纳岑摸摸他的脑袋。「那不就得了!」
斡罗岑又朝斡托赤看去。「那……你能不能陪我们去呢?」
「开玩笑,就算不让我去,我也非得跟去不可!」斡托赤断然道。
「谢谢。」斡罗岑再转向霍骆金,以哀求的眼神恳切地凝视著他。「霍骆金!那就麻烦你尽快准备好吗?」
霍骆金同样凝重地注视他片刻,而後瞧瞧纳岑,再看看斡托赤,最後他终於也投降了。
「好吧!」
第七章千里冰封的茫茫雪原,似乎永远走不到尽头,远山的雪总像是飘浮在云端上,这银装素裹、冰雕玉琢的北国风光是如此的无拘无束、纯洁无邪,仿佛天真烂漫的童趣世界,令人如此依恋不舍。
千黛默默地凝望著逐渐远去的雪世界,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再见的一天了!
从绑架她的那些人里,千黛终於搞清楚是阿昔伦别吉主使这件事的,但也於事无补了。之後她很快就被卖给了人贩子,随著一群同样被掠夺而来的良家妇女,被带离了她们的家乡,也不知道会被带到哪里,更不知道有没有回来的一天了。
中途,她们被逼换上宋朝服饰,於是,她知道她们会被卖到大宋的国土上。真是很聪明,只有被卖到宋朝,她们的家人才无法来寻找,因为宋、元两国之间始终不太和谐,大元人要进入宋朝国土,如非经由正式管道,恐怕都会被当作细作处置。
不过,毕竟种族血统不同,其他女人穿上宋朝服饰都是怎麽看怎麽不对劲,只有她,因为她原本就是汉人,所以一旦换上宋朝服饰,再加上一口流利的汉语,根本就感觉不出来她有大元人的味道。
但是,她依然坚称她是大元人——千黛,孛思忽儿。弘吉剌。
而她拥有汉人清丽娟秀外表的唯一好处是,当正经人家需要婢女时,立刻挑中了她,至於其他人,就她所知,好像都被卖进了烟花馆。
之後她被带到寿州,成为寿州守城副将徐承先府里的奴婢,专职照顾那个顽皮可爱的七岁小小姐玉婵,免得她老是去烦体弱多病的徐夫人。
「千黛姊,你知道我爹为什麽都不回府里来吗?」一张嘴老说个不停的玉婵又开始在练习长舌技巧了。
「我不知道,」千黛陪玉婵坐在地上用树枝画著各种各样的动物花草。「也不想知道,这是徐家的私事,小姐最好不要多嘴说出去比较好吧!」
「可是这事儿大家都知道了,就你不知道呀!」玉婵理直气壮地反驳。「这样对你不公平啦,」
千黛啼笑皆非。「谢了,小姐,这种公平我不需要!」
玉婵眼眸儿一转。「好,那我说给我自己听,你不要听就是了嘛,」
这……这算什麽呀!
「其实啊!很简单,因为我爹很想再要一个儿子,而我娘就不想再生了,所以娘就老是装病不让爹碰她。久而久之,我爹就厌了、烦了,然後就越来越不想回来了。後来我听春香姊说,爹爹好像想娶个姨娘回来,娘才开始大哭大闹,吵著不让爹娶姨娘,所以爹就乾脆待在外头,之後就很少回来了。」
千黛困惑地注视著玉婵那张清秀聪慧的小脸蛋,她知道玉婵很明白自己在讲什麽!
可是玉婵为什麽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呢?那是她的爹娘不是吗?
玉婵在地上画了个女人。「爹带我看过那个姨娘,她就像这个样儿,我并不喜欢她,但是,我也不喜欢我娘,因为我娘也很讨厌我。」
「不要胡说!」千黛低叱。「没有任何一个父母会讨厌自己的儿女的!」
玉婵猛然抬起头来。「当然有,我娘就是啊!她每次见了我总是叫我滚开不要让她瞧见,因为她一见到我就会想起我让她吃了多少苦!」
千黛不由得大皱其眉,「怎麽能这麽讲呢?」她喃喃道。「就算吃再多苦,当孩子呱呱落地的那一刻,什麽辛苦都值得了呀!」
玉婵不以为然地皱了皱鼻子。「你当然可以这麽随便说说,你又没有吃过那种苦!」
千黛笑了。「有啊!怎麽没有?千黛姊有两个儿子喔!」
玉婵顿时错愕地张大了嘴。「咦?真的?」
「嗯!」千黛笑著在地上画了一大一小两个孩子。「我的大儿子都十岁了,他顽皮又爱玩,但是也很孝顺,每次都说他要保护我!而我的小儿子才刚满一岁,大家都说他很像我,我想大概是吧!」
她放下树枝叹了口气。「其实啊!生孩子是真的很辛苦,但是,当我把孩子抱在怀里的那一刻,那种无可替代的幸福满足感,就算用全天下的财富来跟我交换我都不要!」
「那你为什麽要抛弃孩子跑到这边来呢?」玉婵困惑地问。
千黛苦笑。「我没有,千黛姊是被人贩子绑到中原来卖掉的。」
玉婵愣了愣。「中原?」
千黛摸摸她的头。「千黛姊是大元人呀!」
玉婵的双眸瞠得老大。「咦?千黛姊是……」
「不可能!」
咦?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却见不远的树後突然转出一个男人,一个相当斯文英挺的男人,此刻的他写满了一脸的不信。
「你根本不像大元人!」
「爹,」玉婵叫著跳起来冲过去一把抱住男人。「爹,你好久没回来了,玉婵好想你喔!」
男人——徐承先弯身抱起玉婵。「对不起,玉婵,爹实在很想把你带去和爹一块儿住,但是你娘不肯,所以……」
玉婵眨了眨眼。「那个姨娘肚子里有玉婵的弟弟了吗?」
徐承先摇摇头。「还没有。」
「哦!」玉婵应了这麽一声,也听不出来是失望或是放心。
徐承先望向千黛。「你是?」
「爹,她是千黛姊啦—是专门陪我玩的。」玉婵抢著说。
徐承先深深凝视千黛片刻,眼中的异采越来越盛。
「你实在不像奴婢,更不像大元人。」
千黛微微一笑。「我在大漠草原长大,我的丈夫是大元人,我的儿子也是大元人,我当然也是大元人。」
徐承先扬了扬眉。「那你的父母呢?」
千黛倏然敛起笑容,垂下了眼。「汉人。」
徐承先双眼一亮。「我就知道!」
千黛抬眼。「但是我的丈夫、儿子都是大元人,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我早已是大元人了!」
徐承先微微蹙眉。「你是被绑过来的?」
「是的,」千黛目中倏现希冀之色。「或许将军愿意放我回去,我保证我丈夫会把钱还给将军的。」
他应该说愿意的,但是不知道为什麽,看著她那张清丽飘逸的容颜,他不但说不出来「愿意」二字,甚至断然拒绝了。
「不,你既然是汉人,就不该再回大元去了!」
千黛愣了愣,随即摇头自我解嘲道:「纳岑说我笨,我还真是笨,既然早就知道汉人都是这个样的了,还问什麽呢?」
觉得她的口气实在很奇怪,但是徐承先并不想知道太多,只要知道这个女人现在是属於将军府的就行了。
「玉婵,既然你想念爹,那麽爹就回来住一阵子,你说好不好?」
玉婵一听,立刻欢呼了起来。「哇!爹爹万岁!」
徐承先笑著亲亲女儿,继而转向千黛,却发现千黛眼神飘忽地望著荷花池,神情无奈萧索。
如果他自认是正人君子的话,他应该放她回去与丈夫、儿子团聚的,可是……他不想,他不认为那些粗鲁野蛮的大元人有资格拥有如此清灵娟秀的女人,她应该是属於汉人的,应该是属於……。。。。。。。。。。。。。。。。。。。。。。。。。。。。。。。。。。。。。从被买进徐府之後,千黛从来没见过那位「体弱多补的夫人,直到徐承先搬回来住的翌日,在早餐过後,她照例带著玉婵到花园去散散步,却发现花园里已有人捷足先登了。
一个非常高贵典雅的女人。
而玉婵一看见那个女人,竟然立刻反手拉著千黛就要离开。「千黛姊,我不要散步了,我们回房去了啦!」
起初,千黛实在非常讶异於玉婵的反应,直到那个女人回过头来,瞧见她那与玉婵极为相似的五官,她顿时明白了那个女人的身分了。
徐夫人。
她看起来一点也不病弱呀!这是千黛的头一个印象。难不成她真的是装病以逃避夫妻生活?
「千黛姊,快啦!我们回房去啦!」
玉婵还拚命拉扯著她,她反而反手握住玉婵的小手,「那怎麽行,看到你娘亲至少要打一声招呼呀!」说著,她拉著满心不愿的玉蝉走到徐夫人身边,然後推推玉婵。「来,还不快点向你亲娘打声招呼。」
玉婵还待再拒绝,徐夫人却已抢先冷冷地说:「不需要,倒是让她离我远一点才是必要的!」
千黛顿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她原以为是玉婵描述得太过夸张了,没料到却是事实!这……这实在太过分了,竟然如此伤害自己的亲生女儿!她暗忖,同时心中一股不平之气开始往上冒泡泡。
「徐夫人,您怎麽可以这麽说?玉婵是您的亲生女儿呀!」
徐夫人冷冷一哼。「那又如何?在我的印象里,她只是一个带给我痛苦的小鬼而已!」
千黛一听更是忿然。「徐夫人,如果您真是如此想的话,那麽您就没有资格活在这个世界上,请别忘了,您也是您的娘亲受尽痛苦才能出生在这个世界上的!」
徐夫人窒了窒。「你……你不过是个下人,哪有资格跟我说这些!」
「徐夫人,您又错了,我虽然是下人,可也是个女人,而且是拥有两个儿子的女人,为什麽我没资格这麽说?」千黛正色道。
徐夫人闻言,脸色更是难看。「你当然这麽说了,你已经有两个儿子了不是吗?」
千黛摇摇头。「儿子又如何?女儿又如何?这个世界上缺少了男人不行,可缺少了女人也同样会灭种不是吗?男人、女人同样重要,两者缺一不可,徐夫人应该明白这一点的不是吗?」
徐夫人冷笑。「这话你应该去跟将军说,你来跟我讲有什麽用?」
「为什麽没用?」千黛反驳。「徐夫人自己不也同样看不起自己吗?」
徐夫人皱眉。「谁说我看不起自己来著?」
千黛把玉婵推到徐夫人面前。「因为你对玉婵这个样,就表示你看不起女人,你自己也是女人,这不就意谓著你看不起自己吗?」
徐夫人顿时哑口无言,片刻後,她深深凝视千黛一眼。
「难怪将军会为了你搬回来。」
千黛神情一愣,眼睁睁的看著徐夫人转身离去。她为什麽这麽说?
「爹!」
千黛转身,正好看见徐承先又从前天那棵树後转出来了。这个人好像有偷听人家说话的坏习惯哩!是职业病吗?
徐承先又顺手抱起了玉婵,同时向她走过来。
「夫人不太好惹吧?」
千黛耸耸肩。「也不算啦!她只是有些事没想通而已。」她顿了顿又说:「将军也是。」
「我?」徐承先困惑地眨了眨眼。「我有什麽事想不通?」
千黛俏皮地歪著蚝首。「为什麽一定要生儿子?」
徐承先沉默片刻。
「其实我也不是一定要个儿子,而是不想只有一个孩子,但是,若兰她生了玉婵之後,就死也不肯再生了。」
「将军问过夫人为什麽吗?」
「她怕痛。」徐承先无奈地道。「若兰从小娇生惯养,从来没吃过任何苦,头一遭吃苦便教她差点承受不了,所以她怕了,不要了!」
「原来是这样啊!」千黛恍然道,而後慢慢踱到荷花池畔蹲下,纤手无意识地在池里搅呀搅的。「不知将军和夫人是两情相悦成亲的,还是媒妁之言?」
「青梅竹马。」徐承先说。「也算是两情相悦吧!」
「是吗?」千黛望著一圈圈的涟漪。「若她真对你有情,那麽她应该愿意为你吃任何苦吧?」
徐承先一脸心有戚戚焉地正要接口说什麽,千黛却又抢先了一步。
「但是同样的,你要是真对她有情,就该体谅她的为难处吧?可你不但没有,甚至还变了心!我想将军也没资格抱怨夫人吧?」
「可是她先……」
「这不能说什麽谁先谁後的吧?」千黛回头瞟他一眼。「难道你是要说她先错了,所以你後错就不算错吗?大家一起错就都对了吗?那麽,既然大家都对了,彼此就没什麽好抱怨的罗?」
徐承先无话可说,千黛起身转过来面对他。
「其实我也没资格说将军,我嫁给我丈夫十年了,可因为我一直不能确定他是不是真的爱我,所以我也一直隐瞒著自己的爱意。直到现在,也许我们再也没有机会见面了,我真的很後悔,後悔没有让他知道我有多麽深爱他。既然我是这麽爱他,为什麽我还要矜持这份自尊呢?」
她又回过身去望著荷花池。「但是无论如何,即使我们真的不能再见面了,我这一辈子都只属於他一个人。如果刚刚夫人最後那一句话属实,还请将军放弃那种想法,我可以一辈子照顾玉婵小姐到死,却绝不会为了任何理由委身於其他男人,我的心属於我的丈夫,我的身体也只属於他的,还请将军千万要记住!」
这一回徐承先静默了许久之後,他才慢吞吞地说:「他是个什麽样的男人,值得你如此深爱他?」
「他呀?」千黛回过头来笑了一下。「他是个既好看又豪迈洒脱的男人,粗暴起来任谁都怕,可一旦幼稚起来,却又比稚儿更教人哭笑不得;他曾经为了我不听话而打得我两天无法坐下,也曾经为了救我而差点命丧黄泉;他特别喜欢戏弄我,但有人欺负我时,他却比谁都要火大;他是个英武勇敢的男人,也是个幽默风趣的男人,更是个体贴温柔的男人!」
她轻叹。「我真的很爱他,比这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要爱他!」
徐承先又沉默片刻。
「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见到他?」
「不太好吧?」千黛淡淡地道:「他是大元人,你是汉人,而以你们两个的身分而言,能见面的机会大概只有一种:兵戎相见,可我并不希望这种事发生。」
徐承先双眼微睁。「他也是武将?」
千黛耸耸肩。「类似吧!」
徐承先困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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