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你或许是因为那个丫头吧?”
“您说什么?”
亨民的语调和脸色都变得不一样了。但是,亨民尽量避免和吴益洙对视,接着说道:
“请您不要胡乱猜测了。这件事,完全和那个女孩无关。”
“你遇到茶英那丫头后,就动摇了,我一直在担心。女人本来就是那样的,她会抓住急速前行的男人的脚脖子……。”
“我不是说过跟那女孩无关了吗?”
吴益洙不住地点着头。
“那好。既然你这样说,我也没办法。我想再问你一句,那个决定,没有挽回的余地了吗?”
亨民低下了头。
“非常抱歉。”
“姜亨民只能这样吗?好像是我看错人了。”
“……。”
“可怜的小子。”
吴益洙仔细地打量着亨民,叼着烟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很长时间里,吴益洙只是在办公室走来走去,一边还在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在他的心里,对茶英的愤怒,比因亨民背叛自己而产生的愤怒还要强烈。很明显,亨民已经下定决心了。亨民是世经企划的顶梁柱,世经企划完全依赖着亨民。一想到这样的人才被一个不怎么样的小丫头抢走,吴益洙就好像要窒息
似的。
吴益洙停住脚步,说道,
“那么在这种情况下,你想到要接受组织给你的礼物吗?”
亨民立即说,
“当然。我会按照组织的规定把手指留下来。”
“看来,你已经下定决心了。”
吴益洙挪动着脚步说道。接下来,是短暂的沉默。
“今天,就请您拿走我的手指吧。”
吴益洙又停住了脚步。
“既然今天已经向我通报了,按照组织的规定,应该把手指留下来。但是,现在大事当前……。”
吴益洙轻轻看了看亨民,嘴角划过了一道冷笑。亨民完全表露出了自己的本意。但不管怎么说,吴益洙对亨民的手指之类的东西并不感兴趣。问题是必须圆满地解决崔太植这件事,所以他还需要亨民为此出力。
吴益洙接着说道:
“别说现在是大事当前,就算没有这件事,我也不想要你的手指。即使想着我们之间的情谊,以及以前你的功劳,我也不会那样做。”“组织不是有规定吗?”
“与组织的规定相比,我更看重我们的感情。也许你不习惯过这种生活吧。”
“……。”
亨民也完全打消了要把手指留下的想法。无论如何,如果让茶英看到不健全的自己,那简直比死掉还要难受。所以,他事先向吴益洙通报了一下。亨民很清楚,吴益洙绝对不是一个重情轻利的伟人。
吴益洙再次坐到了亨民的面前。
“不管你做出什么决定,我都不会要你的手指。只是崔太植的事,是你的责任,你必须圆满地解决。”
“我知道了。”
“至于你的去留问题,等这件事了结之后,再好好想一想吧。”
“很抱歉,不用再考虑了。等这件事结束后,我就会离开的。”
亨民的语气非常坚决。吴益洙轻轻拍了拍亨民的肩膀。
“知道了。到时再说吧。那可是关系到你前途的大事啊,应该仔细考虑以后再做决定。”“我已经考虑清楚了。”
“小子,我知道了。”
吴益洙尴尬地笑了笑。
8
鲇鱼、棕熊和大虎紧跟亨民在一起。
“掌握崔社长的资料了吗?”
坐在驾驶席上的亨民冲着鲇鱼说道。
“他正在桑拿浴池底下的组织总部里呢。”“走吧。”
亨民靠在座椅背上,闭上了眼睛。这是最后一次了。不,应该成为最后一次。这是最后一次为吴益洙做事,亨民一遍遍地这样安慰着自己。
开始在吴益洙手下做事以后,没有一件事是自己真心想去做的。因为亨民办事出色,所以现在到吴益洙手下才两年就已经成为组织的第二号人物了。但是,一切都没有改变。为了忠实地做吴益洙的左膀右臂,也为了能活下去,亨民只是在按着吴益洙的吩咐做事。
这件事是最后一次了。如果这两年里亨民沾到了吴益洙的光,那么他想把这最后一件事处理圆满作为回报,然后就收手。不管怎么说,吴益洙都不是可以和自己走同一条路的人。吴益洙这个人,他手下的任何一个人,都只不过是为了满足他贪欲的道具而已。即使没有和茶英的约定,亨民早晚也会摆脱吴益洙的阴影的。
在组织总部的入口处,站着两个大块头的警卫。棕熊走在最前面。“崔社长在里面吗?”棕熊刚把笨重的身体横在前面,那两个大块头就变了脸色。
“刚刚还在,有什么事吗……。”
“你没必要知道,小子。”
棕熊用他那像锅盖一样的大手把大块头推进了门里面。大块头还没来得及用力,就顺着台阶滚了下去。大虎把另一个大块头也推到了门里。
等亨民一行人都走进去之后,大虎就把百叶门拉了下来。前面的棕熊刚走下台阶,里面忽然就跳出了一个体格健壮的小伙子。他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棕熊的拳头已经首先打中了他的下巴。他摇摇晃晃向后退了几步,棕熊也跟上前去。几个小伙子一下子从四面八方跳了出来。
亨民粗略地估算了下,心想这么多的人绝对不可以掉以轻心。于是,他也迅速地投入了战斗。两个小子立刻在亨民的脚下无可奈何地摔了出去。鲇鱼的身形也非常敏捷,又有两个小子在他面前滚倒在地。棕熊飞起一脚,一个小子被他打到了组织总部的门上,大门立刻被撞碎了,那个小子也重重地摔到了门里面。
有一个家伙不知什么时候抄起了一根木棒,正朝棕熊的后脑打去。就在这时,亨民飞快地踢出一脚。还没等那个家伙手中的木棒碰到棕熊,亨民的脚已经踹到了他的身上。那个家伙立刻手拿木棒摔在了地上。接着,棕熊也气势汹汹地跑上前去。
就在鲇鱼转过身的一刹那,有个摔倒在地的小子不知从哪抓起了一把刀子,向着鲇鱼冲了过来。
“鲇鱼小心!”
亨民大声喊道,冲着拿刀的小子踢去。亨民的脚踢中了那个小子的下巴,几乎就在同时,他手中的刀也砍到了鲇鱼的肩膀。刀子原本是瞄准鲇鱼胸口的,但那小子被亨民踢了一脚,所以刀子只砍中了鲇鱼一侧的肩膀。紧接着,拿刀的小子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兔崽子,竟敢砍破我的衣服!”
鲇鱼瞥了一眼自己渗出血的肩膀,怒气冲冲地走到了那个小子的身边。战斗并没有持续太长时间。鲇鱼拽起砍过自己一刀的那个小子,给了他一顿拳头大餐。这时,战斗已经基本平静下来了。
直到现在,还没有见到崔太植的影子。他手下的那些家伙就像虫子一样,在地上蠕动着。棕熊挥舞着木棒,把他们赶到了一起。大虎把房里的客人们也轰了出去,亨民向收银台的女人走了过去。
女人已经面如土色。刚才两方展开战斗时,她不知所措,一直呆呆地站在那里。亨民冲着那个紧张的女人问道,“崔社长在哪里?”
女人不敢回答,只是用手指了指旁边的方向,她的嘴唇在不停地哆嗦。亨民顺着女人手指的方向,走了过去。鲇鱼紧跟在亨民身后,鲇鱼的肩膀已经被血染红了。
“伤口没事吧?”
“只不过是小孩子的把戏而已。”
鲇鱼微笑着打开了房门。宽敞的房间里,崔社长正在独自喝酒。
“真了不起啊。到底还是姜室长有本事。来,喝一杯吧。”
虽然十余名部下在短短的几分钟内全部被打趴下了,但崔太植竟然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崔太植不愧是崔太植,果然很有胆量。亨民再次意识到,他决对不是一个好对付的家伙。鲇鱼掏出折刀,说道:
“也许今天会成为祭祀的日子,你怎么还喝酒啊?”
崔太植瞟了鲇鱼一眼,嘴唇在不停地抽动,好像是在咬牙。亨民从衣袋里掏出一份文件和一支圆珠笔,一起扔到了桌子上,然后低声说道:
“崔社长您也知道,我们社长在世元酒店费了很大心思。您没理由把它抢过去。我也不说什么了,您只要签个字就可以了。”
崔太植放下酒杯,粗略地看了一遍文件。然后又把文件推到亨民一边,重新拿起了酒杯。“让我放弃竞标。那你们就想错了。让我在这张纸上签字,那所有的事情不就都顺从吴社长的心意了吗?”
鲇鱼接着崔太植的话说道,
“这个跟你没关。我可没有耐性,赶快做决定吧。要么在文件上签字,要么我就在你的脖子上留个记号。”
亨民接着说道:
“我们既然来了,就不打算空手而归。请赶快做决定吧。如果不签字,那就要把脑袋交出来。”
鲇鱼仍旧熟练地玩弄着手中的折刀,他一侧的肩膀已经完全被血染红了,血顺着他的胳膊流到了手背上。房间里,弥漫了紧张的气氛。崔太植的表情有些紊乱。
最后,崔太植把杯里剩下的酒全都喝光了,然后把文件拽到了自己面前。
“姜室长,你记住。我在这张纸上签字,并不代表所有事情就这样结束了。”
“一切都关系在崔社长身上了。签字以后,如果有什么差错,那就请您准备为此付出代价吧。”
崔太植用锐利的眼光盯了亨民很久,他的嘴唇在不停地抖动。但是,他一句话也没说就拿起了圆珠笔。
崔太植签字的时候,鲇鱼仍然把弄着手中的折刀。
“他好像说还要做什么似的,大哥。刚才进去的时候,应该把崔太植这小子的纫带给割断了。”
棕熊边往外走,嘴里边嘟囔道。
“崔太植这小子,难道我们还要老老实实地向他退让吗?”
驾驶汽车的鲇鱼的脸上起了疑云。
“这样,他应该会听话了吧。”
“崔太植这小子,比我们想像的还要难对付。”
“哼……。”
亨民长出了一口气,从鼻子里发出了短促的一声。亨民的心里也有些怀疑。虽然一开始就没想到要给崔太植放点血,但今天这样做无疑不太足够。因为无论如何,崔太植也不是一个好惹的家伙,他不会这么轻易就被吓倒的。
作为亨民来说,这是他最后一次为吴益洙做事了。因此,应该处理得更加圆满。虽然他知道离开组织很难,但他也绝对不会反悔。
亨民点着香烟,深深地吸了一口。不管怎么说,这是最后一次了。只希望能进展顺利,以后就只是吴益洙一个人的事情了。
9
茶英从学院出来,向图书室走去。走着走着,她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过头,看着倚在街道拐角墙上的那个男人。尽管那个男人低着头,但茶英还是立刻认出了他。没错,那是亨民。茶英有些疑惑。从学院大门出来的时候,虽然看到有一个男人倚在墙上。但是茶英根本什么都没有想,就从旁边走了过去。为什么没能第一眼就认出他呢?茶英感觉自己对亨民犯了很大的罪。
茶英走到旁边的时候,亨民仍旧低着头,丝毫没有觉察到。以前,并没有见过亨民这个样子。茶英不想马上叫亨民的名字。不知为什么,有一种莫名的紧张向茶英袭来,甚至连她的心都开始不安起来。
“亨民君。”
茶英的声音就像一只蚊子在叫唤。亨民好像没有听见,一点反应都没有。
“亨民君。”
茶英略微提高了声音,同时还用手摇了摇亨民的肩膀。
“是茶英啊。都结束了吗?”
茶英闻到了一股酒味。亨民的眼神和表情都显得有一些懈怠,这也是茶英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刹那间,原来茶英心中那种紧张变成了不安。
“喝酒了吗?”
“嗯,喝了一点。”“好像不是一点吧?”“真的只是一点。走吧。”
亨民搂住了茶英的肩膀。
“什么时候来的?也不联系……。”
“刚才。我突然想偷偷地看着茶英。”
“没出什么事吧?”“什么事……。”
但是,茶英能感觉到亨民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去哪里呀?”
“去兜风怎么样?”茶英没有回答,只是以无法掩饰住的不安神情望着亨民。结束了一天寿命的太阳,正抖动着身体向江面上拨撒阳光。一艘游船穿透阳光,在江水中慢慢地前行。游船上,一对男女不知在向谁热情地挥手。
亨民正在抽烟,茶英问他说,
“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吗?”
“有什么事啊?”
“已经写到亨民君的脸上了。大白天为什么喝酒啊?”
“没什么特别的事。只是突然赶上酒席罢了。”
“不是什么不好的酒席吧?”
“不是。”
“那就万幸了。”
茶英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把头转向了江水一边。亨民长长地吐了一口烟气。费了很大力气吸进嘴里、然后又吐出来的烟气,立刻消失在虚幻的空气中。其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即使不是和茶英的约定,亨民早晚也会收手不干的,只不过茶英把时间提前了而已。如果说还有什么令亨民牵挂的话,那就是茶英了。现在离茶英论述考试的日子只剩几天了,但是亨民却不能一直守在她身边,总是有些惋惜。虽然亨民原本打算等所有的事情都圆满解决以后就立刻收手,但却碰巧遇到了崔太植的事,看来也只好等这次事情结束以后再做打算了。等茶英的论述考试结束以后,亨民也就可以离开组织了。但是,不知道会不会有意外的事情发生。
尽管想法变了好几次,但按计划行动才是最佳方案。并且,亨民也想在按照茶英的意思
完全与吴益洙决裂以后,听到茶英合格通过论述考试的消息。
鲇鱼那几个人,还让亨民的心里有些混乱。特别是在鲇鱼的面前,亨民更觉得对不起他。尽管亨民只比鲇鱼大一岁,但鲇鱼完全把自己当作亲哥哥了,可自己却背叛了鲇鱼。
昨晚,亨民和鲇鱼喝了一夜酒,以求得鲇鱼的原谅。对于亨民,鲇鱼也用眼泪做出了回应。
快到天亮的时候,亨民暂时闭上眼睛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又独自一个人喝了些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