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眼看看那边的风土习俗。何心眉一听就哀叫:”打死也不去,穷山恶水的有什么好玩的!”
她能想象何心眉在电话那边张牙舞爪的样子,不由轻笑:“那你说去哪?”
“不如和我一起去香港吧。”
她皱眉,“那地方有什么好玩的?难道去看金紫荆广场?还不如去看天安门。”
“去购物啊。”那边哀怨地说。
“穷人,没钱。”
“你和我叫穷!”吼的声音快把耳膜震破了,轻眉把电话移开一点。“我磨了一个暑假,我妈终于答应买个手提电脑了,那边很便宜啊,省下来的钱够我们玩的了,说不准还能买点化妆品什么的。轻眉,你就答应我,和我一起去吧。”
她无语。
“最多回来还剩下有钱我陪你去九寨。”
明知道何心眉不可能还会剩下钱回家,说不准半路还要问她借钱,但她也只有点头。到了之后她懊悔不迭,香港真的没什么好玩的,那时迪士尼还没有兴建,海洋公园和内地很多大公园海洋馆相差无几,太平山也是乏善可陈。她倒是想去离岛,不过旅行团的线路上没这一项。结果白天赶鸭子一样跑景点晚上整队人马杀将出去购物,才三天时间她脚都有些水肿,看着何心眉激情四溢干劲冲天,她又不好扫兴。
什么时候才熬到头?站在酒店大堂等何心眉的时候她深深呼出口长气,觉得双脚快不是自己的了,然后看见个熟悉的人大步走向她们。
气才呼出一半顿时噎住,她直觉想往何心眉身后躲。那个人早已看到她们,大踏步向前一把箝握住她的手腕。
“叔叔?”手腕好疼,不过不敢叫。“你怎么来了?”
“我再不来你就长翅膀飞了。”叶慎晖紧抿着嘴,眼中尽是阴鸷之色,再也不多说一句,只把她往门外拖。何心眉和周围的人一样张大嘴巴反应不过来。
“你放手!”她拍打他的手,他不理。“放手,有话好好讲。”她低喊。
酒店门口刚好有部出租下客,他把她往里面推,她挣扎着要出来,他把她又推回去。后面何心眉追出来大声喊着:“快出发了,你们去哪?”
“半岛。”他吼一声,人已经上了车。
一路他不出声,眼睛瞪着前面,轻眉眼皮直跳,隐隐约约觉得大事不妙,连话都不敢问半句。车到半岛酒店,她往里面退,拒绝下车,他站在车外半伏着身子盯着她,咬牙切齿地轻声道:“出来。”
她没有见过他这般的凶狠模样,心里一寒,乖乖的出去。
他箝着她的手,紧得仿佛他一放手她就要转身跑掉。
进了酒店房间,他一把把她推进沙发。她起来还没站稳,他拿出外套内袋的东西劈头盖脸地朝她扔过来。两张纸,一张不受力,在她鼻尖前半尺处往下飘,落在她脚边。她脑中嗡一声炸开。虽然她早有心理准备,但是没有想到是这个时间这种情景。一阵慌乱。
“这是什么?”他阴沉地说。
“录取通知书。”她看着自己脚尖小声讲。
“哪个学校的?”他越发温柔了,她咽口口水,试了试不敢说话。
“我帮你答,江大。”他恨恨地踩过去,一脚把地上那张纸踢开,声音也不自觉地拔高,“你仗着爷爷奶奶宠你,真的胆子生毛了是不是?”
是,她壮着胆子撒了弥天大谎,最后做决定的时刻,她把他们议定的所有的志愿全部推翻,没有一个是济东省内的。她横起心抬高头,一字一句地大声说道:“是,我长大了,我觉得我该尝试一下独立的生活。你也说过我的依赖性太重,所以我觉得在外面独自生活几年能改变一些,不过欺骗了你们,”她咬牙,还是坚持说完:“对不起。”
叶慎晖急火攻心,听着她说对不起更是浇了几分油。他看着她,虽然她眼里有些胆怯,但是倔强的表情却是分毫不让,扬起的小脖子细得他一手能掐断,他真的想掐死她。他扼止住那念头,愤怒还是挥之不去。她一贯听话乖巧,他们之前商定的都是省内的学校,哪里知道听话的小羊也有咬人的时候。看到时他还不相信,上网查到她的名字才知道原来是真的,原来她瞒天过海,骗过了所有人。原来他信心笃定地以为她还在他羽翼下时,她已经准备好逃跑。她电脑邮箱里全部是于鸿辰帮她照的北京几所高校的照片和资料,她预谋很久,他们所有人被她蒙在鼓里。他一路过来,那张纸揣在怀里象揣了块烙铁一般,烫得他胸口发烧发痛。他对她如此信任,所以对她的欺骗更加愤怒。而她现在还倔强地站在他面前,云淡风清地和他说抱歉?
他目眦欲裂,怒极反笑,“你翅膀硬了,可以飞了?”
她咬住唇望着他的眼神又添几分倔强,还带有些许怨愤。她恨他什么?他才是应该怨应该愤的那个,他整整两年时间在地狱里独自挣扎独自忍受,只为了保护她不受他的伤害;无望的渴求和思之不得的苦痛早把他折磨得体无完肤,心都是千疮百孔的。就这样他溃烂的心还是全部栓在她身上,脑子一有空闲就在想她,他痴念着即使不能和她在一起最起码也能看见她笑听到她说话,哪怕只是一眼一个字都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快乐和满足,而她现在竟然选择离开他,走出他的生活?他勉力支持的自制力在看到脚下这张纸时即刻溃不成军,如黄河决堤一样。他两年来日以继夜每时每刻的隐忍和煎熬他向谁述说有谁能知道?叶轻眉,我才是该恨的那个。
他眼中似要冒出火来,心里涨满愤怒,脑子里激荡着她要离开她不能离开的信息,他把她推倒在沙发上,她尖叫,她的尖叫益发刺激他,他扭着她的手臂,“翅膀硬了扭断就是了,你哪里也别想去。”
她痛叫,在他身下挣扎着,双脚无谓地踢着他。好不容易把手抽回来,她挥拳要打他,眼睛看着他时,她呆愕。
他布满血丝的眼中充满无尽的伤痛,不舍,惶恐,还有绝望。
她太熟悉的绝望。
和她一样的绝望。
“丫头,不要走,求求你,不要走。”他双手颤抖的捧着她的脸,唇印在她的唇上。
这样柔软这样芳香这样的魂与神销,这就是他一直渴望采撷的味道,竟比他想象中还要甜美。他吸吮她花瓣般的嘴唇,很轻,怕此刻是个迷醉的梦,被他的粗鲁打断。他在她的唇上轻刷着,他从未想过自己有这样的温柔。
他划弄她的唇线,身下的她微颤。试探地把舌尖探入,梭巡着她的,在轻触到的那一刻,幸福象圣光一样照拂在他身上,他捧着她脸颊的双手战栗,枯涸的心象是荒芜了几世纪的沙漠终于祈得第一滴雨水,被救赎的喜悦淹没全身,几欲泪下。
“小眉!”他低喃。
她呻吟着回应,眯着眼,有些恍惚,接着瞪大,瞳孔也随即放大了几倍。
魔法消失。
猝然间惊恐潮水般翻滚而至,他也意识到他们发生了什么。她一把把他推开一边,人从沙发上跳下来冲向一扇打开的房门,慌乱中撞到沙发脚凳,他想过去扶一下,她又跳起来冲进去把门砰一声关上。
房门撞击的巨响象是震在他心上,他颓然倒回沙发里。叶慎晖,你是个混帐。
罪恶感尖锐地刺中他。他视而不见地瞪着前面的电视然后掩面。
是,是罪恶感。他刚才的举动和动物有什么区别?放任自己的欲望淹没道德,他以后该怎么面对她?他一手摧毁了她对他的信任和依念,想想那双盛满了全世界的纯真的眸子在目视他时将带着浓浓的恨意与鄙视……他不敢继续想下去。
可是脑中又滑过那甜美的片段,她刚才真的在他唇下婉转低吟,娇不可甚。是真的,不是梦。
良久。他望向窗外,夜霭微至。他虽然无所适从,惶惶而不可自解,但是已经发生了的事情总要面对的,他吸口气,走过去敲门。
没有回应,手臂无力地撑在门框上,他颓丧着垂下头,轻轻喊:“小眉。”
里面还是不说话,他沮丧地捶着门框,等下他该和她说什么?对不起小眉?“小眉,出来,”丫头,不要恨我,不要恨我,怎样都行,千万不要恨我。他哀求地说:“小眉,拜托出来,我们需要谈一下。”
等了几秒种,房门突然打开,她站在他面前。
她小脸涨得通红,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仿佛要把他的表情和五官刻画进心里,眼中闪烁着奇异的火光。
“小眉。”话音还没消失,她忽然掂起脚,双手揽上他的脖子,他尚未从震骇中反应过来,她软软的小嘴巴已经盖上他的。
她太生涩,她不知道该怎么亲吻,可是没有退缩,带着决绝狠咬他。他全身僵硬,想往后退避,可是身体却背叛了意志。他好象要证明什么,重重地压回去,舌头在她唇齿间探索,然后掠夺了她的。他重新掌握主动,强悍地引领着她让她跟着他的步调。她的舌头小而滑腻,他辗转吮吸,她闪躲着他的纠缠,他毫不客气地更进一步,只到他能完全侵占。
她全身虚软,膝盖几乎要支持不住。他托着她的腰臀,把她放进沙发里,然后又一次地屏息捕捉到她的唇瓣。
只想这样直到岁月终结。
他抬起头,安心地发现她眼中没有他害怕会出现的唾弃和鄙夷。她眼波如水,雾蒙蒙地,唇瓣有些发肿,白皙的皮肤泛着醉人的粉红色。他深深地注视她,要把每个细节都铭刻在记忆里。
他手指象蝶翼般划过她脸庞,每一处让他爱恋不已的地方,“小眉。”他谓叹她的名字。
她还沉醉在他刚才激烈的吻和他怀抱的感觉里,呼吸都不平稳。“恩?”
“我从不敢想象我真的能拥有这一刻。”他闭上眼体会着心里冲击的幸福感,他吻她的额头,缓缓低声说:“我想象过千百次,但是没想过真的能实现。”
她觉得自己站在棉花糖里,是真的吗?现在发生的这些,他说的这些是真的吗?她期待渴望的这些也是他同样期待渴望的?是真的吗?
他顺着她的额头向下,轻吻她象黑羽毛般的睫毛,光洁挺直的小鼻子,“真的没敢想过能实现。”他一边低语一边轻叹,“小眉,小眉。”
他的唇刷过她的颈子,然后向上含住她的耳垂,她一阵轻颤。“小眉。我爱你。叔叔发疯了一样爱你。”
她呆视他,已经失去了思考,言语,行动的能力,他在说什么?她呐呐地张开嘴,却发现吐不出一个字。我今天在做梦吗?
“对不起。”她的呆滞让他心慌,“小眉,对不起。叔叔对不起你,叔叔……”
她伸手捂住他嘴巴,心里充满感动喜悦与无法置信,“你刚才说什么?”她呐呐问道。
他闭目抵抗心里的酸楚,“对不起。”
“不是这个,前面那句。”
他眼中交战着愧疚与狼狈,喉咙一阵发干。
泪就这样滑下腮旁,她怔怔地说:“傻子,你就不知道我已经爱你很久了吗?”
七,八月的香港正是台风季,晚上下了一场豪雨,雨珠把窗子打的劈啪作响。他们也没出去,叫了客房送餐。
酒店的中央空调温度太低,轻眉裹着毯子蜷坐在叶慎晖旁边。电视里放着听不懂的粤语新闻,两个人都没有心思调台,只顾眯着嘴笑眼弯弯地着看对方,好象怕一眨眼对方就凭空消失掉一样。
看着雨势弱了些,她犹豫着想回酒店。叶慎晖有些发恼:“你就这么想跑?不许回去,这里够房间,你喜欢哪间你先挑。”
他定的是行政套间,有两间房。她也有点不高兴,觉得他霸道得不可理喻。“领队见不到我会以为我叛逃了,何心眉也会担心的,下午你那个样子她现在可能在猜测我是不是已经被你大卸八块了,你也知道她想象力丰富的很。再说了,你有钱也不是这样花法啊?定这么大的房?你就这么笃定我会留下来?”
他漫不经心地坐回去,“那当然,从小到大什么你事情没听过我话?我负责打电话和你们领队说,叫你不要省钱你不听话!你们那个垃圾团定的垃圾酒店是人住的不?”想想这次,又有些不豫,乖巧如她作起怪来杀伤力还真有点惊人。刚才他又提起学校的事情,他建议由他出面转回济城去,她只是不依。叶慎晖还从没发现过死丫头有这么坚定的意志,心里发恨,手已经伸过去掐她的小脸:“死丫头,磨死人不偿命。”
“疼。”她哀叫。
这才发现她脸上有点红印,他又有些心疼。
“你就不知道你手劲多大?你自己看看。”她委屈地抬起手控诉他:“下午的印还在。”
“帮你吹吹。”她小的时候他妈老是这样帮着吹伤口。
她斜睨他一眼,“当我是小孩子骗啊。”说着就欲抽回手来,他却是握着不放。
叶慎晖低头看着掌中,软的没骨头似的,又小,还不够他一握。这样的一双手就是他想握着一辈子不放的。他从不敢妄想有一天能这样心怀坦荡地握着她的手,就象从不敢奢望她也会喜欢他一样。这两年看着她越来越寡语沉默,还以为是因为他刻意保持的距离伤害了她,他还想着等她习惯了就好。原来她竟然藏着这么多的心思。想到她这两年心理上的重负,他心疼不甚。自己那些苦痛挣扎算得了什么?她还是个孩子却要背负这些。念及她受的苦他懊丧不已,两年来他每掩饰一分可能她心上的伤便要多一痕,每后退一步她伤口上的盐便要加多一层。难怪她下午看着他的眼神带着愤恨,难怪她迫不及待地逃跑,恐怕和他呼吸一样的空气她都承受不了了吧?自己怎么会这么自私这么愚蠢?他揽住她肩膀仍觉不够,心疼得恨不能把她揉进自己心里去。
“丫头,什么时候喜欢我的?”他低问。
轻眉羞得脸泛潮红,他的手指描摹着她的下巴,她无处可藏。“你呢?”她反问。
她眼睛熠熠闪光充满期待,叶慎晖在这样的眼神下竟有些窘迫,粗着嗓子说:“你六岁帮你擦鼻涕的时候。”
她期待的答案不是这个!“叶慎晖!”眉梢含嗔带怨,竟有几分风情。
他心神一荡,仍然板起脸,佯作发怒:“谁给你胆子叫我名字的?”说着态度又放软,“还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