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杏花红 作者:九月初八(晋江2014.01.03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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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杏花红 作者:九月初八(晋江2014.01.03完结)- 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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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老宅,也不要担心老父寂寞,今年老二会回家过年。
  县学里的气氛与老家截然不同,兆祥回到熟悉的环境,心情也渐渐回复到从前,在老家那段逍遥快乐的时光好像一个梦似的,渐渐的也淡了。他记得曾经说过要给汉杰寄些新书新报回去,隔上个把月就会寄上一回。不知道阿茶是不是还在坚持读书。
  春节过后,一家人在南都安顿下来。南都的学校更大,要学的科目更多,学生也更多,新鲜的消息、见识也更多。他的时间和精力有限,当然把全副的心力都放在学习上。他给自己定了目标,考上国内最好的北都大学。
  紧张而繁忙的生活使时间过得飞快。很快一年过去了,第二年的春节,兆祥随着父母回老家看望祖父。这时候,他已经十八岁了,身量比父亲还要高,理了短短的头发,十分的精神。
  十三岁的汉杰和九岁的汉威似乎还是老样子,调皮地跑前跑后,一刻不消停。他跟在父亲身边,已经褪去了少年的心性,大人一样稳重地坐在前厅,同长辈一起说话,叙事。
  汉杰得了空跑到他身边,勾勾他的衣袖,喊了声:“哥!”
  他看见汉杰神秘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好笑,问道:“什么事?”
  汉杰道:“还记得阿茶吗?我告诉你一件事,你可不能告诉别人!”
  有什么东西似乎从记忆里猛地跳了出来。阿茶,好像是遗忘在过去的时光里,又好像一直没有遗忘。
  他嗯了一声,示意汉杰继续。
  “阿茶她识字啊!你给我寄来的书,她都借过去读啊!”汉杰大惊小怪地压着声音说道。
  兆祥配合地哦了一声,表示惊讶,心里又有几分得意的感觉。“她有说过是怎么学会的吗?”
  汉杰摇摇头,道:“怎么问都不肯说。她还说,如果我告诉别人这件事,她就和我绝交!”
  “那你又告诉我了?不怕她和你绝交?”兆祥笑着逗表弟。
  汉杰又摇摇头,道:“她说可以告诉你的。”说罢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发,“她说你不是这里的人,过几天就会走,所以可以告诉你。”
  兆祥只觉得心里一阵暖意,两年前的时光从记忆力突破而出。阿茶,他似乎都记不清她的模样了,可是那个黑头发的蓝花褂子的身影又似乎一直在脑海里未曾淡去。
  不该去看看她吗?
  兆祥来到兰湖边上,没有指望能遇见她,只是想看看曾经消磨过许多时光的过去的地方。他方一转过土坡,就看见前面一个窈窕的身影背对着坐在湖边,一边是装着洗过的衣服的木盆,一边是打了草的篮子,仿佛依然是临走的那一天,似乎这一年多的时光都灰飞烟灭,时间生生的掐断,又生生地连在了一起。
  “阿茶!”他在心里叫了一声,却没有出声。
  阿茶听到身后的动静,扭过头来,看到一身新衣的兆祥,连忙起身,远远地喊了声:“兆祥!”走了两步,就站住了,笑嘻嘻地看着他。
  他这才看清,阿茶比起旧年,个头窜高了许多,眉眼虽然还是以前的样子,却多了一分妩媚的味道。依然是蓝花步的夹袄,却依稀看得到身段有致。
  他笑了笑,说了句:“阿茶长高了!”
  阿茶笑的脸都红了,低下头,又轻声说:“我记着你的话,一直都在读书。你考我吧!”
  他点点头道:“我知道,汉杰都告诉我了,我相信,不用考了!”
  阿茶低着的头没有抬起来。他突然觉得从前自如的相处如今寻不到了。两人这么尴尬地站着,似乎没有什么话好说。
  “那个,阿茶——”他刚想开口找些话说,阿茶打断他的话问道:“这次回来,准备住几天?”
  他愣了愣,说:“住到初八就回去。”
  阿茶点点头,又问:“明日还来这里吗?”
  他沉默了。想说不来了,见你一面就好,又怕说了这话阿茶不高兴;若说要来,且不论这年跟前人来人往的,让旁人看到不好,单说两人像今日这么相对无言,也没有见面的必要。他干脆闭了嘴没有回答。
  阿茶也没有说话,又是一阵沉默。
  他突然想起来,来前在南都还买了些礼物,从口袋里摸出一只精致的盒子,递了过去,道:“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就买了这个送给你。”
  阿茶眼睛一亮,问道:“是什么?”
  他笑着说:“是钢笔。你有了钢笔就可以学着自己写字了!”
  阿茶抬眼看看他,却摇摇头,说:“不用了,你收着吧,我不要。”
  他有些无奈,又觉得有些不甘,问:“怎么不要呢?你不想写字吗?”
  阿茶却扭了头背对着他,也不说话。
  兆祥不知道阿茶为什么坚决不要他送的钢笔,只是不知怎么的,似乎觉得自己有些对不住她,以至于她不接受自己的好意,自己也没法对她发恼。他不知这种感觉从何而来,也许是答应了她去年春节回家却没有回家的原因,也许是说了要考她认字却没有考的原因。他轻轻叹口气,道:“好吧,我先放在汉杰那里,什么时候你想要了,就问他要,好不好?”说罢,又将盒子装回口袋。
  阿茶这会儿突然又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有话想说。
  他连忙问道:“有什么为难的事要我帮忙吗?“
  阿茶又低下头去:“有个事,想问问你。”
  他笑了笑,温和地说道:“好,问吧。”
  阿茶却半晌没有发问,好像不知该如何问,又好像有许多的问题,不知先问哪一个。
  兆祥有耐心地等着。
  阿茶终于问道:“三平镇来了几个洋人,建了基督教堂。我看了他们的宣传单,说是可以教穷人识字、挣钱的本事,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原来是这样!
  南都也有教堂,还不止一座,他却不知道连这山里的三平镇也有教堂了。虽然他自己并不信这个,但是这也是新鲜的事物,如果阿茶有兴趣,也不是坏事。
  这一刻,似乎又找回了一些从前的感觉。那时候阿茶用崇拜的目光看着他写出一个个汉字,或者算式。他却没有意识到,阿茶的崇拜,似乎是他们那时相处的基础。
  现在,因为对未知的新事物的不确定,阿茶又将自己信任的目光投向他。
  兆祥笑了笑,耐心的说道:“基督教也是一种宗教,就像我们的佛教,就是和尚庙那样,是世人的一种信仰。我们信的是菩萨,他们信的是耶稣。他们帮助穷人,就像我们信佛的人要做善事那样,一般来说,都是真的。当然,金无足赤,就像我们这里也有不好的和尚一样,他们的教徒里也会有少数不好的人,这就需要人去辨别了。”
  他尽量深入浅出地给阿茶讲了他所知道的基督教堂。说完以后,又仔细回忆自己讲的,确认没有什么遗漏,特别是没有会对阿茶造成困扰的遗漏,这才满意地点点头。
  阿茶似乎对他所说的宗教之类的不感兴趣,听了他的话,只是微微出神,道:“就是说,大约是真的了?”
  兆祥见她这番模样,觉得奇怪,问道:“你想去看看吗?你想学洋教?”
  阿茶摇摇头,脸微微有些红,道:“你说过,新女性要自己能挣钱养活自己,不靠别人。我——也想自己挣钱。”
  “这样——”他笑着说,“你现在还小,想去三平镇,牛叔怕是不会答应的。”
  阿茶低下头,轻轻说:“所以我才想自己去看看。”
  兆祥愕然。
  三平镇虽然不算太远,但是山路不好走,行不了车,只能靠两条腿走过去。若是绕道从尖山镇走,倒是可以坐车,但是路程要远上一倍!村里的人平日都不大去,因为路不好,白日里走一趟都要花近两个时辰。这样的一条路,阿茶自己过去,怎么能让人放心?
  他连忙问道:“怎么去?偷偷去吗?那可不行!这路上不安全,你一个小丫头,走这样的山路,不行不行!”
  阿茶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固执而又坚定。
  他立刻板起面孔,要多严肃有多严肃:“不行!绝对不可以!”
  他的严肃似乎变成了个笑话。阿茶一声不吭地看着他,直到他觉得心虚:“那个——阿茶,真的不行,那条路曾经摔死过人的——”在阿茶的注视下他还是硬着头皮说出最后一句话,只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这话一点威慑的力量都没有。他不知道一向温顺的阿茶怎么变得这么固执,更悲催的是,他怎么觉得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
  作者有话要说:  


☆、再见(二)

  冬天的白日来得晚。阿茶起身的时候,天色还是黑的。昨夜下了一夜的细雨,屋里冷飕飕的,没有一点温暖的气息。
  阿茶舀了勺冷水洗了洗脸,将辫子解开又重新梳整齐,从灶房里取了两个黑面饼子,用布包好,挽成个小包袱。临出门,看着脚上的布鞋子,想了想,又回屋换了双草鞋,这走了出去,仔细地合上大门,匆匆往南走去。
  天气真冷,阴冷阴冷的,好在细雨停住了,于是阿茶将包着头的花布摘了下来,揣进包袱里,又使劲搓了搓脸。
  时辰尚早。除了村口遇见了七奶奶拄着拐棍去土地庙添香火,旁的人一个也没遇着。七奶奶年纪大了,应该看不太清吧?阿茶一阵风似地从她身边窜过去,没等她抬起头来,就跑得不见影了。
  村口出去的路面还好,都铺上了石板。再往前走一段,就不好走了,路面坑坑洼洼地,到处都积了水,不小心一脚踩进去,脚板冷得刺骨。阿茶咬咬牙,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前走,暗暗在心里给自己打气:“过了这一段就好。上了山,就没有积水了。”
  走到入山的路口,路上果然没有积水了。山路上长满了草茎,虽然也带着水露,比刚才却干净多了。阿茶找了个歇脚的地方,将草鞋脱了,换成布鞋。
  这段山路挺远的,要走一个多小时。出了山,路就更好走了。快的话,一个半小时就能走到三平镇,慢的话,两个小时才能到。阿茶歇歇脚,又给自己鼓鼓劲儿,继续往前走。
  又走了一段路,前面一大片青石横在路中间。这就是从前摔死过人的路段,路面向山崖下倾斜。下过雨石面更滑,更加要小心谨慎。
  阿茶小心地踩上去,两手并用,只选有落脚地的地方行走。还好,还算顺利,眼看就到了最高处。
  向下走更要小心。阿茶蹲下来,两手撑着山石,慢慢地往下移动。
  突然脚下踩到一枝细树枝,树枝圆滚滚地一滑,阿茶的右脚就刺溜一下滑了出去!
  阿茶赶紧用手撑住石面,想控制住身体!但是石面沾了水,滑不溜手,怎么抓得住?眼看着她身体向右倒下,在右边的青石上狠狠地磕了一下!然后,身体失控地向右边坠下——
  只有左手向上举了举,似乎想抓住什么,连呼叫的声音都没有听见,就那么,掉下了山崖——
  兆祥猛地睁开眼睛,看着高高的屋顶,才惊觉刚才是做了个噩梦。心脏还在猛烈地跳动,似乎还没有从刚才的惊惧中醒来。他掀开被子,床前的火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熄灭了,冷飕飕的空气一下子冻得他一激灵。
  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窗外有些天光,时辰不早了。他披上外套,走到桌边,随手到了杯冷水。
  房门吱呀一声轻轻地推开了。汉杰探头探脑地钻进来,看见他坐在桌边,才放开手脚走过来,叫了声:“哥,你起了!”
  “嗯!”他淡淡地应了声,“鬼鬼祟祟地干什么呢?”
  汉杰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牛叔走之前嘱咐我给他们家写春联的,我记得哥你这里有本书,上面有好些对子,想借来看看!”
  他看着汉杰的样子也觉得好笑,对着书柜抬抬下巴到:“那里,自己拿吧!——牛叔走之前?大过年的他去哪儿了?”
  汉杰一边走到柜子跟前,一边说:“哥,你还不知道吧!小宝身体不好,一入秋就开始咳嗽,牛叔和牛婶每到月底都要带着他去抓药,在尖山镇寻的名医呢!今儿一早去的!
  兆祥觉得气温低的仿佛连脑子都冻住了。他愣了愣觉得思维有点跟不上,有什么事情没想清楚。
  汉杰已经找到书了,得意地拿出来晃了晃,道:“阿茶也不知去哪儿了,大概是去洗衣服了吧!这么冷的天,我都劝她不要在湖边洗衣服了,怪冷的,她就是不听。不过也没关系,我先练练字,省的写得不好她还要笑话我!”
  他一听,立马起身,抓了外衣就冲出屋。汉杰愣了愣,在后面喊道:“哥!哥!帮我看看选哪个对子啊!”
  去三平镇的路,他也曾走过。不过那是秋天的时候,日头长,天气好。自从有人在路上出事后,各家都约束自家的孩子不许走这条路,时日久了,不知道还有路没有。兆祥踏上这条路的时候,脑子里闪过了无数念头,从幼时在老屋度过的一点一滴,到少年时的那一段美好回忆,仿佛这古老的村落,与南都,与他日夜生活的地方,将他的生命破碎成两个部分,顾得了这一头,就顾不了那一边。
  走到入山口的时候,他的鞋都湿了。这是在南都新买的皮鞋。他一直不爱穿皮鞋,觉得没有穿布鞋舒服。不过,好容易回老家一趟,还是接受了父母亲的心意,勉强穿了新鞋。没想到才上脚几天就废了。
  他现在也没心思思考皮鞋的事情。眼看就要走到青石路段了,依然没有看见人影。阿茶真的在这条路上吗?也许她只是在湖边洗衣服,也许是去串门,也许她根本没有胆量自己一个人走这条路。
  青石路就在前面,与自己记忆里的一模一样。他走到石头跟前,石面水滑滑的,的确危险。他又撑着头往山下看了看,黑乎乎的,林木密集,什么也看不清。
  是继续往前,还是往回走?他想了想,十四岁的女娃应该走不了多快,想来就在前面不远的地方。到底还是往前再走走才能放心。
  他小心地翻过石路。再往前,路也好走了。他心里着急,走得很快,不一会儿身上热起来,索性脱了外套拿在手里。
  早上没来的及吃早饭,现在这一奔忙,肚子开始咕咕叫。鞋里积了水,脚上十分的难受。拐过一个弯,胃里突然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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