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傅收了钱,把剩下的塞给老孟。说:“小伙子看开点,天涯何处无芳草。”
老孟没听师傅嗦,下了车在校园里乱窜。老孟后来到了湖边,他奋力将鲜花和钥匙扔进了湖里,然后很粗鲁地骂了一句:我日他娘。
五十老孟回到宿舍已经凌晨一点了。老孟回到宿舍时雷文睡得正香。可是老孟却睡不着。老孟也没睡,和衣歪在床上也没抽烟也没喝酒。老孟想起了姚旋写给他的信。老孟把姚旋的所有来信都捣腾了出来,这其中还有几张姚旋的玉照。老孟把姚旋用图钉钉死在墙上,他看到图钉穿心而过像一枚明亮的扣子。钉死在墙上的姚旋还在冲他微笑。老孟冲姚旋的照片呸了一下。
这时,雷文突然说话了。姚旋下周要来……嘿嘿,姚旋下周要来。
老孟跳起来冲到雷文床边,见雷文正甜美地睡。雷文睡着了还不放过老孟,一脸的坏笑。老孟盯着雷文那白皙而又泛着红晕的脸,觉得这张脸是他一生中见到的最可恶、最丑陋的脸。这张年轻的脸给自己太多的压力和重负。老孟望着这张脸,不得不承认雷文的年轻。年轻的雷文虽然现在没有自己值钱,但雷文迟早会值钱起来的,谁都会从年轻到年老。关键是雷文现在的生命效用价值比自己高,所以很多招聘单位都把年龄限定在三十五岁以下。
这时,雷文甜甜地咂了一下嘴,像是正品味老孟的痛苦。长期以来雷文一直把老孟的苦涩当成自己的甜点来品尝。老孟想起了和雷文在论争时所总结出的那套理论。
要消灭一个人的行为,首先要消灭他的理论;要消灭一个人的思想,就要消灭他的肉体。老孟是唯物主义者,老孟认为无论年轻也罢,年老也罢,生命消失了什么就消失了。无论是痛苦也好,幸福也好,没有了肉体,一切无从感受。你雷文比我年轻,生命的效用价值比我高,可是消灭了你的肉体,什么价值都没有了。用我生命的低效用价值换取你生命的高效用价值,我也是合算的。老孟得意地笑了,他觉得自己最终还是战胜了雷文。你雷文再聪明也万万想不到我会用生命的低效用价值换取你生命的高效用价值吧!你是经济学博士,数学学得好,如果我们一命换一命,你算算我们谁划算!
这时,雷文又翻了个身,仿佛要醒过来的样子。这让老孟十分吃惊。如果雷文醒来了,自己可能就没有机会进行这次生命的交换了。到了明天太阳出来的时候,雷文会笑嘻嘻地问姚旋怎么样啦?老孟觉得那时候自己无法回答。老孟不但无法面对雷文,也无法面对所有的同学。老孟焦急地在宿舍里转了一圈。老孟觉得奇怪,宿舍里居然没有一件能一举致人死命的东西,从而完成自己和雷文生命效用的置换。最后,老孟将目光落在了那部笨重的旧电视机上。老孟迫不及待地冲到电视机旁,将电视机抱了起来。老孟抱着电视机走到雷文身边,将电视机费力地举到头顶,然后向雷文的头部砸去……
老孟将雷文的生命拿到手中之后,他砸开了雷文抽屉,自由地翻看着雷文的东西。抽屉里摆放着雷文的日记和十来本杂志,那杂志上有雷文发表的论文。老孟翻了翻杂志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头,老孟和雷文都曾认为,要消灭一个人的行为,首先要消灭他的理论;要消灭一个人的思想,就要消灭他的肉体。肉体不存在了他就没办法和你论争了。这也是两个人达成的惟一共识。可是,消灭了一个人的肉体他的思想成果还在呀,这些精神产品还将影响后人,这样他就可能活在人们心中。老孟感到事情有些严重,雷文的成果比自己多,就是两个人生命置换了同时消灭了,雷文对后世的影响也比自己大。老孟觉得有些后悔,这生命的置换是不是太匆忙了。可是一切都晚了,老孟能做的只有去烧毁雷文已发表的论文和没有发表的日记了。由于在剥夺雷文的生命之时,已吵醒了隔壁的同学。当老孟点火烧杂志和日记时有同学已开始敲门。老孟听到敲门声有点忙乱,拿不准开不开门。这时敲门声变成了擂门声,并伴随喊声。“老孟,老孟,雷文,雷文……开门,开门。”
喊声惊动了整个楼道的同学,有同学开始撞门。在门被撞开的一瞬间,老孟奔向了阳台,在同学们的惊呼中纵身跳下了楼。老孟带着遗憾完成了和雷文生命的置换。在我们后来整理老孟的遗物中,传阅了姚旋写给老孟的部分信件。在信中老孟和姚旋好像在论争一件事。姚旋在信中一直要求老孟把本科文凭寄去,借她用用。姚旋认为比着老孟的真文凭为小苏制造一个假文凭是完全可行的。那样即使电脑核查也不怕。实在不行就让小苏改名叫孟朝阳。这个世界上重名的人很多。
我们看了信互相望望,不由冷笑了。小苏的名字还没改为孟朝阳呢,却已顶替孟朝阳和姚旋干那事了。从姚旋的信中可以看出,老孟一直反对她为小苏制造假文凭。姚旋却一直给老孟施加压力。并且在信的末尾总是说,如果你同意,我下周就来。所以,老孟在读完姚旋的来信时总是说,姚旋下周要来。事发后姚旋的相片一直挂在老孟的床头,连刑警在勘察现场时都没注意。姚旋一脸的微笑,
貌美如花,美丽如画。扫过一眼,完全以为是电影明星的招贴画。在照片的背后有一行小字:
赠给我亲爱的朝阳,永远爱你的姚旋。
后来我问师兄王莞,这些信件和照片如何处理。王莞说,这是师哥的私人东西,师哥走了应当物归原主,都还给姚旋吧。王莞又说,我已和她联系上了,姚旋下周要来。对于老孟的死老板表达了足够的痛心。办完老孟的丧事后,老板给老孟年迈的母亲一笔钱,让她安度晚年。老孟母亲接着钱一下跪在老板的面前,我们几个在一边潸然泪下。后来我们背着师妹每人又拿出了一个月的工资给老孟母亲。由于师妹和雷文特殊的关系,我们不得不照顾师妹的感受。
可是,这件事还是被甄珠师妹知道了。师妹在一天下午开始为雷文的母亲募捐。当时正是同学们饭后在校园内散步的时候。我们几个在广告栏前胡乱浏览广告,我们突然发现师妹站在广告栏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来往的学生。在师妹的面前放了一个小黑板,小黑板上贴了一个募捐的告示,募捐的箱子就放在小黑板的面前。师妹双手捧着小黑板一脸的忧愤。不少同学正围观着,看那募捐的告示。募捐
我是一个不幸的女人,我的男朋友雷文博士被我的师哥孟朝阳博士杀害了。如今杀人者和被杀者都去了另外一个世界。现在雷文博士的母亲和孟朝阳博士的母亲都来到了学校,我的师兄们正背着我为孟朝阳博士的母亲捐钱,他们却忘记了真正受害者雷文博士的母亲。雷文博士的母亲失去了儿子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惟一的亲人,她成了一个孤苦伶仃的老人。同学们,伸出你的双手援助一下这无依无靠的母亲吧!在这里我替她老人家给你跪下了。
看了告示的同学开始向募捐箱内投钱。有两位女生主动上前帮忙,一个抱起了募捐箱,一个挽住了师妹的胳臂。这时我们看到师妹泪流满脸。我们几个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最后我们一起向募捐箱走去。师妹也许看到了我们,也许根本没有看到,她面无表情地望着同学们向募捐箱内投钱,泪水无声无息地流。
老板和师娘的冷战进行了一个多月,在这一个多月里双方都保持了足够的耐心。师娘没有问那天的事,老板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两个人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只是这种平静却孕育着风暴的到来。正所谓静水深流。
冷战中老板曾在有月的夜晚独自在湖边吹箫,有同学听见后曾试图接近那箫声,不过没有成功,那箫声飘忽不定,忽东忽西像在梦里。在箫声中正恋爱的同学便悄悄地撤离了后湖,那箫声伴着冷风有一种鬼气,让人害怕。那可能是老板一生中最后一次吹箫。
一个月后两人被冷战折磨得筋疲力尽,问题迟早是要解决的。这天,老板愁眉苦脸又找到了院长。院长说:“我还以为你已经解决了呢,看你整天像没事似的。”“拉倒吧,这种日子我一天都不想过了。”
院长说:“那好吧,我去劝劝师妹。”
院长来到老板家,见大门正敞开着,师娘赵茹影面门而坐,泪流满面。门楣和窗棂之上挂满了录音带的磁条儿,那褐色的细条正随风飘荡,在阳光下荧荧发光,间或发出之声,仿佛正向人们诉说着一个让人忧伤的故事。这时,阳光从窗口射进,爬满赵茹影的头发。赵茹影黑色的头发变得光明,明媚的面孔显得黯然。老板望着师娘不知所措,散乱的目光在师娘的逼视之下零落一地。
老板长长地叹了口气,老板此刻也只有叹气的分了。一种莫名的轻松使老板产生了腾云驾雾的感觉。老板觉得一切终于都来临了,一了百了。老板随院长穿过那用磁带条挂起的门帘,走进屋里。
院长说:“师妹,一个人在家呀。”赵茹影抬起头冷笑了一下,说:“我不一个人在家难道还找个男人回来。”
院长笑笑说:“师妹越来越幽默了。”师娘冷笑了一下说:“你终于来了,我知道你迟早要来的。”
“哇,师妹先知先觉呀。”院长望了望飘扬的磁带说,“还是师妹浪漫,人家欢迎仪式都用彩带,师妹用磁带。磁带好录音呀。”
“师兄,你少来这一套,”师娘说,“这磁带上记录的都是邵某人当年为我吹奏的箫声和甜言蜜语的诗句,我今天把它曝光,晒晒太阳。没想到这些东西是见不了光的,太阳底下一看全是骗人的鬼调。”院长说:“不要这样嘛,这些东西都是有纪念意义的。损坏了就可惜了。”
“可惜个屁,我们同学多年,我还不知道你们,这些东西对你们来说什么都不是。好吧,既然你来了,那就让你邵师弟把话说清楚,让我死也死个明白。”
“是是,让邵师弟做检查。”
“什么检查不检查的,我只想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谁也不是……”老板回答。“你不想说算了,咱们只有一条路了。”
“什么路?”
“离婚。”
老板有些急了,望望院长。
院长说:“邵师弟,你就彻底向师妹交待了吧。”
老板知道交待是肯定要交待的,关键是怎么交待,把谁交待出来。董小令是万万不能交待的,人家还小,又是一位不谙世事的女孩子,交待出来后让她怎么面对赵茹影。老板知道仅有交待是不够的,赵茹影肯定是要见人的。于是,老板想起了梦欣,老板虽然没和梦欣在B城约会,但和梦欣毕竟有暧昧关系。再说梦欣不是一直对自己的家庭虎视眈眈嘛,让她们见个面,不但对老婆有一个交待,同时也挫挫梦欣的锐气,让梦欣别再做这个梦。再说梦欣也是一个漂亮女人,拿梦欣向老婆交差无论对自己抑或对老婆面子上都过得去。
老板说:“她叫梦欣。”
“干什么的?”
“我律师所的。”
老板的回答让院长不解。师娘也不解,师娘说:“自己律师所的跑到B城约会,你骗谁呢?”“不是怕你发现了嘛。”老板厚颜无耻地说。老板话音未落,院长和师娘便乐了。老板刚想跟着乐,师娘突然暴跳如雷。师娘与其说是对老板发火不如说是对自己发火,师娘觉得自己真没出息,在这个节骨眼上居然笑了,这不是让敌人看笑话嘛。师娘觉得这样就过去了也太便宜敌人了。便说:“这个人能让我见识见识嘛,我常听你挂在嘴上。”
“这……”
“告诉你,如果不让我见,我们的婚姻一点都没救了。”
“是不是见了她,我们还有希望?”老板油腔滑调地说。
“见了再说。”师娘回答。
“那好,我打电话叫她来。”
“我不允许她到我家,嫌脏。”师娘说。
“那好,我约她在草坪见。”
校园内的那块大草坪,空旷葱郁,散步的人远远地对望着。阳光被四周的高树分割成一条条的风筝飘带,落在草坪上把绿地涂上一道道的金色。漂亮的女生三三两两地在草坪上走来走去。成双的情侣坐在草坪上看书,很刻苦的样子。老板望着走动的学生觉得真美好,于是便有了一声优美的叹气。梦欣已在草坪上散步。在草坪那头,梦欣丰姿绰约地走来,丰满的胸部裹在一件无袖的红色胸衣内,一对丰乳颤颤悠悠,抖动着跳跃着,不耐烦不听话跃跃欲试地向外冲撞。那是一对从乳罩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具有灵性的活物。大腿和臀部被牛仔裤包裹得紧紧绷绷,丰硕而又具有激情,饱满而又富有弹性。小腹下微微隆起的部分性感而又迷人,如一朵呼之欲出的菊花。漂亮的脸蛋微仰着,一双杏仁美目左右顾盼,流光溢彩。当时的太阳已经西斜,古典教学楼的尖顶挡住了太阳的光芒,在草地上投下一个巨大的阴影,有小风阴晦而起。老板远远地望着梦欣在草地上无所事事地走,身上糊满了人们残存的目光。那些红的、黄的、白的不洁目光像眼眵涂在梦欣身上让老板不忍目睹,而梦欣却浑然不知,将身体舒展开来在草坪上招摇。
当老板将一道崭新如霞的目光射向梦欣时,梦欣不由浑身一颤。她望着老板走近自己定定地立在那里。老板十分狼狈的样子,失魂落魄地走,走路的姿态显得忸怩。老板像一个落魄的商人显得邋遢而无生气。他远远地向梦欣眨着眼,那过多的眼语让梦欣不知所措。梦欣虽然无法回答老板的眼语,却用一种很灿烂的微笑迎接着老板。这时,梦欣发现老板的身后有一个女人,那女人紧跟着老板几乎瞄着前者的脚印走。站在梦欣的角度看他们正在一条直线上,就像两个重叠在一起的人。梦欣的脸一下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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