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我要走吧,又怕大家误会,不走我看到了些什么?大金,你不用那么看着我,这样没有意思,想跟我打架我奉陪,但是我不认为这就是男人,你说呢?呵呵……蝴蝶,我还是那句话,无论对待任何人,一定得给人留条路……”我打断他道:“广哥这话我很赞成,但是青面兽这个混蛋给我留后路了吗?你不知道我上次蹲监狱的罪名是什么吧?敲诈勒索,就是这个混蛋作的证词。你不是常说,有仇不报非君子吗?这不算仇吗?”小广干咳了两声,支吾道:“我那不是怕大金把人打死嘛。”金高笑了:“小广你也是混过社会的人,就这样能死人吗?当年你打别人比这个要狠吧,死人了吗?”
小广不说话了,抓起酒瓶子就灌,啤酒沫子淌了一胸脯。
我用筷子敲了敲桌子:“老钟,来,说个准确数,到底几万?”
青面兽把牙齿咬得咯咯响:“二十万,这是我的底线,要不我宁可死。”
这个人我了解,这可能真是他的底线了,再逼他也没有用了。其实他这种人根本就不是混社会的,底子是个小混混,混好了以后就彻底变成一个正儿八经的商人了。遇到我这种人他什么办法也没有,只有以死相争了。把他逼急了,他会去报案,如果报案也不行的话,他会豁上倾家荡产去找比我更厉害的人为他撑腰,这个人一般会是汤勇,而汤勇为了钱会管这事儿的,依照目前我的势力,一旦跟汤勇挑明了,下场会很悲惨的,我不能去冒这个险。想到这里,我微微笑了笑:“行啊,看在小广哥也在这里的面子上,我答应你,不过你给我记住了,少他妈跟我歪歪,出一点事儿我就要你的命,听清楚了吗?”青面兽沙哑着嗓子说:“听清楚了,我也有个条件,那五再去找我妹妹,什么事情都可能发生。”金高扑上去,照脸又是一脚:“吓唬我?”我喝住了金高,继续说:“我杨远是个守信用的人,拿到钱我就答应你的条件,我要现金,马上。”青面兽歪躺在地上,指了指桌子,我把手机扔给了他,青面兽颤抖着手拨了一个号码:“老憨大姐吗?我是小钟,给我提二十万现金过来……等等,你不用来了,”捂住话筒问小广,“广胜,麻烦你下楼把钱拿上来好吗?你认识的,就是上次一起喝酒的那个老憨……”小广点了点头,青面兽松开手,有气无力地说,“大姐,你把钱送到观海楼来,广胜在门口接你……唉,别提了,河北那笔款子不给不行了,人家带着律师来的……别罗嗦了,马上带钱过来吧。”挂了电话,青面兽把手往我这边伸了伸,“远哥,拉我一把,我要喝酒。”
我过去拉他起来,把他搀到椅子上,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钟哥,我领情,这算你支援我。”
青面兽抓起杯子喝了一口啤酒,漱漱口,把酒吐了,几乎全是血:“别说了,我明白。”
小广边给青面兽添酒边说:“应该记苦啊,你又不是没在社会上混过,伙计们遭难的时候,不能落井下石。”
青面兽一口把酒干了,怏怏地说:“我明白了,远哥帮那五说事儿是个幌子,要钱才是目的。”
我正色道:“话可不能这么说,尽管事儿就是那么个事儿。”
“流氓,真流氓啊,”小广仰着脸笑了,“我算真服了你了,以前我真看不出来你还有这么一手,操,还不都是穷的不是?我陈广胜穷的时候……你还别说,现在我就是最穷的时候,”指了指桌子上的烟,“看见这是什么牌子的了吗?民工都比我抽的烟好。娘了个逼的,我陈广胜混到这个程度真是不可思议……”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名片递给我,“看见这上面写着什么吗?海岸实业有限公司董事长,海岸广告公司总经理,董个鸡巴事,总个鸡巴经理,连工资都发不出去了,过几天就倒闭了……唉,可怜跟着我干活的那几个好兄弟啊,跟着我受苦将近一年了,”眼圈忽然红了,“落魄的凤凰不如鸡呀。想当年……操,提什么想当年?想当年我也是个鸡巴。性格决定命运啊,我这性格给我决定了,我陈广胜就是这么个下场了。”他还真的掉了眼泪,我不屑地想,你他妈可真矫情,就这么点事儿你就哭了?要依着哭我得哭多少?我他妈从小应该哭到老……我记得我能有好几年没哭了,好象我已经没有了泪腺。
听小广抒发了一阵感情,青面兽的手机响了。
青面兽拿起手机扫了一眼,对小广说:“老憨来了。”
小广好象忘记了刚才是怎么回事儿,把脑袋一晃:“老憨来了怎么了?”
青面兽苦笑道:“大哥你醒醒酒吧,让你下去拿钱呀,你不是最喜欢钱了吗?”
小广摸了一把脑门:“我这记性啊……‘膘’了,彻底‘膘’了,生活杀人啊。”
小广出去,青面兽叹了一口气:“唉,今天我就不应该让广胜来,也许这就把他给得罪了,他以为我拿他当挡箭牌使唤呢……”我摸了他的手一下,用一种长辈的语气告戒他:“有些事情能自己处理的就自己处理,不要把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你的一些想法是不切实际的。”青面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又说不出来,生生把话咽了回去。金高用筷子挑了挑他的下巴:“老钟,我打了你,你可以找人报复我……”我打断他说:“好了好了,这事儿就别提了,事儿赶到那里了,没有解。”青面兽的脖子似乎挑不住脑袋了,用双手托着额头,跟吃了摇头丸似的,不停地晃动。
小广提着一个红色尼龙绸包进来了,把包往桌子上一丢:“这个憨大姐真有意思,非要上来看看不可,她怀疑我带人绑架了老钟呢。他娘的,把我看成什么人了?我陈广胜文质彬彬,一身书卷之气,她看不出来嘛,欠操的货。”
我把包往金高那边推了推:“看看是多少,多了的话,咱们今晚请小广哥嫖娼。”
金高在点钱,小广就嚷嚷上了:“还嫖娼呢,我现在成了‘老婆屎’了,每天回家得接受检查。”
我开玩笑道:“怎么检查?脱了裤子看鸡巴?”
青面兽嘿嘿笑了一声:“这是真的,他老婆叫孙明,漂亮归漂亮,可惜是个母老虎,修理广胜有一套。”
小广的对象我见过一次,很漂亮,正应了胡四那句话——美女都喜欢野兽。
金高点完了钱,冲我点了点头。我举起杯绕了一圈:“在座的都干了,这叫化干戈为玉帛,喜酒。”
青面兽急匆匆地喝了酒,拍拍我的手背说:“远哥,今天先这样吧,我觉得不好受,回家躺一会儿。”
你能好受了?这可是整整二十万啊,我站起来跟他握了握手:“走吧,好好过你的日子,我再也不会找你了。”
青面兽动作缓慢地穿好了上衣,问小广:“你再在这里坐会儿?想走的话我把你捎回去。”
小广挥了挥手:“你自己走吧,我开车来的,我跟蝴蝶再喝点儿……帐你就别结了,一会儿我结。”
“你这不是有钱嘛,”青面兽一走,我捅了小广一拳,“刚才哭什么穷?”
“装的,”小广暧昧地笑,“当着青面兽的面儿我能不‘大洋’一把吗?你有钱了,这帐应该你结。”
“操,这就惦记上我了,”我笑道,“行啊,我结。”
“你不知道,以前青面兽跟着我混过一阵,你和金高砍我的时候,他就在我家,你忘了?”
“没忘,你小子也够可以的,怎么不帮他说点儿好话,兴许我能给你个面子呢。”
“面子是自己争的,不是别人给的,我不需要……知道我为什么不帮他吗?他不值得帮,这是个小人。”
“广哥是个明白人,”我敬了他一杯,“我这事儿办得不是很‘操蛋’吧?”
小广哼唧了几声,讪笑道:“我不懂你的意思,好象你应该这么‘办’他,但是我觉得有些过了,胜之不武啊。你跟我不一样,你是个混社会的,这种人将来会有用处的。”我摆了摆手:“我知道,可是我更了解他,这点儿事情得罪不了他,这个混蛋跟我的一个朋友阎坤一个德行,跟个发条一样,一天不给他紧上几圈他就给你出毛病。我听兄弟们说了,李俊海经常‘诈厉’他,越‘诈厉’他越听使唤。我的意思是,李俊海把他‘诈厉’到极限了,他就崩溃了,崩溃的那天他自然会来找我,到时候……总之,在这方面我有很多设想……算了,跟你说你也不懂。”小广喃喃地说:“是啊,我落后了,没有能力在社会上玩儿了……我真希望你能混好了,将来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也好有个靠山,你和我之间有过误会,可是我发现咱们俩有很多共同之处,应该成为好朋友。”金高插话说:“你早就应该这么想了,来,想要跟蝴蝶成为好朋友,先跟我干个杯,我帮你引见引见。”小广无聊地摸了一把脸:“呵,你行,我怕你了。”
我怕他们俩再发生冲突,换个话题道:“广哥如果真有困难,我可以先借给你几个钱,有了再还我。”
小广闷头喝了一口酒,甩一下脑袋说:“不用了,等我把公司处理了就有了,困难是暂时的。”
金高忽然说了一句:“黄三死了,街面上传说是小广哥干的,这事儿都传疯了。”
小广蓦地红了脸:“关我屁事,警察调查过了,是个卖蛤蜊的盲流子干的,让他们传去吧,我问心无愧。”
我给金高使了个眼色,让他别乱说话,金高摇着头嘟囔道:“世道变了,龙盘起来了,虎也卧起来了,每个人都把自己隐藏起来了。”小广不说话,只管埋头喝酒。我想起那五还在店里,顺手拨通了办公室的电话,是那五接的:“远哥,事儿办成功了吗?”我用一种无奈的口气说:“兄弟,不好办啊,青面兽找了‘八处’的人在这里喝酒,人家刚走……唉,真没想到青面兽现在发展得这么好。不过我也替你出了气,把这个混蛋好一顿臭揍,脸都肿成个馒头了,估计这几天上不了班了。好了,你回家吧,你哥哥也就能替你把事儿办到这个程度了。”那五紧张地问:“打得厉害吗?”我说,挺厉害的,谁让他打我兄弟的?那五更紧张了:“远哥,他一定知道是我戳弄你去打他的,他不会让‘八处’的人来抓我吧?”我说:“没事儿,我办事很有数,你先回家吧,别的事情别考虑,把我的任务完成了比什么都强。”那五哼哧了一阵,嗫嚅道:“照这么说,我以后不能去找凤霞了?”我操了一声,啪地挂了电话:“傻逼。”
“蝴蝶,有个事儿我很为难,”小广似乎上了酒劲,说话也慢了,“关凯想去我那里住几天……”
“关我什么事儿?”我不解,“他住他的,你问我干什么?”
“我没问你,我就是想告诉你这事儿,让你别误会……我知道你跟关凯的关系不怎么样。”
“操,那是个‘迷汉’,我的眼里根本没有他,你随便好了。”
“那好,别误会我就行……听说常青在外面躲完了事儿,这几天就回来了……我真不想搀和他们之间的事情。”
“那你还这么为难干什么?不让关凯去住就是了。”
小广叹了一口气:“你不了解我啊,他找过我很多次,而且他现在落魄成那样了,我不管不好。”
金高撇了撇嘴:“当老大的都这样,不管过去多少年,小弟出事儿了,老大都挺身而出。”
小广似乎没有觉察到金高是在揶揄他,点着头说:“谁说的不是?难啊……”
这酒喝得没意思,我拍拍小广的肩膀说:“走吧,再喝就大啦。”
小广垂下脑袋摇了摇手:“你们走吧,我自己在这里再坐一会儿。”
这小子又犯病了……我站了片刻,拿出一千块钱给他放在桌子上,拉着金高,悄声走了出去。
第十四集 第一百九十七章 常青
又一个寒冷的冬天来了。因为我的酒店以火锅为主,冬天到了,生意也好了起来,一天得有三万块钱的进帐。我给大家都涨了工资,大家干起活儿来也格外卖力。郑老二经常念叨,跟着远哥就是爽,不用打打杀杀的,赚钱还多,从今往后我郑老二改邪归正了,我要当个正经人。刘猛受了郑老二的感染,一门心思地跟着郑老二学厨师,准备明年参加资格考试,也要当个大厨。我把“滚”青面兽的那二十万给了金高,金高回威海把房子买下来了,剩了六万,死活不要,我以二子的名义存了起来,准备明年开春把喜事给他办了。长法终于回来了,这小子还是那个德行,一回来就召集虾米他们开会,准备东山再起。我让他来了一趟,摸棱两可地表达了让他继续为我出力的意思,长法很聪明,胸脯拍得啪啪响,远哥,我长法就是你的一块砖,哪里需要你就把我往哪里搬。我问他最近有什么困难,长法朗声说,什么困难也没有,我光棍一根,带领弟兄们重新开始,不远的将来,什么就都有了。我对他说,你最好自己找点儿事情做,不然会很空虚的。长法说,我不是做生意的材料,在郑州开饭店连本钱都赔进去了。我说,你可以这样,开个小吃部,本来你的兄弟就得找地方喝酒,这样就不用去别的地方了,哪个兄弟请客,让他照样结帐,再一个就是,你不是经常“诈厉”大款们吗?逼着他们到你店里消费就是了。长法想了一阵,嘿嘿笑了,好,这个办法好。
常青回来了。那天我正在办公室里跟凤三谈工程的事儿,凤三又给了我十万块钱,说,年底工程就结算了,你的提成应该是三十万,到年底我再给你十万,这事儿就结束了。我用钱煽了他的脸一下:“老家伙,玩儿脑子?”
凤三摸着脸,像个汉奸那样笑:“嘿嘿,什么事儿也瞒不了你呀……兄弟,你得理解我,我是个商人,商人惟利是图嘛。你从中间拿走了一部分钱,我这心里不平衡不是?后面的工程是我自己跟老魏谈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知道了。”我说,你想想,我跟老魏是什么关系?没有我你揽个鸡巴工程。这样吧,老魏吃了你不少回扣,他也不好意思跟你提这事儿,我也不跟你胡搅蛮缠,公道价,百分之五的提成怎么样?凤三连连点头:“没问题,以结算发票为依据。”这里面肯定有猫腻,我不懂,反正有我的钱就可以,我说:“就这么定了,少跟我玩脑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