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之这些时日她真的受够了,不知道这是不是他想出的新法子惩治她,让她每日活在他冷飕飕的注视下,战战兢兢大惶恐度日。
就像今天,拿冰进内室伺候她午休本是结香大分内事,现在他也要强行干预。
林晚心中气闷急了,偏偏看着他一副清冷自持的样子更是怒火一下子冲上心头,她抬手一把拂掉那盆冰,"咣当"一声落在刻着富贵牡丹纹路的地板砖上,响声清澈,那冰块摔成四分五裂,滑向床前的各个方向。
苏夜面色不改,直视着林晚仰望着的眼神,那眼眸里愠色和避之不及的神色刺得他心头大拗。
她对他竟是如此的不耐烦。
他隐忍的态度似乎更加刺激了林晚,她自顾躺下和衣而睡,躺下时说了句,"有公子在不用冰我都觉得冷得慌,"说着一手拉过薄毯把自己整个包住。
苏夜看了看床上盖的严实的人,慢慢坐在床边,伸手就去拉扯她面上的薄毯。
林晚死死拉着毯子就是不撒手,探出头来喝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是你自己一副招摇样子出现在书院让连碧看到了,人家瞎眼了才看上你,我不过是帮着出出主意,你要不耐烦她就离开,置于天天这样折磨我吗?再说我现在大门都不出的,你还想怎样"
林晚越说越委屈,越说越气愤,后面还有许多自暴自弃的话还没说出口就看到公子苏夜伸手去解她腰间的系带,她顿时整个脑袋都大了,他想干什么。
林晚再顾不得说任何话,连滚带爬地起身退到床内护住衣襟,一脸惊恐地看着他。
苏夜瞥了她一眼,淡淡说到,"还是脱了外衫再睡吧,免得中暑了。"
林晚一听这才心里松懈了下来,想想又觉得自己好笑,象公子苏夜这样的人,自己就是洗干净了脱光了躺在床上他也未必看得上眼吧,怎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再说他这样紧盯着自己肯定是因为婚期将至,连年和自己的关系也日渐融洽起来,他肯定更要监督着她好早日完成任务啊。
想到这些林晚彻底放松下来,好不扭捏,直接结了外衫的系带重新躺下睡去,也不管苏夜在床边默默看了她多久。
一直到她真的睡了过去,苏夜这才离开。
门外,结香默默打量着室内的动静,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波澜起伏。
从午休过后,林晚一直待在内室不见出来,结香端了甜汤送了进去却也没怎么吃。
苏夜看着原封不动端出来的东西说到,"我去院外巡逻。"声音不高不低正好让内室的林晚厅了个正着。
她顿时心中一喜,静静等待着,看到窗前终于走过那道挺拔的身影这才唤了结香赶紧更衣梳扮。
这会儿连年应该还在连碧那里看她学琴。
"公主最近似乎有些不喜秦侍卫?"结香一边梳理她的长发一边似是无意地说到。
"哦,这么明显吗?"她问到,从镜中看到结香梳发的手在微微颤抖。
"公主不妨多约约少城主一来开慰开慰自己,二来也和未来的夫婿多培养培养感情,以后夫妻更能同心。"
林晚从镜中仔细看了看结香,她看上去确实是一副正为主子着想的忠仆模样。
梳妆完毕的林晚出了门,果然没有在院子重看到苏夜,不由得面带惬意,赶忙带着结香朝连碧的竹园走去。
她离去的身影轻快飘然,直到她们转过拐角,院墙的一侧才悄无声息地走出一道挺拔的身影来。
正是扮作"秦佑"的公子苏夜,看着林晚轻松快意的步伐他心中酸涩难当,一掌拍在院墙壁上。
这一掌没有用上任何的内劲,但院墙壁上依旧留下一块凹陷,沾染着点点暗红的血渍。
竹园里笑声阵阵,是连碧银铃一般的娇俏笑语夹杂着连年温风和煦的朗朗笑声,这些笑声一入耳就让人有一种心情愉悦的感觉,林晚不由得扬了扬唇角快步上前。
连年见到公主前来眼前一亮,赶忙恭迎让座。
扫了一眼正在抚琴的"苏夜",林晚已经猜到了这个"苏夜"肯定是琥珀无疑了,再易容人的眼神是无法掩盖的,琥珀的眼神较之苏夜温和了许多,也叫人轻松安定。
这一刻她恍然警觉自己对于苏夜那双冰寒彻骨的眼神那样记忆犹新历历在目。
甩掉这些不快的思绪她很快加入他们兄妹的话题,看得出来连碧和这个假苏夜相处渐渐融洽了,而连年不知为何,几日不见似乎心情也格外开朗喜悦了。
连碧说是因为他们婚期将近,连年人逢喜事精神爽,不过林晚半信半疑。
快要离开的时候连年依旧坚持送林晚回院,走在路上,他忽然从袖子里拿出一张单子递给她,"这是我们喜宴上的菜式还请公主过目,看看是否合意?"
林晚十分奇怪,象喜宴菜式这样的事情就算是城主夫人秦氏不管事,也有管家操持啊,怎么着也轮不到作为新郎官的少城主亲自操办吧。
不过等到看完了单子上的目录林晚这才明白,这张喜宴菜式单子上的每一个菜,名字叫的尤为喜庆文雅,金枝玉叶,万紫千红,浓情蜜意。
仔细一看每道菜内容竟然全是素食。
连年看着林晚十分惊讶地望着他,微笑着说到,"可合公主心意?"
林晚点点头,唇畔微染起清浅笑意,如风如素,"少城主费心了。"
他看着她清颜浅笑,闪亮着双眸,笑而不语。
两人这样情绪万般萦绕地一直到荷院门口这才分别。
"夏夜露重伺候公主早些歇息,莫要贪凉。"连年闻声细语嘱咐结香这才转身离开。
林晚沐浴完毕回到房中不见了结香,没怎么放在心上,坐在床前的梳妆台前仔细地梳理长发。
园中凉亭里,"秦佑"负手而立站在,凝视着寂静的荷塘,身后结香恭敬地汇报着下午公主和连年相处的每一个细节,听到连年在喜宴上的菜式准备的专门是素菜时他眉头既不可闻地皱动了一下。
结香看了看面前自家公子无动于衷的身影,想想又说道,"照眼下这样的形势看,公子的计划很快就能顺利完成了,少城主和公主的感情日益升温,他们关系越亲密公子想要的"
她的话来没有说完苏夜已经举步离开,纷飞的黑色袍脚随风掀起,露出里面洁白的内衫袍脚和鎏金烫边儿的青靴。
凉亭栏杆上的红漆掩映了几点斑驳的血渍。
结香闻到淡淡的血腥之气,眼神一慌,"公子受伤了?"
赶忙就要起身去查看他的伤口,一想到公子的习性不喜人接近又呐呐止步,呆呆望着他手上的伤痕。
公子苏夜貌似警告地扫了她一眼翩然离开,留下结香一人在凉亭心绪凌乱。
荷院唯一的一栋小楼静静矗立着,从东厢房里透出温暖的亮光,他都可以想象到此刻内室中的绮丽情景。
依旧象往日的每个夜晚,她沐浴后是素净的草木清香,长发倾斜,素衫飘然,坐在床前对着梳妆镜子认真地画着额间的梅花妆,在红霞琉璃宫灯的照映下,她的背影仿佛笼罩烟霞雾濛中
石径云俱黑,小楼火独明。
只要再往前走几步,那份光明与温暖他便触手可及
第四十一章 画妆
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
林晚每日入夜沐浴临睡前画额心的梅花妆已经成了习惯。
也只有在沐浴的时候她面上的那枚红痣才会露出来一段短暂的时间。
唯一这枚清晰的红痣提醒着她;她的真实身份。
即使是入睡时她也是带着梅花妆的;所以入睡前最重要的事就是坐在梳妆镜前画梅花妆。
苏夜进门的时候透过内外间隔开的雕花屏风看到的正是这一幕,他没有作声,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
他想起了很多纷纭往事。
第一次在外山山顶遇到她时,她装傻充愣;当机立断,硬是从死神手中逃过一劫,第二次她狼狈不堪地回到家门口;饱受磨难却依旧不动声色;后来她一次次计划详密地出逃,失败后毫不气馁,面对自己抛出的交易顺势而为
那双眼睛一直停留在他的记忆深处;那是林家坳一个乡野丫头的双眸。
一个十来岁的少女,面对危机处变不惊,一头扎进寒冬腊月的寒潭,面对威胁极尽周旋,奋力突围,面对机会紧抓不放,再苦再难也好不吭声,面对复杂的环境灵活应变。
他不得不承认她有着与她年龄和成长环境毫不相配的习性,机灵狡诈,细心周密,狠戾却又乖僻。
但这是这个女人成功地引起了他的注意,一步步吸引着他的目光无法移开。
寂静昏黄的廊下,他云袖微卷,缓慢地走过长廊。
从窗户中透出的火光笼罩在他身上,如同云霞悠悠,一显繁华落尽后的飘逸之美。
他走入厢房,静静地停驻于屏风边上,眼中的冷漠渐渐如春暖冰融一样滑开,穿透迷离的光晕,锁在镜前兀自画妆的人身上。
他慢慢走了过去,林晚看到他并不意外,他也不是第一次仔细看她的眉眼了,想着估计他又是在检查自己额心的红痣有没有被梅花妆掩映巧妙,于是十分坦然地迎上他的目光。
"画得还不够好。"他轻启薄唇,吐露淡语。
"哦,我看看,"林晚说着就要对镜再做添补,他一抬手,她条件反射式地闪身避开。
她对他单手劈她肩臂脱臼的阴影始终萦绕心头,所以这次他手上一动她又以为她的妆没有画好他要惩罚他。
他的手就那样顿在空中,忽然颓然地落下,看着她一闪而过的惊惧慢慢说到,"以后不会再那样对你!"
林晚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还以为自己看错了,这个"秦佑"是别人呢,可那墨瞳确确实实就是苏夜错不了。
她懵懂着被他一把按住肩头,一手已经接过她手中的眉笔,"我来!"
林晚虽有些意外但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他已经凝神贯注地端着她的面容细细描绘起来
琉璃灯盏轻轻晃动,打碎了一地玲珑剔透的光影。
忽明忽暗的光晕下,他的面容沉静如水,只有手指末梢那微不可察的颤抖泄露了他的心绪。
时间过的似乎漫长又短暂,等到他停下画笔,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就像是刚刚她是在受难一样。
面对她毫不掩饰的解脱,他心中激愤难平,身体已经先于想法,凝视着那双清澈见底的眼睛,还没意识到自己举止时,已经抚摸上了她娇嫩的红唇。
两根冰凉如雪的手指搭在了她的唇瓣上,令她又惊又恼,可她的面容身体此刻尽在他的手掌控制之中,他的手已经不自知地抚上她的脸颊,细细摩挲,然后就那么低下头去,含住了那两片令他向往已久的粉红娇嫩
林晚顿时慌乱急切,双眼愤慨地快要喷出火来了,她极力躲避,仍是没有逃脱他的手掌。趁着他的嘴唇浏览到耳畔的间隙,她颤抖着低喝到,"你再如此大家都别活了!"
言语中彰示着豁出一切,破釜沉舟的意味。
他终于停了下来,双目凝聚成冰地看着她惊慌失措的面容。
"公子觉得这样有意思吗?"
她忽然平静下来,木然的笑着,拿手背揩了一下面上,又拿起床头的汗巾劈头盖脸的擦拭起来。
"说了让公子放心公子就该相信我,无论如何我必定会将那东西拿到手,公子不用如此换着手段要挟我,没听说过过刚易折吗?"
他默默地看着她,这会儿了她尽管如此的心慌意乱义愤填膺但还是冷静地想着对策,以他的目的为要挟。
"别闹了,休息吧!"
他的行为举止又一切如常,恢复了那个冷酷高贵的公子模样,一本正经地说到,说得仿佛刚刚那场闹剧是林晚挑起的。
对他前后的所作所为她已经哑口无言了,戒备地看着他,直到他走出内室到屏风后面的软塌上躺下,再无动静,她才安心躺下。
林晚翻来覆去无法入睡,想着今天对他的怒火和辱骂他毫无措施,晚上竟然主动示好帮她画妆,又倒弄出调戏她的幺蛾子,这是要彻底控制她乖乖听话吗?
估摸着是不是婚期将至他无论如何都胁迫着她任务完成呢,想想他的忽阴忽晴的手段,她都打了个冷颤。
但林晚是个今朝有酒今朝醉的人。
再想着反正有那么倒霉的一天还不如趁着现在把接下来的每一天过爽利了。
这样想着她心情舒畅多了,渐渐入眠。
清浅均匀的呼吸声在寂静的内室里那样无声无息,听在屏风后那静静躺在软塌上的公子苏夜的耳中却那样清晰明朗,声声入耳。
他从未有过如此的无法静心,刚刚灯下的眼眸总在他眼前浮现,明眸善睐,看着他的眼神儿懵懂谨慎又戒备疏离,那样的眼神儿让他胸腔中灌了冷风一样难受。
回想着她看连年,甚至是琥珀的眼神都带着亲近和安定。
再相较她看自己的眼神。
为什么她的神情举动的种种,他此刻都这样清晰过目呢,仿佛一点点在他面前无声播放。
他可笑地发现,她对待自己的态度竟然如此在意起来。
为她不和自己多说一句话,不多看自己一眼而耿耿在怀?
为什么看见她和连年熟稔友好地微笑,心里像是装了一根刺?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股清冽的激流涌上了他的心口,迫使他正视自己的感觉,这是他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欣喜而恐慌,心痛而张皇。
再也无法入睡,他觉得自己像是入魔一样,眼光不自觉的转向屏风后面,就那样一步一步走向了床边
喜乐衣料铺子的后院里,有人愁眉不展,有人焦躁失魂。
"娘,你快想想办法求公子收回成命不要把我发回北燕"昙花一张艳丽的面容上蛮是绝望。
惠娘看着她叹了口气劝到,"昙花,何必呢,公子的心思你还不明白吗?"
"可这么几年公子的衣物鞋袜哪一样不是我亲手准备的,他对我的不同的倚重难道娘就看不出来吗?"
昙花不甘心地低语到,她不明白为何公子一张毫无缘由的口信儿就将她送到与他相隔千里之外的地方。
所谓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惠娘看着女儿歇斯底里的模样实在不忍心戳破这层窗户纸让她难堪,可照这样下去她若是依旧执迷不悟只会连累了性命。
"昙花,你对公子就死了心吧!"
昙花像是不认识惠娘一样睁着眼睛看着她,忽然发疯一样地嚷道,"不,不可能"
转身她冲出门朝着最后面那栋小楼的二楼跑去,惠娘一见心到坏了赶紧追去。
二楼的房间里依旧亮着烛火,琥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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