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回礼,红衣女子只是瞥了一眼绿衣女子随意应了一声就直直的走了过去,那高高在上的姿态令绿衣女子气的咬牙,瞪着红衣女子背影的视线更是充满着扭曲后的愤怒:总有一天,她会把这个女人的地位全部夺过来!
夺过去?若是红衣女子知晓了这个想法大概也自会付之一笑吧,虽说宫中的女人地位高低是靠着帝王的宠爱排列的,但帝王的宠爱却不仅仅是靠着个人的喜好,其中牵扯着的东西可比起女子争宠要复杂太多,所以,她知晓,暂时没人能够抢走她的地位。
“主子,听说那丽妃最近深得圣宠,主子这样会不会有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皇上最喜欢的是我,怎么可能因为一个小小的丽妃谴责我?”出口的话高傲到无知,红衣女子眉眼之间的笃定在这深宫之中更显得愚蠢,那嚣张跋扈的语气让奴才们再也不敢开口说些什么,“惹的我不高兴了,我就让皇上把那丽妃贬了,哼!好了好了,你们都退下吧,我要一个人等皇上,给皇上一个惊喜。”
“是,奴婢们告退。”
待奴才们系数褪去,红衣女子脸上那粗浅的高傲渐渐淡去,余下的是一片平静,完全找不到刚刚那个嚣张宠妃的半点影子。也只有这个时候,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她才敢撕掉那层假面露出真实。在宫里,所有人都在等着她从高处跌落,那掌控着整个后宫的刘太后更是暗中几次三番的前来试探,她唯有为自己带上伪装,毕竟,一个胸大无脑的蠢女人才会让其他人放松警惕觉得不足为惧,不是吗?
安静的目光在房内淡淡的扫过,并无什么目的,仅仅只是看着,直到目光之内看见了一支毛笔,比起架上其他毛笔要破旧而朴素,却让女子似看见了什么珍宝一般蓦然笑开。缓步上前,手指轻轻落在笔杆之上细细婆娑着,眸光柔和浮现了最真实的温度。
爹爹啊……
思念让女子忍不住将毛笔拿起,尽管理智告诉她这是皇上的东西不能碰,但心中泛滥开的情感如何去控制?她的身上,一件和爹爹有关的东西她都不敢放,就怕有人用它来陷害爹爹。
哗啦——
细细的声音将女子从思绪之中拉出,女子抬头,惊愕的看见房间内那本来是空空的墙壁之上竟有一道暗门打开。
这……
上前两步来到暗门口,女子却并未进入,稍稍稳定了一下自己的情绪,女子有些急切的想要把毛笔归于原位把这一切掩饰住。她没忘记,这里是皇上的私人地盘,那么这个暗室很可能是只有皇上才知晓的秘密。而皇上的秘密,那代表着的是天大的灾祸。
“你在干什么?!”
一声怒喝在女子才抬步离开暗室门口时就响起,惊得本就心惊胆战的女子一个趔趄竟摔进了暗示,慌乱抬头,却在目光接触到暗室的墙壁后完全呆愣。
这是……
双眼控制不住的在墙壁上滑过,渐渐的睁大到了极限,害怕、惊恐……这些情绪已然从女子心中消失,余下的是比之更加浓烈的东西,隐隐的从女子眼中浮现,复杂而强烈,若夏日午后的暴风雨,沉甸甸的压的人窒息。
猛的回头看向了那个逐渐靠近的男人,女子的胸口剧烈的起伏着,那不敢置信的神色是如此的明显:“皇上,你……”
一身明黄的男人一步步走近,脸上无喜无怒平静到诡异,直到和跌倒的女人一步之遥时男人才停住了脚步,俯首,一双眼看着女子,目光晦涩不明:“你看到了。”
望着那个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的男人,这是皇上,天下之主,也是她的夫君,可是……“呵呵。”低低的笑声突兀的响起,一开始只是低低的,渐渐的变得刺耳起来。女子蓦的从地上站起,第一次那般好无规矩的直面着这个君主。
“我看到了。”
低低一声叹息,带着几分惋惜,仿若真实。男人看着女子的目光之中更是隐隐约约透出几分溺人的温柔,就好似女子是他最心爱的人一般,浅浅的宠爱:“庞书燕,你一直都是聪明人,为何今日要做如此蠢事?”
“蠢事?”浓浓的讥讽夹杂在这个反问之中,红衣女子也就是庞书燕笑的愈发尖锐起来,“不、不,我很庆幸自己看见了这些,我很庆幸我还有机会让爹爹离开、呃……”
最后一个话音还未落下,庞书燕就觉得脖颈被一只手紧紧扼住,咽喉之上瞬间被剧烈的疼痛淹没,比之更令人难受的是随之而来的窒息,若热油一般让她的咽喉灼烧出难言的痛苦。
尽管如此,庞书燕依旧固执的不肯求饶更不肯闭上眼睛,一双美目因为死亡的阴影而显得有些狰狞,但其中的光芒却让男人觉得刺目:凭什么这个女人可以如此光明正大的担心那人,而他却只敢将他所有的心思锁在这小小的一方天地永无天日?
最终,在女子窒息的前一秒松开了手,任由庞书燕虚软着跌倒在地,男人冷眼看着满身狼狈的庞书燕面无表情的冷声开口:“你究竟凭着什么笃定朕不会杀你?”是的,他看出来了,这个女人从一开始就笃定了他不会杀她,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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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25 章
稍稍平息了一下自己那剧烈的喘息,庞书燕抬头,目光之中带着一股子露骨的愤怒,只是声音依旧冷静,尽管因为伤而带上了难听的沙哑:“因为我是爹爹的女儿,因为你是爹爹的学生,我们同样了解爹爹,你知道的,若我在这宫内遭遇什么不测,爹爹绝不会善罢甘休。你能够杀了我,更能够把我的死推给其他人,但你不敢冒险,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性你都不敢冒险。”
“你很聪明,但你别忘了,不杀你朕依旧可以囚禁你,让你一生都只能活在朕安排的小小天地之中,谁都不能见。”
嗤笑一声,庞书燕靠墙站了起来,仰起头看着男人,无所畏惧:“还是那个问题:你有自信能够做到天衣无缝?爹爹的敏锐你知道,只要出现一丝错误露出一点痕迹就瞒不过他,等真相揭露,等待你的是爹爹的决裂,你承受不起。”
男人没有马上给出回应,仅仅只是盯着庞书燕,良久,才低低笑了出来,并非冷笑而是真正的笑,柔软的如同一个孩子:“不愧是他的女儿。”眸光微转,落在了暗室之内的墙壁之上,那里,挂满了画,或站或卧或笑或怒,大大小小几十幅都是那人,这些都是他亲手所画,一笔一笔,感情浓烈到让人一目了然。
庞书燕知道她的生命暂时得到了保证,只是她还是没办法感到高兴。她从来不知道,她的夫君竟然对着她的爹爹有着这种心思,这让她以后如何自处?一边是她的君她的夫,身为臣民该是以君为忠,可是另一边是她的爹爹,是她哪怕舍弃所有都要保全的爹爹啊。
似是看出了庞书燕内心的问题,赵祯并未回眸,目光落在那些画上,专注而炙热,只是那语气却和目光相反的平静:“你其实不必如此惊惧,朕知道什么是该做的什么是不该做的。”
咬住了唇,庞书燕踌躇了许久才开口,把问题问出了口:“皇上您真的知道吗?若知道,这间暗室就不会存在了。”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今天她能够意外开启这扇大门,谁敢保证下次没有第二人开启?
“你想朕怎样?”猛然回头,那双眼中浮现的是压抑的疯狂,“这是朕唯一仅存的放纵,若这也不可以,那么朕还做这个皇上干什么?”
“可是你已经是皇上!”所以最后那个假设已经不应该存在,那个唯一的放纵也只能放弃。
赵祯一愣,怔怔的看着庞书燕半晌,才勾起唇角露出了一个苦笑:“曾经朕天真的以为,做了皇上可以得到一切。可是等我真正做了皇上才发现,得到的远远抵不过失去的。若可以,我真的只想永远只做他的阿思,可以肆无忌惮的靠近他,享受着他的在意。”
张了张嘴,庞书燕却发现自己什么都说不出口了。她入宫三年,第一次看见皇上露出这般表情,脆弱的像个孩子,茫然失措,那双眼让她看了想要哭泣。可是,“不可以的啊,皇上,你可以尊敬可以信任,唯独不能……爱。皇上,若是有人知晓这事,那么爹爹就必死无疑了啊皇上。”魅惑君主,这可是万死的大罪啊,她的爹爹,那个总是温柔的抚摸着她的发顶的爹爹,她不可以让爹爹遭受这种无妄之灾。
沉默再次的光顾了这个空间,闷闷的让人难受,赵祯缓缓的闭上了眼,轻轻的一声叹息却让空气都感到冰凉:“朕会封了这间暗室。你放心吧,纵使血流成河,朕定也保他周全。”
“臣妾谢谢皇上。”终是忍不住哭泣,骤然一松的庞书燕再也支撑不住双腿的虚软滑落在地,自从入宫她就本没再想过爱情,只是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夫君爱着的是她的爹爹,所幸,一切还来得及,拼上所有她都必须阻止这件事情继续的发展。
“皇上,此事臣妾会尽力遗忘,只是臣妾请求皇上,给臣妾一个孩子。”三年间,她并非没有奇怪过为何自己会不受孕,也曾悄悄问过太医,所有太医都说她的身体没问题。现在才知道,原来不是不能受孕而是皇上不想让她有孩子,因为有了孩子,皇上的念想就再无可能了。
庞书燕想到的事情赵祯怎么可能不知道呢?只是啊,正如庞书燕说的,他的心思是不可大白于天下的,也唯有斩断自己的后路他才敢保证自己不会在某一天被这入骨的相思逼疯而伤了那人吧。
罢了罢了,赵祯闭上了眼,一句话如同用光了他所有的力气,“朕答应。”这一生,便让他只是注视着吧。
跪地,庞书燕缓缓叩首,纤细的腰杆挺得很直,口中的话语一字一句清晰而缓慢:“臣妾谢皇上恩典。”
“你,下去吧。”没有看向庞书燕,赵祯淡淡的开口,目光落在了那些画上,唇角竟然勾起了一个小小的弧度,带着几许迷离,如同飞蛾扑火的前夕,死亡之前留给自己的最后盛宴。
看着这样的赵祯,庞书燕咬了咬唇,最终什么都没说就依言退下。在门口停下,用丝帕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整了整衣襟遮掩住脖颈之上的伤痕,把花了的妆容重新弄好,待走出了那扇大门,庞贵妃还是那个庞贵妃,恃宠而骄盛气凌人的不知收敛。
翌日,才下朝的赵祯就收到了奴才们来报,庞贵妃接见了庞籍。顿时,赵祯一怔,最终垂眸收敛了眼中翻腾的情绪,摆了摆手表示知道后就伏案批阅奏折,似完全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
“爹爹。”并没有任何愁容,庞书燕在见到庞籍后笑容满面毫无半点阴霾,就仿佛昨日的事情不曾发生。“来,爹爹快坐下,这是皇上最近赏赐的新茶,女儿亲自泡的,爹爹喝喝看。”
笑着抿了口茶,皇上御赐的自从不会是什么次货,只是在庞府,这种御赐的新茶每年都喝不完,是以对庞籍来说这并没什么稀罕的,让他稀罕的是这是他女儿亲手泡的,他当然要赏脸了。“很香。”
顿时,就跟得到了什么天大的赞赏一般喜笑颜开,庞书燕挽着庞籍的手臂就跟多年前一样轻轻摇晃着:“我就知道爹爹最好了。对了,爹爹,女儿听说飞燕离家出走了?”
“没事,已经找到了,爹爹派了人在她身边跟着,你别担心。”
“嗯。”点了点头,庞书燕似不经意间开口,“近些日子天气阴晴不定,爹爹可要注意身体啊,可别和大哥一样给染了风寒。”
“你大哥病了?”皱眉,庞籍的脸上立即染上了几分担忧,“他怎么都不告诉我?你们这几个孩子啊,怎么什么事情都喜欢瞒着我呢?不知道这样反而让我干着急吗?”
“没事没事,爹爹你别急,大哥信中说了,只是一点风寒而已,只是三年未归有些想念。”
“想念也不知道回来看看。”沉着脸斥声,庞籍的眼中还是掩不住担忧,五个孩子之中就元英最让他担心了,因为每次元英有什么事情都喜欢强忍着不说。“近日朝中也无大事,待明日早朝我就向皇上请奏去中州边界那边看看。”也正好缓和一下和赵德芳之间那愈发诡异的气氛。
“这样也好,只是皇上会同意吗?”反正今日大宋和辽国并无战事,爹爹去应该很安全。
“为何不同意?”他完全可以请旨视察军情嘛,虽然这完全可以说是徇私,但他劳心劳力了那么些年,去看回儿子总不过分吧?
庞书燕一愣,呆呆的看着庞籍片刻后蓦然笑起:“是啊,皇上会同意的。”无论如何,皇上拒绝不了爹爹。
正如庞书燕所料,赵祯对于庞籍的请求是无法拒绝的,是以隔日皇上就下旨封庞籍为都畿道同平章事,代天巡视。也因此,所有人都知道,庞籍离宰相一位已经不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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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第 26 章
边疆之处,无论是在何地都会显出几分肃杀的荒凉。尽管这里没有漫天的黄沙连天,也不是枯草丛生枯骨满地,但经年来辽国的蠢蠢欲动让这块地变得危险起来,这里的百姓也逐渐的搬走了许多,现如今就只剩下一些年纪不大对家乡有了感情而不愿离去的乡亲和士兵驻扎,随时防着辽国进军。
“老爷。”约莫三十的小厮皱着眉看了一圈四周,见惯了京都的繁华,这个小城让他觉得过分的凄凉而空旷,“少爷可真厉害,要是换做小的,孤身一人来此处闯荡肯定几天就受不了了,可少爷一呆就呆了三年,还屡立战功成了大帅。”
“元英一直都很好,只是有些苛求自己。”带了些随从来到了边界的庞籍已经弃车从步,他想慢慢的看看他的儿子这三年来呆的地方究竟是怎样的。
“诶,老爷你也别太担心了,小的想大少爷二少爷都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其实他一直都很佩服自家老爷,明明人家说慈母多败儿,可是老爷对少爷小姐们那般慈爱养出来的孩子却个个都那么好,对老爷这位爹是又敬又爱又贴心,就是太贴心了懂事了,反而让老爷更担忧心疼。
“我就是觉得元英和阿煜对自己太严厉。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