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原问:“怎么试探?”
梦茵一脸暧昧地说:“庞老板,到时你就知道了。”
梦茵的谨慎是有自己的考虑的,一是她看见“庞老板”出手如此阔绰,她想好好吊住这棵摇钱树。梦茵在钻石王朝是挂头牌的明星小姐,有“夜玫瑰”之称,常常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一般她看中的有发展潜力的客人,她通常会带回住处“加深感情”;二是梦茵知道警方最近在四处查找露露。露露曾经被警方以色情表演处罚过,而且外界风传马刚被杀是因为他开罪了伪钞集团,并说马刚贩卖伪钞是为了包养露露。露露害怕警方认为她跟马刚贩卖伪钞有牵连,到时把她色情表演的前科一并算上,判她个重刑,她可就冤大了。露露离开帝豪夜总会后到梦茵这里住过两天,她交代过梦茵,不要随便向别人透露她的行踪。另外,据说伪钞集团也派出了杀手在找露露。虽然那个“庞先生”外表看上去不像卧底的警察和黑帮眼线,但梦茵还是觉得多试探一下比较好;三是梦茵尽管接触过不少有钱的男人,但像“庞老板”这样年轻英俊的富豪却是第一次见到,她也动了几分春心,想把他带回住处,共度销魂之夜。
又喝了半瓶马爹利后,高原借口去洗手间,在那里悄悄给亚桑打了电话,亚桑很快过来。高原把梦茵跟他说的话转述了一遍。亚桑说:你答应她,我和阿隆、阿杰会暗中跟在你们后面保护你,不怕她耍花招。高原在钻石王朝夜总会煎熬到凌晨两点,他买了单,另给了梦茵两千块钱小费,然后脚步有些踉跄地走到夜总会门口等待梦茵出来。午夜的凉风一吹,他的醉意去了一大半。
和梦茵会合后,高原将那辆劳斯莱斯开了出来。梦茵住的地方离钻石王朝夜总会很近,就在砚台街附近的红星路,开车不到两分钟就到了。高原在梦茵的指引下将车停在一幢老式的居民楼前,梦茵说她租住的房子在四单元二楼。此刻已经是午夜时分,高原回头张望了一眼,看见那辆世爵SSUV已悄无声息地停在离这幢居民楼大约三百多米的一棵梧桐树下。进入房间后,梦茵让高原先看会电视,自己则到卫生间里去洗澡。很快,她披着浴巾走出来了,然后她也要高原进去洗一洗。
高原说:“没事我到这洗澡干吗呀?”
梦茵说:“怎么没事了,你不是要问我露露的下落吗?”
高原问:“洗澡跟露露有什么关系?”
梦茵说:“当然有关系了,有很大的关系,你跟我上床了就证明你不是警察,我就告诉你露露在哪里!”
高原没有想到梦茵说的试探就是上床,他不知如何是好。梦茵调笑道:“庞老板你不是要找到露露犯一次罪吗?今天先跟我犯一次罪吧,我们姐妹俩可是各有绝活!”
高原终于想到了一个逃避上床的理由,他尴尬地说:“对不起梦茵小姐,我今天喝多了,好像有些阳痿。”
梦茵挑逗道,“跟我梦茵上床的男人还没有哪个会阳痿的,庞老板你就是太监我也能让你欲仙欲死。”说完就扔掉浴巾,朝他靠了过来。高原有些慌张,只好说,“你别急,我先去洗个澡。”
高原借洗澡之机苦思对策,他想跟亚桑商量一下,可这个卫生间似乎是信号盲区,拨打亚桑的手机总是无法接通。高原在卫生间磨蹭得太久,梦茵等得不耐烦了,她一边敲门一边戏谑道:“庞老板,你再不出来我可要进来了。”说着,她真的用钥匙去开卫生间的门,还在莲蓬下冲浴的高原的裸体顿时暴露无遗。
梦茵笑嘻嘻地把高原脱下的衣服抱到了卧室里。高原只好赤身露体地走出来,满面通红地要梦茵把衣服还他。梦茵见过一些世面,“庞老板”的表现让她觉得他既不是当警察的料,也不像是黑帮眼线。他所说的不跟她上床的理由也显得十分牵强。梦茵估计“庞老板”八成是个刚刚学坏的雏儿,穷极无聊想到风月场上来尝腥,可又不敢动真格的。虽然没能和这个有钱的帅哥上床销魂,梦茵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再逼他,担心把他逼恼了,令他拂袖而去,让她唾手可得的那一万块钱打了水漂。为了保险起见,梦茵从高原的裤兜里搜出钱包,先点了一万钱现金出来,然后才把衣服还给他。梦茵告诉高原,露露前段时间在她这住了几天,现在搬到一个叫大猫的老相好那里去了,露露的手机号码也更换了,新的号码她并不知道。
高原边穿衣服边问:“大猫是干什么的?”
梦茵说:“是做少爷的,是露露在跟马刚好之前就认识的,两人好像还正儿八经地谈过几个月恋爱。”
高原问:“那大猫住在哪里?”
梦茵说:“这个我可不知道,我只知道他经常到天外天夜总会和好望角酒吧钓富婆。”
高原还想把大猫的情况打听得更仔细些,突然,外面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梦茵脸上呈满惊疑之色,她裹着浴巾隔着门扉问道:“谁啊?”
门外传来粗暴的声音:“警察查房,快开门!”
梦茵惊慌地望着高原,怨恨地问道:“你真的是警察,你骗了我?”
还没穿好衣服的高原同样惊恐万状,他结结巴巴地说:“我,我不是,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此时,敲门声更响了,几乎是在砸门。
梦茵声音有些颤抖地嚷道:“这么晚了,都睡觉啦,还查什么房。”
门外的声音叫道:“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卖淫嫖娼,别罗嗦,快开门,再不开可就踹了。”
梦茵说:“别踹别踹,马上就开。”
因为洗澡的时候已经将身上穿的衣服都扔进了洗衣机,梦茵开始手忙脚乱地到衣柜里找乳罩和短裤,她一边找一边用哆嗦的声音对高原说:“如果警察问我们是什么关系,你就说我是你女朋友,我真名叫汪玲玲,二十一岁。”
事已至此,高原只得按照梦茵吩咐的去做,他说我记住了。梦茵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高原说:“我叫高,高……”他突然意识到不能说真名,于是赶紧改口说,“我叫吴明,二十五。”高原又想到,如果警察知道他是来找露露的,很可能会把他跟马刚被杀一案联系起来,甚至还可能提前暴露在朗家的身份,这样麻烦就大了。所以他特意叮嘱梦茵:“千万不能跟警察说我是来找露露的,你就一口咬定我们是男女朋友关系,实在扛不住了就说是一夜情好了,你说我们上网聊天认识的。”
梦茵问:“为什么啊?”
高原说:“你不是说露露的男朋友被杀了吗?警察也在到处找露露吗?警察要是知道我也在找露露,可能会怀疑我跟凶杀案有关。”
梦茵这个时候还不忘讹钱,她说:“那你得给我封口费。”
高原说:“等警察走后我再给你一万块钱怎么样?”
梦茵说:“你可不许赖帐!”
高原说:“你就相信我好了,我绝不会食言的。”高原又胡诌了一个“白马王子”的网名让梦茵记住,他说你的网名就叫“梦茵”好了,如果警察问起,你就说我们一个星期前在腾讯“有缘千里来相会”的聊天室认识的。高原以前确实进过这个聊天室,那还是在深圳打工期间,他唯一的一次上网聊天,因为打字慢,说了几句就没人理他了。高原和梦茵的对话很快就被“哐当”一声巨响打断了,警察久等门不开,干脆破门而入。
这时,高原已经穿好衬衣和裤衩,但长裤还没系好皮带,而梦茵只来得及穿上三角裤衩,她的乳罩还耷拉着,没系好扣子,丰满挺拔的乳房裸露在外面,像两只诱人的大雪梨。
未等他们再说话,就被涌入房间的两位警察和三名联防队员分开了。梦茵被其中一位女警带到卫生间里穿好衣服,高原也被勒令到一个角落里去穿裤子。待两人都穿戴整齐后,警察命令他们双手抱头蹲在客厅的地板上,然后开始了就地讯问。
一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警察喝问高原:“你跟这个女孩什么关系?”
高原说:“我是他男朋友。”
中年警察指着梦茵问:“那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第一次遭遇这种场面的高原脑袋有些发懵,他一下子忘记了刚才梦茵告诉过他的话,他只记得她好像姓汪。高原有些结巴地说:“她叫汪,汪……”
警察奚落道:“不要学狗叫,汪什么?”
梦茵抬头说:“汪玲玲!”
那位女警厉声对梦茵说:“不准你插嘴!让他自己说!”
高原说:“我刚才紧张,一下没想起来,是的,我女朋友叫汪玲玲。”
中年警察又问:“那你女朋友多大了?”
在警察的威严态势之下,高原其实已经全然不记得梦茵刚才告诉过他的话,他看梦茵的样子也就二十岁出头,因此就蒙了一句:“二十一岁。”倒还真蒙对了!
中年警察继续问:“她是哪里人?”
这次高原不好蒙了,他随便说了个省城周边的小县,他知道在风月场所讨生活的女孩一般不会是本地人,大部分是从那种比较贫穷的小县城出来的。那位女警搜查出了梦茵的身份证,核对后,发现梦茵的籍贯根本就不是高原所说的那个县城。那个中年警察找高原索要身份证,高原说没带。中年警察搜查了高原的衣服,果然没有发现任何证件,于是转而就讯问梦茵有关高原的情况。
梦茵比高原镇定多了,她说:“我男朋友叫吴明,二十五岁。”
一位联防队员忍俊不禁,对高原说:“你小子还真幽默,叫无名呢,难怪连身份证都没有。”
中年警察又问梦茵:“你男朋友是哪里人?”
梦茵说:“这个我可不知道,我也不关心,我只关心我们是否相爱。”
那个似乎是刚从公安院校校毕业出来,脸上还带着稚气的年轻女警鄙夷道:“你们还有爱情?那可真新鲜了。”
梦茵把头一扬,说:“当然有!你不觉得我们挺般配吗?”
女警嗤笑道:“当然般配了,男嫖女娼!”
梦茵不满地叫道:“哎,我说你这个人民警察怎么说话的,我们好端端的一对恋人你非要说我们是男嫖女娼,你还有没有点口德?当心我投诉你!”
那位女警气得满面通红,可又不好意思当着几个大男人骂脏话,只得狠狠地瞪了梦茵几眼。
尽管梦茵和高原反复辩解他俩是男女朋友关系,但还是被警察以涉嫌卖淫嫖娼带走了,同时带走的还有从床头柜上起获的一个已拆开包装的安全套和一些春药。高原和梦茵被塞进警车。闪烁着警灯的警车从那辆世爵SSUV旁边经过的时候,高原瞥见亚桑和阿隆、阿杰正站在梧桐树的暗影里,默默地看着他。高原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但能够感觉到他们脸上那如夜色般凝重深浓的忧戚。
在红星路派出所,两个警察连夜对高原展开了进一步的讯问。看见高原拒不承认嫖娼,也不肯交代自己的工作单位和家庭住所,一个警察就指着墙上“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红体大字警告说,如果他再不老实,那就不仅仅是罚款和拘留的问题,还可能会被送去劳教。被警察连唬带吓,高原想以和梦茵是恋爱关系为由蒙混过关的侥幸心理彻底崩溃了,他害怕真的被送去拘留或劳教,于是只得招供。
一个和高原年龄差不多大小的警察负责做笔录,年长点的那个则负责讯问,他问高原:“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高原垂头丧气地嗫嚅道:“朗,朗子谦。”
虽然朗子谦因为被绑架一案以及突然神秘归来而大名鼎鼎,但讯问高原的警察似乎没把眼前这个涉嫌嫖娼的违法人员和乾坤集团的那个传奇的少董事长等同起来。
年长点的那个警察问高原:“你的身份证呢?”
“我真的没带。”
“那告诉我们你家人的电话。现在有新规定,警方在查获卖淫嫖娼违法人员时,一定要通知违法人员的家人,你结婚了的话就告诉你妻子,你未婚的话就告诉你父母。”
“我没结婚。”
“那告诉我们你父母的电话。”
高原本来又要脱口而出:我没有父母。但随即他就意识到自己现在的角色是朗子谦,而不是高原。他犹豫了好几分钟,最后才在警察不耐烦的催促声中把陈丹蕾的手机号码告诉了警察,但他们没有立即打,而是继续讯问。
“你多大了?”
“二十五。”
“你在什么单位工作?”
“乾坤集团。”
“职务?”
“董,董事长。”
警察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又问了一遍:
“你在乾坤集团的职务?”
“董事长。”
由于朗子谦行事一向低调,几乎从不接受媒体访问,也不喜欢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朗子谦被绑架后,媒体刊载他的那张身份证照片无一例外都是引自警方的协查通报,而身份证照片总是有些失真,因此无论是警方还是公众,对朗子谦的长相并无深刻的印象。听眼前这个男青年自称乾坤集团的董事长朗子谦,讯问他的两个警察都惊讶得面面相觑,他们绝不会想到赫赫有名的乾坤集团的董事长会因为涉嫌嫖娼被抓,他们刚才听高原说是乾坤集团的,还以为他只是个普通员工。
做笔录的那个年轻警察不知是怀疑高原在撒谎,还是怀疑高原神经不正常,他停下笔,吓唬道:“你不要骗我们,否则罪加一等!”
“我说的是实话,你们可以调查。”
两个警察再次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充满了狐疑。年长点的那个警察低声对旁边的同事耳语了句什么,年轻点的那个警察随即起身走出了房间,几分钟后,他重新回来,手里多了一份协查通报,上面赫然印着朗子谦的照片。两个警察一边打量协查通报上的照片一边抬头端详着高原,沉默片刻后,两人似乎达成了共识,各自冲对方微微颔首。年长点的那个警察冲高原说:“谈谈你嫖娼的经过。”
“我没有嫖娼。”
“没嫖娼?那你跟那个女孩衣衫不整地在房间里干什么?”
“我们,我们是一夜情。”
高原知道再说梦茵是自己的女朋友太难让人信服,因为他实在是对梦茵的情况知之甚少。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