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魔尊没有采取什么行动吗?不是说魔尊已经派了使者向各界求援了吗?”沉默片刻后,有人问道。
“这事我也听说了,好象魔尊派出了几个魔王分别前往仙界,佛界,冥界。不过依我看,这事不那么简单,仙佛两界和我们魔界素来不和,冥界虽说和我们魔界没什么仇恨,但冥界和妖族却是世仇,如今我们魔界和妖族结了盟,冥界说不定也视我们魔界为仇家。”
“那倒不见得,我们魔族和妖族原来不也是世仇吗,现在还不是一样结盟,从利益的角度上看,是没有绝对的朋友和敌人的。现在的问题是仙佛冥三界会派出什么样的高手。”
“哎,说起来,其实根本没那个必要,我们魔界不是高手如云吗,随便派一两个魔王出来我就不相信收拾不了玄武。”
话音刚落,众人都怔怔的看着那个说话的人,有人问道:“兄弟,你是干什么的?”
那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便答道:“我是西村种庄稼的农民啊。”
“哦,明白了。原来是个农民啊,难怪说出来的话这么有水准,你还是回去种你的庄稼吧。”众人纷纷点头,表示理解。
老冯哭笑不得的看了那人一眼,心道:“你不回去看着你的庄稼跑这来发表什么意见。”
李牧微微一笑,突然大声说道:“各位,既然你们知道这大风郡也不安全了,为何还留在此地不走,难道非要等玄武那个魔头来了才走吗?”
众人闻言看了李牧一眼,陷入了死样的寂静中。
片刻后,老冯叹道:“这位老兄,不是我们不想走,而是不甘愿啊。我们祖祖辈辈在这流云城里生活了几百年,这里可是我们的根啊,要我们说走就走,我想大家都不甘愿吧?”
此言一出,不少本地人都深有同感的附和了起来,只有一些商贾面无表情的喝着闷酒。
李牧微微一怔,苦笑道:“你们大概还不知道玄武有多厉害吧,就算汇集天下所有的高手也不一定能除掉他,魔尊现在也在想尽办法度过这场危机,大家只要先到东部去避一避,等除掉了玄武,大家依然可以再回来。”
众人轰然,顿时议论声四起。杂乱中,有人问道:“听你这么一说,那玄武还能除得掉吗?”
李牧巨眼一翻,正待说话,突闻窗外传来阵阵哭喊声,心中一惊,扭头看去,只见官道上人群汹涌,纷纷尖叫着四散逃跑,两旁林立的店铺里不时有人冲出,面带惊恐。
李牧心知不妙,正待问个究竟,正好看见店里的几个伙计也都面带恐惧的准备夺门而出,不由怒哼一声,五指一抓,将其中的一个伙计凌空吸来,抓住他的衣领冷然道:“小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那小二哪见过这么厉害的人,又见李牧横眉怒目,面目憎恶,早吓得魂不附体,差点尿了裤子,结结巴巴的说道:“是……是玄武那魔头来杀人了。”
“什么?玄武来了?”李牧闻言剧震,手里不自觉的一松,那小二砰的摔在地上,却连哼都没哼一声,爬起来踉踉跄跄的就往门外跑,一连碰倒了好几张桌子,再看那一张脸已经变成猪肝色。
此时,大堂里业已乱成了一锅粥,众人均被小二的话吓得面无人色,魂飞魄散,哪还有什么心情喝酒聊天,都恨不得自己多长条腿。顿时,桌椅倒地声,碗杯碎裂声不绝于耳,甚至还有人心急的跳窗而出,弄得惨叫连连。
李牧呆了一阵,被混乱声惊醒过来,脸色有些苍白,环目一看,见众人哭的哭,喊的喊,乱的不成样子,还有人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全身发颤,竟然忘记了逃跑,再一看椅子下面早已湿成了一片,不由怒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逃命!”
他这一声怒喝乃是用真力吼出的,当真如晴空霹雳,震耳欲聋,那些浑身禁脔的人象是受了某种刺激一般,狂叫着四散逃跑,速度竟然比先前跑的那些人还快。
李牧感叹的摇了摇头,见偌大一个旅店里就只剩下自己孤零零一人,而官道上却依然人群汹涌,混乱之极,当即破窗而出,飞到一栋房屋的屋顶上。
突然,一道凄厉的惨叫声传来,不等李牧反应过来,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惨叫。这两声惨叫悲凄之极,充满了临死前的恐惧和痛苦。
李牧苍白的脸庞似乎又白了些,循声看去,不由被这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只见西边村子中,不知何时已起了一股黑气,浓如黑墨,翻涌不止。陡然一声雷鸣,风卷残云,一片肃杀之意。那两声惨叫正是发自黑气笼罩的西村中。抬眼看去,远方数峰只剩下了一片朦胧,漫天漫地的急风响雷。
李牧站在屋顶之上,死死盯着这股黑气。他心知那不可一世的玄武就在那黑云中行凶作恶,短短的时间内已经不知夺去多少人的性命,吸食了多少人的脑髓,看着身下仓皇逃命的人群,他不由一声悲叹。
他早知道这一天会到来,却不料来的如此之快,如此之迅猛,看来这玄武已经完全被天戈戟所魔化,再无顾忌,变得越来越嚣张。
忽然,那股黑气一卷,盘旋而起,迳直便往村外而去,朝着官道方向而来。它速度极快,转眼即至。
李牧眼尖,一眼看见那黑云过处,立刻有十来个村民被卷进云中,连惨叫声都没来得及发出就消失无踪。而更多的村民则尖叫着徘徊在黑云之下,眼看着就要被黑云吞噬。他脸色一沉,再无迟疑,也不见如何作势,魁梧的身子霍地拔地而起,直插入黑气之中。
他根本别无选择,若是自己再撒手不管,只会有更多的人丧命于玄武之手,至于他自己的生死此刻早已置之度外。
黑暗中不知名处,传来了一声微带讶异的声音:“咦?”
几声闷响,黑气霍然止住,在官道上空盘旋不去。
李牧狂喷着鲜血从云中倒飞而出,速度之快,简直比去的时候还要快上几倍,接连撞破几道墙后狠狠的砸在地面上。
黑云如墨,狂风卷地。
黑气中传来一个沙哑声音,道:“你是谁?敢管我闲事?”
李牧踉跄着爬起来,他面容扭曲的变了形,头发根根倒竖,身上的青袍片片褴褛,满脸的血污,那血水拌着冷汗如雨而下,再一看,他的右手竟然被硬生生的扭断,那血肉模糊的断臂处竟有丝丝黑烟冒出,凄惨之极。
他却什么话也不说,也没有扭头看伤口一眼,只是眼中闪烁着任何人也扑灭不了的火焰,脚步也越发坚定,走到那黑云的跟前,背对着逐渐远离的人群,钉子似的站在了那里,像一座巍峨雄伟的大山,任狂风暴雨也不能动其分毫。唯一的左手紧紧的把一把黑色的长刀缓缓的举到额前。脸上黑气越来越重,嘴角也不断流出血来,似乎已是难以支撑,但仍然强撑着不愿倒下。
一个人,一把刀,面对整个世界,也绝无退意。
他现在心中只有一个念想,那就是尽可能多的撑久一点,让这里的城民能够跑的更远。
正在疯跑的人群中不知是谁突然鼓起勇气回头看了一眼,那是一幕令他终身难忘的场景。那男子的背影,没有一丝慌张,是那么坚定,残缺的断臂抹着一股异样的艳红,漆黑的长刀遥指苍穹,带着一丝决然和凄凉。忽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猛的一热,有泪花闪动,那一刻再也容不下其他东西,眼中只有这男子坚持的背影。他猛的回头,按捺住心中的激动,加快了步伐赶上了前面的人群,只是那眼泪终究忍不住的夺眶而出。
黑云一阵蠕动,一道深红异芒在其中闪了一闪,刹那间官道周围,狂风大作,魔气大盛。那风呼啸而动,竟然平地卷起那栋李牧曾经待过的三层旅店朝着李牧当头压下。
李牧眼中陡然抹过一丝血样的深红,左手长刀猛然朝天一劈,一道弥天盖地的刀气陡然划破苍穹。
一声惊天巨响,旅店应声而破。无数砖瓦纷纷扬扬的落下,瞬间覆盖了李牧周围十丈方圆的空地。
“修为还不错嘛,嘿嘿,正好可以借你的脑髓一用,胜过那些草民千倍。”沙哑的声音再度响了起来,夹杂着些须的兴奋和贪婪。
李牧脸色越发红艳,宛如要滴出血一般,那目光却依然坚定,心中的那股的信念不曾有丝毫的改变。一身青衣飘飘,有风吹过,白衣角吹起,仿佛下一秒就要飞上九天,但身影还是紧紧的站在那,任凭雷打不动。有谁知道拥在怀中被长刀掩盖住的手,手指紧紧的插进手心里,隐有血光闪出,还在微微的颤抖。
他的下半身深陷青石地中,坚硬的泥土业已没到了膝盖。深红的近乎发黑的浓血不停的从他嘴角流出,染红了周围的一片土地。
听到玄武的声音,他眼中掠过一丝凄凉之色,但在顷刻间便被另一种坚毅决然之色所取代。风,从身边吹过,千万年未曾改变。
下一刻,那黑云蓦然从天而降,瞬间淹没了整个大地。
在魂消魄散的前一刻,李牧分明看到了那个在黑云中翻滚腾跃,闪着一双深红血眼的玄武正对着他露出贪婪,丑恶的嘴脸。突然,那玄武化做了一条黑色的巨龙,仰天一声龙吟,朝着他电闪而下。
那一刻,他突然微微一笑,带着一种临死前的安详,带着身后万千个活着的生命,带着对无数人深情的思念和祝福安静的闭上了眼。手中的长刀哐啷一声掉了下去,直直的插进地里,发出铿锵尖锐的声响,竟是那么的凄凉。
……
龙吟声渐渐远去,黑云不再,阳光普照。
李牧仍然倔强的矗立在村头,背对着古老的官道,面向着巍巍的群山,那种姿势没有丝毫的改变,那股坚强在风吹云压之后依旧那么浓烈。
只是……他的头不见了。
那颗曾经高傲的头颅如同风一样消失了。
浓黑的血依旧汩汩的从断颈处冒出来,带着些须的热量。
那把黑亮的长刀也静静的插在他身前的土地上,寒光幽幽,犹如一座不倒的丰碑。
正文 第一百五十五章 伤心魔尊
东方天际,红日冉冉升起,天色大亮。霞光飞舞,金光万道,染红了黛蓝长空。
魔界中部,一座雄伟的城池遥遥雄矗,红墙如带,迤俪绵延。城头高楼,旌旗飘飘,猎猎招展。东西南北四条交错纵横的官道绵绵延伸入城,构成一副迤俪的画卷。
雪月城──魔界京城,四海之都,乃是仅此于东部东合走廊的第二大富庶繁华的城市。据说此城纵横百里,彩楼高插入云,车马如龙,人潮似海,满城烟柳,夹道秋槐,飞檐流瓦,金碧辉煌,骏马香车当街纵横交错,美女如云满楼红袖招展……
然而此时,从西面的官道上飞来一快骑,迅如奔雷,蹄声得得。只见那马上骑士身披精亮黑盔,弯身紧伏在马背之上,依稀可见他背后插着三根鸿翎羽箭,狠命的挥舞着马鞭抽打着马臀。当真是马蹄如飞,一泄千里。
在离城墙还有数十丈之地时,那黑甲骑士突然腾空而起,直冲那城墙上飞去,抽出背后的羽箭,对着城墙上巡逻的士兵大声道:“大风郡急报!魔蛟王归天!”
“大风郡急报!魔蛟王归天!”一时间,满城之上都回荡着骑士凄厉的叫声。
魔宫内,众魔将面如死灰的看着神色冷酷的韩一啸,神情激动,双目含泪。透骨的冰冷,如置身深深冥界的冰狱,十几个木然的男人,不能置信的听着那久久回荡在城中的声音。
死一般的沉寂,弥漫在幽冷魔宫之中,久久不散,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声音……
雪月城,魔宫大殿。
李牧去世,到现在足足十二个时辰了。这段时间里,早有不知名的人将李牧的尸身送到了京城,帝释天等人将李牧的尸身火化,收藏在了一个骨灰瓮中。此刻,这个青花小瓮,就安静地放在他手边的案几上。
帝释天凝望着小瓮良久,轻叹一声,转开了目光。想起初次见到李牧凄惨无比的尸身的场景,虽然没有亲眼在现场看到一切,但他完全可以想象到那个场面的悲凉。李牧就这样走了,这个曾经与他同甘共苦数百年的汉子就这样永远的消失了。就在两天前,李牧还争吵着主动请缨前往大风郡巡视,那时的英容笑貌至今仍历历在目,而如今他却只能对着冰冷的骨灰瓮轻轻的念叨一声“大哥”了。
两天前流云城的变故发生后,韩一啸一直缩在自己房中,至今没有出来。魔界的大小事务都交由辛汉臣和他代为处理。
他依稀记得十二个时辰前,当韩一啸听到李牧去世的噩耗时,那个放眼天下几乎无所畏惧的男子,竟然都如失了魂魄一般,神情恍惚而悲凉。整个人失魂落魄,一个字也没有说,空洞着眼神很茫然的走着,走着走着,竟然直接撞到了坚硬的石壁之上,以至让额头都流下了鲜血。而他,竟也毫无知觉一般,缓缓转过身子,脚下依稀有些踉跄般地,走回了自己的房间。
脚步声从旁边响起,打断了帝释天的思绪。他抬起头来,瞧见凌燕的身影如幽灵一般飘了进来,站在他的身旁,却没有直接看他,而是向他身后的房间望了一眼,低声道:“韩大哥还没出来吗?”
帝释天缓缓摇头,目光温柔如许的看着凌艳娇嫩的俏脸,心想如今在魔界,大概也只有她敢叫韩一啸一声大哥了。
凌燕秋波流转,幽幽的看着那个青花小瓮,玉容含悲,默然不语。
帝释天怜惜的叹了口气,突然内心一阵冲动,一把抓住凌燕柔若无骨的玉手,深深看进她的美眸里,深情的说道:“燕妹,如果有一天我也象大哥一样死掉了,你会不会伤心流泪?”
凌燕娇躯一颤,回头娇嗔的白了帝释天一眼,俏脸上飞起两朵红云,玉手轻轻一抽,却怎么也抽不出来,不由急道:“你这呆子说什么傻话,快放手啦!”
帝释天嘿嘿一笑,却怎么也不肯松手,正待说话时,忽地,从他背后那座门扉之处,传来了轻微的声响。
门,缓缓打开了。
凌燕和帝释天身体一震,连忙转身看去。
简朴的木门缓缓向内打开,发出低沉而轻微的“吱呀”声,带着几分往日沧桑,也许是在诉说着主人的悲凉。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