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搞怪没有善意,一直到他离开之后哎,现在想这些似乎都来不及了,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说不定在国外认识了外国美女,待回国时更可能携家带眷“凯旋归国”;两年的时间足以令人事全非,而他和她,或许只能当一辈子的“朋友”吧?
合上信手拈来的日记,她没有留下任何只字片语,窗外的月冷淡依稀,仿佛嘲笑她庸人自扰,徒留满室怆然。
“款款款,控制一下,儿童不宜好吗?”尤蜜蜜提著大包小包走进病房,一进门便瞧见李海峰夫妇亲昵地双额互贴,她扯开嗓门毫不客气地嚷嚷。“今天就要出院回家了啦,等到甜欣坐完月子,你们爱怎么恩爱都没人管,就别急在这一时半刻了咀!”
抓个不怎么忙碌的时间,将便利屋丢给店里的职员,尤蜜蜜专程跑到家乐福,买了一堆小孩子的用品和妈妈补品,专车直达医院探望井甜欣;谁知一进门就看到如此“养眼”的画面,害小姑独处的她不胜唏嘘。
“真是的!蜜蜜,你才要压低音量啦,这里可是医院呢!”李海峰和井甜欣相视而笑,他放开气色不错的妻子,上前为蜜蜜接过手上的大小提袋,笑著数落了她两句。
“这有什么关系?甜欣住的又不是健保病房,‘独门独户’的,有差吗?”哎哟,有人服务真好,重死老娘了!好不容易空了双手,尤蜜蜜冲到婴儿床前先抱起李佩佩,亲热地在她脸上偷到两个颊吻,逗得李佩佩格格发笑,这才看向那个躺在婴儿床里的婴儿。“老天,他长得可真丑啊!”
“没礼貌耶,蜜蜜姊。”井帝洼后脚跟著走进病房,他是井甜欣的小弟,井爸井妈就跟在他后头。“有其父必有其子,凭我姊夫这么性格的脸,生出来的小鬼哪会丑?长大后一定是个小帅哥!”
“噢!够了你!你已经脱离你姊夫的‘魔掌’了,别再那么狗腿行不行?”尤蜜蜜抚额哀嚎,升上大四已经不在李海峰“管辖范围”的井帝洼,竟还如此狗腿,直让她大呼受不了;她转个身,换了张笑脸面对井家二老。“井爸井妈好耶!”
“爸、妈。”李海峰和赶著上前抱起婴儿的岳父岳母打过招呼,这才回应尤蜜蜜的嚎叫。“帝洼说的全是实话,一点都没有狗腿的成分。”
“少来了你,乱恶心一把的!”尤蜜蜜搓著手臂,丢给井甜欣一个受不了的眼神,冲著她直发笑。
“蜜蜜,不是听说嘉豪回来了吗?你怎么没约他一起来?”亲人及最好的朋友都到了,井甜欣觉得自己好幸福,但在自己幸福的同时,她不忘提起那个早该给她好姊妹幸福的男人。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相较于原本抱著独身主义的自己,好友蜜蜜更应该早就找到美好的归宿,只是那个人一走就是两年,无声无息。
尤蜜蜜的脸色微变,病房里的气氛也变得有些僵凝。
“呿呿呿,哪壶不开提哪壶?在这么快乐的日子,我们就别提……”尤蜜蜜话才说了一半,便听见敞开的病房门板传来两记轻敲。
所有的人都将视线集中在甫进门的人身上,井甜欣和李海峰对看一眼,两人心有同感地会心一笑。
“又是谁啊?我怎么不知道你朋友那么多?”尤蜜蜜叨念著,也跟著回头看向门口,双眸顿时瞠大,直视著站在门边的男人,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好久不见了,蜜蜜。”男人抱著一束鲜花,有礼的笑容生疏而有距离,笑意不曾渗入他眸光复杂的黑瞳。
“洪……嘉豪?”刹那间,她竞不知该以何种面貌来面对他,在他突然出现的此刻,只能呆愣地随著嘴巴张合发音。“你怎么会在这里?”
“才回国,听我妈说甜欣生了,来看看她和孩子。”她瘦了,原本圆润的小脸瘦成了瓜子脸,眉宇间有丝忧郁,是他看错了吗?
“喔。”就这样?来看甜欣和那丑不拉叽的小鬼?不知怎地,她的心头泛起一阵酸醋味,呛得有点鼻酸。
“恭喜你,甜欣,当妈妈了。”这意味著另一种身分的转变,责任也更重了。
“欢迎你回来,嘉豪。”笑著接过花束,井甜欣的神情很是满足,并伸手摸了摸李佩佩的发,笑著说:“我早就是妈妈了,你忘了我还有佩佩这个女儿。”
“呃,抱歉。”他不好意思地搔搔头,尴尬地牵起李佩佩的小手。“对不起,佩佩,叔叔忘了你,你别生叔叔的气喔!”
“叔叔好。”李佩佩格格发笑,一点都没放在心上。
“嘉豪,你年纪也不小了,再来该你喽!”拍了拍洪嘉豪的肩,李海峰是有子有女万事足,意有所指地暗示道。
“我……”他无语,不知如何以对。
“啊你是怕没有对象秀?不怕,井妈挺你到底!”井妈一见又有赚钱的机会上门,忙趋上前去抢走洪嘉豪的注意力。
“井妈,井爸。”洪嘉豪尴尬地向他们问好,一双眼就是不肯落在尤蜜蜜的身上。
她之前已经说得够清楚了,她不要他的关心、不喜欢他的靠近,即使事过两年,又能改变什么呢?
“呃,爸,妈,我刚刚已经把手续办好,可以回家了。”见气氛越来越僵凝,李海峰不得不出声打圆场。
扶起虚软的井甜欣,李海峰率先离开病房;井妈抱著小男婴和井爸一起跟上,井帝洼牵著他的忘年之交兼外甥女李佩佩也随之离开,只留下洪嘉豪和尤蜜蜜两个人殿后。
尤蜜蜜扯了扯背包的背带,微咬下唇后,故作幽默地打趣道:“走吧,还是你要留下来清理病房?”
洪嘉豪点了下头,跟在她身后离开。
第六章
由于将便利屋交给职员去打点,而洪嘉豪也刚由国外回来,没什么太特别的事,于是两个有时间又有点无聊的人,索性相约去吃个午饭,当作无聊杀时间。
“近来好吗?”用过餐,搅拌著餐后咖啡,两年不见,竟不知该如何开口,洪嘉豪只得问了个呆矬到不行的问句做为起始。
“一样啊,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你呢?”脸变得瘦削,但双眼依然有神,尤蜜蜜抬头望著他的脸,好似从来不曾如此清楚看过他脸上的每一分线条。
“半斤八两,在美国忙死了,终于熬到聘期结束,赶快回来放松一下。”扯开好看的笑纹,他笑得有丝无奈。
将Memu翻了又翻,尤蜜蜜终究忍不住问了。“怎么突然决定去美国?事先都没说一声。”没想到脱口而出的语气竟有掩不住的埋怨意味。
抬头睐她一眼,洪嘉豪摇了摇头。“教授找我很久了,我一直没答应,后来想想是个不错的机会,就出发了。”他避重就轻地一语带过。
“是这样的吗?”不是她多疑,她总觉得没这么简单,尤其在他出发前那次见面,他们根本是不欢而散。“我还以为你会带个女朋友回来咧!”她随口胡邹。
搅拌咖啡的手顿了下,洪嘉豪的脸色不怎么好看。“你就这么想看我的女朋友?”
“呃……”哪壶不开提哪壶,她干么提这个?她真想咬断自己笨拙的舌头。
“也不是啦,我想你在国外两年了嘛,应该会认识那里的美女;你知道,那边的女人胸部都很……”她还用手在胸前画了个大大的圆弧,怕他不明白似的。
洪嘉豪微微瞠大双眼,霍地喷笑出声。“款,没那么夸张好不好?你比得跟篮球一样大。”
拜托!这女人真有办法,想生她的气都难,真是……不得不认栽啊!
“啊?有吗?”她微赧地红了俏脸,不好意思地吐了吐舌头。“我以为真有那么大嘛!”
“错误观念。”他笑著摇头,全都该怪电视影集给的错误讯息。“其实外国美女有部分是‘人工大’,懂吗?”他提示得颇为含蓄。
“……喔。”没事在胸前弄那个大“碗公”干么?等著把自己压死喔?真搞不懂那些“人工美女”的想法。“你好像比以前爱笑厚?”比以前的棺材脸好多了,至少看来柔和许多。
“人走出去,视野就广了,人生还不就是这么回事,没什么过不去的。”她,是唯一的例外,老搁在他心头挥之不去。
尤蜜蜜挑起秀眉。“听你的口气,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他又笑了,灿烂的笑容撞进她心底,泛起阵阵莫名其妙的涟漪。
“再来呢?还出国吗?”没有任何预设立场,她只是想问个究竟。
“不了。”在美国待了两年,还是台湾适合他。“在那边总有种飘浮的错觉,还是回来踏实些。”
“那,接下来想做什么?”思嗯,很好很好,至少不会被外国女人的“人工球体”闷死:没来由地,她心情大好。
“你以为你在做家庭访问喔?”没好气地睐她一眼,其实他心里仍忍不住有些兴奋,至少她开始懂得询问他的想法和去留,或许老天爷还预留了一点机会给他。
“一样吧,先从工作室做起,可能的话再慢慢扩大。我在教授的公司里学了很多,包括营运、行销和人事管理,顺利的话捞个老板做做也不错。”
他顿了下,颇具深意地凝著她。“当然,我应该需要一个老板娘,像甜欣那样生几个小萝卜头让我玩,感觉不赖。”
“老板娘?小萝卜头?”心跳变得好快,尤蜜蜜的手心微微冒汗,脑子里不很明白自己生理变化的明确理由。
他说得没错啊,成家立业似乎是每个人的向往,不过他想他的,跟她一点关系都没有,就算有那么一丁点……早在两年前就让她给抹杀了;她闭了闭眼,莫名地感到一阵鼻酸。
这是什么感觉?爱情吗?
难怪经常不经意想起他,难怪经常在梦里见到他——她未免察觉得太晚,在自己毁掉所有的可能之后。
“嗯。”凝著她每一分细微的变化,他不懂为何她的情绪瞬间万变,心情也跟著沉郁下来。“你呢?钱晋莱还缠著你吗?”
“啊?”谁?喔,那个娘娘腔。“他出柜了,半年前跟他的情人跑到国外闪电结婚,跌破大家的眼镜。”
洪嘉豪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是说……”不是吧?他记得那家伙看蜜蜜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怎么可能变成同志?!
“别怀疑啦,千真万确。”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她跟甜欣还买了花篮去祝贺咧!“他还住在我们去打扫的那栋房子里,清洁工作由便利屋负责。”
想起那一团混乱,洪嘉豪眉头深蹙。“还跟那时一样乱?”
“不会了,我们有定期整理嘛,一个礼拜一次。”蜜蜜娇笑著,不难想像他的想法。“没太多时间让他们弄乱啦!”
“最好是啦!”洪嘉豪可没她那么乐观,他总认为狗改不了吃屎。“江山易改本性难栘:款,我倒是很好奇,钱晋莱的情人长什么样子?”
“他喔?虎背熊腰,像一只大~~熊一样。”她鼓起双腮,不像熊倒像只河豚。“你都不知道,钱晋莱在他身边,很‘小鸟依人’耶!”
洪嘉豪忍不住一笑再笑,为她一语双关的形容。“蜜蜜,你的形容词进步了!”
“啊?什么?”她无辜地眨眨眼,不明白他的说法。
“没什么。”啜了口咖啡,压抑不住的笑纹始终凝在他的唇边。“说真的,你交男朋友了吗?”
本来不想问的,但他在美国任何有关她的事都不知道,只因爱面子,不肯向小妹开口询问她的近况,因此也不知道她是否有了交往的对象。
略显不安地拿起免洗纸巾把玩,尤蜜蜜的神情很不自在,哀怨地低语。“没有啊,又没人肯追我。”她低下头,端起咖啡啜饮。
其实不然,她的追求者不少,尤其在甜欣嫁作人妇之后,她成了便利屋的“当家花旦”,不少前来委托案子的单身汉皆对她表示好感,连左邻右舍过度热心的婆婆妈妈们,也唯恐世界不乱似的来凑热闹,三天两头便嚷著要为她介绍,让她不胜其扰。
可是她的心里就好像始终有个空白的区块,之前她一直想下透自己在等待些什么,现在知道了,看来却填补困难,毕竟自己以往过于咄咄逼人,才会让这缘分中断。
“怎么会?款,是你眼光太高,不是没人追求吧?”他一针见血直指重心,说什么都不信她。
尤蜜蜜急著反驳,口里的咖啡吞得太急,不小心呛上鼻管,差点没由鼻腔里流出来;她连忙拿免洗纸巾掩住口鼻,忙不迭地呛咳起来。“咳咳咳……才、咳,才没……咳咳……”
“怎么搞的你?”都几岁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教他怎么放得下心?他坐到她身侧的位置,大掌轻缓地拍抚她的背脊。“慢慢来啊,难不成你等等还要赶回便利屋?”
她摇摇头,眼泪鼻水齐飞。
“不用回去?是生意变差了吗?”他记得以前很忙的,怎么变空闲了?希望他不是乌鸦嘴,他知道她有多重视这个工作。
“不。”好不容易制住难受的呛咳,她的声音很是沙哑。“店里请了正职的员工,多了帮手,我跟甜欣自然就清闲许多,不必凡事亲力亲为了。”
他了解地点了点头。“嗯,那也好,有时间谈恋爱了。”不经意脱口而出,感觉她的背脊变得僵硬,他的心脏凝缩了下,赶忙转移话题。“要不要到我家坐坐?”
她的心跳快了两拍,轻咬红菱反问:“到你家干么?”
“我刚下机,行李都没整理,你来帮忙啊!”
第二次踏入他的房间,有点熟悉又有点陌生,清爽依旧,却已间隔两年光阴,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你怎么回来的?没人去接机喔?”他总是这样,做事独来独往,从不事先通知,不论出国抑或回国:坐在床沿,轻抚著曾躺过的床,尤蜜蜜很难令自己的心跳平稳如常。
“碧惠那家伙忙著谈恋爱,我爸妈二度蜜月还没结束,人还在希腊。”他拉开堆放在门后的其中一只行李箱,将几条牛仔裤丢上床,就落在她身边的位置。
“二度蜜月?好浪漫喏~~”管它一度、二度还是三四五六七八度,只消搭上“蜜月”二字,漫天花办的浪漫感便从天而降,尤蜜蜜不禁感叹道。
“想度蜜月喔?赶快找个人嫁了啊!”他佯装不在意地打趣,却不敢去想像她即将嫁为人妇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