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生舫- 第22部分

　　
　　“我早就说你认得嘛。”秦姑娘说道。
　　
　　“然也！那个……呃……木孔？”密罗多咂咂嘴——又忘了这老头的名字，真该死！
　　
　　“多明布空！”秦姑娘白了一眼这个没头脑的魔神。
　　
　　“不碍！老贼！本王此番断不会轻饶了汝，认命吧！哈哈哈！”密罗多吵嚷着，但是并没有人搭理他。被孤立的魔神就这么跳脚嚷嚷，仿佛跳大神一般。
　　
　　何副叹了口气，拿了件袍子给老者披上。老者这才缓缓睁眼，道：“汝等可是要取本仙性命？不必如此大费周章羞辱本仙，来取便是！”
　　
　　“呔！这可是汝亲口所言，不得反悔！”密罗多说着就往前冲，想要结果了眼前这裹着袍子的老神仙。
　　
　　秦姑娘散了一道符，一个绊子出现在密罗多脚下。可怜的没有防备的魔神君摔了个嘴啃泥，因为冲力又撅着屁股向前滑行了一段才慢慢停下。
　　
　　“哈哈……”紫鸢大笑——这密罗多的伪相确实是一副好皮囊，可现在凹的这造型实在不美观，说白了是滑稽的很。也难怪性子直爽的紫鸢毫不掩饰就大笑出声，一旁的观天都是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蓝铃在一旁却有些担心——这魔神可别因为嘲笑一时就昏了头脑，做出些不该的事情来。
　　
　　秦姑娘也有这样的担忧——从她看到密罗多用伪相出现的那刻，就一直保持警惕。此时她收到何副递来的眼神，明白密罗多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于是秦姑娘出声道：“小密别急，今天把这老头叫出来，咱们新仇旧账跟他好好算算。”
　　
　　密罗多正涨红着脸从地上爬起，想要发作，却看到秦姑娘面带微笑，神情自若，一点也没有下绊使坏的内疚感。不由疑心：难道是他人使诈？不然！这三生舫除她无人能施法术……莫非她另有打算？……想了想，还是不得所以然。于是干脆直接问道：“此贼与本王有宿怨，秦女子亦然。新仇旧怨不过命一条，为何出手阻止本王？”
　　
　　“此妖所言确然！本仙与汝等再遇，不过以命相搏，何惧！”老神仙气宇轩昂，骨气是有了，可显然没看清眼下这形势——闭嘴才是真理。果然，他这番话立刻得到了密罗多的强烈赞成，握拳又朝老头冲了过去——就算没了法力，一个青壮年空手殴打老年人，不死也会残的。
　　
　　于是秦姑娘默默地看着气宇轩昂的老神仙从鹤发童颜变成了鼻青脸肿，哀呼惨叫连连。其他人既不清楚老头的来历，也不清楚秦姑娘的打算。于是大家很有默契的站成一排，看密罗多挥着拳头追得老神仙满屋子乱窜。
　　
　　闹了很久，老头逃跑的速度和技巧也开始升级——显然他并不能身体力行“以命相搏”的理念，但他一流的闪避技巧使得密罗多不能够轻易近身殴打，反而追着跑有点被戏耍的感觉。闹剧上演了大约一刻有余，秦姑娘终于开口道：“好了，别打了。”
　　
　　密罗多于是停下动作——这老头不是一般的能跑，一番追打他也累了，需要中场休息，蓄力再战。老头多明布空见状放下抱着头的手，顺便往远离密罗多的地方偷偷挪了两步，心有戚戚焉。这搏命的方式显得滑稽可笑，然而没办法，即使是魔神、神仙，想在三生舫上掐架也只能采取原始的肉搏战。
　　
　　“这次布阵动用了五石的力量，所以结界显得弱了。小密恢复了伪相，老多——啊，多明布空，也显得耐打了不少。”秦姑娘说的悠然自得，一边却用凶狠的目光将老神仙反对的目光驳回。
　　
　　自己都不知道活了多少个年头，今朝又是裸奔又是被追打现在又被起了个不三不四的绰号——连反对都不能，多明布空登时自怨自艾起来。可嘴上还是逞强：“如此羞辱本仙，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一旁气喘吁吁的密罗多似乎被注了一针强心剂，兴高采烈道：“老贼！本王成全汝！”一边作势又要追打。
　　
　　秦姑娘轻念心诀，两道灵符随机散出，将密罗多和多明布空两人牢牢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话还没说完！”秦姑娘似有动怒道：“你们两个的恩怨我管不着。不过我今天既然动大阵仗召回多明布空，就是打算让他回去的。”
　　
　　“怎生如此！”密罗多嚷道：“怎得便宜了此贼！”
　　
　　“我已经决定了。”秦姑娘说道，并撤走了阻碍多明布空行动的符咒。老神仙挪了挪身子——虽然被密罗多狠揍了一顿，但行动并无大碍。这秦姑娘说是要让自己走？没听错吧？老神仙有些诧异的看向秦姑娘，却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你可以走了。不过离开了这里小密还要追杀你的话，我可管不了。所以，要走快走！”秦姑娘这么说。
　　
　　密罗多见反对无效，又吼道：“新仇旧怨未清算，怎能容这贼逃脱！”
　　
　　“刚才你揍得畅快，就算是报仇了。”秦姑娘说道。密罗多急道：“秦女子！缺心眼！怎能便宜此贼！”一边扭动着想要挣脱符咒的束缚。行法阵后，五石形成的结界力量似乎又弱了几分，密罗多的魔力也恢复了一些，眼看那符咒的束缚渐渐弱了下去。
　　
　　老神仙原本警惕并有些迟疑地向洞口挪动着，看密罗多似要挣脱那符咒，急忙慌乱的跑了几步挨到出口的地方。没有人阻止，他却自己停下了脚步：“言语虽有异，然样貌无差，汝即是秦氏真莲乎？”
　　
　　这几千年前的老神仙和密罗多一个样，说话都是那么文言。不过该解释的看来还是不能免。秦姑娘吸了口气，说道：“正是。”
　　
　　老神仙露出了然的神情，秦姑娘又说道：“此地名为三生舫，已是两千多年之后。此番多亏密罗多献血才将你召回。当年虽是阴差阳错，然一切即成注定，孰是孰非也不便多计较了罢……”
　　
　　多明布空露出诧异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才吸收了秦姑娘那一番话。神情有些恍惚的说道：“未曾想一面再见千年已过……也罢，即如此，本仙还需复命……”说着偷偷打量秦姑娘的脸色。
　　
　　秦姑娘笑笑说：“请便。”她很清楚放这老头在迟疑什么。放他回去等于放虎归山——天界的惩戒在所难免。不过这家伙似乎还没有充分理解眼前的情况——这么长久的时间里，自己一直在躲避天界的追击。如论技巧心得，比他刚才他躲避密罗多的拳头，那简直就是沧海对一粟，永远对瞬间的差距。
　　
　　于是老神仙不再迟疑，作揖告辞。秦姑娘欠身还礼，一边招呼紫鸢带路送客。那密罗多急得嗷嗷乱叫，却无法挣开那符咒的束缚，只能眼睁睁看着宿敌全身而退，一边问候着对方的祖宗十八代，还高喊些若要再见绝对将其挫骨扬灰，灰灰再烧灰之类的狠话。
　　
　　蓝铃看不下去了——其实目睹一位老人被痛扁的时候，她就看不下去了，但是碍于秦姑娘的默许，她也只能忍着。可这时候她忍不住了，开口道：“你也将他一顿好揍，俗话说得饶人处且饶人，你也不要得寸进尺啊！”
　　
　　谁知那魔神对蓝铃的话倒是听得入耳，立时安静下来。歪着头想了一会儿，笑逐颜开道：“蓝姑娘所言极是，本王不与此等小人计较！”
　　
　　蓝铃被他态度的急速改变弄得一愣一愣，不过听到他说不做计较还是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秦姑娘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由掩嘴笑道：“真是一物降一物……”
　　
　　蓝铃一听在说自己，脸立马又红了。密罗多却是嘿嘿傻笑，等于是默认了一般。
　　
　　“不过……”秦姑娘一说不过，密罗多马上收起傻笑的哈喇子，严肃的看向她，等待着一番高论。
　　
　　“小密你就是说话太古典了，我们三生舫的人都不这样。你要多看书，这叫与时俱进知道吗？”秦姑娘半开玩笑半认真的说道：“这样你和蓝丫头才能有更多共同语言，也方便交流啊，你说是不是？”
　　
　　密罗多忙不送跌的点头说是是是，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不过这书还真不知道要看些什么，于是虚心求教秦姑娘。秦姑娘也不吝惜，从石壁上取下一面凤鸟纹铜镜，慷慨的递给密罗多，并解释这铜镜内通一方天地，里面藏纳着众多书籍的精华。还郑重其事的将打开铜镜空间的心诀写在密罗多手掌上。
　　
　　密罗多念动心诀，果真从铜镜中顺利取出一本本书籍，有线装的、塑封的、拓本的、铅字的、古典的、言情的……古今中外，包罗万象。
　　
　　“读完这些，一定收益颇丰。”在秦姑娘的鼓励下，密罗多喜不自胜，怀揣着宝贝镜子连连道谢，一边告辞——恨不得插上翅膀马上飞回魔界的宫殿，早日读完这些书籍，然后和心上的蓝姑娘促膝长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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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姑娘挥手送别密罗多，回到五石室——她亲自送密罗多离开三生舫，免得出岔子。一来避免他遭遇多明布空，再来自己往返比较快——接下来还有很要紧的事情呢！
　　
　　紫鸢已经先一步回来了，观天正跟她说着密罗多捧回去一堆足够读上三十年的书。紫鸢哈哈大笑这魔神真傻，一边又忍不住赞叹其实傻子还蛮痴情的。粗神经紫鸢对面的神经质脸红妹蓝铃一副局促的样子，秦姑娘仿佛看到她头顶透出的青烟——脸红得快要烧爆了。
　　
　　何副还是一脸漠然的站在一旁，所有人都和平常一样。可是很快，他们就要各奔东西，或许有生之年都不会再相遇。秦姑娘很清楚，放走多明布空会发生什么事情——千年来，三生舫是依靠神息掩盖气息的，失去了神息的掩盖，这里就如同一艘黑夜里灯火全开的海上豪华游轮。或者说是秃子头上的虱子——四周无屏障，一目了然。放走多明布空就等于曝露了三生舫所在的地点，这里不再安全。所以秦姑娘决定让三生舫上的人自己决定去留——贯彻一向的民主，最后也是。
　　
　　“好了，这些打住。说说你们的决定吧！”秦姑娘尽量让自己看起来笑得自然。




〖白·第十九章〗座谈

　　“我说过我要留下。”何副率先表态。
　　
　　“嗯。”秦姑娘点点头认可，继而问道：“那么你们几个呢？”
　　
　　“你还没说红莨的事呢！”观天说的和颜悦色，像是友人间的善意提醒。
　　
　　这个男人不好对付，秦姑娘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么多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理由大家心知肚明——真的只是承诺而已？承诺值千金，不过也已经是千年以前的承诺了。或许观天的实力使得他可以长久的跟随在自己身边——说白了，利用的成分也沾了不少。承诺已经没了约束力，但是靠着这单薄如纸的借口，大家继续走在一起。
　　
　　秦姑娘笑笑，早知会有此一问，干脆把一切都摊牌了吧！“这一说，话头可就长了……”秦姑娘幽幽说道：“何副，给大家沏一壶茶吧，大家坐着慢慢说。”
　　
　　“是。”何副退下。
　　
　　秦姑娘凝神促动心诀，石室内的布置发生了改变——五石向周围散开，回到了各自原先的角落。原本石室中心布阵的地方多了一张圆桌，周围围着五把椅子。
　　
　　“坐吧。”秦姑娘说道。
　　
　　众人坐下。
　　
　　“从哪里开始说比较好呢……”秦姑娘嘟哝着，托着下巴想了一会儿，说道：“还是你们提问，我来回答吧！”一边环视着众人，看谁先提问。
　　
　　“我还是那个问题：红莨小妹妹呢？怎么没来？”观天笑起来带着几分儒雅的气息，问的问题却是一如既往的执着，有些咄咄逼人。
　　
　　“你说的红莨，是红丫头？”秦姑娘的话引起了紫鸢和蓝铃的疑惑——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应该就是你平日所说的红丫头了。她到底是谁？”观天继续问道。
　　
　　秦姑娘笑笑，说道：“你也应该看出来了，红丫头和她们两个不同。虽然我跟你们说红莨是我创造的，但是她没有自己的思想，只是按照我的指示办事——从某种意义上说，她和傀儡没什么差别。”
　　
　　观天点头：“没错，原本我以为是你想要一个无条件服从自己的傀儡，所以故意这么做。但是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
　　
　　“哦？”秦姑娘有点赞赏的语气：“什么时候发现的？”
　　
　　“也就是前段时间……这丫头说话多了，而且有了自己的情绪。”
　　
　　“啊……也不怎么样嘛，看来你发现了没多久啊！哈哈，我高估你了。”秦姑娘哈哈笑道，颇有调侃的意味。
　　
　　观天无所谓的耸耸肩：“本来就不怎么样。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这只是问题之一，你先回答吧！”
　　
　　“好吧。”秦姑娘说道：“红莨其实是一个容器，用来存放常境魂魄并使其规整的容器。原本在人界寻到的碎炁并不多，于是我只是封印在铜镜的空间中。但是到了三途河上之后，碎炁的收集进展加快了不少，原先存放碎炁的空间很不稳定，碎炁在其中的保管也不妥善——非常容易消散。这些原因使得我必须制造一个能够是碎炁规整的容器，于是我创造了红莨——跟为了逃避天界追踪而消耗灵力创造的紫鸢、蓝铃不同，红莨的创造一开始就有明确的目的，所以我不允许她有任何的意识。但是，看来我失败了。随着体内碎炁的增多，红莨竟然拥有了自身的意识和人格……这其实也是我放弃复活常境的原因之一……”
　　
　　秦姑娘说这，声音似乎越来越空洞。
　　
　　这时候何副端着茶盘走了进来，为众人一一摆上茶盏，然后斟茶。大家都没有出声，默默地看着何副手上的工作。
　　
　　斟完茶，何副拉开秦姑娘旁边的座椅落座。安静了一会儿，秦姑娘打破沉默：“好了，下一个问题。”
　　
　　“如果……有什么安排吗？给离开的人？”紫鸢问道，语序有些凌乱，看来思路也不是很清晰，应该是有很多问题要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