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不饶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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决不饶恕- 第7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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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强忍着泪水,一字一顿地说:“好好给我活着,等我混好了的那一天,你们都没有事儿。”

“远哥,杰哥是什么时候离开的济南?”

“下午三点来钟吧,我刚来他就走了……常青,你杰哥跟警察发生了冲突,他跑了。”

“我估计也是这么回事儿,”常青冷冷地一笑,“这一步非走不可啊,妈的……”

“常青,你今年多大了?”我对他还真是不太熟悉,这小子不错,让我想起了以前的金高。

“十八了,远哥,你问这个干什么?嫌我小?”

我摸着他的肩膀说:“你比我强,我十八的时候,什么都不懂。”

常青拿开我的手,含混地笑道:“你十八的时候比我惨多了,蹲大牢,嘿嘿。”

我看了看表,把常青搂过来,用力拍着他的后背,轻声说:“走吧,一路顺风。”

常青也拍了拍我:“远哥,你放心,等我跟杰哥联系上,会给广元报仇的,你千万别冒失。”

我松开他,目光坚定地盯着他:“注意安全,生命是首要的,走吧。”

看着常青的背影消失在幽暗的胡同里,我长吁了一口气……兄弟,保重啊。

往车那边走的时候,我的脚步坚定而有力,踩得地咚咚响,只是感觉脑子胀得厉害,几近爆炸。

五子见我回来了,用一种不屑的口气说:“顺子很财迷呀,为那么几个小钱儿,哭了半个钟头。”

我边上车边笑道:“哪能不难受?欠我钱的孙子穷得尿血了都,这钱算是瞎了。”


五子开车很猛,送我到市场门口的时候,才半夜两点。我让五子在这里住下,五子打着哈欠说,不行,济南那边一大摊子事儿,必须回去。我知道他这是托词,便不再罗嗦,嘱咐他路上小心,看着他上车走了。天顺说要回家睡觉,我不让他走,我害怕他一时冲动到处找常青他们

,或者直接找孙朝阳的人报仇,必须先开导开导他。天顺很听话,蔫蔫地跟着我进了市场。快要走到铁皮房的时候,我才想起来后面还有阎坤

,连忙让天顺回去找他。天顺出去转了一圈,垂头丧气地回来了:“好嘛,这个杂碎腿真快,溜了,我说你也太仁慈了,在济南的时候就应该

废了他,妈的。”

哪能呢?让别人看咱们家乡人的笑话?我不想跟天顺解释,拉着他就往铁皮房里走。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里面有说话的声音,这些声音杂乱得很,好象有不少人在喝酒。

我拉天顺站住了,皱着眉头听里面的声音,我听见李俊海在说:“以后咱哥们儿就是老大,爱谁谁。”

好象是刘三嘟囔道:“反正我听海哥的,海哥指向哪里我就冲向那里……其余的都是零分。”

李俊海好象煽了他一巴掌:“去,咱们都得听蝴蝶的,他是老大!”

我咳嗽了一声,推开门来,里面乌烟瘴气,床上、沙发上,东倒西歪的坐了七八条汉子。

第六十三章胡四在背后使劲

开饭了。走廊上又热闹了起来,阎坤在隔壁大声地朗诵毛主席语录:“我们的军队是吃饭的军队……”

听到老吕头推着饭车咔啦咔啦的声音,杨远冲我摊了摊手:“兄弟,咱们跟关在笼子里的野兽差不多。”

可不是嘛,有饭吃,可是没有自由,不过人家野兽还有动物保护组织的呵护,我们呢?连野兽都不如。

杨远坐直身子,用力挺了挺结实的胸脯,把两条胳膊举过头顶左右晃了几下,收回胳膊把两只拳头掰得咔咔响,然后开始扭自己的脖子,

也是咔咔响,让我想起了一滴水掉在热油锅里的声音。他想抬起腿蹬两下,刚一活动,脸就扭曲成了一块抹布。我知道他的脚腕子被脚镣勒破

了皮,不能轻易动弹。我跪过去,一下一下地帮他拆下以前的那些布条,撕了几块新的,重新缠。杨远感觉很舒服,惬意地把身子靠到了墙上

,来回的扭自己的手腕。我们两个都没有说话,甚至看都没有看对方,彼此心照不宣,都害怕自己的目光遭遇尴尬……尽管我发自内心的愿意

当他的小弟,可是我没说,因为他曾经笑话过我好几次将来是个跟班的,可是有几次我分明看见他的眼神里充满了感激。我们俩就这样无声地

动作着,仿佛早年无声电影里的某个简单片段。饭车推过来了,老吕头在用饭勺子磕窗口:“拿饭啦。”

又是一碗清水煮胡子般的白菜汤和两个屎橛子一样的黑面馒头。

领进来饭,我问老吕头:“大爷,哪天能改善改善生活?”

老吕头不理我,又敲了敲窗口:“杨远,过来拿烧鸡,木头给你的。”

杨远咧开嘴巴笑了:“真是个好孩子,”爬过来接过了老吕头递进来的一个油乎乎的纸包,“谢谢啊。”

我的口水一下子就流了个满嘴:“远哥,你真行,进来了还有弟兄们记挂着。”

杨远边掰烧鸡边说:“我没有弟兄们了,这是我弟弟的弟兄,他叫木头。”

我想起来了,前几天就是这个小孩给送的烧鸡,是公安局看大门的,杨远他弟弟的同学。

想夸木头几句,我又忍下了,我害怕杨远再想起他的弟弟来,那又将是一阵沉闷。

杨远先掰下一只鸡腿,递给我,然后从鸡肚子那里掰,好象要掰成两半,突然他停下了,猛地将刚掰开的烧鸡合上了。我看见了他这个动

作,感觉那只烧鸡的肚子里肯定藏着什么东西。我转过身子,让自己的脸冲着墙,呱唧呱唧地喝菜汤。静了一阵,杨远伸腿蹬了蹬我的屁股:

“哈哈,你小子跟我见外呢,过来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我转回头刚要开口说话,杨远把手指头横在嘴上,诡秘地一眨巴眼:“倚着小窗,别让值班的看见。”

我挪到窗口那边,用脊背堵住了送饭用的小窗口,上面的窥视孔不管用,人坐在门下面,上边看不见。

杨远嘿嘿笑着将一个小纸团丢给我:“看看吧,嘿嘿,好玩儿,良心发现了都。”

我打开被油沾得几乎透明的纸团,那上面写着:“坚持,坚持,再坚持,我正在活动,随时通知。”落款是胡四,字写得漂亮极了,跟钢

笔字帖子似的。旁边还用彩色的笔画了一只下山虎,很威风,像是要扑出来吃人的样子。我看完了,用眼神问杨远,怎么处理这张纸?杨远做

了个划火柴的姿势,我随即将它点了,烧出来的味道很臭,像用火在烤一只臭鞋垫的味道。他刚才的话让我很纳闷,什么“良心发现”?他跟

胡四不是挺好的吗?想问又怕问不到点子上,只好胡乱咧了一下嘴巴:“好,四哥也在想着你呢,看这意思是想帮你在外面使使劲,这样好啊

,没准儿……”

“呵,这我相信,”杨远矜了矜鼻子,“有钱能使鬼推磨啊,胡四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钱。”

“就是,这多好?现在什么鸡巴事儿没有?我根本就不相信什么法律,你有钱,杀人都可以。”

“你这个反革命,哈哈,”杨远狠咬了一口鸡腿,呲牙咧嘴地嚼着,“倒退二十年,砍你小子的狗头。”

“凭什么?我说的有错吗?以前我在大号的时候,一个小子强奸了三个幼女,走了!我。”

“是吗?”杨远暧昧地笑了,“照你这么说,我没强奸也没杀人,我也可以走?”

我抓过烧鸡大口地啃着:“没问题,四哥那么有钱,他只要肯帮你,你走得比我还快!”

杨远一丢鸡腿,朗声笑道:“我,你这个大牛逼啊……得,有你这句话,我保准死不了。”

阎坤在隔壁用力地踹墙:“远哥,又他妈玩儿独的?吃什么好东西了?这么香!”

杨远冲我呶呶嘴:“你告诉他,咱俩在吃他妈那个逼。”

“阎八,远哥说,他在吃你妈那个逼!”我跳到后窗,大声喊。

“好小子,你他妈的活够了,”阎坤也靠上了后窗,“再说一遍试试?”

“阎八,我也在吃你妈那个逼!”我又喊了一声,我怕你个鸡巴,你这个胆小鬼。

“好,你有种,我告诉你,杨远很快就死了,他保护不了你的,有我收拾你的时候,你等着。”

“我等你干什么?我膘子?哥们儿马上就回家啦,哈哈……”

“他妈的,”阎坤恼羞成怒,悻悻地说,“虎落平阳被犬欺呀,这要是在外面,我让你生不如死。”

杨远笑成了一只团起来的刺猬:“嘿嘿,有意思,他说他要让你生不如死,嘿嘿,那是说他自己呢。”

阎坤的声音又变成了唱戏的小生:“远哥,你真好意思啊,死到临头了还折磨我?”

杨远拉开上衣露出肚皮,摸着那条长长的刀口自言自语:“不折腾你折腾谁?你这个杂碎……”

“远哥,我再问你一声,你到底给不给点儿吃?”阎坤似乎是跟烧鸡较上了劲。

“大坤,你他妈真下作,在外面你什么东西没吃过?给你个破烧鸡你他妈连看都不看……”

“少来这套!”我清晰地听见阎坤咽了一口唾沫,“给不给?不给我玩儿邪的啦!”

“威胁国家犯人,”杨远笑眯眯地嘟囔了一句,陡然提高了声音,“大坤,我不怕,有种你玩儿吧。”

“我要揭发你策划抢劫运钞车!”

“好啊,”杨远侧着身子半躺在了被子上,“揭发吧,不揭发你是孙子,哈哈哈。”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高声叹了一口气:“唉!早知道这样,那次我就应该杀了你,直接捅心脏。”

杨远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八爷,天不早了,觉觉吧,争取做个好梦。”

阎坤不说话了,悠悠地唱了起来:“一天三个窝窝头哇,碗里没有一滴油,心里想着大馒头啊……”

天黑得很快,刚吃完饭,号子里的灯就亮了,灯一亮,外面就变得漆黑一团。

杨远睡着了,面目安详,呼吸均匀,我突然发现他是一个长相英俊的人。

他跟胡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预感到胡四做了什么对不起杨远的事情。

第六十四章我要燃烧

我歪躺在一旁,斜眼看着已经进入梦乡的杨远,脑子仿佛飞进了他们的生活。我看见趾高气扬的杨远叼着雪茄,架着二郎腿靠在他的椅子

上,沉稳地吩咐手下的弟兄四处忙碌;我看见他开着一辆豪华的轿车,载着他爹和他弟弟风驰电掣般的穿行在宽阔的马路上,我甚至能听见他

弟弟的大声喊叫,哥哥,加油,胜利在向你招手!后来我看见他弟弟安详地躺在一张白床单上,杨远跪在床边无声的哭泣,我还看见他爹也躺

在那里……走廊上开始安静,除了偶尔响起的一两声镣铐碰撞声,几乎没有别的声音。这种死一般的沉寂让我感觉很空虚,我使劲喘了一口气

,大声地喊了一句“我要回家!”空旷的走廊上回声嗡嗡,渐渐减弱,就像一根羽毛掉进一个万丈深渊。杨远睁开眼睛,迷迷瞪瞪地扫了我一

眼,翻个身子又睡了。隔壁阎坤在笑,他的笑声很特别,像一只被猛然摔在地下的老鼠,吱吱响。

“那屋的小膘子,神经了?”阎坤笑了一气,没话找话,看来他也很寂寞。

“你在跟谁说话?”我蔫蔫地回了一句。

“跟你呀小膘子,”阎坤忽然来了情绪,“说说,你是卖什么果木的?”

“卖葡萄的,”我胡乱应付道,有个人说话就好,我很害怕寂寞,“你呢?”

“我?哈哈,卖鸡巴的,”阎坤似乎想骂我,又觉得没意思,开始跟我胡扯,“一天卖好几根呢。”

“没卖给你娘几根?”

“我!”阎坤放声骂了起来,“你小子的确该死了!你等着,明天放茅我就弄死你!”

我本来是想跟他开个玩笑,没想到把他惹成这样,干脆不理他吧。我躺下了,眼睛看着昏黄的灯泡发呆。打从进来,我就没怎么想自己的

过去,这几天听了杨远的这些故事,我忽然感觉自己是个很苍白的物体,我干了什么?跟他比起来,我跟一张白纸差不多,无非是这张白纸被

染上了一丝灰尘。我记起了我的一位老师曾经对我说过的话。那天我在街上碰到了他,他知道我整天不好好上班,还有不少坏毛病,就对我说

:“孩子,社会是个大染缸,再白的布如果掉进去也会被染上颜色的。”我不喜欢听这些说教,就对他说:“白布有什么好的?我还喜欢花布

呢。”老师生气了,他边走边说:“等着吧,这样下去你早晚会进监狱的。”现在回想起来,他说的真对,我这不是进来了嘛。

窗外开始起风了,我能听见风将沙子刮起来甩向大墙的声音,那种声音可真碜人啊,它可以发出爆竹那样短促的声音,也可以像飘飞的蜘

蛛丝那样悠长而深邃地响着,这样的声音有一种神奇的力量,它似乎是在极力地把人拉向遥远的往事……尽管我以前的所作所为很简单,可是

我不敢像杨远那样去回忆,去面对,我害怕一旦回忆到我持刀抢劫的时候,自己会后悔得像旷野中一个孤独的人被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风雪所围

困那样,失却了继续做人的勇气。

“小膘子害怕了?”阎坤的声音像幽灵,又绵绵地飘了过来,“怎么不说话了?”

“兄弟,你怎么惹了他?”杨远醒了,支起半边身子问我。

“我没惹他,是他骂我……”

“他是条狗你也是?”杨远勾勾手,让我给他拿烟,“他妈的,真后悔给他烟抽。”

我抽出一根烟给他点上,忿忿地说:“就是,开始我还以为你跟他是哥们儿呢。”

杨远徐徐抽了几口烟,冲我一笑:“呵呵,你不懂,农民训练牲口你知道吗?跟这个是一个道理。”

我的确不懂,我也不想懂,他们的生活距离我很遥远,不是我可以深入的。

杨远嘬起嘴巴,用一根手指头一下一下地敲腮帮子,一串串的烟圈冒了出来,扶摇直上。

“兄弟,知道我为什么喜欢跟你聊过去的那些事情吗?”杨远吹了一口烟,幽幽地说。

“你不是说没人听你说话,你难受,想让我听听,以后好跟我的伙计们说说……”

“,你还真当那么回事儿了,”杨远做了个苦恼的表情,“我这叫狗舔鸡巴糊弄自己开心啊,呵。”

“反正我喜欢听,”我坐起来,催促道,“继续呀,反正你睡不着了。”

杨远用两根手指来回捻着烟蒂,自言自语:“往事如梦啊,孔夫子站在河边说什么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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