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化(陆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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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化(陆涛)- 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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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胡子脸上淌着汗,又再问,他的话,被刚从容房部出来的一个瘦小的中年人听见。他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在走出办公区时就看见一个彪形大汉朝着小姐瞪眼,挺奇怪,便走到这边来。他是为总裁来这里确认预约房间的。他是广东人,不愿意过问与自己无关又不挣钱的事,只是先听见大胡子问“他怎么不能挂起来”,又问“该挂哪儿”,便担心大胡子是不是玩股票倒了霉,一夜间成了穷光蛋,找这好地方“自杀”来了?那还了得!总裁有大事到总统套房来办,他要介入一下,得把问题搞清。他所在的彗星公司已有两个人自杀了,也是在广州一家高档酒店,还搭上了一个妓女的命。
  “戒位先僧(这位先生),”他噪音细细的,强卷了舌头学着普通话,“垒干嘛把记己挂起来(你干嘛把自己挂起来)?”
  大胡子还瞪着圆圆的眼睛听刘小姐的回话,身后冒出这么一个声音来,听不懂还好,因为能听懂才一听就火了:“你他妈说什么(他就这句话利索)?挂……挂我……我呀?他妈的!”
  “垒己么骂人(你怎么骂人)?”中年人特别不高兴,可就是有股认真劲儿,非弄明白了不可:“垒不戏闻把记己挂到拉垒吗(你不是问把自己挂到哪里吗)?”
  “挂……挂他妈的牌子!”大胡子狠狠瞪了他一眼,想再继续问刘小姐,便转回头不再理他。“说……挂哪儿吧!”
  “挂牌己(挂牌子)?”广东人好生奇怪:“总统套房不戏有牌己吗(总统套房不是有牌子吗)?”
  “懂……懂……懂你妈的蛋!”大胡子有点气急败坏,习惯地捋了一下袖子,就要捏住这瘦小的家伙。哪知道那广东人特机灵,早跑到一边去了。“别……他妈的跑!”
  “记里仅摸土匪都阁以剧进来(这里怎么土匪都可以住进来)?”广东人大声喊着。“有没有搞错?”
  徐娟径直走到大胡子跟前。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脸上显露着亲切的微笑,挡住了正要追广东人的李伟,说:“先生,对不起,我能帮您做点什么?”
  大胡子收住脚,愣了神,眨着眼睛:“做……做……”
  “先生别着急,”徐娟用手指了一下办公台前的沙发椅,“请您坐下,慢慢说。”
  大胡子忽然变得十分听话,就走到沙发椅旁,坐下了。“小……小姐,我……我我们王总的牌……牌子要挂、挂起来。”
  “对不起,先生,”徐娟站在他身旁,声音依然很亲切,让大胡子听了心里暖洋洋的:“我能知道一下,先生您要为王总挂什么牌子吗?”
  大胡子一听要看牌子,便手舞足蹈地从沙发椅上跳起来,从办公台上抱起用大红绸子包得严严的牌子,一层一层地解开,嘴里还特别兴奋地说:“这是请……请他妈的著名书法家,”这样说才能利索,还飞快地看了徐娟一眼:“写……写……写的国……国……国宝!”不带“他妈的”有多费劲儿,他越想在徐娟面前利索点,反而越是不行,便使劲跺了一下脚。
  徐娟还帮着他的忙,下意识地看了刘建华一眼。刘建华赶紧伸把手,撤去了红绸布。大胡子李伟满脸放着红光,把面朝着面的两块木牌子翻开,平摆到办公台上,又抓起另一块小一点的木牌子,放在两个牌子中间的上方。
  徐娟认真地低下头,看见雄劲有力的书法:
  得个女儿为公主,
  生个儿子当国王。
  横联是:
  优生必优育
  
  8
  孟媛不喜欢拿腔作调的把自己当个什么人物。她喜欢真实,而她认为的“真实”就是直来直去。所以,当她刚才单刀直入地问赵志,为什么不把客人备记录中的“特别医护”和“保温车辆”弄得更准确些,她看出赵志的不悦。她有点后悔,想换一个角度或调整一下方式,却不知道该怎么说。她想告诉赵志,他提供的备忘录办公室已经输入计算机,结果保健医务部给客人请来了一个盲人按摩师,可客人分明是要一个妇科医生提供服务。后勤部竟为客人准备了一部冷藏车,哪知道客人是要接孩子用的。她并没有对他态度生硬,可能就是说得太直了,才使赵志感到不快。她看着他走出自己的办公室,自己倒真有些不快起来。赵志就有那么一股劲,近不得,远不得;冷不得,热不得。发自内心地说,她并不讨厌赵志的傲气,甚至还有点喜欢。总统套房需要这么一个气质的人。有时候,赵志看上去比贾戈更像个总经理。
  她忽然想起贾戈来,便伸手摸向电话机,清脆的铃声先响起来,吓她一跳。
  “阿媛,让马达里到天津来接我。”
  “喂……贾戈?你在哪儿?是现在?”
  “对,现在。”
  “你还知道回来呀?那儿多好。”
  “别瞎扯,我回去吃午饭,你等着我。”
  “干嘛等你?你参加叶子君的宴会多好?”
  “又来了!我回去跟你说。”
  “快挂了吧,多给你留点时间。”
  “阿媛,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拜拜!”
  “中午见。”
  她挂上电话。
  听贾戈的语气,看来叶子君的问题解决了。又知道中午贾戈就要回来,顿时心情好了许多。
  王卫东没进浴室时就犯蒙。
  起先是在浴室门前迷惑了好一阵子,因为没有找到他想象中的把手。两扇巨大的磨砂玻璃门非常漂亮,不仅没有拉手,连门框也没有,只是两扇玻璃,上面雕刻着龙凤呈祥的图案。他用手推着其中一扇玻璃,不敢太使劲,怕把玻璃弄坏。他没有推动,想往一边拉又没个抓处,用了一分钟时间竟没能进去,看来,所谓“豪华”原不是人人能享受的,对他来说倒是受罪。他又用手抚摩一下,这回不知怎么门却自动打开,才明白这门是电子触摸式的,只是他没找到机关。
  这会儿他走进去,浴室的灯像有人操纵似的缓缓亮起来,刚觉得亮到恰到好处时,便真的就好了,他回过头来想看看那扇门是不是自动关上?他着实吓了一跳;身后不见了门,是面墙壁,根本就不曾有门似的。从外面看明明是那扇磨砂玻璃的门,在里边却看不到玻璃,乳白色的墙上趴满了小狮子,还都睁着眼,发出隐隐光亮,实实在在有点吓人。仔细看过,狮子都是浮雕。他无奈地摇摇头,向里走几步,看见一点不比睡房小的浴室,感到惊讶。也许装演太华丽,他竟不知这是不是浴室?站在那儿发起呆。
  他镇了神儿,看见一个像双人床大小的浴盆,便走过去,脱掉身上最后一件遮掩的东西,小心翼翼地迈进去,又找不到打开水龙头的开关。这真叫人心烦。远不如在家里的卫生间烧壶开水洗起来痛快——况且家里早已安装上煤气热水器。找不到可以打开水的开关,头顶上也没有他想象中该有的龙头,不免有些恼怒,又从浴盆里出来。到总统套房想洗个澡,是不是得先上个培训班才行?幸亏他不是“总统”,否则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这个浴室的设计者拉出去毙了。
  也许有“贵宾须知”在什么地方,他只是顾了秀英,没得工夫找来看。这时他注意到那边倒是有个门,便走过去,怕又有机关,在门上摸了半天也没摸开,只轻轻一推倒是开了,来到显然是按摩室的屋子。那边还有一道门,他这回有经验,用手一推,果真开了,竟又回到大客厅,他赤裸裸地站在那儿,便想除了设计者,该把这儿的总经理也拉出去一块毙了。折腾半天,连个水滴都不曾见着,使他从恼怒变成愤怒,又回到两扇玻璃门前,用手摸着玻璃门中间的缝隙——实际上还没摸着的时候,门便无声无息地自动打开。这下他明白了,也不是他想象的“触摸”式开关,该是红外线控制的,那会儿因为只推其中一扇玻璃才没打开。他又重新走进浴室,多了个心眼,扭回着头往里走,便见他走一步那门便关一点,走出一米去,门便全关上了。退回一步,门便又打开一点,他笑了,还拍了一下脑门。这该是应当想到的,总不能让“总统”走出浴室一定要绕过按摩室才行吧?
  这门该怎么锁住?肯定还有机关。现在的问题不是锁住门,是如何能洗上澡?他就不信会打不开水管。他又迈进大浴盆里,坐下去,然后侧过脸来看着墙,终于发现有三个红色的亮点。这一定又是什么机关。他用手指随意摸了一个,果真听到一点极为轻缓的声音,便回过头来等着出水。没有水可出,他愤愤不平地又回过头来看,便吓了一跳:一个抽屉模样的冰箱柜从墙里探出来,里面有两听冒凉气的可口可乐。他拿出一听叭地一声就拉开环,往嘴里倒,既不可口也不可乐,满肚子的可气。他又摸了另一个红点,这回该有水了吧!他听到一阵熟悉的摩擦声,莫名其妙地回过头来。吓了第二跳,对面的狮子墙竟打开,出现了三个硕大的电视屏幕。他侧过脸再看红灯下又探出一个匣子,里面装着遥控器。他取出来,遥控器上尽是密密麻麻的按钮,最上面一个肯定是启动电视的开关,他按了一下,电视果然就亮了。
  他瞪着惊愕的眼睛看着电视屏幕,弄不清是什么节目:只见一个女人正在脱下上衣,露出白皙皙的身子,两只大奶还颤微微的。莫不是“总统”们洗澡之前,是要先看一段色情节目方可以开洗?他使劲地揉了一下眼睛,电视上赤裸着身子的女人他分明是认得——不可能不认得,竟是自己的媳妇秀英!
  他不知是怎么回事?过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原来这浴室中的电视屏幕是监视系统。他看见秀英下了床,从衣柜中取出一件睡衣套上身子。自己嘿嘿地笑了。看来“总统”洗澡是不要看女人干什么,原来怕暗杀吧,洗澡的时候能监视到总统套房大套房的全部。另一个大屏幕是客厅,光线柔和又好看。第三个屏幕没有亮,不知是藏在什么地方的镜头对准了哪儿。还是没有水。他这回信心百倍地摸了最后的一个红色亮点,只等着水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等了好一会儿仍不见有水,一抬头,竟看见刚才还黑着的第三个屏幕上出现一个女人,正笑眯眯地望着他,被吓了一大跳。他有点恼羞成怒,被一个他从未见过的女人——好像是服务员,就这样看见他的模样,真是活见鬼了!
  他刚想喊叫,倒听见她先说话了:“先生,需要我帮您做点什么?”
  “不要不要!你别看,快走开!”他喊着,还用手捂住了自己的下身。
  “对不起,先生,您是在浴室里吧?我看不见您的,我在大套房的门口。请原谅没能事先帮助您。请您从墙上第一个红灯的地方取出遥控器,另一个是小冰箱,第三个是呼叫服务员的信号。遥控器第一排键左面第一个,是控制浴盆的启动键,第二个打开时,您说话我方能听见。打扰您了。”
  他看见她像背天书似的说了一通,便见屏幕一闪又灭了。他明白了,看来在这里出洋相的自己肯定不是第一人,要不这服务员怎么这么有经验,会知道自己遇到什么问题?要是看看贵宾须知就好了,他想起来,那精制的皮夹子就放在大客厅的茶几上。
  他按照服务员刚说的,按动键钮,便感到水从身上、四面八方冒出来。不一会儿,刚满了的水还会震动,好像有人在抚摩着他一般,特别舒服。他看着清清的水,又冒出泡沫来,散发出一股奇异的香味,浑身上下都在被水流轻轻按摩,犹如进了仙境。他不用动手,便可以洗干净,这让他感到开心,又拿起遥控器,想找水温的调节开关。
  他这时又抬起头,从监视屏幕上看见秀英没有上床躺下,而是在一个饰物柜前站立。那会儿懒洋洋地喊累了,就是冲自己撒娇呢。他饶有兴致地看着秀英摸摸这,摸摸那,最后拿起一个花瓶来,放到眼前看。他忽然想起刚才服务员说过的,按动了他说话外面可以听见的键。
  他觉得好玩,想跟秀英开个玩笑:“秀英,花瓶好吗?”他的话音刚落,便见秀英抬起头,不知是否听见了他说话。也许弄不清声音是从哪儿传来的吧,正在四下张望着。
  “听见了吗?”他还故意地压着喉头,粗声粗气地说。
  “妈呀!”
  他听见监视器里传来秀英一声喊叫,花瓶也从手中脱落,掉到地上摔碎了。他没想到会吓着她,刚想再喊什么,只见秀英身子一软,竟坐到了地上。
  
  9
  徐娟万万没想到,大胡子是要把三块字牌挂到大堂门口,这也太过分了。她看见大胡子怒气未消,也不便表态,便请他先回房间休息,过一会儿就答复。李伟用手捋着下巴上的胡子,好像非常理解面前这位漂亮小姐,点头同意,三步一回头地走向大走廊。在大堂门口录像的人,围着刚才被大胡子追着跑的中年人录了点什么,这会儿也走进大堂。徐娟本想对文建华说句什么,但话没出口,走向办公区,回到办公室。这事有点难办,总不能就让挂了,总统套房大酒店岂不成了妇产医院?
  她拿不准主意。不定什么时候大胡子又会到大堂折腾。那个刘建华怎么回事?刚才为何不请客人到会客室?任凭了客人发火不说,又什么时候给自己打过电话?她觉得奇怪,电话响不可能没听见。
  她拿起电话,拨通大堂副理处:“喂?是刘小姐吗?”
  “是我,徐部长。”
  “十分钟前,你给我来过电话吗?”
  “没有,徐部长。我本来要打给您,赵经理正好走过来,说他刚从公关部出来,让我打电话给孟主任的。怎么,徐部长,您在办公室?”
  “噢,不。我知道了,谢谢你。”
  “不客气,徐部长。这种事我确实处理不了。给您添麻烦了,真对不起。”
  “别这么说,刘小姐。回头再谈,再见。”
  她挂上电话,忽然心里有些不平静。赵志——赵经理是什么意思?她又联想起昨天早上“总统卫队”的事,弄不明白他的心思。她又摇了摇头,或许应该明白,比如现在这块字牌的事,的确不好处理。她只是不明白赵志为什么对自己这样,把问题转嫁给孟媛,似乎不完全是处于工作上的考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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