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躺在了地上。五子一看不好,抄起马桶盖就往上冲,结果刚一照面就被涛哥放倒了,没办法,五子就掏出一把用汤匙改造的刀子来,还没掏利索就被涛哥夺过去了,五子以为这下子没命了,谁知道涛哥直接把刀子插在了自己的大腿上,鲜血淌得像喷泉。从那以后,大伙儿全服了,拿他当了神仙。
这么猛?我不由得佩服起涛哥来,这样的人做这样的事我相信,这属于一个有脑子有魄力的人。以后我一定得跟他交往交往,也许将来成了铁哥们儿,互相有照应的时候,一个想法逐渐在我的大脑里成熟……我打断五子:“他也认识凤三?”
“咳,涛哥根本就瞧不起凤三,”五子话多起来就像在嘴里跑火车,“涛哥说了,他最瞧不起只有歪脑子没有真义气的人,以前我们三个人在潍北农场劳改,关系倒是不错,可凤三老是在背后‘点化’(骗、糊弄)人,涛哥出来以后再也没搭理他。我也不太喜欢这种人,要不是因为建云找了他,他来求我,我连想这么个人都想不起来……怎么,蝴蝶你跟他关系也不错?”
“没什么关系,刚认识,”我敷衍他,“我们绑你的事儿,凤三知道吧?”
“他知道个屁,是……”五子突然打住了,摸摸嘴唇笑道,“反正涛哥知道。”
“我知道涛哥知道,不过他知道得也太快了点儿。”我装做无所谓的样子,继续劝他喝酒。
五子一口干了一杯,边咳嗽边挥挥手:“涛哥是干什么的?‘么’事儿也逃不过他的法眼。我还不是跟你吹,他早知道你会来找我的,无非是没想到你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绑架我,算是失算了吧,嘿嘿,你也够黑的。蝴蝶,不是我说你的,你这么办让涛哥很没面子,本来他还想等你来找我的时候跟你聊聊,聊顺当了能交个朋友呢,可你这么一来,‘瞎包’咧。”
我蓦地想起在生日宴上涛哥暧昧的表情,一下子明白了,心里有一丝尴尬。
小杰似乎也有些愧疚,拿眼直瞟我,那意思是,当时别那么着急就好了。
我不能让五子看出来我的想法,摇着头笑了笑:“我怎么知道这里面的关系?我只知道拿了人家的钱就应该替人家办事儿。好了,咱们还是谈谈这事儿怎么处理吧。五子,你扣建云的货能值多少钱?我的意思是,你把它折合成现金给我打到帐户上去,然后你再把建云的货自己处理了拉倒,我不愿意再搀和这事儿了,太麻烦,再说,年根也快要到了,你说呢?”
“行,说说你的帐号,”五子很痛快,“一万五,多了没有,不信你可以去济南看看。”
“好,喝完了酒你就给济南打电话,马上汇钱。”小杰插话说。
“不喝了,这就走,我办事不拖拉。”五子急匆匆地吃了几口菜,就要下炕。
“哈哈,你是个好兄弟,你这样我还真不好意思了,不着急,先喝酒,喝完了我们送你去车站,让你回家过个轻快年,”我让小杰给他记了个帐号,接着说,“五子,你回去以后,马上把钱给我打过来,让我给建云一个交代,至于以后的事情到时候再说,我也向你保证,只要你守信用,我以后绝对不会找你的麻烦了。我觉得你这个人挺实在的,以后看得起我就经常联系,也许将来咱们就是亲兄弟了。记着替我跟涛哥解释解释,大水冲了龙王庙啊这叫,哈哈,让涛哥有时间去找我玩儿。”
五子反倒不急着走了,把面包服一脱:“今天不走了,我要跟弟兄们喝个够!”
我示意天顺和广元收拾桌子,合衣一躺:“送他走,我要睡觉,太他妈累了。”
第二十四章谁比谁傻多少
1
我做梦了,梦中我变成了孙悟空,肩扛金箍棒,踩在云彩里悠哉优哉地闲逛。突然,我发现前方有一块锦绣之地,那地方山花烂漫,彩蝶飞舞,漫天飘着花花绿绿的钞票,成群的仙女在河边嬉戏打闹。我爹的腿上坐着我弟弟,我爹对我弟弟说,这可真是个好地方,跟你哥哥商量商量,以后咱们家就住在这里了,我弟弟高兴得直流口水,好啊,好啊。我按下云头,找到土地神,告诉他我的想法,土地神满口答应,飞奔至王母娘娘那里汇报情况。王母娘娘一听,感动极了,她说,杨远你是个孝子,马上办!于是,我们一家三口一头扎进这块锦绣之地,从此再也不用为生活劳了,好象最后我们都成了神仙。
小杰他们送完五子回来的时候,我还在天上飘着,小杰把我推醒了。
我很不高兴,真想揍他两巴掌,你就不能让我当一阵神仙再喊我起来吗?
小杰开着我的车行驶在回来的高速路上,我把刚才的梦境告诉他,我说真过瘾啊,那个地方清净得很,除了成群的美女,没有一个人打扰,天上还下着钞票,交通也方便,出行都坐云彩。小杰笑得脑袋直磕方向盘:“吹吧你就,说得跟真事似的。”
我说:“当神仙不可能,但是等我有了钱,我还真想找这么个地方住着呢。”
小杰说:“我也想啊,谁愿意整天干这些提心吊胆的勾当?”
我告诉他,在孙朝阳的生日宴上我见过凤三了,凤三好象不准备再找他了。
“那不可能,”小杰笑着摇了摇头,“凤三是个什么人我比你清楚,他的心眼儿比个老婆还小,他说是不跟我计较了,那可能吗?他在给我攒着呢。前一阵他没找我,那是因为让齐老道给‘掂对’的,没倒出空来,再说,他知道我现在跟你在一起,想出手他还得酌量酌量……唉,也怪我,为那么点儿破事就去砍他,很不值得。这事儿你就不用管了,我自己有数。”
“哦,是这样啊,”我把枪给他掖在裤兜里,“黄胡子的枪让我送给孙朝阳了,暂时你先拿着这把防身,过了年你拿点儿钱找个地方再置办两把,咱哥们儿走这条道必须有这玩意儿,等以后咱们真正‘起来’了,也就不玩儿这个了。”回头对天顺和广元说,“你们两个这阵子不用干活了,就跟着小杰,工钱我照发,凤三有什么动向,赶紧告诉我,尽量别正面跟他冲突。”
天顺说:“远哥你也太仔细了,年前直接去绑了凤三,砸他个不吃食不就完事儿了?”
我笑了笑:“有那么简单?凤三不比黄胡子,你绑他,他还想绑你呢。”
天顺还想唠叨,小杰回头瞪了他一眼:“像你这种没脑子的主儿,永远成不了气候。”
“小杰,老疙瘩那边你都安排好了?”我换了个话题。
“我给了他一千块钱,让他出门暂时躲几天,估计五子想不到他的头上。”
“五子这边没什么事儿了,我害怕涛哥去找他,毕竟涛哥跟咱们不熟悉。”
“不会出什么问题的,老江湖都很油,为这么点儿小事再起纷争不值当的。”
“说的也是,过了年咱俩一起去趟济南,一来见见涛哥解除误会,二来打听打听是谁在背后捣鬼。”
“捣鬼的人肯定存在,不会是凤三吧?这老家伙阴着呢,耳目也很多。”
“管他呢,过了年再说。”我闭上了眼睛。
究竟是谁在背后捣鬼?他究竟想要达到一个什么目的?目前看来,这个人的如意算盘暂时落空了,他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结果。我断定,他一定是想借涛哥的手除掉我,然后抢占我的地盘,最起码他也是想出口气……我在心里直想笑,伙计,你到底是哪位?你怎么这么窝囊呢?想害我你直接来嘛,干这事儿多让人瞧不起?我打定注意,过了年我就去一趟济南,亲自跟涛哥谈谈,问问这个人到底是谁,即便是涛哥不告诉我,起码我也应该听出点儿端倪来,等着吧伙计,有你难受的时候。
小杰把车开得飞快。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刮来的砂雪,忽忽地往风档玻璃上砸,车带起来的风又将它们哗地吹散,它们毫不气馁,迎着下一辆车又扑了上去,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一帮红了眼的劫匪,蛮横而又执著,充满霸气。因为过于细碎,它们没有落脚的地方,风可以随意地将他们从任何角落吹起来,吹到天上,吹到沟渠里,甚至吹到任意一个看不见的黑洞里去,于是它们挣扎,随着风漫天飞舞,扑向一切它们感觉比较塌实的地方,前仆后继,无所畏惧,直到太阳出来,将它们融化。
“蝴蝶,咱们出这趟差是不是亏了点儿?”小杰打破了沉闷,“建云没拔一毛啊。”
“这不过是暂时的,以后他会给咱们吐出来的。”
“对了,会不会是建云在背后捣鬼?我总觉得他跟阎八不怎么地道。”
“不能吧?”我的心里也没谱,“他这么做没有道理呀。”
“难说,人心隔肚皮啊,”小杰闷闷地说,“你想想,本来他跟阎八想霸占市场,唯一的绊脚石是黄胡子,他们当时压不住黄胡子,这当口你出来了,你帮他们赶走了黄胡子,他们没有想到你竟然在市场驻扎下了,而且直接威胁到了他们的利益,他们肯就这么罢休吗?不是阎八还‘捅咕’李俊海跟你玩儿邪的吗?李俊海进去了,他们又开始想别的招数了……”
我不让小杰说了,按按他的腿说:“先别乱琢磨,去了济南就全明白了。”
小杰叹口气,嘟囔道:“我也没说一定是建云,也许是凤三、孙朝阳,甚至李俊海呢。”
我笑了:“都有可能啊,胡四、林武,包括金高,你,这年头除了自己,谁也别信。”
小杰乜了我一眼:“你什么意思?你不会连我也信不过吧?”
我捅了他一把:“现在信,以后难说,事情是在不断的变化当中的,毛主席说的。”
广元瓮声瓮气地插话道:“毛主席还说,阶级斗争一抓就灵呢。”
2
二十九日夜里下了好大的一场雪,年三十那天我和弟弟出门贴对联的时候,门几乎都推不开了,厚厚的积雪堵在门口,像是垛了一层面口袋。贴完了对联,我和弟弟一起动手在院子里堆了一个巨大的雪人。我爹出来一看,乐得围着雪人转了好几圈,嘴巴咂得像唤猪,好好,好,我两个儿子手艺不赖,有雕塑家的功底。说完回屋用一件旧衣服给它做了一顶帽子,是灶王爷戴的那种,然后又撕了几缕布条给它粘上胡子,命令我弟弟研墨,我爹亲自提笔写了一张条幅挂在它的胸前“上天言好事,下界报平安”。我爹说,瑞雪兆丰年,用雪做的灶王爷最吉利了,它会保佑咱们每年都过着吃饭不愁的日子。
除夕夜,我和我弟弟放了一支很有面子的鞭炮,把周围的鞭炮声全压住了,我告诉弟弟,这就证明咱家在今年会有好运气的,周围的任何人都比不上咱们家。我俩在院子里放鞭、烧纸的时候,我爹就站在屋里,隔着玻璃往外看,眼里闪着泪花。
吃了年夜饭,我们三个人围在一起闲聊了一阵,我弟弟就和我爹一起睡了。我睡不着,披了件衣服走出门来。下过雪的夜空分外宁静,四处弥漫的硝烟让空气显得很粘稠,流动得非常吃力。远处依稀还有爆竹声传来,让人觉得仿佛生活在一部灰黑的老电影里面。这个时候我突然就想起了我妈,我不知道她在天国那端生活得怎么样,她会想起我来吗?在她的记忆里,我一定还是那个淌着鼻涕的顽童,那个整日奔跑在尘土飞扬的胡同里的小孩,她也许不会想到,她现在的儿子已经长大成人了,已经能够为这个家担起一份责任来了。妈,你还躺在乡下那个清冷的坟场里吗?你应该有家啊,你应该跟我们在一起啊。
回到屋里,我看见我爹躺在我弟弟的床上,两条枯树根似的胳膊把我弟弟搂得很紧。
我弟弟在笑,嘴咧得很大,像一只巨大的蛤蜊一样,整个脑袋只是一张嘴。
我站在床下看着这爷儿俩,一动不动,直到自己的眼前一片模糊。
李俊海他爸爸的牌位就放在我的房间里,我进来给他上了三柱香,默默地坐下了。
李俊海怎么样了?过了年我一定得抽空去看看他,我有这个责任。
前几天,我去找过李俊海的一个队长,那个队长知道我跟李俊海的关系,让我跟李俊海通过一次电话。李俊海在电话里告诉我,他很快就可以出来了,出来以后让我借点儿钱给他,他要重新开始。我说,你还是到市场里来吧,在市场另开一个摊子,我可以帮助你,实在不行,你先帮我卖一阵鱼,等时机成熟了我包给你几个摊位,咱们也好互相有个照应。李俊海说他不想回去了,那个地方不适合他呆了,很多人都瞧不起他,他要去倒腾水果,铺下身子当地种,踏踏实实地干点儿买卖养活自己。我没再劝他,我觉得这样也好,把他拢在身边很不方便,容易在兄弟们之间造成一些不必要的误会。
打完了电话,那个队长笑着说:“不错,你是一个懂道理的人。”
他好象知道我跟李俊海的一些事情,我问他,李俊海在里面经常提到我吗?
队长感慨地摸着我的肩膀说:“经常提你,他说他曾经干过一件对不起你的事情,后悔得要命,人呐,就这样,在某种环境下为了一点私利容易办一些没头没脑的事情,遇到理解的还好,不理解的,就会记恨他一辈子。其实,李俊海这个人还算不错,明白自己做得不对,能够面对错误,这证明他还不是一个无情无义的人……以后好好交往着,他需要你的帮助呢。”
我含混地一笑,随口问道:“李俊海进去这么长时间了,没人去接见过他?”
队长想了想:“好象没有,他说他是个孤儿,也只有你这么一个亲人了。”
我一激动,差点儿流了眼泪:“是啊是啊,他就我这么一个亲人。”
临走的时候,我拿出一千块钱来,让队长给他买点过年的东西,剩下的让他看着安排。
队长给我打了一张条子,开玩笑说:“这些钱等于我三个月的工资,你就不怕让我贪污了?”
我笑道:“你知道我这个把兄弟是干什么的?为人处世滴水不漏,吃亏的买卖他不干。”
队长揣起钱,冲我挥挥手:“走吧,我要是这样干,这身警服就该脱了。”
牌位上的香一缕一缕地往上冒,几乎是三缕直线,我知道这是李俊海他爸爸放心了。
合衣躺在床上,眼睛瞪着昏暗的屋顶,我一直在想这个问题,李俊海跟阎坤喝酒的时候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他为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