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宋晓想到那日沈君逸昏迷时不停地抓着他的手,苦痛无措地喊着爹娘。
面上浮现几丝怀念,宋鑫感慨道:“宋家的主宅在宿城,二十年前,在我未来凤凰城创业之前,一次偶然的机会,我救下了在宿城遭遇山贼的一对夫妇,那时妻子刚有身孕。萍水相逢,盘谈了几句,得知她是凤凰城大户人家的小姐,是偷偷出府携夫君来宿城踏青的。”
二十年前?沈君逸不是才十七吗?那是沈君逸口中的姐姐吗?
“那时也奇怪,不知道对方的具体姓名,不知道对方的身份,就这样一见如故了。往后几日,我便尽了地主之谊,带着他们好好地在宿城玩乐了一番。之后依依惜别,她留了一块玉赠与我。”宋鑫从怀中掏出一块碧绿的玉佩,手指怀念地抚摸着上面的文字,轻轻道,“那时,看着玉佩上的文字,我才知道,那名女子姓沈。”
“后来,我遇到了你的父亲,一见钟情。你父亲当时是在宿城一酒楼里做小厮,母亲觉得卿陌身份低贱,觉得两家门不当户不对,不准我娶他。那时,我和你祖母闹僵了,我便带着你父亲只身来到了凤凰城,势要创出一番天地。然而,创业并没有我想象的那么简单。我无背景,光靠钱疏通官员便浪费了大半,连回去的盘缠也没有,只好愧疚地将身上唯一的玉佩当了去。”
“可谁知,就在我灰心丧气准备打道回府时,那些官员突然点头哈腰开始巴结我,甚至主动将一块地皮便宜地割让与我。就在我震惊惶恐时,就见君逸的母亲拿着手里的玉佩,笑吟吟地望着我,我才知一切都是她安排的,知她身份斐然,恭敬地喊了她一声沈小姐。她却笑着说鑫妹,唤我子悦即可。”
“后来我逐渐开了布业,药业,客栈,生意却一直平平……直到有一日,子悦说鑫妹,你的厨艺不错,有没有考虑开家饭楼?她的眼睛闪亮亮的,一脸期盼。”宋鑫说到这,嘴角微微上扬,
“后来我们合力开了月星楼,月,星皆是我们名字的谐音。那时是我一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我们时常探讨菜谱至深夜,偶尔争吵,偶尔嬉笑。卿陌更是将他所长发挥极致。月星楼的名声日益远播,也不知为何惊动了女皇,亲自前来尝试,并亲自在牌匾上提了字。”
月星楼原来有这么重要的意义!怪不得母亲迟迟不愿将她卖去,就连沈君逸听到这是第一个考验时,也毫不犹豫的一口应下。
“母亲得知后,亲自赶来凤凰城,算是认可了卿陌,甚至一改往日对二妹的维护,将家业盘版交与了我,我才知宿城主宅二妹管理的并不好,让母亲伤了心。”
宋晓的脑中瞬间闪过一个眼目威严的老夫人,那双寒目宛如厉刺,她硬生生地打了一个寒颤。
“谁知后来怀上了你。”宋鑫不满地瞪了宋晓一眼。“二妹三妹以我怀孕不能管理家业为名,硬生生地从我手中抢夺了大半。我心中气愤,子悦劝我安心养胎。她还笑着说,无论我生下男女,我们都能结为亲家。我才知,她前一段时间莫名失踪是因为怀了身孕被夫君好好看管照顾了起来。”
沈君逸出生了?
“那后来呢?”宋晓好奇地问。
宋鑫摇了摇头,叹道:“子悦越来越忙,而我也忙着家业。我们见面越发稀少。就连月星楼和明月轩那场轰轰烈烈的官司,子悦也没有出现,她就像人间蒸发了一般。那时,你父亲突然落水病逝了……”她说着心中一痛,往昔的记忆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强忍的泪水终于滑落,她哽咽着道,“那一天,就好像所有美好的事情全部离我远去。若不是因为你还在,我说不定就随着你父亲去了……”
“后来,宋家日益下滑,你越发不争气,我也恍恍惚惚地过着日子。因为你父亲生前最疼你,所以我只是嘴上骂你怒你不争气,却不忍心打你,害你越发放肆。长大后,更喜欢与我顶嘴。”
望着宋鑫凄然泪下,一种强烈的内疚混杂着一丝莫名的痛楚充塞在宋晓的胸中,模模糊糊的片段充斥脑间,绝望和哀伤的情绪不停地在她的体内翻滚着。
少女浑身湿漉地坐在岸边,她抱着怀中的中年男子,整个身子止不住地轻颤着。
“爹,睁开眼睛看看,是晓儿,晓儿来救你了。”
“娘,我恨你!我恨月星楼!若不是爹爹为了帮你想法子,亲自赶往公堂,否则怎会心神不宁而意外落水呢!”
不对……事情不是这样的……
宋晓有种直觉,一定是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可宋大小姐的记忆太过零碎,只能零星地判断当年苏卿陌是落水身亡的,而父亲的去世才导致宋大小姐与母亲决裂,更走上了一条叛逆的不归路。
宋晓原本想详细询问当年的事情,说不定能解开她心中存留的疑惑,但宋鑫的表情太过悲伤,她不忍心再让她回忆起当年的悲痛,也不想让她怀疑自己为何突然“失忆”了。
“母亲,不哭……”宋晓伸手将母亲眼角的泪水擦去,随后环住她的腰,轻轻安慰道,“晓儿以后不会再那样了……永远不会……娘,放心吧……”
既然问不出口,宋晓决定自己暗中调查,寻找真相。她有一种只觉,只要顺着这条线深入下去,很多她现在想不通的事情说不定顿时能豁然开朗了。
“直到两年多前,我外出跑商时,遇见了浑身褴褛,抱着剑坐在路边的君逸。他长得和他父亲一模一样,我瞬间就认了出来。我怀着忐忑的心上前询问他为何一个人坐于此地,他亲人呢。”宋鑫哽咽着,那浓烈的悲伤几乎将宋晓淹没。
“他满眸警惕地望着我,抿嘴不答。我便自报家门,称自己是他母亲的好友。他略微迟疑了一下,半响才说,我娘逝世了……”
宋晓心下一跳,连忙询问道:“沈伯母是如何逝世的?”
宋鑫摇了摇头,“那时君逸对我戒心很大,不愿意提太多自己母亲的事情。而我也不愿揭他伤疤,之后也没有再询问过他家中的事情。我知自己欠子悦太多,若不是子悦,现在宋家根本无法在凤凰城立足,更不可能打通南北经商。怀着感伤愧疚之情,我将孤苦伶仃无依无靠的君逸带回了宋府,认他做了义子。”
“我原本只是想替子悦照顾他一生的。但君逸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很多事情一学就会,就像她母亲一样。我不由自主将他当做自己的亲生儿子,将自己经商的技能全部传授于他。那时,你只懂在外花天酒地,我便私心希望由君逸掌管家业,而不是二妹或者三妹。正巧君逸被你所伤,你又轻薄了君逸,我便顺水推舟促成了这门婚事。母亲最高兴的是,君逸也同意了。在成亲这件事上,母亲真的从没有勉强过他!”最后一句,宋鑫重重地强调着。
沈君逸同意了,真的没有勉强?宋晓尴尬笑笑。
宋鑫说完后,含着泪光的眼眸定定地望着宋晓,手轻轻抚摸着她那张酷似那父亲的面容,缓缓道:“晓儿,娘虽说不会干涉你和君逸,但娘想说最后一句,君逸是个好孩子,他既然同意这门亲事,说明对你也有所期许。你一定好好待他,莫要辜负他!”
“我……”听了那些旧事,宋晓的胸口涌上一阵复杂。母亲是真的喜欢沈君逸,将他草率嫁入宋家或许不妥,但心意是真切的。
她突然说不出口了,她不敢告诉母亲,沈君逸之所以会同意,是为了报答母亲的恩情,是感恩母亲这两年多的照顾,是为了帮助操劳的母亲振兴宋家,是为了代替一无是处的宋大小姐掌管日益衰败的宋家,与喜不喜欢她根本无关。
而她早已给沈君逸写下了休书,定了三条协约,并许诺一年后还他自由……他们之间,永远是不可能的……
为他熬粥
“晓儿,你想说什么?”
“没、没什么……”宋晓目光闪躲,轻轻道,“我想母亲和夫君那么操劳,想为你们分担一些事情,不想一直由你们护着。”
宋鑫见之笑了笑,十分欣慰道:“晓儿,长大了……只不过,你今日怎么又去明月轩,你可知那里是娘最痛恨的地方吗!”宋鑫皱眉不满地看着宋晓。
“我……”宋晓一怔,没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宋鑫的掌握之下。那她知道青墨别庄吗?
“我想担起家族重任,这次宋家长老对夫君的考验是关于月星楼的,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母亲,我之前屡次去明月轩正是此意。他们皆知宋大小姐与宋母不和,爱明月轩不爱月星楼,这一切不过是假象。我轻松潜入品尝,他们不会过多在意。”宋晓突然发现自己也有说谎不打草稿的能力。
“你的意思是……?”晓儿不是因为那件事痛恨月星楼吗?宋鑫的眼睛闪了一下。
宋晓挺了挺身子,灼灼道:“此次难关,我会帮助夫君一起度过的。月星楼一定能活下来的!娘,经过那么多年我已经想通了。月星楼不仅是你和沈伯母的心血,也是父亲的心血,我想父亲在天之灵也是希望月星楼存活下来的。之前是晓儿不懂事,给娘赔罪了。”
说着,宋晓跪了下了,却被宋鑫一把扶住。
“好!好!晓儿想通了就好。”宋鑫赞许地点了点头,脸上堆满了喜悦。毕竟自己的女儿怨怼了她多年,此时终于能敞开心扉与她和好,那个做娘的不欢心?
她突然想到什么,面色迟疑,“我很高兴晓儿有赢的决心,但,月星楼的状况不似面上那么简单……”
“放心,母亲……”宋晓在宋鑫耳畔轻轻叨念了几句,宋鑫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你确定?”她目光锐利。
宋晓点了点头,沉着道:“我会找到证据的。”
“家主,该用膳了。”
宋鑫望了望天色,揉了揉烦躁的眉角道:“那么晚了,晓儿你回去吧。”
“我陪母亲用膳!”宋晓积极道。
宋鑫笑了笑:“你今日愿意心平气和与我谈话,我已经十分高兴了,回去陪君逸吧。他今日也忙了一天。”
宋晓眉心微动,很快抿嘴一笑:“是,母亲。好好休息,晓儿告退了。”
要让月星楼盈利,宋晓十分有信心。她自现代而来,懂得更多菜式的花样,她就不信一个小小的明月轩也能做到同样的水平!
她这么想着愉快地走在回苏晓院的路上。杏儿见她神情愉悦,时不时地用着揣测的眼睛望着宋晓,最后眉心一动,暗想:或许今晚她就要对沈君逸动手了。
一走到苏晓院的门口,宋晓远远瞧见她屋内亮着灯,一个人影清晰的落在窗纸上,他正低着头,似乎正专心地在案几前看着东西。
沈君逸真认真,这么晚还在看东西。可能还没吃饭吧。
她快步走进,却瞧见冬儿端着饭碗垂头丧气地从里屋出来,她脚步猛然一顿,瞬间立在了院子里。
“沈公子吃饭了?”她笑了笑,也不知为何,心中微微划过几丝失落之感。
“吃什么吃!”冬儿白了一眼她,望着她浅笑的表情,声音尖锐的像个炸毛的刺猬,“少君不吃饭,你高兴啦!”说着冬儿“砰”的一声将盘子放在地上,双手环胸,面带嘲讽,颇有泼妇骂街的样子,“少君为了宋家的事日益操劳,饭都没吃几口,你倒好,到处吃美食,也不知道往家里带一点!”
一想到今天的赌注,冬儿就一阵憋屈,恨不得挖开宋晓的心看看,她心中究竟有没有少君。
冬儿话未说完,房内便传来的一道冷斥:“冬儿,谁在外面,怎么那么吵?”沈君逸正专心地凝思着一件事,突然被外面的吵闹声打断了思路,心情不免落到底谷,语气也比往日冷了三分。
他心里处处为少君着想,但少君就是不领情,竟然还凶他,冬儿这么想着,眼睛一红,不免有些委屈。
“还有谁,是——”
冬儿刚想应答,却被人捂住嘴拖到了一旁。他眼中含泪,依依呀呀地想要挣扎,却被宋晓狠瞪了一眼,轻声道:“嘘,怎么回事?怎么未等我回来就上菜了!”
“杏儿说大小姐去家主那用餐,少君便命人上了菜,结果吃了几口便放下了筷子……”
杏儿一慌张,连忙答道:“奴婢见大小姐久久不出来,看看时辰,以为大小姐会在家主那用餐的,是奴婢错了。”她心中却一松。宋晓跟宋鑫的关系那么僵硬,今晚果然没有一同用餐。
宋晓却未理两人,眼睛直直地瞅着地上的饭菜,三菜一汤加一碗饭。
餐盘上的饭菜几乎未动,是不合胃口还是……?
宋晓在冬儿目瞪口呆下,无意地拿着那双沈君逸用的筷子轻尝了一口,随即皱眉道:“这饭菜怎么回事,这个未熟,这个焦了,这个太咸,这个太油。”想到厨房里那个恶狠狠的男子,宋晓眉头紧皱,怒道,“若是天天烧这种饭菜,不如将人解雇了重新聘请!”
冬儿的头低得更低了,声音细若蚊音:“这是奴做的,之前那个太过油腻,少君不合胃口,吃了一口便放下了筷子,少君昨日吃得少,今日午膳更是未食,我便自作主张去厨房做了点东西。”
见宋晓的目光越来越冷,他连忙急急道:“我都是按照少君往日最喜欢的菜做的,只是……只是……”
见冬儿越来越慌张,宋晓拍了拍他的脑袋,随意地问道:“这些都是沈公子最爱吃的?”都是素菜,吃那么少,怪不得那么瘦。
“恩。”冬儿忐忑着。
“我知道了,拿着盘子去厨房吧。”
冬儿听话地端起了盘子,走了几步,一回头却见宋晓笑嘻嘻地跟着他,他一脸惶恐道:“大小姐,你这是……?”
“我还未吃饭,自然跟着你去厨房。”她一脸理所当然。
“奴命人给大小姐布菜。”
宋晓连忙摇手,笑吟吟道:“本小姐今日要亲自点菜。”
“这……只需要告诉奴就行了,大小姐不必亲自前往。”大小姐想干什么?他有些惶恐。
“你笨手笨脚万一说错了怎么办?”
冬儿无语。
“愣着干嘛,还不快走,饿着本小姐你担待的起吗?”随即,她瞥了一眼杏儿道,“杏儿,你下去休息吧,晚上也没什么事情需要你做了,我身边有冬儿就行了。”
杏儿一愣,似乎不敢相信宋晓会将她支走,但想想晚上的确没什么事情,便点了点头,退了下去。
厨房重地,女子慎入。
冬儿将盘子放在了桌上,一个正在清理锅碗的男子看到后,叹气摇摇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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