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寂寥而带着微怒。
“可能晓妹妹怕妹夫担心,所以瞒了下来。”
沈君逸听闻,声音扬高了一分,更怒道:“她还去城外治病?她真当自己是大夫了?!”
沈君逸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他并不是个熟睡的人。昨晚竟然吃着吃着就犯困了。莫非,宋晓也给他下了迷药?她想做什么?为何留在城中!
沈君逸想到此,连忙从护卫手中夺了一匹马,马蹄急踏,溅起阵阵水滴。他冷着脸,看样子是气得不轻。
苏晔被他吵醒,迷糊地睁开了眼睛,一脸身在何处的迷茫。
官差见他们堵在门口,十分不耐烦地催促着。宋恩然焦急地在原地跺脚:“妹夫,你这是……”
“你们回去!先回宿城!”沈君逸压低着声音道,“既然晓晓去城外帮忙,我也去!”
原本看戏的白芷觉得不对劲,连忙飞身过来,谁知,沈君逸一挥马鞭,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他十分头疼,刚要追上骑马离开的沈君逸,手却被人死死地拉住。
苏晔拉着白芷,手不自觉地用上了力道:“带我也去。”
白芷无语,劝导道:“带一个人飞不快,更追不上。”他可不想再惹一个麻烦。
苏晔闷闷不乐道:“晓晓在哪,我也在哪!她凭什么把我丢下!”
白芷仍然不为所动。
苏晔气愤,跳下马车,抱着一匹马道:“你不带我去,那我自己骑马去,我……”
他爬了半天,都没爬上马背,最后被白芷囧囧地拉走。
宋恩然还想追去,却被不耐烦的官差赶出了城。
“咣当”一声,城门再次关闭。
宋恩然叹了叹气,最后还是听从宋晓之前下的指示将宋家一行人带回宿城。
沈君逸赶至北门城口时已经午时,他没有出城令牌,完全被堵在了门口,被众官兵团团围住。
听闻有男子私闯城门,极有可能是刺客,青师恩匆匆赶来时,见沈君逸骑在马上,剑差点出鞘,气得厉声喝道:“君逸,你知道你现在在干什么吗!”
“我要出城。”他言简意赅道。
青师恩气得吐血,早晨听闻宋家出城,师弟不告而别已经有些内伤,如今见师弟没走,却要去相反的反向更是有些哭笑不得。
她抚了抚额头,无奈道:“君逸,这是去益州的。南门才是回宿城的。宋家不是辰时出发的吗?为何你还逗留在这?”
“宋晓随着大夫去城外了,我要见她。”他的心中慌乱无比,总觉得有些不放心。
为了宋晓?
青师恩皱了皱眉,没好气道:“知县大人吩咐过,没有出城令牌不得出城。”
“那我去找知县。”沈君逸掉头回走。
青师恩挡在他的身前,压低声音道:“君逸,知县大人繁忙,不仅关心水灾,最近还在捉舀刺客,所以,令牌一事,别冲动。”她着重强调令牌二字。
见沈君逸锁眉闷闷不乐,她又道:“大夫傍晚就会回来,到时候自会见到宋晓,何必如此慌乱,自乱了阵脚。”
“君逸……”青师恩叹气道,“这么冲动,这太不像你了……”
像是点破了心事,沈君逸撇了撇头,淡淡道:“是我冲动了。”
他压下心中的慌乱,见到苏晔和白芷赶来,似乎不是很放心,他又问了一遍:“晓晓真的去城外医治伤患了?”
“她没和我说。”苏晔撅着嘴,“前几日不是也出城吗,怎么这一次神神秘秘的,竟然想偷偷送我们出城!”
见苏晔不知,他更是放不下心来,然而,他瞥了一眼白芷,似乎是安慰自己一般想道:宋晓不会武功,若是涉险,必会戴上白芷。所以,应该没事的……
酉时将近戌时的时候,宋晓快马加鞭赶往了山上,杨家村虽然有些小乱,但灾民不多。
她将事件大致和村长说了一遍。村长虽然不舍村子,但想到当日流民霸占自己土地的场景,心中戚戚焉,决定和众村民立刻逃往念川,带上所有的粮食。
见说动了杨家的人,宋晓安心了下来,临走前,碰到了小六少年。
“宋小姐不随我们一起走吗?”杨小六好奇地问。
“我要赶去益州。”宋晓摸了摸他的脑袋,笑道,“几日不见,你似乎长高了。”
“益州?”杨小六惊呼道,”你疯了吗?益州再过几天就要被淹了!”
“所以,我要在水淹前将米粮运出。”
“一个人?”杨小六眨了眨眼睛,“就大小姐一个人?”
“嗯。”宋晓跳上马车,刚要挥鞭,腰被人死死抱住。
“小六,放手!”
“我也要去!”杨小六自告奋勇,“我力气大,能搬好几袋米!”
宋晓哭笑不得,他的力气的确是大。被他死死抱住,她竟然动弹不得。
想到之后的危险,她厉呵道:“益州有多危险你知不知道!这不是小孩子闹着玩的!”
“谁是小孩子!”杨小六反驳,“宋小姐不是很着急吗,还犹豫什么!”
她
被抱得动弹不得,如何能动。
见一直手制住宋晓,杨小六得意洋洋道:“宋小姐不挥鞭,我挥咯!”
马蹄声响起。
不对!
后面竟然还有车轮声。
宋晓僵硬着脖子回头,见五个中年女子坐在马车里笑盈盈地望着她:“人多力量大嘛!宋小姐特意赶来提醒,我们也要出一份力!”她们朝杨小六眨了眨眼。
驾驶的中年女子挥着马鞭,笑道:“这马车不错吧。前几日一个富豪之家驶过山坡时卡在了泥坑里的,随后就丢弃了。我花了一个时辰将它修好的。这么大,足够塞下一个小仓库的粮食了!还有你看这两匹白马,最近几日吃好睡好,一定能日行千里。宋小姐的那匹马从念川赶至这里,恐怕已经累坏了吧。”
“你们……”宋晓哽咽着,嗓音嘶哑无比,无数想要说的话,最后化为了一句,“谢谢。”
天空下着大雨,沈君逸站立在城门前,手里撑着一把油纸伞,身子已湿了半边。
亥时,城门大开,马车缓缓驶入,复又停下。
大夫一个接着一个而下。
直到,马车上一个人也没有了……
沈君逸勃然变色:“你说什么?宋晓不在?!”
青师恩安慰道:“君逸,你冷静一点!她可能提早回城了……”
“她回城了?”沈君逸挪动着唇瓣轻声道,“你别再骗我了……她根本没有回来……或许是出事了……你看……城外最深之处有两米多,宋晓可能去采药时,不慎……”
他的眼中透露着慌张,神情脆弱得不堪一击。
“够了。”青师恩打断道,“我刚才问了人,午时的时候有匹马被人偷了,宋晓现在失踪了,可能是她所为?她有可能真的提早回来了。你从申时开始等的,她或许之前就回来了……你可能正好和她错过了……”
沈君逸赶回了宋家,里里外外翻了个遍。然而院子寂静无比,哪有宋晓回来过的迹象。
四处寻找无果后,沈君逸更是坚定了出城的意愿。
“君逸!现在雨那么大,积水那么深,四处一片漆黑,出城太危险了!君逸!”见他固执着要出城,青师恩忍不住劝道。
“她去益州运米了。”林逸缓缓走来,冷冷道,“你不必等了,短时间内,她是不会回来的。”
林逸?
听到熟悉的声音,沈君逸僵硬地转过身子,几乎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刚和林逸谈了一笔大生意,他总算松口了。
一时间心乱如麻,沈君逸出口问道:“你到底和宋晓谈了什么?!”
林逸摇了一下纸扇,动作慵雅带着一丝随性:“没什么。只不过宋晓和我打了一个赌,赌她七日内能不能从益州活着回来,赌她能不能带回一袋米。如果能,林家在这次大灾中愿意免费放粮,如果不能……”
林逸笑道:“她还提了别的条件,例如让宋家的人先回去。可惜啊,有些人不知她的苦心,傻傻地又跑了回来。若她不幸在益州遇难了,不知道九泉之下得知自己的夫郎根本没有舍弃她逃回宿城,不知道是会感动地从地府里蹦出来呢,还是气得觉得自己白送命了一回。”
“林逸!”那双暗沉如墨的眸子蕴含着滔天的怒意,腰间的剑已出鞘,银色的剑身带着呼啸而来的杀气。
“你要杀我?”林逸连连冷笑,“若宋晓真死了,害死她可不是我,而是你!罪魁祸首可是你!”
“你休要狡辩!”
一个剑气飞过,林逸险险躲避,此时沈君逸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拎起了他的衣领,迫使对方与自己对视。
“我狡辩?”林逸嘲讽道:“还不是为了你?行刺知县的是你吧!我只不过舀了一支簪子,宋晓就露出了马脚。”
“簪子?什么簪子?”他发现自己的嗓音干瘪乏力,极其生涩,手不自觉地用力了几分。
“就是你平常喜欢戴的,我就找人制定了一支一模一样的,谁知宋晓这么笨,竟然就上当了。”他笑得十分欠扁,重重地拍开了沈君逸拎着他衣袖的手,半带轻笑道,“宋晓可是很在乎你呢,以为我掌握了你行刺的证据,所以千方百计要先送你出城以免被人所捕,但送你出城的话,就没有粮食留给宋家的人了,所以,她提出了一个赌约。可她完全没想到,我原本只是怀疑,只不过稍微试探了一下,她却以行动证明了事实。”
良久,沈君逸脸色一变,从怀中掏出一支白玉簪,手紧紧地握着,恼羞成怒道:“你!”此时,一股内疚的情感混杂着一丝莫名的痛楚充斥着内心,驱之不散。
“先别怒。”见沈君逸再次劈来,林逸后退了数步,躲到了安全地带,摇着扇子,粲然一笑,“赌约是宋晓提出来的,我完全没想让她冒险哟。我只是想知道在她心中你比较重要,还是其他人比较重要。”
沈君逸一怔,动作不自觉慢了下来。
“答案是——”林逸笑得可恶,故意将声音上扬,“在她心里,你的地位就跟贱民一样!”
沈君逸微微失神,嘴不自觉地抿成了一条线,反驳道:“她心怀天下,愿意舍身救人,与你这等小人不能相提并论!”
林逸惋惜中带着嘲讽:“她可以舍身救你,她同样可以舍身救其他人。这种爱,真博大!”
“别吵了!”白芷急急地挡在两人的身前,整张脸冰寒无比,“刚才听到一个消息,因为暴雨,洛水河又一次决堤了,这次将整个堤坝冲毁,巨大的海浪向益州袭来,恐怕半个时辰后,益州就要被淹了!”
这个消息一出,所有的人都懵了!
益州被淹了……益州被淹了……
沈君逸眼圈微微一红,身子不自觉轻颤了起来:“宋晓,在益州。”
他魂不守舍地朝门口走去:“她在益州……我要去见她……我要去找她……”
此时的他脸色苍白,脆弱得不堪一击。
“你疯了吗?如今丑时,又下着雨。城门关闭,出不去的!等明日,我去找知县……”沈君逸的魂不守舍让青师恩十分慌张,她是不是估算错了,其实,师弟对宋晓早就……
“知县?”沈君逸嗤笑了一声,声音哑哑而绝望,“等她想到救人时,宋晓说不定早就淹死了……我要去救她……”
“那等师姐为你要到出城令牌……”如今丑时,城外一片漆黑,又是下雨又是积水,山路难走,一不小心就可能踏空,实在太过危险。只要想办法拖到清晨,至少能看得清四周的道路。
“出城令牌?”沈君逸冷笑了一声,“我不需要。”
他竟然要硬闯!青师恩的脸白了一分。
白芷上前一步,拦在沈君逸的身前。
“沈君逸,宋晓吩咐了,不能让你受伤!你要出城,先过了我这一关吧!”他难得大义凛然。突然觉得自己从杀手转型了,连说话都文邹邹了起来。
面对挡在他身前的白芷,沈君逸的手摸到了腰间的剑柄,眼眸暗沉,声音冰冷:“谁也别想拦我!”
白芷叹气。这么散发杀气的沈君逸怎么拦啊,宋晓,我可不想被分尸啊……
可是,他必须阻拦。
沈君逸甩了甩剑上的雨滴,雨水顺着漆黑的长发缓缓地低落着,他苍白的脸色冰寒得如同修罗,让人看着便起了寒意。
丑时,益州城内一片混乱,敲锣打鼓的警报声响彻整个城镇。
“洛水河决堤啦!大家快逃!”
逆流穿梭在逃命的行人中,宋晓等人总算找到了林家藏米的地方。
幸好幸好,整个仓库的米除了微微浸水外,安然无恙。
宋晓摸了摸额头的虚汗和众人将粮食全部搬到了马车上,随后连忙快马策鞭了起来。
“轰隆——”
是洪水冲击城门发出的喧闹声。
一浪高过一浪的猛烈冲击,整个城门被洪水冲破,大水肆虐而来,宛如一头呼啸的猛虎。
寅时,白芷浑身湿透,面无表情地躺在地上,脸被揍得青肿,林逸撑着伞摇着扇子走近,淡笑道:“就这么把人放走了?你未尽全力吧。”
白芷捂着被揍疼的脸从地上坐起,闷闷道:“反正我阻拦过了,以后宋晓找我茬,我也有理由搪塞了。是他自己要送死的。”
“呵……”林逸不可置否。
白芷撇过头,缓缓道:“你该知道,刚才,他散发着骇人的杀气。他的剑未出手,如果出手,恐怕,不是脸被揍了。一场恶斗是免不了了。”
“是啊。”林逸抿嘴笑道,“原本想看你们打起来呢。这样我带着你的尸首回去交差,说不定能大功一场呢!”
“滚!”
沈君逸的脚步停了下来,声音带着疲惫和沙哑。
“师姐,你也要阻拦我去救宋晓吗?”
他的眼睛沉沉的,好似一滩化不开的浓墨。
“君逸,你武功未恢复,不一定能打败我……”青师恩继续劝解,试图说服正闯城门的沈君逸。
“五年前也是,你和师父集体将我拦住,否则……母亲……母亲也不会……”沈君逸心中一痛,往昔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了上来,绝望和哀伤的情绪不停地在他的体内流动。
——这次,谁也不能从我身边抢走一个人!不论是天,还是人!谁也不能阻挡我!
这样固执的师弟,她不止看到过一次。可如今,却为了一个他本该利用的女子,以身犯险。
他疯了!
青师恩知道自己该拦着他,他在闯城门,成千的官差蜂拥杀来,很快就会惊动到知县。
她叹了一口,道:“君逸,你这样去,五日都到不了益州。我这有匹上好的千里马,你骑它去吧。”
她也疯了!她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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