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休得说这等胡话。你将来一定会娶个如意郎君。”
“谢哥哥吉言。呵呵。”
四人走走停停,说说笑笑,待口渴脚乏时,七金找了家茶楼,眼尖的店小二瞧出他们举止不凡,将他们引进了雅间。
“哥,这里的茶虽比不上家里,但风景不错。”七金让琉云坐到面窗朝楼外的位置,自己则靠着栏杆背对楼下。
“咦,那些人是做什么的,衣着打扮那么奇怪?!”青柳惊呼出声,指着楼外过路的一行人。胡裘马靴,腰挎弯刀。
“那是从西北来的胡商,他们用精壮的马匹来换我们的丝绸茶叶等。”七金瞄了一眼,“看来他们刚进城,马匹定还留在城外。什么时候去看看,说不定能挑匹好马。”
“你要买马?又没什么用途?”
“送人。”
“送谁?你的朋友?”
“嗯。她应该会喜欢。”那家伙整天足不出户讨厌泥土污了鞋,就拉她出去骑马,别闷死在家里。
店小二挑了帘子送上盘糕点。
“我们没要糕点呀。”七金皱眉。
“是楼下那位小姐要小的送上来的。”店小二点头哈腰解释道。
七金转身看向楼下,一张明媚笑脸正对着她。她微微惊诧,“她怎么在这儿?庆梅,青柳照顾少爷,我下去看看。”
“是,七小姐。”
“七金。”叫着她的女孩比她高上一个头,神情却是一派单纯烂漫。“我刚刚瞧着背影像就送糕点试试,没想到真的是你。你怎么在这儿呀?”
“梦,你忘了,我家住在陵州。”
“我知道呀,原来这里是陵州。我才记得到了通县嘛。”梦扁扁嘴。
“你说的是几天前吧。从通县到这儿坐马车要三天。”
“哇,你好厉害,知道我是坐马车来的。”梦瞪大眼。
七金懒得给她白眼,自己只是打个比方而已。这丫头!她看向明显和梦是同路的五个人。一对中年夫妇,两个青年,一个流着鼻涕的小孩。
“我忘了介绍了,他们是我的恩人。”
恩人?是给这丫头吃了顿饭,还是指了条路。
“郝哥哥,他兄长郝大哥,他的父母郝姨郝叔,还有郝小妹。”听这丫头介绍的用词和顺序,就知道她重视的是这位郝哥哥。这男子有十七八岁,浓眉大眼,一脸正气。确切地说是他们一家除那流鼻涕的小孩都是行走江湖的大侠风范。这丫头上哪认识的这几个人。
“见过各位,我是梦的朋友……”七金正要说出自己的名字,梦一把拉住她胳膊,“我最好最好的朋友,七金。”
很显然,那几位听成了七斤,有些笑意。毕竟谁家姑娘会取这么‘通俗’的名字。
“原来是梦的朋友。”郝夫人豪气地拱手,“正好有姑娘的照顾,我们就可以放心的上路了。”
“啊,郝哥哥,你们要丢下我?!”梦一脸受伤地抓住那郝二公子的胳膊,根本无视男女授受不清。
即使江湖儿女不拘小节,郝二公子也腼腆地看了看别人的目光。“我们一路风餐露宿,实在无暇照顾你。你跟着你朋友,相信她会好好款待你。”看看,人家嫌你这丫头碍事,恐怕梦已拖累他们很久了,他们只是不好意思赶人。
“不要,不要。”梦一双大而清透的眼睛泛上湿气,郝二公子慌了。
“别哭。”他揽住梦的肩,动作之自然,恐怕不是第一次这么越矩了。七金暗自眯眼,这该谁对谁负责呢。
“鸿儿。”郝氏夫妇厉声制止儿子。郝二公子立即放手。呵呵,晚了。
“梦。跟我回去吧。”
“我不要。”
“梦,听话。”
“不要。”她终于哭了出来。七金一脸为难。“这丫头小孩子心性,但固执起来谁也说不动。”这话自是说说给那对夫妇和二位郝公子听的。
“娘,要不,带梦走吧。”郝二公子心疼了。
“鸿儿,这样没名没份,咱们不能带走梦。”哎,都大老远带到陵州来了,现在才说这个。
“郝夫人说的是,梦,你凭什么跟着人家。他们是一家人,你不过是外人。”仔细品味这话,咋有点暗示和怂恿的味道。
“那我也成为一家好了。”小丫头不懂事,这种话也敢大声嚷嚷。“只要我和郝哥哥成为一家人,那我们就不用分开了。”
“梦。”众人惊叫。郝氏夫妇和郝大公子是吓的,郝二公子是惊中带点茫茫然的喜,而七金是提醒她这事不能玩闹,再考虑考虑。
“好那决定了,我也改姓郝,叫郝梦。”
七金一惊,梦本姓段,段梦,是寓含深意的。郝梦,不错的名字。可谁来告诉这丫头,成为一家人不是改姓这么简单。也没人让她改姓呀。
“妹妹。”见七金没上楼的意思,琉云下楼来看看。
“哇,好漂亮。”梦第一次见琉云,惊为天人,根本没注意到一旁郝二公子沉下去的脸。
琉云被人这么明明白白,当面的赞美,有些闪躲到七金的身后。
“她是我的朋友梦,心思单纯,绝对只是赞美。”七金笑笑拉他出来。
“七金,他是你的情人吗?比寿的那些个都漂亮。”寿的身边总围着些俊美如玉的男子,梦曾好奇地问那些是什么人。寿说是侍郎,福说是情人。她比较喜欢情人这个词,就记住了。
“梦,谢谢你的赞美。不过,他是我哥哥,琉云。”
“七金的哥哥?太好了,果然非同凡人。”梦想到什么,又回身到郝二公子身边,“郝哥哥也是,嗯,郝哥哥是最特别的。”这么大胆的情话让郝二公子红了脸,郝夫人咳出声掩饰尴尬。看来,这门亲是订定了。郝二公子的清白都让这丫头毁了。
最终梦还是跟着郝家人走了,不过总算是有名有份了,郝二公子的未婚妻。七金可是送了大礼的。这郝家人在江湖也算有名有姓,行事坦荡,作风正派。她也比较放心。
初见表姐夫
嘻嘻闹闹中,很快到年底,金家正式迎娶宋家公子宋绍齐。金年轻一辈中这是第一回喜事,自是相当热闹豪华。光流水席就是三天,红绸五百匹,迎亲队伍从头看不到尾。天下人再次见证了金府的富有。
这是洞房花烛夜的第二天,按习俗新人要到长辈那里请安。一大早,金家老老小小齐聚老祖宗的苍松阁。
“来啦来啦。”门外的丫环欢呼出声。挑开帘子,身着艳红喜服的新人相偕迈进门槛。
平时一向利落的大小姐金羽燕不知怎么的被门槛绊到了,幸好新姑爷扶了她一把。把这小动作看在眼里的众人皆是满意地含笑。
“唉哟,大表姐别太激动。”五小姐金梳兰没大没小地取笑,“老祖宗不会为难表姐夫的。”
“哈哈哈。”众人哄笑。金羽燕明眸瞪向她,想起自己为何难跨门槛,红晕袭上脸颊更添艳丽。
“孙女羽燕。”
“孙女婿绍齐。”
“拜见老祖宗,娘,爹,大姨,大姨夫……”一一行过礼,老祖宗忙赐座。
“唉哟,我老太婆可见着孙女成亲了。”
“老祖宗,这到哪儿呀,您老等着抱曾孙女吧。”小姨金栖凤一句话让老祖宗笑得眼都睁不开了。
“好好,曾孙女,咱们金家要四世同堂嘞,多大的福气。”老祖宗让丫环把准备好的新婚礼端上来。掀起那红绸缎,两尊玉娃娃甚是可人。“来来,羽燕,绍齐,我老太婆没什么好送的。”
“谢老祖宗。”两人又是叩头谢礼。
“甭跪了,甭跪了。羽燕日后可得小心点,别整日舞刀弄枪的。绍齐呀,我这宝贝孙女儿可就交给你了。”
“老祖宗。”金羽燕娇俏地跺了跺脚。
“老祖宗,绍齐自当尽心尽力。”宋绍齐看向妻子的眼神一片温柔。
众人围着新人问这问那,七金自是对这新上任的大表姐夫好奇。“表姐夫,我排行第七,叫鑫鑫。”
“七表妹。”宋绍齐对这金家七小姐早有耳闻,自是相当忐忑。
“表姐夫不要拘束,咱们是一家人了。”七金笑嘻嘻上前悄声问,“不知表姐夫对我大表姐印象如何?”
“这,呃。”宋绍齐勘灼勘灼言词,“羽燕端庄大方,明媚温柔,乃大家闺秀。”
“作为妻子,表姐夫可满意?”
宋绍齐耳根都快红透了。七金定定地望着他不放松。他深吸一口气:“没有比她更好的了。”
“哈哈哈。”七金得意极了。
“七表妹。”金羽燕早注意到她不怀好意,突出重围,来到夫婿身边,用眼神示意她不要太过份。
“大表姐一双大眼睛真是明媚动人呀,七金我心里怦怦跳。”
“七表妹,老祖宗找你。”金羽燕睁眼说瞎话。七金也知道见好就收。“知道了,我这就走。大表姐、大表姐夫,七金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女。哈哈哈”
金羽燕碍于在夫婿面前,不好和她追追闹闹,叹口气,忍了。
天气越来越冷,七金真想躲在被窝里过完整个冬天。碧玉好不容易把她从锦帐中拉出来,给她套上层层冬衣,最后在外披上保暖的狐裘。娇小的七金看起来就像一只毛毛球。“好丑。”七金在碧玉给她梳头时看见了镜中自己的模样,苦了脸。
“小姐现在可不能讲美不美的,您要受凉,整个金府可就要被老夫人的泪水淹了。奴婢们也担待不起。”碧玉仔细地给她绾上发髻,插上素雅俏丽的梅花钗。红色的花瓣给整个人添上了些生气。碧玉真有一双巧手。
“今天发髻变了嘛。”七金左看右看,是比以前显得成熟点。
“大夫人吩咐的,说是小姐过了年就十五了,是大姑娘,不能老梳着童髻。小姐要是将留海梳起来,应该会更美。”
“别别别。”七金赶紧护额前的厚重留海。
“瞧您,”碧玉笑笑,“碧玉哪能不知道小姐的心思。小姐,留海有点长了,我帮您修一修。”
“好。碧玉最贴心了。”
碧玉拿起银剪一点一点修剪已摭住眼的留海。冰凉的银剪不小心碰到七金眉心的朱沙痣。七金猛地一惊,向后扬。细长的凤眼眯了起来。
“小姐?”
“没事,剪子有点冰。”
“哦。”碧玉没注意到七金那一瞬间的眼神,暗沉汹涌。那绝不仅仅是因剪子太冰。
千金胡马
这个冬天总的来说是喜庆热闹的,但对于七金有一件事不如意。她的爱驹病死了,伤心之余,她想起上次打算从胡人那儿买马,自己一忙竟给忘了,这次是无论如何都要去转转了。
虽说已近春,冰雪开始初融,听说小姐要出门,碧玉还是给她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好,扶她上了马车还递上个玲珑的暖炉,再自己上车死死关上帘门。
“小姐,干嘛非得这时出门呢?等开了春,再买也不迟。”
“开春贵族们就要骑马去踏春,马价就贵了好几倍。有钱也不一定能买到好马。”
“那您可以让下人们去做,这么冷的天。”
“挑马跟挑玉一样,靠的不全是眼力和经验。”
碧玉似懂非懂,不再开口,身子随着马车的颠簸轻晃。
城外,这大冷天,少有人来往。好在七金来之前打听过了,有一队胡商刚到陵州。车夫将马车停在一座挂着安乐客栈的旧楼门口。据说这儿就是胡商进陵州必停的地方。
西北呼呼地刮着,车夫敲了好一阵门才有人来应门。七金扯起披风摭住脸,由碧玉扶着下了马车,刚到客栈门口,就发现里面好一派热闹景象。大多是胡人,三三两两地围成一团喝酒聊天。一股子热气加杂着汗气、马臊味扑面而来,险些惊退皱着眉的碧玉。
她们的进门,让里面有一刻的静默。周围的人用各种眼光打量她们。
“小姐。”碧玉哪见过这阵式,有些胆怯。
“不要担心,他们又不会吃了你。”七金扫视一眼四周,每张桌都有人了,她拣了张人少又较干净的拉了碧玉坐下,同时向同桌的一对男女示意。
周围的人又回头各做各的,又恢复了喧闹的场面。
“客倌,要点什么?”一个腰粗手大的女人上前来招呼。
“你们这儿有什么?”碧玉反问。
“咱这虽是粗食陋室,但也好水好茶侍候着。”那女人不以为忤,一派爽利。
“茶就好。”七金刚开口还未说完,就听同桌的年轻胡人女子嗤笑,“老板,人家贵族小姐瞧不起你这小地方。”一口中原话说得很是地道。
“哪儿话,上门是客。咱都得好生侍候。”
碧玉沉不住气瞪向那女子。
“瞪什么瞪,小心我把你眼珠子挖出来泡酒喝。”胡人女子声色俱厉,吓得碧玉一阵哆嗦。
“姑娘,咱们多有得罪。还请海涵。”七金毫无惧色,吩咐老板上热茶。
胡人女子不禁多看了她两眼,不再多话。
趁客栈老板上茶时,七金故意以周围的人都听得见的声量询问:“老板,现在可还有马卖?”
一时间又静了下来。“姑娘,你可问对了,在座的各位手上都有上好的马匹。”
“我只要两匹。一匹是最好的,一匹是最合适的。”
“敢问姑娘,”同桌的胡人男子开口了,“哪种是最好的,哪种是最合适的?”
“最好的自然是一日千里,最合适的是最合适主人的脾性。最好的不一定是最合适的,最合适的不一定是最好的。”
“好好,真是妙语连珠。”胡人男子大笑,耳上的坠子跳动摇晃。
“你们有?”七金看这一对男女。从衣着气质,他们明显优于其他胡人,很有可能是胡人贵族。
“是有。”胡人男子吞一口酒,“但我的马只卖有心人。”
“何谓有心人?”
“合我脾性的人。”他一双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七金。这句话无异于调笑。
“哦?”七金不急也不恼,“一千两黄金合不合你脾性。”
“有意思。”胡人男子以一种欣赏的眼光重新打量她,“合我脾性,非常合。”
“那也得合我的。”七金一语双关,意味深长。
“好,我的马随你挑。”男子转头和女子用胡语交谈起来,似乎是在她同意后起身带路去马厩。
这人果然不简单,全是难得的良马。七金不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