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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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杀-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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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完水后,他们继续上路,走到下午3点时,远远隐约可见国军保安旅的防地,以及岗楼上的旗帜。本以为这些人会径直向前,进入保安旅的哨卡关口。孰料他们突然改变了方向,左拐离开大路,从田间小道、荒芜地带直奔三里之外的卤丁河。
  那里,早已有艘帆船等候。一见他们登上了船,立即升帆离岸,向北驶去。
  马冠群快步赶到时,船儿正顺风而下,楫桨声声中,那群人欢声笑语,似乎已无顾忌。他目送着这船消逝在宽阔的河道尽头,虽有遗憾,但也感觉到不枉此行。这时,另外两个分散开来走的两个帮手姗姗来迟,早已没了那群人的踪迹。忙问他详情。他老谋深算地一笑,说:“今天,我终于弄明白了,昨夜袭击周先生那些人的真实身份。”
  天黑后,繁昌从马冠群的口中得知了夜来袭击的真相。昨夜那群刺杀繁昌的枪手们,是新四军。他们分散了出城,在城外两里地的茶水摊头集中,结伴向北,一直抵达国军防地附近,让可能尾随的人产生错觉,以为他们是国军派出的。但是,他们出乎意料地折向北去,登船沿水路向兴化方向去了。这明摆着暴露了身份。
  繁昌赞许地点头,但又一个问题涌上心来。这伙人无论是出城向着保安旅的防地方向去,还是出手时采用的手法,都明显带有军统组织的特征。他们这么做,是出自什么目的?想引出一场鹬蚌相争的好戏,自己扮演渔翁的角色吗?
  繁茂这天在床上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过来。睁开眼,看见玉茹在床边椅子上,不声不响地看着自己。他吓了一跳,缩在被窝里,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玉茹笑道:“你个小糊涂虫,早间晕沉沉回来睡觉时,太阳已经见了光,天色大白了。哪里还急得关门上锁?我顺路过来,见你院门、房门都虚掩着,便进来坐坐。”
  繁茂叹口气。说:“这一夜没睡,困得很,不知不觉就睡到了中午。”
  玉茹凝视着他的脸庞,突然开口问:“说句实话,昨夜的刺客是不是你安排的?”
  繁茂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反问道:“你凭什么猜疑是我安排的?”
  玉茹指了指他胳膊上的伤愈处,没有说话。
  繁茂会意,摇头说:“我若真想害他,犯不着自己甘冒险境。那黑漆夜色,乱枪齐发。倘若死在那里,便真是死不瞑目了。”
  玉茹也没有将他的解释放在心中,咬住嘴唇轻声道:“你不用辩白,我心里觉着了。是不是你想除掉你的大哥,自己取而代之?”
  繁茂有点糊涂,奇怪问道:“什么取而代之?代什么?”
  问到这儿,他忽然悟到了这话中的真实含义,不禁沮丧中带着愤怒,板起脸来望着美丽的女人,说:“你的良心不好,怎么问得出口。这件事,你说得出,我还想不出!”
  玉茹见他面有怒色,自己脸上一红,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边行边丢下一句话来:“好吧,算我没问,不过,自己扪心想想,可曾在心底有过这样的念头?”
  玉茹心情复杂地离开繁茂的院子,径直走向前院自己的住处。她身影刚刚转过拐角,后面一株梧桐树后面,转出一个人来,手挟着卷烟,面带倦意,正是周二少爷繁盛。繁盛驻足若有所思地琢磨着方才听到的嫂子玉茹那句话,慢慢踱进了繁茂院中。
  繁茂已经穿上外衣,拿着水和牙膏站在檐下青石板上,正要刷牙。见他无声无息地进来了,不禁微微吃惊,问:“你也刚刚起来?”

  《暗杀》第五章(19)

  繁盛一笑,说:“我哪像你这么有福,温柔乡里酣睡不醒。天可怜见的,昨天半夜回来至今,眼皮还未合过。这会儿估摸你睡足了觉,才敢过来看你。”
  繁茂摇头道:“温柔乡中是你,我们昨夜可是都亲眼目睹了。那女人是什么来历?隐瞒了大家几时了?快快招来”!
  繁盛一笑,说:“我那都是些逢场作戏的勾当,无伤大雅。你可别跟我学,我反正已有妻室,不怕她跑了。你还是个童男子,若是名声受损,可就娶不上好妻了。”
  繁茂淡淡笑道:“值此乱世,不是娶妻生子的时候。我正愁心思呢,这三年五载的,仗怕是难以打完了。就这么拖吧,拖走了日本人,我再忙自己的婚姻事宜。”
  繁盛摇头道:“这个我可不许。你不找老婆,岂不气死老娘亲?下去,我便去说,让她将此事当作咱们周家本年头件大事来办。我去后面老太太那儿去了,今儿中饭,咱们哥俩可是要碰头的。下午一起去寻个澡堂子,洗澡、睡觉,行不行?”
  中午饭桌上,老大繁昌缺席。其余人都到场了,大家都瞅着周太太的脸色,坐下来吃饭。周太太似乎明白他的心思,默不着声饭量却充足,胜过平时。连侍候在旁边的王管家和丫头如云也感觉异常。
  吃完饭后,周太太用手帕擦擦嘴,说:“我乡下老家有句俗语,叫做‘吃倒头’。是临死之人最后一口的意思。咱们周家这阵子乱,凶兆连连。我看,以后每顿饭都有吃‘倒头’的可能了。你们要如履薄冰,处处小心着。老大此刻不在。他若在,我定然要让他先行喝了自己的断头酒,作个预防。倘若再说昨夜那样的事情,恐怕是没着好命脱险了。”
  桌上众人听着老太太的诅咒似地发泄,更加不敢开口,埋头飞快地扒饭,旋而作鸟兽散。
  繁盛冲繁茂使着眼色,率先向门外走。繁茂丢下饭碗,也跟在后面。老太太目光敏锐,瞅出了其中的奥妙,叫住了他,问这么急急忙忙地出去干什么?
  繁茂堆起笑来,说自己要去学校,看看是否可以上班了。周太太明察秋毫地微微合上眼,说:“别哄我老婆子。你和老二这一前一后,分明是约好了一起外出。我一早就说过了,别老聚集在一处。你不宜跟老大出去抛头露面。老二也不准!别让老大说我处事不公。你一个文质彬彬的书生,和那些三教九流绑在一起,也太不成体面。周家,好歹要留住你这根读书的苗子。”
  繁茂无奈,只得漫而应之,坐在一旁想起了心思。倒是老太太身边的玉茹颇含深意地笑了笑,说:“老太太说得是。三叔是个文人,不宜去那些粗俗的世面上乱走。还是歇在家里的好。赶明儿太平时节再出去做事不迟。”
  (十)
  繁盛出了宅门,站在同春里的路口晒着太阳,默默静候了一阵子,却不见繁茂从宅子里出来。不知他是没看到自己的眼色,还是另有他事不想出来。先前,在他院外听到的大嫂玉茹的那句话又然涌上心头,不禁在心中再三品味,越来越觉得其间有深意,蕴含复杂。他点弹着指间烟蒂上雪白的烟灰,转身走了几步,旋而想起了这几天没见着的妻子许怡,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周繁盛再次来到许府门口时,精神面貌焕然一新。连表面冷淡的许太太也觉着了奇怪。她坐在屋中望着端茶啜饮的女婿,冷冷道:“你不待在家里,到这儿来干什么?怡儿可不想见你。人家好心好意想帮你,你们倒当作驴肝肺,丢到了大洋大海之中,还有没有半点良心?”
  繁盛捧着茶杯,赔笑道:“您老消气,我这不是来赔罪的吗。她说的那些事情,不是我不依照去办,实在是时间上不凑巧。我在家想了几天,倒有个主张,不知你愿不愿意听?”
  许太太颔首道:“你说吧。”
  繁盛便讲了自己心中预先拟定的那个方案。首先,他同意去安徽依附大舅子许致远。但时间不能太急,得有个转身。其次,自己眼下正和里下河的粮商们签了合同,预定今年的粮食买卖,准备转运一批去通州等地,销方买主也已敲定,就等着秋后兑现了。眼下这么一走,岂不是鸡飞蛋打,得不偿失了?

  《暗杀》第五章(20)

  “这么说,你是要等到秋后才走了?”许太太问道。
  繁盛想了想,说:“没有意外的话,秋后初冬肯定能成行。但也有提前行程的可能。这就看局势的变化了。”
  许太太听他如此说,思虑再三,悠悠叹口气道:“万事蹉跎,皆起因在这世道。咱们这种门户尚且如此,平头百姓的日子可就更难了。算了,我让人在西院给你们备了间屋子,整理妥当后,经常过来住住。你们周家门槛太高,怡儿近日是不宜回去了。你们夫妻俩就在咱们许家团聚吧。我早已将你当作自家的儿子看待,不要有什么顾忌。”
  随即,许太太着人去后面叫出小姐来前厅。许怡微红着眼,袅袅婷婷走过来。见了繁盛,泪珠儿就不争气往下掉。繁盛见了这楚楚动人的模样儿,早已心软如绵,握住她的手连声安慰。
  许太太见了这小夫妻俩执手相对的动人场面,情不自禁地拿起手帕来抹眼。
  看看日头偏西。许太太本意想留住女婿,让他好好尝尝家中的美味。不想繁盛却委婉地谢绝了,轻声说:“昨夜老大出了点事。母亲在家中发火。这会儿还是先回去看看再说。免得她老人家无端端见少了一个人又愁心思。”
  许怡送繁盛到了门口,叮嘱他注意安全。繁盛笑笑,说自己做些生意,没啥可怕的。
  挥手道别后,他沿街道回行。走到天禄街附近的益丰粮行,见已经准备和上门板,便进去瞧瞧。
  此时,王小姐坐在账房内正埋头整理流水账册,没有瞧见他进来。陡觉有个人的手按在自己的肩头,立即条件反射,闪电般拿住这只手的腕部,缩身翻卷。繁盛哎呀一声叫,她听出了声音,松掉手看他,不觉哑然失笑,说:“活该,谁让你这么偷偷摸摸的。不别断了胳膊就算运气了。”
  繁盛苦笑,边揉腕边说:“昨夜幸亏我捂住你在被子里。不然,我周繁盛搂着个短发男人在床上,这消息传出去,怕就臭名远扬了。”
  王小姐婉然笑道:“我却不信,你大哥肯坏你的名声?”
  繁盛冷笑道:“他巴不得我离开海陵呢。谣言一准被他传得沸沸扬扬,到时候,不走也得走!”
  王小姐敛起笑容来,低声道:“乡下有人进城来送口信,说昨天夜里的事情。果不出你所料,咱们的人刚一出城便被盯上了。他们一直跟踪到了与保安旅接壤的地方,转向卤丁河上了船后,才回城复令。看来,他们想不相信这是新四军安排的都不可能了。你果然料敌先机。”
  繁盛轻声一笑,说:“老大性情多疑,是个老狐狸。做弟兄这么多年,这点还是比较了解的。上次,有人冒充咱们偷袭南部,将嫌疑往咱们身上引。我这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但是上次袭击南部和你大哥,究竟可能是些什么人呢?”王小姐疑惑着问。
  繁盛不假思索地说:“这个问题想也别想。秃子头上的虱子,不明摆着吗?眼下,海陵城内铁定是三家斗法。新四军、咱们、我大哥以及日本人。不是我们做的,那定是新四军下的手啰。只是,不知道谁会是他们的头目。这出三番车轮大战的戏,演得倒是蛮精彩的。”
  这二人正在亲亲密密地谈话。前面货栈上有人高声吆喝道:“周老板,您家里人来了——!”
  繁盛一惊,冲王小姐摇手。王小姐急忙戴上带有护耳的毛毡帽子,低头继续抄写账册。那边门内,繁茂大声叫道:“二哥,你不是去洗澡吗?害得我找了两家澡堂也没逮着你。原来是猫在店里算账来着。”
  繁盛迎出门去,正欲将他让进正厅招待客户的屋中。不料繁茂却径自踏入账房,见桌前坐着个身形纤瘦的男子,一双白嫩的手儿正执着毛笔在抄写。他心中一动,正要俯身去细看。繁盛一把拖过,笑道:“兄弟,这账册可是我和另外两个股东共有的,你可不能看。走、走、走,去隔壁坐坐。我哪儿还有上好的茶叶,咱们边喝边聊。”
  繁茂身不由己,被他硬是拖出去,疑虑地回眸又瞧瞧那人,以及那双柔弱无骨的手掌。

  《暗杀》第五章(21)

  王小姐见似乎也觉察到了繁茂对自己的注意,见他们离开,忙不迭地放下笔来,穿上棉外套,蹑手蹑脚出门外去了。仿佛是心有灵犀般的默契,关上了屋门,将院子中的情形尽数掩去。繁茂心中隐约有数,但也不隐晦,微笑道:“二哥不仅仅是金屋藏娇,原来还帮助你做生意赚钱。这等的红粉知己难得,难得。”
  繁盛的目光在这个不请自来的弟弟脸上凝视了片刻,说:“这倒不算什么。一个女子孤身在外飘零,有碗饭吃,总比流落街头强多了。好在还识点字,能帮我做事。不过,说起艳福来,怕是非我一人独专了。三步之内,必有芳草。墙径之内,隐见红杏。”
  繁盛最后这一句,与其讲是说笑,还不如说是雷霆一击,气势犹如高僧当头举棒。
  繁茂面不改色,笑道:“是吗?这我倒要回去仔细推敲。不懂的话,还要请箫道人一起参详呢。”
  说到箫道人,这兄弟二人俱是心中油然升起了疑云。昨夜这一阵子乱,大家都是惊魂未定。早间在周宅散去时,似乎没有见着此人。他去哪里了呢?是回了白云观还是另有所往?想到这里,繁盛顾不得在此处纠缠,站起身来说:“我猜想,他有两个去处。一是回了观中,而是进了日本人的大狱。你来猜猜,两者谁的可能性大些?”
  繁茂稍一沉吟,说:“在我看来,大约在西山白云观的可能性居多。不如,咱们去验证验证,看这老道是否如我所言。”
  两个人离开了益丰粮行,轻车熟路穿街越田,来到道观。此刻,白云观大门居然洞开,门口正有两个小道童正持帚打扫门前淤积的落叶垃圾。神情冷漠,对他们兄弟俩正眼也不看一下。
  繁盛惊异,正欲探听详情。繁茂一拽他的衣袖,直接进了观去。
  观内,三清殿前,当家道人清虚正率着七八个道士擦拭着蒙尘已久的笙、胡、铜锣等乐器,似乎有准备演练的意思。平日里来观中,只觉冷清寂寥的周氏兄弟,对这意外的景象备感陌生和诧异。忙拉住清虚道人,问询究竟。清虚道人手捻胡须,笑嘻嘻说自己是奉了县里的命令,领了笔钱来重新开观。那些个离观已有段时日另寻出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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