的痛苦便大大减轻了。彬格莱刚进来的时候,简直不大跟吉英说话,可是不久便越来越殷勤。他发觉吉英还是象去年一样漂亮,性格温顺,态度自然,只是不象去年那么爱说话。吉英一心只希望人家看不出她跟从前有什么两样,她自以为她依旧象从前一样健谈。其实她是心事太重,因此有时候沉默起来,连她自己也没有觉察到。
班纳特太太早就打算向贵客稍献殷勤,当他们告辞的时候,她记起了这件事,便立刻邀请他们过几天到浪搏恩来吃饭。
于是她便说道:“彬格莱先生,你还欠我一次回拜呢,你去年冬天上城里去的时候,答应一回来就上我们这儿来吃顿便饭。你要知道,我一直把这事摆在心上,你却一直没有回来赴约,真使我大失所望。”
提起这件事来,彬格莱不禁呆了半天,后来才说,因为有事情耽搁了,极为抱歉。然后两人便告辞而去。
班纳特太太本来一心一意打算当天就请他们吃饭,然而她又想到,家里平常的饭菜虽然也很不错,可是人家是个有身份的人,每年的收入在一万镑之多,她既然对人家寄存着那么深切的希望,那么,不添两道正菜,怎么好意思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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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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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一走,伊丽莎白便到屋外去留达,好让自己精神舒畅一下,换句话说,也就是不停去想那些足以使她精神更加沉闷的念头。达西先生的行为叫她惊奇,也叫她烦恼。
她想:“要是他这次来是为了要沉默寡言,庄严冷淡,那他又何必来?”
“他在城里的时候,对我的舅父母依旧很和气,很讨人喜欢,怎么反而对我两样?如果他已经无心于我,又何必有话不说?好一个惯会作弄人的男子!今后我再也不去想念他了。”
姐姐走近前来,使她不得不把这个念头暂时搁在一旁。她一见姐姐神色欣然,便知道这两位贵客虽使她自己失意,却使她姐姐较为得意。
姐姐说:“第一次见面总算过去了,我倒觉得非常自在。这次我既然能够应付,等他下次再来,我便不会发窘。他星期二能到这儿来吃饭,我倒很高兴,因为到那时候,大家都会看出,我和他不过是无所谓的普通朋友。”
伊丽莎白笑着说:“好一个无所谓的朋友!吉英,还是当心点儿好!”
“亲爱的丽萃,你可别以为我那么软弱,到现在还会招来什么危险。”
“我看你有极大的危险,会叫他如醉如痴地爱你。”
直到星期二,她们方才又见到那两位贵客。班纳特太太因为上次看到彬格莱先生在那短短的半小时访问过程中,竟然兴致极高,礼貌又好,因此这几天来便一直在打着如意算盘。
且说那天浪搏恩来了许多客人;主人家最渴盼的两位嘉宾都准时而到,游猎家果然是严守时刻,名不虚传。两人一走进饭厅,伊丽莎白连忙注意彬格莱先生,看他是不是在吉英身旁坐下,因为从前每逢有宴会,他都是坐在那个位子上。她那精明的母亲也有同感,因此并没有请他坐到她自己身边去。他刚走进饭厅的时候,好象颇有些犹豫,增亏吉英凑巧回过头来,凑巧在微笑,他这才拿定主意,在她身边坐下。伊丽莎白看得很是得意,不由得朝他那位朋友望了一眼,只见达西落落大方,若无其事。她要不是恰巧看见彬格莱先生又惊又喜地也对达西先生望了一眼,她还以为他这次之所以能够称心如意,是事先蒙到达西先生恩准的呢。
吃饭的时候,彬格莱先生果然对她姐姐露出了爱慕之意。虽然这种爱慕表现得没有从前那样露骨,可是伊丽莎白却觉得,只要能够完全让他自己作主,吉英的幸福和他自己的幸福一定马上就可以十拿九稳。虽然她不敢过存奢望,可是看到他那样的态度,实在叫她高兴。她当时心情虽然并不十分愉快,这却使她精神上得到了极大的鼓舞。达西先生的座位和她隔得那么远,他和她母亲坐在一起。她觉得这无论是对于达西,对于她母亲,都是兴味索然,两不方便。座位隔得远了,她自然听不清达西跟她母亲讲些什么,可是她看得出他们俩很少谈话,谈起来又非常拘泥,非常冷淡。看看母亲对他那样敷衍应酬,再想想他对她们家里情深谊重,她当然分外难受。有几次她真恨不得能够告诉他说,她家里并不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好处,并不是全家都对他忘恩负义。
她但愿这个下午彼此能够亲近一些,多谈些话,不要辜负了他这一场拜访,不要让他只是在进门时听到她照例地招呼一声,便一无所获。她感到万分焦急不安,因此在两位贵客没有走进会客室以前,她几乎厌倦沉闷得快要发脾气了。她一心盼望他们进来,因为整个下午的兴致完全在此一着。
她想:“假如那时候他依旧不到我跟前来,我只好永远把他放弃。”两位贵客进来了;看他那副神情,她倒觉得他不会辜负她一片心意。可是天哪!班纳特小姐在桌子上斟茶,伊丽莎白在洒咖啡,女客们却把这张桌子团团围住,大家挤在一起,摆一张椅子的空地方也没有。他们进来以后,有一个姑娘又向伊丽莎白身边更挨近一些,跟她低声说道:“我决计不让这般男人来把我们分开。不管哪个男人,我们都不让他来,好不好?”
达西只得走开。伊丽莎白眼睛盯牢着他看随便看到什么人跟他说话,她都觉得嫉妒。她几乎没有心思给客人们洒咖啡了。过了一会儿,她又埋怨自己不该这样痴心。
“他是一个被我拒绝过的男人!我怎么蠢到这般地步,竟会指望他重新爱上我?哪一个男人会这样没有骨气,向一个女人求第二次婚?他们决不屑做这种丢面子的事!”
这时只见他亲自把咖啡杯送回来,因此她总算稍微高兴了一些,立即抓住这个机会跟他说话:
“你妹妹还在彭伯里吗?”
“还在,她一直要在那儿待到圣诞节。”
“只有她一个人吗?她的朋友都走了没有?”
“安涅斯雷太太跟她在一起。别的人都在三个星期以前上斯卡巴勒去了。”
她想不出别的话可说了;不过,只要他愿意跟她谈话,他自有办法。他默默无言地在她身旁站了几分钟,后来那位年轻的小姐又眼伊丽莎白咬起耳朵来,他又只得走开。
等到茶具撤走、牌桌全摆好以后,女客们都站起身来,这时伊丽莎白更希望他立刻就到自己身边来,但见她母亲在四处硬拉人打“惠斯脱”,他也情面难却,顷刻之间就和从宾客一起坐上牌桌,于是她一切的希望都落了空。她满怀的兴致都变成泡影。今晚她已毫无指望。两个人只得各坐牌桌一张,达西的眼睛频频向她这边看,结果两个人都打输了牌。
班纳特太太本来打算留尼日斐花园的这两位贵客吃晚饭,不幸的是,他们吩咐佣人套车比谁都先,因此她没有机会留他们。
客人们一走,班纳特太太便说:“孩子们,今天过得快活吗?告诉你们,我觉得一切都非常顺利。饭菜烹调得从来没有过的那么好。鹿肉烧得恰到好处,大家都说,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肥的腰肉。说到汤,比起我们上星期在卢卡斯家里吃的,那可不知要好多少。连达西先生也承认鹧鸪烧得美极了,我看他自己至少用了三个法国厨子呢。再说,亲爱的吉英,我从来没有看见你比今天更美。郎格太太也这么说,因为我在她面前问过你美不美。你猜她还说了些什么?她说:“呃!班纳特太太,她少不了要嫁到尼日斐花园去的。她真是这么说来着。我觉得郎格太太这个人真是太好了;她的侄女们都是些规规矩矩的好姑娘,只可惜长得一点也不好看。我真喜欢她们。”
总而言之,班纳特太太今天的确高兴极了。她把彬格莱对吉英的一举一动全看在眼里,因此相信吉英一定会把他弄到手。她一时高兴,便不禁想入非非,一心只指望这门亲事会给她家里带来多少多少好处,等到第二天不见他来求婚,她又大失所望。
班纳特小姐对伊丽莎白说:“今天一天过得真有意思,来吃饭的客人都挑选得那么好,大家都很投机。我希望今后我们能够常常聚会。”
伊丽莎白笑了笑。
“丽萃,请你千万不要笑,千万不要疑心我。这会使我难受。告诉你吧,我只不过很欣赏这样一位聪明和蔼的年轻人的谈吐,并没有存别的非份之想。他的整个举止作风中间,有一点我完全感到满意,那就是他绝对没有想要博得我的欢心。只不过他的谈吐实在比别人美妙,而且他也比别人随和。”
只听得妹妹说:“你真狠心,你不让我笑,又偏偏要时时刻刻引我发笑。”
“有些事是多么不容易叫人相信!”
“又有些事简直不可能叫人相信!”
“可是,你为什么偏要逼我,认为我没有把真心话全说出来呢?”
“这话可收我无从回答了。我们都喜欢替人家出主意,可是人家出了主意,人家又不领情。算我对你不起。如果你再三要说你对他没有什么意思,可休想叫我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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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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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拜访以后,没有过几天,彬格莱先生又来了,而且只有他一个人来。他的朋友已经在当天早上动身上伦敦去,不过十天以内就要回来。他在班府上坐了一个多钟头,显然非常高兴。班纳特太太留他吃饭,他一再道歉,说是别处已经先有了约会。
班纳特太太只得说:“希望你下次来的时候,能够赏赏我们的脸。”
他说他随时都乐意来,只要她不嫌麻烦,他一有机会就来看她们。
“明天能来吗?”
能来,他明天没有约会;于是他爽爽快快地接受了她的邀请。
第二天他果然来了,来得非常早,太太小姐们都还没有打扮好。班纳特太太身穿晨衣,头发才梳好一半,连忙跑进女儿房间里去大声嚷道:
“亲爱的吉英,快些下楼去。他来了。彬格莱先生来了。他真来了。赶快,赶快。我说,莎蕾,赶快上大小姐这儿来,帮她穿衣服。你别去管丽萃小姐的头发啦。”
吉英说:“我们马上就下去,也许吉蒂比我们两个都快,因为她上楼有半个钟头了。”
“哦,别去管吉蒂吧!关她什么事?快些,快些!好孩子,你的腰带在哪儿?”母亲走了以后,吉英再三要一个妹妹陪着她下楼去。
到了下午,显见得班纳特太太又一心要成全他们两人在一起。喝过了茶,班纳特先生照着他平常的习惯,到书房里去了,曼丽上楼弹琴去了。班太太看见五个障碍去了两个,便立刻对伊丽莎白和咖苔琳挤眉弄眼,吉蒂终于很天真地说:“怎么啦,妈妈?你为什么老是对我眨眼?你要我做什么呀?”
“没什么,孩子,没什么。我没有对你眨眼。”于是她又多坐了五分钟,实在不愿意再错过这大好的机会,她便突然站起来,对吉蒂说:
“来,宝贝,我跟你说句话,”说过这话,她便把吉蒂拉了出去。吉英立刻对伊丽莎白望了一眼,意思说,她受不住这样的摆布,请求伊丽莎白不要也这样做。一眨眼工夫,只见班纳特太太打开了半边门,喊道:
“丽萃,亲爱的,我要跟你说句话。”
伊丽莎白只得走出去。
一走进穿堂,她母亲就对她说:“我们最好不要去打扰他们,吉蒂和我都上楼到我化妆室里去了。”
伊丽莎白没有跟她争辩,静静地留在穿堂里,等母亲和吉蒂走得看不见了,才又回到会客室来。
班纳特太太这一天的打算没有如愿。彬格莱样样都讨人喜爱,只可惜没有公然以她女儿的情人自居。他安然自若,神情愉快,在她们晚间的家庭聚会上,人人都喜欢他。虽然班纳特太太不知分寸,多管闲事,他却竭力忍受;尽管她讲出多少蠢话,他也一些不动声色,很有耐性地听着,这特别叫那女儿满意。
他几乎用不到主人家邀请,便自己留下来吃饭;他还没有告辞,便又顺应着班纳特太太的意思,将计就计,约定明天来跟她丈夫打鸟。
自从这一天以后,吉英再也不说对他无所谓了。姐妹两人事后一句也没有谈起彬格莱,可是伊丽莎白上床的时候,心里很是快活,觉得只要达西先生不准时赶回来,这件事很快便会有眉目。不过她又认为事到如今,达西先生一定早已表示同意。
第二天彬格莱准时赴约,依照事先约定,跟班纳特先生在一起消磨了整个上午。班纳特先生和蔼可亲,实在远远出乎彬格莱先生的意料。这是因为,彬格莱没有什么傲慢或愚蠢的地方惹他嘲笑,或是叫他讨厌得不肯理睬他。比起彬格莱上次跟他见面的情形来,他这次更加健谈。也不象以前那样古怪。不用说,彬格莱跟他一同回来吃了中饭,晚上班纳特太太又设法把别人都遣开,让他跟她女儿在一起。伊丽莎白今晚有一封信要写吃,过茶以后,便到起坐间去写信,因为她看到别人都坐下打牌,不便再和她母亲作对。
等她写好了信回到客厅里来的时候,一看那种情景,不由得触目惊心,认为母亲果然比她聪明得多。且说她一走进门,只见姐姐和彬格莱一起站在壁炉跟前,看来正在谈话谈得起劲,如果这情形还没有什么可疑,那么,只消看看他们俩那般的脸色,那般慌慌张张转过身去,立即分开,你心里便有数了。他们窘态毕露,可是她自己却更窘。他们坐了下来,一言不发;伊丽莎白正待走开,只见彬格莱突然站起身来,跟她姐姐悄悄地说了几句话,便跑出去了。
吉英心里有了快活的事情,向来不隐瞒伊丽莎白,于是她马上抱住妹妹,极其热情地承认她自己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她又说:“太幸福了!实在太幸福了。我不配。哎哟,为什么不能人人都象我这样幸福呢?”
伊丽莎白连忙向她道喜,真诚热烈,欢欣异常,实在非笔墨所能形容。她每说一句亲切的话,就增加吉英一分幸福的感觉。可是吉英不能跟妹妹多纠缠了,她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到一半,可不能再说下去了。
吉英说:“我得马上上妈妈那儿去,我千万不能辜负她一片好心好意,我要亲自去把这件事说给她听,不要别人转言。他已经去告诉爸爸了。噢,丽萃,你知道,家里听到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