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CUSE ME!”我急忙轻声说了一句,勉强显示出一些淑女的样子来,不过眼角余光还是心虚地瞟到旁边食态文雅的上海分公司的女同事脸上毫不掩饰地不耻。大概刚才我的大言不惭已经把一桌子的上海美女全给得罪了。“瘟神”尽管面无表情,但他这个样子更让我觉得无地自容。我想,大概这次回去以后,我就可以告别与美女JOYES共用洗手间的荣幸,回到业务部的大厅里与其他业务员一起继续享受战场友情了,这样倒也不错,只是好象有些隐隐约约的遗憾。遗憾些什么,我也还不是太清楚。
“你没事吧?该不会是感冒了吧?”感觉出了饭桌上的气氛,PETER好心肠地想帮我下台阶,偏过头来问我。
“没事,没事,可能是因为刚才洗澡睡着了。”我一边说一边往旁边闪。没办法,不管是不是帅哥都好了啦,我实再是接受不来与男人之间的距离小过30公分。
这顿饭吃得我辛苦得要命:中间几次涌起强烈的喷嚏欲望,但一想到“瘟神”板起的脸我只得挤眉弄眼地忍住。可这种忍法太不人道,我只觉得双眼发涩,涕泪交流,另一边,我还得拼命把PETER殷勤夹来进碗里的菜给吃掉,尽管心底里我非常抗拒这种没有卫生常识的礼貌。一顿饭下来,我只觉得胃发胀,头发晕,刚一站起来就只见杯杯碟碟在眼前八字形转圈,脚下一个踉跄。我知道如果给PETER看到我这个样子一定会坚持护送我回房间已便将他的绅士风度进行彻底,忙自己扶住桌子,向正欲离开桌子的人们在脸上绽放出极有教养的微笑。不过我好象还是慢了一步,还没等我把微笑百分百展开,我的左臂就被人一把给抓住了。想不到娘娘腔的PETER的手掌这么大,这么有劲,让我几乎动弹不得。但是我还是不想给他这么抓住我直到二十五楼的房间,免得一路上给人怀疑我的性取向。我一边用右手去拂左臂一边说:“不用扶我,我没事。”
“跟我走!”不对,声音怎么这么凶巴巴的?我一抬头,这才发现抓着我的原来是“瘟神”。“呼一,好在不是PETER”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也放弃了挣扎,不过嘴还是不肯闲着:“走就走,这么凶干嘛,朗朗乾坤,我不信你还能吃了我?!”只是给“瘟神”一瞪我,我马上乖乖地闭了嘴,并且很自然地把餐桌上的用剩的纸巾顺进了袋子里。虽然脑子已经开始有点儿迷糊了,不过我还知道米饭班主得罪不得,只得听天由命地任他把我夹在胳肢窝下面往大堂方向走。唉,他实再是太高了,我知道我现在的样子有多难看,不过临走,我还是强作镇定地向目瞪口呆的众人挥了挥手。明天会怎么样,等明天再去想吧。
接下去,我要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那就是全情感受某人宽阔的胸膛。说实话,真正挨上去比想象中还要舒服得多。
“唔一”我舒服得忍不住呻吟了一声。
“怎么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开始心猿意马起来,“瘟神”硬梆梆的的声音听起来居然有了温柔的味道。
“哦,头好痛哦。”我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心里直骂自己色狼。不过骂归骂,我可不舍得把着离开他的胸前,甚至在走进电梯的那一刻,我还在想,其实如果可以变成他胸口的一粒痣侄不失为一种理想境界,因为我真的很好奇此刻脸颊下的那颗心脏究竟在遇到什么样的女人的时候才会有奔马跳,呐,就是小说里说的心如鹿撞那种呢。心里忽然不期然地想起他对着电脑讲韩语时的样子。
真正躺倒在床上的那一刻,我才真切地感觉到全身的骨头都在痛。“瘟神”很专业地摸了摸我的额头,然后说:“你在发烧。”
“哦,发烧呀,长个子呢。”我也扮到很专业的样子答道。
他好奇怪地定睛看了我好一会儿才说:“有一天,你要是离开这个世界了,我一定为你的嘴巴设立一个基金。”
“做好事不用等到我死翘翘,你可以把它交给爱护动物协会监管的。”说完这句话,我只觉得从胃底涌上一股激流,只来得及坐起身就“哇”地一声吐出来了,污物四溅,最可怕的是,很不幸,大部分脏东西喷到了“瘟神”的身上!我吓得呆若木鸡,望着“瘟神”脏得一塌糊涂的鞋子直发呆。“瘟神”反倒完全不在意的样子,甚至看到没看一眼身上,只顾着走来走去地帮我找毛巾,倒热水。见我只管盯着他鞋上的脏东西发蒙,他只好在我面前蹲下来望着我的眼睛说:“好了,没关系了,我知道我鞋子上的鲍鱼味道很好,可是吐了就是吐了,你再盯着它看也没办法吃回去了。最多这样,从此以后你吃的第二只鲍鱼由我包下来,我们第二次吃比这次的再大个儿一点儿,OK?”他的声音里有前所未有的温和,跟之前硬梆梆的形象简直是判若两人,而他的话也简直说到我心里头去了,一边由他扶着我重新躺了下来,我一边补充:“还有你袜子上的椰子雪蛤膏和裤角上的香煎鲈鱼。”
“行行行,一餐不够就吃两餐,两餐不够你就到我家开饭去好不好?”
“我可不洗碗。”尽管觉得眼皮越来越沉,我还记得是清楚交待完这句话才躺下。
我从半夜开始发起烧来,身上一会冷一会热,模模糊糊感觉有人往我嘴里灌药,有人往我身上压被子。我想说谢谢,可是好象连张嘴的力气都没有了的样子,除了想睡还是想睡,可是睡又睡不踏实,老是突然惊醒,以为够钟起来开会了。就这样翻来覆去,大概快天亮的时候终于捂出一声臭汗,感觉身上松爽了许多,人也开始清醒起来。闻着自己身上一股馊味儿,我只想去洗个热水澡。等我从一堆被子里爬起来,这才看见有个人趴在床边睡着了。
难道是“瘟神”?是他照顾了我一晚上?回想起昨天晚上他是我睡着前见过的最后一个人,不是他还有谁?!想到这儿,我的心跳突然莫名其妙的狂跳起来。
怕把他惊醒,我尽量轻地往床边移动,眼看到床边了,谁知道左肘压了一个空,身体一侧失了平衡,“咚”的一声掉到了地下,虽然地下铺了厚厚的地毯没摔着我,却把他给惊醒了一一“怎么了?”他很机敏地刷一下站了起来。噫,不对,“瘟神”怎么矮了这么多的?怎么还梳了个髻?唉,我这才看清楚,哪来的什么“瘟神”,是个穿制服的酒店护士。原来“瘟神”看我越烧越厉害,就从酒店医务部请来了医生,医生看了以后说没什么大碍,开了退烧药。可是“瘟神”不放心,又专门请了个护士来看护我。
“这一晚上得多少钱?”我忍不住问那个秀气漂亮的小护士。等她报了一个价以后,我几乎重新晕倒,早知道我把这个护士退了,直接让公司把这笔费用的二分之一补贴进我的工资里也好呀!!!慢着,不知道“瘟神”会不会把这笔钱算在我的差旅开支上,一个个月从我的薪水里扣呢?不是吧!!!我几乎是立刻就做出一个决定,从现在起,用自己兢兢业业的工作表现打动他,把扣粮的可能性降到最低,最终让他彻底放弃秋后算帐的计划!
我不理那个叫林亦柔的小护士的抗议,在浴室里享受了半个小时的热水浴,换上一套干净衣服,除了脸色略微发青、脚略微发软以外,我实在看不出来我有哪一点象个病人。走出浴室,看见林亦柔一脸为难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起来。虽然我也知道她不过是“瘟神”高价买回来的一项服务而已,但是想起她衣不解带地照顾了我一晚上,我感动得要命。于上在我少得可怜的行李里找了半天,居然给我找到一条没开封的真丝围巾!那是我从夏萌萌那儿连哄带骗剪了她四期时尚杂志的印花换来的,本想这次拿来充充场面,现在送给面前这个可人儿倒也算是明珠正投。我把丝巾一把塞给她说:“别嫌弃,我只想谢谢你。”
“不行的,不行的,酒店有规定,拿了你的东西给饭店知道会炒我的。”林亦柔甩手兼拧头不肯收。
“你要不收我就去客户部POINT你,说你服务态度不佳、专业技术低劣!”
林亦柔显然没见过我这么野蛮的人,给我吓得差点没哭出来,只得把丝巾小心折好放进制服兜里。
“好了,你先在那张床上睡睡,我也要看点资料,你早上九点钟再出去,反正也算在护理钟点里了。”我指了指房间里面另外一张没人睡过的床。
她刚想重申酒店的规矩,给我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她推倒在床上,外加几句威胁,她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睡下。而且她也确实累坏了,没等我数到五就睡熟了。
上海的早晨,八点正,我按响了“瘟神”房间的门铃,看见他看到我时一脸愕然,我得意极了:“MORRNING CALL SERVES; SIR。”
“你在干什么?”
“请您起床早餐,顺便准备谈判资料。”
“胡闹!”“嘭”房间门在我面前被大力关上。还没等我反应过来他怎么了,房门又被打开,露出他强压怒火的脸:“今天不用你参加谈判了。什么也别做,回房间睡觉!被你闹了一晚上了,还没烦够呀。”“嘭”那门比我还倒霉地被他摔上了。
我几乎可以绝望地断定,他不但会从我的血汗钱里扣昨晚上的护理费,而且还可能连今天的工资都给扣掉!看来我这趟发烧是没什么机会给算作工伤了。那可怎么行!昨晚上的五星级护理费已经足以让我这个月的存钱计划化为泡影,再扣工资我就不要活了。
不管三七二十一,明知惹毛了他我会死得很难看,可是我决不能眼睁睁让他找到扣我工资的理由。“叮咚,叮咚。”我一边拼命压制心里越来越重的不祥预感,一边按门铃。
“你到底想干嘛?”看他的样子,如果手上有把指甲刀也足以帮助他杀掉我了。
“我一想一工一作一。”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可是你今天身体和精神状况不适宜高强压力的工作。”不知道是不是我眼睛里的诚意开始有一点点感动到他了,他的语气开始软化。
“谁说我不行?现在就算没吃早餐我也能做四十五个仰卧起坐,跑60米只用九秒二。秦观的《鹊桥仙》我可以顺着背一次,倒着背两次,不行你听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
“算了,算了,”他大概怕我下一步真的一家伙躺倒在酒店的过道上做仰卧起坐,忙举手投降,“算我怕了你了,十分钟后餐厅见,记得带上内地中产阶级消费方向分析。”
那天的谈判节奏进行得很慢, “瘟神”似乎故意在很多关键问题上一点而过,并不与对方进行深入纠缠,话题来来回回只在宏观市场分析上,谈判似乎变成了中国未来手机市场展望研讨会,所以几乎不用我做什么工作,连着PETER也觉得好轻松。我自作多情地觉得他这是有意不让我太累,有几次“瘟神”望过来的眼神碰巧与我撞上,总让我的心里暖一暖。
接下去几天的谈判竟然真的象”瘟神”预言的那样进行得颇顺利,我和PETER,与“瘟神”之间也越来越默契,特别是“瘟神”不再让我觉得遥远而冷酷,虽然他依然不多话,但在我眼里有些东西已经改变。唯一让我不太释然的事是PETER的态度从我发烧第二天起来了一个大转变一一除了工作以外再不跟我如何废话,拉凳子,开车门这些小细节一样照做,却能让人明显地感觉到他刻意营造的距离。虽然相较之下他之前的嘘寒问暖更让我受不了,不过那种待遇的突降还是让我很是调整了一下心态,谁说的一一男人的殷勤是女人的深海鱼油。
到第四天,骄傲的比利时人主动向“瘟神”伸出了手说,希望明年合作愉快。
坐进车里,我和PETER同时呼出一口气,步调之一致连司机都被我们逗笑了,烦绕了好几天的古怪气氛也好象一扫而空。“瘟神”提出晚上带我们出去轻松一下,我一听马上提出要带多一个朋友,“瘟神”大约心情良好,也没表示反对。
刚刚下班的林亦柔赶到延安路的这间叫做“天上人间”的酒吧的时候,脸红朴朴的,脖子上系着我送给她的丝巾。我就喜欢上海女孩子的这点好,特别注意这些小心意。看到我张牙舞爪跟她示意的样子,她一下子笑出来了。但是一眼望到我身旁的这些多人的时候,她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娇羞的神情看得我都呆了。她好象不太常来这类地方,做在桌子边便低着头不再言语。“瘟神”除了我跟他们做介绍的时候很礼貌地点了点头之后,就一直酷酷地喝着酒,偶而问几句关于上海风土人情什么的,便没有再多说话。倒是PETER和其他几个上海男同事显然对林亦柔产生了极大的兴趣,眼睛不停地往旁边瞟,想搭话,但“瘟神”威风凛凛地坐在那儿,哪还敢放肆。我可不想把在上海的最后一夜变成数木头人的游戏,而且,灵光一闪,觉得PETER与林亦柔的配搭倒是很好玩的想法,于是转向“瘟神”:“总经理,能请您跳支舞吗?”我冲着“瘟神”发出邀请。
“有些事情是应该交给男人来做的。”“瘟神”说着站起来,向我微微一鞠躬,伸出右手。这样的动作如果放在第二个男人身上,在人头汹涌的酒吧里做来,铁定让人倒足三天胃口。可是“瘟神”却做得那么自信流畅,顺眼之极。
在舞池里我跟着音乐胡乱扭着,眼光却如黑夜中的探照灯般直向舞池边PTER与林亦柔的方向扫来扫去。“瘟神”跟我说什么的时候我也没听清。“喂,小姐,专心点好不好?”“瘟 神”有些不高兴。
“音乐声这么大我怎么听得清。”我乱找着借口,眼睛却忍不住很三八地出卖了我的注意力。
“别瞎打主意了。”他淡淡地戳爆我的阴谋。
“我打什么主意了?”我虽然有点儿心虚,却继续嘴硬。
“他们两个不合适。”他还是闲闲的样子。
“为什么?”话一出口我才发现自己把自己给卖了。
“这世界上有你这么迟钝的天才做我的助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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