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什么?”林怀杨温和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千尘回头,林怀杨穿了件很肥的羽绒服,英俊的脸上带着笑,他瞧千尘时,眼底露出的温柔,冬日的阳光都及不上。
她低了低头,阳光在脚下形成小小的一团影子,“这里很舒服,感觉时间都走得慢了。”
“古镇哪有大城市的节奏快。”林怀杨接口说道,“走吧,你来采访什么?”
一个下午,两人穿梭在民居院落里,他有些惊奇,“这里还真是块儿宝,以前看过导师十几年前画的草图,但我从没来过。”
千尘赶紧请教,“有什么特别的?”
“从建筑学上说,这些院子本身没有什么特点,但是房屋的排列方式非常讲究,就如同你朋友说的,非常讲究风水。大到全镇,小到以前大户人家的院落,还有,包括这些小家小户,你看到没,房门口都摆着块儿的的鹅卵石,这也是辟邪的。走,我们去云顶山往下看。“林怀杨有几分激动。
两人过江,气喘吁吁地上到半山往下看。林怀杨叹了口气,“果然是天然的太极图。千尘,你看这条江,再看周围的山,像不像太极图?你看古镇背后那座山,风水上叫来龙山,左右山势渐缓形成次峰,正对面的江和我们脚下的云顶山,方位坐北朝南,正是负阴抱阳的好格局!”说着林怀杨在地上捡起块儿石头,给千尘讲解起古时房屋的风水布局。
这是林怀杨第一次对着千尘主动地说这么多话,以前千尘和他在一起都是她说他听。千尘愣愣地听着,感叹其实没有性格完全内向的人,而是要找着他们喜欢的话题。她想起了采访,又总结了一条经验。
林怀杨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地讲解。
千尘没听进去多少,除了一个太极图,太专业的她不懂。她瞅着他,这一刻,千尘觉得林怀杨是很有魅力的。如果没有萧阳,他是条件相当好的男人,难怪教书的父母特别喜欢他。可能是人以类聚吧,他们喜欢他身上的书卷气。
林怀杨终于收了口,“我看这些建筑对研究明清文化和研究古时的风水学说很有价值。”
千尘回过神,听进了最后这句话。她远望古镇,指着江边挨着古镇的一边推倒的一片瓦砾说:“小雨说,那里才拆掉了一个多字型建筑院落。”
林怀杨倒吸一口冷气,“多字型?还有这么特殊的建筑?多字型意味着多子多福,排列方式很特别,不同于普遍的福字型、回字型、串珠型建筑,全国也没两处,就没了?”
“可不是!那块地方就是嘉林的一期工程,一万多平米啊,听说嘉林二期还要拆那一片。”千尘指给林怀杨看。
眼前一片乌瓦蓬门的院子被城市的水泥高楼挤压着,林怀杨摇了摇头,“真是可惜!得好好保护才是,现在这样的老房子越来越少了,有价值的更少。”
“我做采访,呼吁保护,也采访你,用你刚才的评价,你看好不好?”
林怀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回头采访我导师吧。”
千尘一拍脑袋,“对啊,我怎么忘了张老呢。”
她孩子气的动作全落在林怀杨的眼底,他温柔地说:“我们慢慢走下山吧,刚才上来急了。”
千尘心里一震,以前爬山累了,上楼累了,萧阳也是这样温柔,萧阳总是背她走一段路。她埋下头,轻声说:“好。”
“对了,我给你家里打过电话了,免得你爸妈着急,怎么出差也不肯告诉他们呢?”
“哦,那个,你也要保密哦,我不是怕嘉林集团和当地政府知道了阻拦嘛。”千尘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下山的时候有处地方有点滑,林怀扬自然地伸出手,搀了千尘一把。这是他第一次触碰千尘的身体,千尘心里有些说不出来的异样。
第二天,尧雨说她留在B市还有点事,千尘就坐林怀杨的车回去了。
林怀杨把她送到家,千尘有些踟蹰。门一开,母亲笑呵呵地出现,“就等着你们开饭了,千尘,你这孩子,出差也不说一声,真是。怀杨,难为你送她回来,快点进屋,外面冷。”
千尘低着头,心里叹息。如果是萧阳,回来肯定是暴风骤雨,家里又会大吵大闹一番吧。等到林怀杨告辞离开,千尘的爸妈还保留着笑容,只字不提她当晚冲出家门的事。
母亲怕她冻着还给她买了副手套,千尘接过,毛茸茸的手套摸上去很舒服,她摸着,手心渐渐地起了一片湿腻腻的汗。瞬息之间,她的心直往下沉,带着沉重母爱的手套套牢了她。几乎在同一时间,千尘看到了她和萧阳即将分手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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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雨在B市多待了一天,回到家时已筋疲力尽。她瘫倒在床上,脸上露出笑容。
“小雨,回来了吗?吃饭没?”许翊中的电话紧跟着就来了。
尧雨有气无力地说:“我累得要死了,还吃什么饭啊。”
“本人手艺绝佳。”
“可以提供上门服务吗?”
“呵呵,五百!”
“太贵,打折!”
“本人概不打折!”
“那不要了。”
“快点开门,货已离柜,恕不退换!”
尧雨不信他在门外,边说边去开门,许翊中大包小包拎着,正对着蓝牙说话。他冲她一笑,“提供现场服务。”
尧雨吃惊地看着他,“你不嫌麻烦?”
许翊中低下头亲了她一下,就往厨房走,“在家吃舒服,老去馆子吃腻了。”
“做得不好吃,我宁可在外面吃。”
“放心,我打小就会自己做饭,你这里啥东西都没有,给你买点,顺便做两道小菜。记住了,五百,下厨做饭是赠送服务。”
“好吧,你还欠我九百九,加利息一千,你还欠我五百!”尧雨呵呵地笑了,“给你一小时做饭!”
许翊中放下菜,转身一下子抱起她,“一小时煮饭足够了!”
尧雨被挠得咯咯直笑,“我饿了,别闹!”
许翊中抱起她往床边走,“好,马上喂你!”他用力一抛,尧雨尖叫一声摔在床上。没等反应过来,许翊中已覆身上来吻她。
两天没见着人,许翊中忍不住不亲她,吻尧雨时的感觉像她的名字一样清新。等他抬起头,尧雨双颊已浮上一层粉色,他手指从她脸上拂过,“我以前就老想,摸你的脸太舒服了!”
“你啥时候摸过?”
“那个嘛,”许翊中愣了愣,忍不住笑了,以前趁尧雨睡着摸她脸的事可不能让她知道,“我想象不成?我瞧着你的皮肤就觉得摸起来特别舒服,特别想掐!”他扭了一下她的脸,跳下床就往厨房跑。
尧雨摸摸脸,忍不住也笑了。她走到厨房看他做菜,怔忡地想,这种感觉在很久以前的佟思成身上找到过,只是,现在没了。
许翊中的手艺不错,尧雨吃了很多,撑着肚子往椅子上一倒,“不行了,撑坏了。”
“对了小雨,今年生日你想要什么礼物?”
尧雨想起生日快到了,想了想,说:“要是你们不拆B城的古镇就好了。”
许翊中叹了口气,说:“这个可能不行了,我和大哥、老爹都说过了,这次肯定不行,大不了二期建完,以后再建时避开古镇。”
“我就知道,商人!”
“你说这是不是很现实的问题?不可能我们单方面毁约吧,损失太大了,赔不起。”许翊中笑了笑,“如果你今年生日邀请我老爹、我大哥、大嫂一起吃饭,没准儿,你能说服他们。损失嘛,就当聘礼了!”
“决不签割地赔款丧权辱国合约。”尧雨一口回绝。
“小雨,你就不想嫁给我?”
尧雨奇怪地看着他,“我和你在一起才多久啊?还不够了解。”
许翊中叹了口气,说:“我都三十二了,好不容易找着个合口味的,好歹你也体谅下大龄青年。要了解?我不送上门来让你了解了嘛。”说着他抬头挺胸,“想了解哪一部分?”许翊中解开衬衫领扣。
尧雨吓了一跳,赶紧去扣,“你别展示了,我刚才吃得很饱,再看到肉就腻了。”
许翊中捉住她的手呵呵地笑了,“我说真的呢,小雨,今年年底跟我回家。”
“才两个多月,太短了吧?”
“可是我认识你一年半了,你看啊,去年五月,我们温泉山庄开业酒会上认识的……”许翊中正要数下去。尧雨酸溜溜地打断他,“算了吧,那天带着杜蕾还想逼着我喝酒呢,这仇还没报呢。呀,杜蕾!”
尧雨这才想起杜蕾来,要是杜蕾知道她和许翊中好会是什么样呢?她会不会冲上门来骂她?尧雨小心地看了许翊中一眼,说:“杜蕾知道吗?”
“你就这么怕被她知道?为什么?”许翊中终于问到这个问题上。
“抢她男朋友啊,还不是怪你,没事穿这么整齐干吗?长这么帅干吗?偏偏家里还有钱,你这样的人就是麻烦!”
尧雨嘟着嘴,一脸烦恼。
“你觉得我要是去整容,弄成个丑八怪,会不会是整容界的一大奇闻?肯定会上新闻,标题是‘帅哥为让女友有安全感,整容成丑男’。”
尧雨笑了,“你也这样逗杜蕾开心?”
“对天发誓,我是最严肃的上司!”
“那你到她家上门的事呢?”
许翊中被逼不过,忍不住吐露实情,“我当时不是找不着来B市找你的借口嘛、顺便嘛,你……吃醋不?”
“那时就存了心思了?”尧雨垂眸避而不答。
“你真是够笨的!我还跑拉萨去呢,不过没佟思成运气好而已!”
尧雨接下去替他数,“我知道,你还处心积虑地送那副耳环给我,你还拿钱逼着我通宵赶文案,然后故意凌晨买早点来看我的熊猫眼……”
“六月飞雪啊!我是放心不下,关心你来着,那天你一口气把东西吃完了,我饿着肚子强说饱。”
“呵呵!”尧雨回想起许翊中当时吞口水的样子就笑得不行。
许翊中温柔地摸摸她的头发,“记住,留长了,剪得让我心疼。你真下得了手啊!还以为你要和佟思成重新开始呢。”
“其实思成很好的。”
“不提他了,过去了。”许翊中轻轻地吻过她的脸颊,“困了没?累了一天,我抱你睡。”
尧雨在他怀里睡着,许翊中想起回家说起B市投资被大哥骂得狗血喷头,他叹了口气,尧雨涉世不深,事情哪有她想得那么简单。
杜蕾知道许翊中和尧雨在一起的事已经很久了。她一直冷眼旁观,接到父亲电话后,杜蕾只觉得一团火在心里烧起,那些过往、嫉妒与恨意投入到火中,烧得心焦疼痛,她咬牙切齿地咒骂着尧雨,冲动地跑去找她。
冬天很冷,尧雨开足了空调窝在家里,杜蕾的出现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两个人在门口对峙着,尧雨抢先开口说:“如果是来问我和许翊中的事,我和他好了。”
“我能进屋和你谈吗?”杜蕾隐忍着脾气,笑了笑说,“是古镇的事,早知道你会和他好了。”
尧雨把她让进屋,“喝茶?咖啡?”
“不用客气了,我说完就走。”
尧雨坐下,狐疑地看着她,直白地说:“杜蕾,我不是有心要和你争许翊中,感情的事谁也说不清楚。至于古镇,你想说什么?”
“尧雨,一个许翊中,我还没放在心上,问题是请你不要掺和到嘉林集团在B市投资这件事上。你清楚,这次招商引资我爸出了大力,要是不顺利或中间出什么问题,我绝对不允许。”
杜蕾冷冷地看着尧雨,她比她认为的还要讨厌。
尧雨不示弱地瞪回去,“你也是B市长大的,知道这样一个古镇能保存下来多不容易,以前是交通不便,现在高速路通了,来了一个嘉林集团,拆了上万平方米,还要拆一大片。将来还会来下一个房地产集团,或别的集团,古镇就这样毁了?我很尊敬你爸,你不要动不动就以为我要和你作对!”
“收起你那一套吧?看着就恶心!你以为你是谁?是爱国忧民的热血青年?关你什么事?!”杜蕾再也忍不住,心里的恨意一波接着一波袭来。
“既然看不惯就不要看,我做我力所能及的事,你就这么看得起我?我能挡得住嘉林不去拆老房子?”
杜蕾冷笑,“不用这么虚伪!你和许翊中在一起,你不会对他提要求?你不会用你家的关系去破坏?!”
“你说对了,我还就想凭着对许翊中的影响力,影响嘉林集团的投资计划!我还就想四处找关系非得破坏不可!”尧雨浑身的刺也竖了起来。
这个投资计划谈了大半年才开始实施,你就这么巧在这节骨眼上和佟思成分手,答应许翊中的追求,怕是为了这次投资和许翊中在一起的吧?”
尧雨呵呵地笑了起来,“你真是了解我,你说得太对了,我就是冲这个和许翊中在一起的,你拿我怎么着吧?他要上钩我没办法,是他要主动追求我,不是我找他。像我这样的热血青年为祖国的古镇保护出份力,佟思成也是理解我的。还有别的事么?没有请便!”
杜蕾深深地望着她,“我终于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了,我最讨厌你这种什么都占完了,还摆出一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你太贪心了,尧雨,你总是一副看起来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总是天高云淡地不把财富、权势放在眼里的样子!”
“其实呢,你真的不在意金钱?真的就不在意权势?你不过是拥有了,再站在高处去悲天悯人!你结交的任何无权无势朋友,只是看到你的表面,以为你是不在意那些东西,其实是你已经有了,你是高高在上地去看他们,你再平易近人,你的心也是高高在上的!你虚伪得让我恶心!”
尧雨轻抬着下巴,慢慢等杜蕾发泄完。她沉吟了会儿,对杜蕾说:“人的出身不容选择,找上许翊中也是缘分,难道因为这些,我就不能和无权无势的人交朋友?我只要和他们接近就是我虚伪?不要看轻了任何一个人,这是我从小的思想,在你眼里虚伪也好,贪心也好,古镇是我心血来潮要去表现什么也好,不管是利用许翊中还是其他各种关系,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天真,以为凡事就那么简单?你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