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怪的是，照理说该被他踹的四分五裂的木门只是轻轻的打开了，生锈的插销还发出“吱呀”一声悠长而缓慢的摩擦音，在这片类似于郊外的寂静土地上，袅袅的传播开来。
门开之后，院子里的光景一下透了出来，一股清新的草木气息扑鼻而出，满园都是各式各样的花草和果树，院子一角有一座低矮的草庐，凯伦瓦尔的视线穿过一片嫣红翠绿，找到了正在草庐旁边的葡萄架下修枝的老头。
“嘿，老不死，还记得我吗？”凯伦瓦尔大大咧咧的将他硕大的身躯挤进院子里，然后看似张狂，其实很小心的选了一处没有被花朵和树木占领的空地坐下。
老头光着膀子，全身皮肤呈现黑红色，显然是长期日晒的结果，他的身体匀称而结实，看起来就像刚过四十的壮年男子，不过他眼角的皱纹还是出卖了他的年纪，让他看起来似乎有五十多岁的样子，但实际上，他的真实年纪可能远超过这个数字。
“蠢龙，你又活过来了啊！”老头站在木凳上，一边仔细的修剪着葡萄枝，一边漫不经心的和凯伦瓦尔搭讪。
“是啊，不容易啊，在河谷村中了猎骨者的陷阱，差点彻底死掉了。”
“嘿嘿，凯伦瓦尔会怕猎骨者，你少装了。”老头不屑的说道：“相比之下，草原上数一数二的夜巴一族都被你们给耍了，那才算有点危险吧。”
“夜巴一族？”凯伦瓦尔愣了一下道：“哦，你说的是扛着狼旗的那队骑兵吧，是啊，没想到居然惹上他们，还真有点危险呢。”
老头白了凯伦瓦尔一眼：“何止他们，金花武者和魔法师是不是也和你交过手了？”
“这你也知道？”凯伦瓦尔惊呼道：“你晚上不睡觉都跑到草原上去散步吗？”
“哼，横展十几公里的土龙凭空出现，从瓦尔丹沼泽捅进瓦尔草原，这件大事怎么可能不走漏风声，据说兰帝国后来派出了上百个魔法师去搜索那片沼泽，似乎在找什么东西。”老头停下剪刀冷冷的看着凯伦瓦尔：“蠢龙，你不是拿了什么不该拿的东西吧？”
“不不不！”凯伦瓦尔连忙摆手：“我是清白的。”
“那是你手下的那个人形骷髅？”
“呃，也许吧，但他曾经是红骨的时候为我击杀过一名战骨。”凯伦瓦尔用疑惑的语气说道：“那一战之后他几乎被彻底撕碎，于是我在他的昏迷中仔细检查了他的身体，并没有发现什么特殊的东西。”
“你全部都检查清楚了吗，比如捏开他的颅骨？”老头恢复了剪枝的动作，随意的问道。
凯伦瓦尔佯怒道：“老头，他的骨架和你一样好吧，有没有必要那么残忍啊？”
“哼，我只是看不惯你说谎的样子，明明下不了狠手，偏偏装出一副冷酷的模样。”老头不屑的说道：“你要真肯仔细检查的话，那个小家伙早就死了，凭你战骨阶段的拙劣骨技，可救不了一个颅骨碎裂的骷髅。”
“行了行了，算你聪明，什么都瞒不过你，行了吧。”凯伦瓦尔无可奈何的喊道。
老头剪完了枝，摘了一串紫色的葡萄，端着小凳子来到凯伦瓦尔面前坐下：“听说你把筹集30万卡的任务都交给他了？”
“你个老精怪，怎么什么都知道？”凯伦瓦尔一边大惊小怪，一边低头贪婪的看着老头手中的葡萄。
“你让他用什么办法赚到30万卡啊？”
“炒水啊，原来我经常干，很容易的。”
“你们的蚂蚁皇骨死了你知道吗，引魂水的采集权放开了你知道吗，还炒水，炒你个头啊！”老头丢了几个葡萄放进嘴里痛快的咀嚼，他的吃相豪爽而不加掩饰，紫色的汁液顺着嘴角溢出。
“没事吧，那小子的黑色血统恐怕是和运气有关，他肯定能搞定的。”凯伦瓦尔盯着老头的嘴巴，做了个咽口水的动作。
“你对下属还真放心啊。”
“是啊，是啊，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凯伦瓦尔郁闷的看着老头嚼动的嘴巴：“喂，我说伦扎伊特，你倒是给我一个啊！”
“你一个骷髅架子，哪有消化道品尝这么美味的果实啊？”
“拜托，我不需要消化道就可以的好吗，你知道我最爱葡萄的啦！”凯伦瓦尔咆哮着，但他的声音明显底气不足，带着一丝哀求。
“可我总觉得你让他一个小家伙去赚30万卡有点太难了。”老头摇头晃脑的说道：“这里头到底有什么玄机呢，想不通啊，想不通。”
“哎呀，我怕了你了。”凯伦瓦尔一把抢过老头手中的葡萄，同时快速说道：“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让他完成任务而已，骷髅大陆没有出现新的皇骨之前，我不想晋级，不想当那头猪的坐骑而已，就这么简单！”
凯伦瓦尔说完之后，把葡萄狠狠的拍在自己脑顶顶上，紫色的汁液顺着他光滑的骨头一路下滑，一股爽到极点的陶醉表情在他脸上浮现。
“为了不晋级而故意挑选无法完成任务？”老头嘿嘿冷笑两声：“事情会如你预料的那么顺利吗，蠢龙？”
第三十六章 低价收水
天刚一擦黑，吕岩就在洪麻古的帮助下开始行动了，原本准备带到小城池去搅乱市场的60公斤引魂水被拿了出来，放到城南市场上以0。8卡每克的价格出售。
由于吕枪魔的名声，再加上洪麻古极好的人脉关系，一般只能卖到0。6卡每克的陈水居然在短短几个小时内全部售罄，吕岩的总资金又增加了4。8万卡，加上前一日的8万卡，现在他总共拥有近13万卡的财产。
按正常来说，这就已经是极致，估计黑水城中任何一个战骨都不可能获得比着更高的利润，但任务就是任务，说好了30万卡，不达标就是无法完成任务，泽克西斯可没有时间考虑引魂水的价格稳定还是波动，只提交13万卡的话，等待吕岩的就只能是炮灰的命运。
为了不成为炮灰，吕岩带着这13万卡直奔城北，黑水城面积可不小，从南到北有二十几公里的路，吕岩还好说，跟随他一同的洪麻古却是累的几乎要散架了，还是阿九在边上一直搀扶，才最终在天亮之前赶到了城北的廉价水市场。
相比南边水市的繁荣来说，北边可就冷清多了，一个个五大三粗的强壮战骨蹲在摊位的后面，冷冷的注视着每一个路过的客户，那架势不像是卖水，简直就像是要打劫，再加上战骨们的引魂水是陈水，不够新鲜，商贩们都不乐意购买，又不敢和凶狠的战骨讨价还价，所以城北水市看起来一片萧条。
“以前引魂水采集没有放开，商贩们都不得不来城北购水，战骨们的陈水从来不怕卖不出去，现在情况变了，他们的水总是卖不掉，而且越放得越久越不值钱，大人如果胆子大的话，可以好好的杀杀价。”还未进水市之前，洪麻古先传授吕岩生意经。
吕岩也极感兴趣的问道：“洪老板，从黑水城到矻矻吉最近的城池要几天？”
“用牛台运输的话，如果白天只休息6个小时，那么可以在6日内抵达矻矻吉最西面的屯泽城。”洪麻古略微思索了一下，就报出了大概的时间。
“也就是说，采集日期不超过10天的水，应该都是有购买价值的咯？”
“嗯，不错，10天之内的话，加上路上的6天，到达屯泽城的时候，引魂水被采集出来的时间是16天，离它失效还有4天，这4天足够大人在屯泽城将它们卖光了。”
“好，你去帮我雇十具牛台过来，我来收水。”吕岩取出1万骨卡交给洪麻古，然后带着阿九走进水市。
来到城北水市的最中心，吕岩跳上一座高台，将白蜂炎枪抽出来，狠狠的插在身边，然后高喊道：“低价收水，过期不候！”
吕岩的开价是5日陈水0。6卡每克，6日陈水0。5卡每克……以此类推，每多放一日的引魂水，就降低0。1卡每克的收购价，虽然霸道，但买卖自由，绝不强买强卖。
商贩不知道怎么和战骨打交道，但吕岩知道，这帮兵骨头最崇拜的就是力量，最服气的就是嚣张的公平，他用白蜂显露自己的力量，用狂妄的标价显示公平，没有一个战骨会反对，更不会有人上来反驳，没兴趣的可以走开，没信心的尽快将引魂水脱手，就是这么简单。
战骨中能够达到吕岩这种智商的骷髅实在是凤毛麟角，否则这帮大老粗就不至于都按以前的经验堵在城北水市干等，所以当吕岩的收购价格抛出来之后，虽然很多骷髅感到可惜，但依旧毫不犹豫的将手中的引魂水卖给了吕岩，毕竟他们的任务额很小，卖掉引魂水之后差的钱就不多了，随便想点别的办法补上一些，也就达标了。
阿九操着几根骨锥帮吕岩测试引魂水的储藏时间，骨锥上没有任何标尺，放进引魂水中时吕岩也看不出有什么明显变化，但阿九却能够凭此测试出引魂水的存放时间，无一错漏。
太阳渐渐升起，慕名而来出售引魂水的战骨络绎不绝，大军回城之后，大量的引魂水被分发销售，这些战骨们在冷清的城北市场憋了好几天了，每天只能看到孤零零的几个商贩，前天一言不合，还有两个小商贩被活活打死，后来就更没骷髅来了，没想到今天却来了个大贩子，带来的骨卡有整整两个大皮袋，所以任务缠身的战骨们都巴不得赶紧将手头的引魂水卖掉。
日至正午的时候，吕岩完成了收购。
九辆“牛台”在凉棚下一字排开，又热又累的洪麻古没有躲太阳，而是兴致勃勃的给每辆牛台上的水袋贴标签，到了屯泽城后，还是一样按存储日期的不同来分价销售，做了一辈子引魂水生意，从来没有一次管理过如此多的引魂水，洪麻古有一股异样的兴奋。
阿九也累得全身都是汗，小脸蛋红扑扑的十分可人，她脸上挂着笑容，正帮着洪麻古一起整理水袋。
吕岩还在好奇的查看牛台的构造，这种东西和人类的牛车差不多，前面是一头骷髅牛，然后后臀骨的位置穿进了铁棍，在它的身后绑了一辆木板车，木板车两侧的木栏已经磨的很光滑了，板子上面有许多绑了绳索的铁环，便于将货物固定，绳索大部分已经发黄了，一看就是经常使用的。
吕岩的货物是450公斤引魂水，除了和他同一批的6日陈水外，城北市场上无人问津的7、8、9日陈水被他收购了不少，每辆牛台装50公斤引魂水，九辆牛台分配完所有货物，完全没有任何压力，这个重量下牛台能够保持良好的行动速度，可以帮助吕岩更早抵达屯泽城。
另外因为吕岩没有红骨下属，洪麻古还帮他找来了三十多名苦力骷髅，这种骷髅多是城外流浪的流浪骷髅，靠着有把子力气在城市中混口魂水喝。
洪麻古一直送到城南郊外，分手之前洪麻古把阿九推到了吕岩面前：“吕大人，在骷髅的地盘上，没有一技之长的人类只能沦为生育的工具，我这副老骨头已经护不住阿九了，请您这次出行带上她，如果她能够帮上您一臂之力的话，希望您能把她留下来作为您的私人奴隶。”
“洪老板，这一趟送水之旅太危险了，我实在是没有把握保护……”吕岩刚推辞到一边，他的话被洪麻古打断了。
猪形骷髅四腿弯曲跪在了地上：“吕大人，阿九能算账，会辨水，而且您也看到了她……没有难闻的气味，请收留她吧，等待她的命运比死亡还要悲惨。”
吕岩默然了，忽然他看到阿九清秀的脸庞上两行清泪长流，女孩一语不发的站着，漂亮的大眼睛中绝望和希望来回交替，感觉到心里的某种东西被触动了，吕岩默默点点头，将阿九拉到自己身后。
……
一行三十多名骷髅，九辆牛台，从黑水城南门悄悄离开，向着180公里外的屯泽城进发，在黑水城城墙之上，全身沾满了紫色葡萄汁的凯伦瓦尔站在夕阳的余晖之中，看着渐渐远去的吕岩背影，高大的骨龙喃喃自语道：“这小家伙，还真能整啊！”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冲突，吕岩将颈骨上的红色碎布取了下来，同时在第一辆牛台的车架上支起了一面红色的彩旗，上面绣着一个大红的“商”字，按洪麻古的经验，这面旗帜足以消除大部分守城卫兵的疑心。
吕岩在第一辆牛台上清理出一小块空位，让阿九坐了上去，初次离家的小姑娘看起来情绪不高，吕岩自然而然的会对她多照顾一些，想到洪麻古送行时候那丧气的话语，吕岩总觉得有一些不好的预感。
骷髅大陆上的黑土不算平坦，微小的坑洼随处可见，有时伴随着深不见底裂缝，这种裂缝就是都是魂隙生成的先兆，它们的开口一般都不超过半米，虽然不至于让骷髅掉下去，但却经常会卡住牛台的车轮，为此吕岩命令佣兵骷髅们将水袋都牢牢的绑在牛台上，以防掉进缝隙之中。
牛台后部的铁架木板车是人工打造的，前面拉车的骷髅牛不同于真正的牛形骷髅战士，这种骷髅牛的智商很低，是一种变异的骷髅，其他的骷髅一般将它们称作“骷畜”，骷畜在灰骨和红股阶段的时候，是无法分辨的，只有到了战骨阶段，才会因为它们极低的智商而被筛选出来。
洪麻古的眼神很毒，他挑选的牛台都是真正从战场上筛选下来的骷畜，体格健硕，步伐矫健，在野外行进的速度也不低于一般的战骨，更难得是骷畜的耐痛性非常高，它们甚至可以在阳光下赶路，而且并不比在夜晚慢多少。
九辆优质牛台让吕岩的速度比预计的快了不少，在出发的第二天中午，他们已经走完了一半的路程，如果后面也保持这个速度的话，他们应该能够在第三天的夜里赶到屯泽城。
车队渐渐开进一处晨光笼罩的白木林，光滑的白木一尘不染的矗立在黑土之上，它们粗壮而简约的分枝就像是一根根骨头架子，若不是那种异样的惨白，吕岩甚至会怀疑这些白木也是一种变异的骷髅。
吕岩挥动着白蜂扫断前路上的白木分枝，白木的裂口处淡黄色的油脂很快渗透出来，这种白木是骷髅们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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