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觉得有什么好期待的,让我煮饭除非我死了的那天。”何心眉完全打不起精神的样子。
她强笑一下,“那你再想想将来有孩子,你生他下来还是一团肉,慢慢的长开了看到是你自己的样子,能不高兴吗?然后他长大,会叫你,会和你玩,闹得你生气又哄得你笑,多有意思啊。”生命也就是这些不堪一提的小事组合在一起,喜、怒、忧、惧、爱、憎、欲……所有的情感在岁月里沉淀,化作你自己的一部分。而她的那一部分呢?可望而不可及。
“不觉得有意思。”何心眉闷哼,“我只知道我活了十几年还没尝过爱情是什么味就快死掉了。”
“你神经了。天天把死挂在嘴上。”
“我没神经也不远了。”何心眉沉默了一会,轻轻问:“轻眉,你说爱情是什么?”
爱情是什么?她心下思量,哪本小说里说的:“爱情是你不舍得放弃的痛。”你痛的撕心裂肺,你苦得肝肠寸断,你还是不舍得割裂,因为已经化作你的骨血渗入你的肉身,你只有痛才能感觉到自己真实的存在。
大佛寺的梵唱又起,延绵的和声伴着木鱼钟鼓,她望着灰色挑檐的一角,只觉得心中一片荒凉,她的妄念痴想没人知道没人理会没人能化解,她只能揣着兜着小心呵护着,放在不被发现的角落,偶尔拿出来仔细看一眼,在上面落滴泪,然后又悄悄收回去珍藏。她连放肆地疯狂地去想念的资格都没有,只因为,那个人,是她叔叔。
站在他房门口痴痴看着他空空的房间已经成为习惯。
他多久没回来过?床罩平整得没一丝褶皱,台椅桌几干净得没一叶灰尘,月色里阳台上的杜鹃郁郁葱葱,依稀还能闻见米兰的清香。
久到她都快记不住了。
每一处都带着回忆,浴室里她和他笑闹过,那时她坐在洗手台上,一定要帮他刮胡子,他抵不住她的纠缠只能乖乖投降;桌边她用他的电脑玩游戏,他手上一堆事情还没处理,看她玩连连看也玩得不亦乐乎,他莫可奈何;床边的木地板上她经常坐在那里看小说,挨着他的小腿,看着就睡着了,醒来时在自己床上;阳台上他和她远眺上海路的繁华聊着闲天,她手里抓着大串的葡萄,他手上握着她吐出来的葡萄籽佯装生气,可是眼里都是宠溺的笑容;还有还有,生日的那天她睡梦中甦醒,映入眼帘的是他匆匆赶回的疲惫的脸,坚定有力的怀抱中她能听见他强健的心跳。
这一切都是回忆,这一切回忆终将封存,不复再现。
她滑坐于地,甜蜜地笑,可是泪水却挂在眼中,泫然欲泣。
咫尺,天涯
如果象Vivian所说小五哥还是个孩子,一天一个花样,那么叶慎晖就是真正的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他高兴的时候会一直陪着她说笑,很有耐性的样子,那个时候她即使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他一般也都会答应。而他脾气上来的时候,会有好几个星期不出现,再见到也是整个人浸在冰里一般,她说十句话也得不到一个字的回应。
更多的时候他透过蒙蒙烟雾看她,神情恍惚。Vivian笑说:“叶慎晖可真是把你当宝啊,连你和小五唱支歌都要紧盯着。”她唯有苦笑。
Vivian羡慕她得到的宠爱,她不是当局者又怎么会明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开始时,他伏在她身上激烈地进出,他叫她丫头,无比癫狂,她搂着他脖子感觉与他融为一体的自己是幸运的。后来她发现,原来这个男人不是表面上那么强壮,他埋在她胸前颤抖时象个受伤的孩子。她也清楚地知道这个人即使是身体和她在一起,可是灵魂和心早已剥离开,飘到了某个未知的地方。
可是杨洋只能缄默,他是她的主人她现在的一切来自于他。他也太过霸道,她不能化妆,与他出去时都要穿牛仔裤帆布鞋,甚至连沐浴露都是他指定的某个牌子。
有几次他接电话,隔着阳台玻璃门,她依稀听到他特别温柔的音调,连凌厉的五官都柔和起来,嘴角噙着一缕笑。那是他的家人,他的世界,她就象被玻璃门隔绝在他身边一样隔绝在他的世界外面。
她最常提醒自己的就是:你们不是一个星球的人。她上有下岗推早餐车开杂货铺的父母,下有刚上高中的小弟。她有她的责任,所以一贯脚踏实地,不敢起非分的念头。可是在这世界上,有些东西是自己无法控制的。
她喜欢和他逛街。杨洋不是贪心奢侈的人,她喜欢的是那种感觉,象普通恋人的感觉。
春节将至,难得他心情好,竟然答应下来。
在星汇城一楼的名店街走了一圈,中间他甚至指着一家橱窗说:“这件你穿可能不错。”
他们买了那件外套出来,趁他心情大好,她假装随意地说起春节放大假,都不知道去哪里好。
见他不说话,她心中惶然,有些害怕自己选错了时机。
他面色不动,过了一会才说:“不如去日本吧。我一直想试下冰天雪地里泡温泉是什么感觉。”
她不敢笑得太放肆,乖乖地恩了声。心里涨得满满的。
走到门口,他脚步停下,望着拾级而上的人,身上忽然散发凛寒之气。
宋公子她是认识的,当下点头招呼。
“你们怎么来这里了?”叶慎晖问宋书愚,眼睛却望着他旁边的小女孩。那女孩子十几岁不到二十的样子,很娇小瘦弱,裹着柠檬绿的羽绒服只露出半张脸,白肤黑瞳。她的手本来是合着宋书愚的手一起放在他的大衣口袋里,现在正缓缓的抽出来。
“星汇是你家的,不过没说不给我进啊。”宋书愚笑道:“小家伙饿了,带她去六楼吃糖水。”说着把手更加攥紧。那女孩抬眼警告地瞪了他一下,猛地抽出手来。
宋书愚也没生气,嬉笑地说:“你们两个也来遛弯儿?”
叶慎晖身上越发森寒了些,也不理他,转头说:“我侄女,小眉。这个是杨姐姐,叫她洋洋也行。”
原来是他家人。
那女孩漠然的眼神扫了她一眼,又垂下。
杨洋心怀忐忑,那小孩子漠然淡视中竟然有种震慑的力量,挽着叶慎晖的手在扫过来的那一眼中连忙放下。他们叶家的,都这么冷吗。她暗想。
“我也有点饿了,一起去吧。”叶慎晖说完,也不管他们同不同意转身就往回走,杨洋只能跑快两步追上。
听到后面两个跟上来的人在说话:“都说不来了,我想回家了。”
“回什么?不把你宋哥哥伺候好,下次小考你就摸黑吧。”
星汇城六楼有个粤式炖品店,秋冬滋补春夏清润,也兼做糖水生意,生意极好。
宋书愚他们常来,知道轻眉喜欢什么,自做主张就叫了西米露和芝麻糊。叶慎晖看了半天牌子,要了个炖品,又点了两客木瓜雪蛤,其中一客放在轻眉面前。她抬眼询问地望着他,他说:“你老是感冒,雪蛤润肺的。”她暗幽幽的眼睛随即垂下,专心吃着面前的西米露汤圆。
“你还真偏心,我也是经常感冒的人。再来多一份。”宋书愚说着边在轻眉碗里舀了三个汤圆出来。
叶慎晖放下勺子,看着他的动作,“你自己碗里有。”不自觉的声音带了几分严厉。
“我的是红豆汤圆,小眉的是芝麻花生的。这样一次吃两种,又不撑胃,多好。”宋书愚不加思索地把自己碗里的拨了两个给轻眉。
轻眉早习惯了宋书愚的大大咧咧,今天却是万分的别扭。惶惑地抬头,叶慎晖正盯着她,手上一颤,西米露差点洒出来。这边宋书愚已经递了张纸巾,“没洒身上吧。”说着还伸手过来拿她膝上的羽绒服。
“没,没有。”她往后退一点,试图避开叶慎晖阴郁的注目。
杨洋不理解怎么突然间叶慎晖就不高兴起来,她揣揣不安,只能头也不抬地搅弄面前的东西。只有宋书愚不亦乐乎地低声和轻眉谈笑,间中递张纸巾移开空碗,很是殷勤体贴。
各怀心思地吃完东西走下来,叶慎晖望着他们问:“还去哪?”
轻眉双手叉在衣服口袋里盯着自己脚尖,低声说:“回去了。”
叶慎晖面色和缓一些,“我送你。”
“还有我啊。”宋书愚在旁边叫道。
叶慎晖极为不耐烦,“你自己有车。”
“我和小眉坐公车来的。”
坐公车,什么时候宋大公子开始学着坐公车了。叶慎晖咬牙,怒极反笑地说:“你自己再坐公车回去就是了。”
“天寒地冻的叫我一个人这样回家?”宋书愚怨愤地哀叫。
轻眉拉住宋书愚衣袖,恨不得自己在这里马上消失掉,她太过了解叔叔,他横眉的样子只怕再停留多一秒他就会爆发出来,如果因为宋书愚她再受一顿怒斥那可真是无妄之灾。“那我陪你一起走吧,叔叔,我们先走了。”话说一半人已扯着宋书愚脚上生风地离开。
望着他们拉拉扯扯地走离视线,杨洋很想问他们接着去哪里,可是看着叶慎晖紧绷的脸,木桩一般站着,她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妄念痴想皆化狂
宋书愚出了电梯,看见叶慎晖站在阴影里,手上摇的钥匙不由放下。
“你怎么在这?”话音未落,拳风疾至,兜头过来一拳打在他侧脸上。他促不急防之下仰倒在地,擦下脸,手上都是血,嘴角裂了点,鼻血流到嘴边,火辣辣的疼,他站起来,“我RI,你发什么疯?”
眼见第二拳又临面门,这回有了提防,他挥手握实了叶慎晖手臂。叶慎晖也不闪躲,身型稍转,右腿用力抬起,膝盖直接顶到宋书愚小腹上,直把宋书愚痛得捂着肚子往后退了几步挨住墙。
叶慎晖欺身上来,一把揪起宋书愚颈间的衣服,恶横横地说:“宋书愚,你爱玩,怎么玩都不关我的事。但是别把脑筋动到我们叶家头上来。听好了,你要是敢打叶家人主意,你会死的很难看。”
宋书愚也不理会,双手一推,把叶慎晖推开几步,又挥拳过去:“你TM半夜发什么疯?”
两人一时拳脚往来,几乎要扭打到地上,只听到有人吼:“半夜三更的吵什么吵?有没有公德心啊?回家吵去。”这才恨恨地停下。
站在门边喘着气,宋书愚看见叶慎晖野兽般的眼睛几欲喷出火来,活似要把他撕开一半,他想笑,可是嘴角还在疼,只能吸着气问:“你不觉得你反应过了点?小眉身份证都拿了好几年了,她爱和谁一起你发什么飙?”
眼见叶慎晖又要扑过来,他连忙护住自己脑袋,“我靠,停,停,你停下来。”
“我没和你开玩笑。小眉还是个孩子,就算她真要谈恋爱也轮不到你头上。我今天话就搁这儿了,你自己看着办。”
两个人冷静下来,空气一时间有些凝滞。“我走了,有空一起喝酒。”叶慎晖说完走到电梯旁,低头按上下键时,高大的身型,郁结的表情竟有些说不出的颓丧味道,宋书愚心念一动:“哎。”叶慎晖回头,“我没打小眉主意。她一小孩,没父没母的,你又忙,天天不着屋,我也就陪陪她。你也知道我对哪个女人都那样儿,你别往心里去。”
宋书愚的表情难得的郑重,叶慎晖看向他半晌没说话,最后点点头进了电梯。
回到家,客厅只亮了一着盏地灯,白光寒黪黪的,阳台门没关,风呼呼地往厅里刮着,更觉冰冷。
他一边喊小眉一边走过去关门,丫头坐在阳台摇椅上,抬眼间有些迷茫。好象一时有些认不出他,又好象没想到他会回来出现在这里。
“坐这做什么?快进去,等会又感冒。”
“恩。”她低应了声,起来从他身边走过。
他看着她背影,欲言又止,想想还是叫:“小眉。”
她回头,迎着光这才发现他额头的淤肿,“你怎么啦?”
她手指碰了下,他往后避。“你和人打架了?还是被抢劫了?”她着急,声音有些抖,“身上呢?”报纸上这几天有敲人脑袋抢钱包手机的新闻,她慌起来。
“没事。”他拦住,“下楼摔了下,就撞到额头。”
“你坐下,我给你拿冰去。”她急急地跑进厨房。
再回来,小盆里放着几块冰,她跪坐在他旁边,用毛巾包好了,敷在他额角上。
他抽了口气。
“很疼吗?我太用力了是不?”她心疼地说,小脸担心地皱成一团。
“冰了点,不疼。”
她轻轻地在他头上印着,淡淡的香气浮动,白皙的手腕在他眼前晃着,细微的气息偶尔抚在他脸上,他能清楚地看见她皮肤紧致的毛孔,象打了露珠的花瓣一般娇艳的小嘴。他抽气,她仿佛也感觉到痛似地随着他抽气。
“还是很疼吗?”她眉头揪在一起,柔声问道。
他摇头。
“好在没有破,不然又是个疤了。”她手指轻抚过他额头和下巴,那里有年少时和廖玉刚打架留下的疤痕。“等会我去煮两个鸡蛋,明天再敷两次就好了。”
“恩。”
她停下来,黑呦呦的眼望着他,咬咬下唇:“你瘦了。”叹口气,低垂着头把手中冰块换掉:“她——那个姐姐不会照顾你吗?”
他仿佛被她幽深的眼神和哀伤的语调魅惑住,贪恋此时的温柔,他没回答,只是定定地看着她忙,手好象有了自己的意志,就这样伸过去,握住她的。这一刻是如此美好,没有其他人其他事其他的羁绊,天地间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他屏住呼吸,心里酸楚难以自制,一时间悲恸莫名。
多希望时间就停滞在这一刻,多希望天荒地老就这样握住她的手。
难言情伤,难解思量。
就象陈然所说老天何其公平,他负了她,他也一样要忍受一生的暗伤。
如堕阿鼻地狱,永无轮回之日。
“那个——”她头埋得更低了。“我和宋书愚,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恩,不是就好。你还是学生,还有几个月就是人生关键的时刻,放了学就不要到处跑了,还是安心在家复习好不好?”他明明嫉妒的快要发狂,他看着宋书愚在她碗里舀东西,他看着他们手牵在一起放在宋书愚口袋里,他看着他们低头说话谈笑极其默契,他看着他们拉拉扯扯地走出他的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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