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
她记得那个矮小凶悍的女人…父亲的情妇,竟然明目张瞻闹到家里来,母亲气不过
和那女人打了一架,母亲不但长得比那女人漂亮,连身材也比她高眺,母亲搁了那女人
一个耳光,把她推倒在地,那女人装模作样躺在地上呻吟,父亲于是暴怒地追打母亲,
母亲躲进卧房里,父亲拿着一把锯子,疯狂砍着母亲的房门……
印象中,她一直不懂,母亲明明比那个女人高贵美丽,父亲为什么会变那女人胜过
母亲?虽然她不懂父亲与母亲的感情世界,但是她从此了解了___爱情其实就像一场弱肉
强食的食物链,充满优胜劣败的竞争阴影!
她突然有股欲望,想告诉罗冬美,她真的懂得她的心情,她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她
真的懂!虽然她知道罗冬美绝不会相信她,她缓缓收回视线,嘴角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她慢慢端起杯子,经经骤饮着那只剩半仟,冷了的“紫色梦幻”……
“喂!金小姐吗?我是叶千钱的大姊,我劝你不要再纠缠我弟弟了,我跟你讲,你
年纪不大、长得也不算丑,随便找个禾婚的男人有什么难的?何必一定要破坏别人的家
庭呢?你做这种伤风败俗的事情,老天爷在看,你要是不肯觉悟,硬要纠缠我弟弟……,
喂、喂!金小姐你在听吗?我跟你讲,我弟弟的个性我了解,他是乡下出身的老实孩子,
要不是你用手段迷住他,他绝对不敢拋家弃子说要离婚,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误入歧途、
身败名裂。金小姐,我弟媳妇冬美人乖巧又善良,她拿你没办法,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
的人,如果你不听劝告,继续纠缠我弟弟,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从现在开始,我会找
征信社日夜跟踪你,一旦让我们捉奸在床,或是拍到什么见不得人的相片,我们一定控
告你妨害家庭。这是告诉乃论的罪,我们只告你,不告千钟,到时候你被判罪,一生都
要带着这个污点,看你还有什么脸做人。而且就算千钟真的离婚___当然这是不可能的事,
我只是假设,法律也不允许他跟你结婚,因为你有通奸罪名确立的事实,所以这辈子你
别妄想得到千钟,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吧!喂!金小姐,我说的话你都听见了吧?”
金薇亚坐在办公室里,面无表情地接听叶千算的电话,她一言不发,假装没事,为
的是怕同事发现异状。她紧紧坞住电话筒,唯恐叶千算尖锐刺耳的声音,从话筒里泄露
出来,被旁边的同事听到。
这已经是这个礼拜以来,第三次接到叶千算的电话了,叶千算说话,一次比一次狠
毒泼辣,每回薇亚把这些话转述给千钟听,千钟除了用愧疚的眼神望着她之外,什么主
意也拿不定。她向来知道千钟敬畏他大姊,但没有想到,无论他姊姊恐吓人的话,说得
多恶毒,他就是不肯批评自己的姊姊,如果他能装装样子,在背后数落千算几句给薇亚
听,那也就罢了!偏他对姊姊护短得很。
“我姊姊就是这样快人快语,你不要放在心上……”千钟说到姊姊,语气总是显得
特别软弱。
“你姊姊说我纠缠你,破坏你的家庭,你怎么说?”薇亚觉得既委屈又气愤。
“当然没有。你没有纠缠我,都是我害了你,我会找机会跟找姊说清楚……”
“恐怕在你找到机会跟她说清楚之前,我已经下十八层地狱了!”
“你别这么说,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可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压力也很大……”
“你到底还要不要我?”
“当然要,我不能没有你,没有你我的人生就没有了目标……”千钟说这几句话:
语气虽然软弱,但听起来却相当诚恳,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薇亚隐忍的声调里,揉杂着一丝丝的凄楚,她多么期盼
千钟,能够昂扬挺起那副结实的男人肩膀,把所有的问题和责任都扛起来。
“还能怎么办?日前只有静观其变了!以后在一起的时候,要更加小心谨慎,千万
不能被捉到证据……”
千钟说这话,不就等于什么都没说吗?金薇亚内心苦不堪言。以后要更加小心谨慎?
他们的感情事件,本来就是黑盒子里的秘密,这下子不但见不到阳光,反而还要贴上严
密的封条,也许最好能找个黑洞,把这黑盒子深深埋藏起来吧!
虽说千钟的优柔寡断,让人焦虑无奈,千算的咄咄逼人,更是让人招架不住。叶千
第简直使出了浑身解数,跟金薇亚耗上了。她三天两头打电话来,不但态度愈来愈强硬,
话也愈说愈狠绝毒辣。金薇亚何尝不想装装洒脱,把叶千算的话拋诸脑后,置之不理、
嗤之以鼻,但人心毕竟是肉做的,哪能刀枪不入,谁又禁得起这种利刃般的言词攻击?
挂掉叶千算的电话之后,金薇亚铁青着脸坐在办公桌前发呆,她感觉胸口闷塞,想
用力喘口气,却又不得不顾虑周围同事的眼光,她怕引起别人的注意,只好睹暗忍气,
慢慢呼吸,谁知愈忍胸口愈闷,她觉得快窒息了!于是赶紧站起身来……
“薇亚,有事想请教你。”萧淑贞忽然喊她。
“等一下好吗?我先去洗手间……:“金薇亚强忍着虚弱,拖着千斤重的脚步,虽
然她尽可能走得经快些,但胸口的郁闷,使她的手脚有着酸软的感觉。走进化妆室之后,
金薇亚把自己锁在最角落的一间厕所里,她坐在马桶盖上,眼泪崩泄不止,她的喉管紧
缩,胸口一阵阵抽搐,因为她抽搐得那么厉害,以致于不得不用双手紧紧坞住脸,使自
己不发出呜咽的哭泣声,有一刻,她实在忍不住了,只好用力拱着背,尽量把脸埋向膝
盖,藉以减经胸腔里的痛苦压力。
当她好不容易止住了哭泣,正想走出来时,却听见隔壁间冲马桶的声音,于是她等
了一会儿,确定外面没人才敢走出来。她站在洗手台前照镜子,看见自己脸上的粉妆,
已经被泪水浸泡成一片模糊,幸好她肤色好,才不致于太狼狈,但是哭过以后的眼睛,
却是红肿刺痛,她索性把脸冲冲水,先让眼压冷却,然后才回办公室里,拿了随身的化
妆包,重新补妆。补过了妆之后,她只留下一句:“去拜访客户!”就离开公司,独自
开着车,在市区里漫无日标地闲逛。
金薇亚开车绕遍了整个台中市,却找不到一处可以让忧伤暂时停泊的地方。这个时
候,她不想再听千钟讲那套陈腔滥调、推诿敷衍之词,也不想回家忍受母亲的逼供和质
疑。她考虑一个人去逛百货公司,这是她平常最喜欢的活动之一,但是今天,无论如何
她就是提不起劲来。她觉得有一股郁闷的气压卡在胸口,她需要找个人好好谈谈——只
是随便说说话,闲聊几句罢了!因为她向来自认为不是那种爱发牢骚的长舌妇,更不是
随时需要倾诉告解的脆弱女人。
于是,当她的车绕经美术馆时,她不经意停了车,打电话给麦玉霞。本来,她没打
算要打扰麦玉霞太久的,但是麦玉霞接到她的电话,却显得非常高兴,立刻出来热情迎
接,金薇亚平常不太常来美术馆,不知道是不岳为了有别于麦玉霞的保守品味的关系,
她宁可参观百货公司的商品展示,也不愿驻足在死气沉沉的美术馆里。
不过今天,既然麦玉霞热情邀她参观画展,她不好意思泼人冷水,只好佯装兴趣,
随着麦玉霞的引导,浏览一番展览室里的图画。有些写实的油画作品,她多少看得懂,
觉得也还好,但是有些风格抽象的作品,画面灰涩涩的,她觉得比起路边摊贾的外销画,
画得还差。因此她认为,那些画家多半是靠着和政府官员有什么人事勾结的关系,才能
把图画高挂在美术馆里展览。反正这种事情,社会上人人都知道,唯一不知道有这回事
的,大概只有麦玉霞这种人。
参观过了画展,麦玉霞领着金薇亚,来到一楼休闲角落的景观玻璃墙前,那儿有几
张活动式的沙发凳,金薇亚与麦玉霞并肩而生,隔着玻璃,她们可以看见外面微黄的午
后阳光,映照在翠绿的草茵上,偶尔有落单的麻雀,在她们眼前跳跃。
“最近好吗?”麦玉霞想问什么,却欲言又止。
“还好……”金薇亚想说什么,但是话到了嘴边却又吞回肚里。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儿,麦玉霞忽然想起一件有趣的回亿,她脸上浮现着笑容:“你
还记不记得高一那年冬天,有一个礼拜六下午,婉约我去你家看你织毛衣……:“
“记得,十年了吧!那件毛衣到现在我都还没织完
”金薇亚脸上也漾起天真的笑意。失去她,而激发出争取她、为她放手一搏的勇气……
心念一转,薇亚立刻调转方向,把车开往回家的路。
回到家里,发现母亲不在,薇亚暗暗松了一口气,这阵子母亲的情绪阴睛不定,没
事就想挑剔她,一逮到机会更是语带玄机,处处冷嘲热讽,芝麻小事也能数落她半天。
这会儿,想必母亲是和郑国诗出去,通常他们都足吃过消夜才回来,有时候郑国诗会留
下来过夜,有时候他只在客厅里坐坐,喝杯咖啡就离开。
薇亚走进厨房里,留意餐桌上是否有母亲留下的字条,有时候,郑国诗临时要出国
谈生意,母亲匆忙陪去,总会在餐桌上留下类似:“临时有事去新加坡出差,三天回来。”
的字条。薇亚没看见餐桌上有任何纸条,只看见几个脏活的咖啡杯,和一大堆横乱的香
烟蒂。她先回卧室,换了轻便舒适的家居服,然后重新来到厨房,柠了抹布,擦拭母亲
遗落在地板和餐桌上的烟灰,并且清洗那些脏活的咖啡杯,母亲常忘了清理咖啡杯,有
时候薇亚想起母亲孩子气的行为,总觉得既无奈又好笑。
人前,母亲永远是那么美丽出众、气质高雅,因为她懂得如何装扮自己、充实自己、
改变自己。她学习美姿美仪,她参加化妆技巧训练班,她上日语课,她阅读书报努力吸
收知识。虽然她只受过六年的学校教育,但是那无损于它的聪慧灵气,它是那种天生擅
长改变自己的女人,她不但长年订阅了各类的知名杂志,甚至还读过几章古典文学——
《红楼梦》。虽然她终究没能读完《红楼梦》,但是像那种厚重难懂、字句密麻的小说,
除了麦玉霞之外,谁能有耐心读得完呢?金薇亚自己别说读了,她连动手去拿的兴趣都
没有!
但是母亲为何要勉强自己,尝试去阅读那么艰涩、与生活全然无关的小说呢?她问
过母亲,母亲的回答是:“反正别人懂的事情,我们也要想办法了解它,做人才能有尊
严!”
“可是,社会上很少人会浪费时间读《红楼梦》,因为那是几百年前的古书,跟我
们现在的生活一点关系都没有……”薇亚的意思是,掌握社会目前的热门资讯,才是最
重要的,因此台计算机、股票、期货、英日语、政治议题、明星的花边新闻……等,总
比阅读《红楼梦》来得切合实际多了。
“话是没错,不过别人不懂的东西,如果我们也能懂,不是更好吗?凡事多少研究
一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母亲就是这样,在轻描淡写的语气中,经常流露出她的
智能见解,让薇亚不得不佩服。
记得有一回,被亚陪母亲去算命——那是母亲最痛苦的一段岁月,因为离婚后的生
活压力,迫使母亲不得不考虑到舞厅上班。算命的铁嘴半仙一见到母亲,就非常肯定地
说母亲原本是天上的仙女,因为肤犯了天条,被罚降凡间历劫。算命的还说,这原本是
天机,他不应该泄露,但是为了点化母亲,他只好破例一次。
既然一切灾难都是注定的劫数,堕落凡间的罪人只好逆来顺受,为此,母亲才下定
决心到舞厅坐台,凭她美貌优雅的风采,很快就成为舞厅的红牌小姐。不过算命的说的
没错,母亲只是短暂历劫,劫数历尽果然否极泰来,就是那个时候,母亲认识了郑国诗,
从此跳脱了舞国生涯。
郑国诗是贸易公司的老板,他有一张不容许别人忽视的___典型企业家的脸,方颚宽
颐,鼻头敦实有肉,眉毛粗黑,既使戴着近视眼镜,也遮不住他那对冷静的小眼睛所射
出来的锐利精光。他的皮肤锄黑,气质深沉,嘴唇的线条刚硬,讲起话来精悍有力,并
且习惯于讥谓现实、嘲弄人情。当时围绕在母亲身边的男人,郑国诗并不是财力最雄厚、
人才最出众的,但是母亲认为郑国诗的个性最真实,说话最不会油腔滑调。
薇亚认为郑国诗深爱着母亲,但她就是不明白,郑国诗为什么不给母亲一个正式的
名分。那年,她才念高一,还留着清汤挂面的发型,穿着土里土气的制服,有一回,郑
国诗带她和母亲去西餐厅吃牛排,她理直气壮地质问郑国诗:
“你是真心爱我妈,还是逢场作戏,只当她是饭后甜点?”
“你问这什么话?人小鬼大!”郑国诗吓了一跳,立刻端起长辈架子。
“如果你真心爱我妈,你要怎么处理你老婆?如果你只是逢场作戏,等我妈青春耗
尽、年华老去的时候,你会怎么对待她?”
“这种事情很复杂,不是三言二语就能解释清楚的,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懂……”
“你又不是我,你怎么知道我不懂?”
“薇亚,你只要把书念好,管好你自己就衍了,我的事倩不用你操心……”母亲轻
描淡写就帮郑国诗解了围。
当时的薇亚,觉得委屈万分,明明她是帮母亲打抱不平,要逼郑国诗摊牌,母亲却
不领情。虽然,事后母亲告诉她:“我现在习惯一个人,生活过得好好的,为什么要结
婚?没事惹来一身骚……”然而,无论如何薇亚就是不肯相信,她认为那只是母亲用来
掩饰痛苦,淡化委屈的说辞,她猜想母亲的内心深处,必定和她一样渴望着安全感与确
定感。
第五章
十年来,薇亚从来没有放弃过这个猜测,虽然她渐渐也感受到,母亲确实没有再婚
的打算,但她总以为那是环境所逼,母亲只是在压抑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