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你用不着费心,月荷自有打算。”不让华宗道口无遮拦地说下去,华芙蓉不客气地插嘴。
“什么!有什么打算!自古女子的终身大事都是由父母操心,她没爹没娘,由我这个叔叔插手有什么不对?”华宗道撇着嘴说。
华月荷噤声不语,只是圆瞠杏眸,定睛看着华宗道。
华宗道登时改变表情,满脸堆笑,对华月荷说:“月荷,叔叔这些日子以来,为你的婚事四处奔走,就是希望能替你找到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端起茶碗,喝了口茶后,华宗道从怀里揣出一个折子,沾沾自喜地说:
“这可是叔叔费尽心力才找到足以匹配你的人家。你瞧瞧,这里记着:郊县东门的赵大户有一子未娶、邛县古口村的李大户有一儿未娶,我听人说这家公子……”
华月荷姑侄两人不动声色,让他口沫横飞、兴致勃勃地不断说下去。
还未一刻,她们置若罔闻的冷漠态度恼怒了说破嘴的华宗道,他怒道:
“那么,我就当你们没意见,月荷你的婚事就由我来决定!半个月后,你就等着李大户的迎亲婚队吧!”
“二哥,你太过分了!欺负我们是女人吗?”他的不可理喻,让华芙蓉大动肝火。
华月荷杏眼圆睁,不敢相信他一发火,就擅作主张决定她的婚事。
“婚姻大事本来就该奉父母之命,她爹娘已殁由我来许婚,有什么不对?”
“叔叔,我爹生前曾允我决定自己的婚事。”不让华宗道摆布,华月荷为自己据理力争。
“你说你爹曾经说过,当我会相信吗?我大哥昨天还托梦告诉我,他很担心你的婚事咧!”他对华月荷的话嗤之以鼻。
“二老爷,我家小姐说的是真的。”随华月荷前来正厅的平儿在沉默许久后,突兀地插话。
“死丫头,你是什么身分,这里没你开口的份。”华宗道骂她目中无人。
“二老爷,我若不说出来,你这回一定又闹笑话给人瞧,你要不要听我说什么?”平儿不甘示弱地还嘴。
“你胡说些什么?”
华月荷姑侄两人四目对望,不清楚平常冒冒失失的平儿要说什么?
“其实,我家小姐已经有姑爷了!”平儿忽然丢出一个夸诞的谎言。
“平儿!”华月荷涨红了脸叫道。
“什么!月荷她……”华宗道张口结舌。
即使畏惧众人诧异的目光,平儿还是硬着头皮说:“对啊!我家姑爷人长得俊,个性又好,极疼爱我家小姐,他——”
“死丫头,你八成是在扯谎吧!”华宗道插话,叱骂道。
“平儿没乱说,她说的是事实。”华芙蓉突然附和平儿的话。
除了一脸若无其事的华芙蓉以外,大家登时傻眼!
咦?这……怎么回事?心神稍定后,华月荷冷眼瞧着姑姑和平儿,到底她们葫芦里卖什么药,为何要连手演这出戏?
“在上个月我们姑侄一起到清莲寺上香时,在寺中遇到一位赶考的秀才,他文质彬彬,又有才气,月荷和他一见钟情。我记得大哥生前就答应月荷可以自主婚事,所以在我的鼓励下,让他们私订终身。”平儿的瞎胡闹,让华芙蓉灵机一动,就依着她的谎言,投机取巧地编织一段故事。
找新姑爷就等这件事过了再说,华芙蓉认为当不能挡住华宗道的强迫,只有平儿这个平空出现的奇想。
“胡闹、胡闹!没经媒妁之言就擅订终身,我反对、我反对!”华宗道力挽狂澜,气呼呼地说。
不是经由他安排的婚事,他十二分的不放心,万一她的新夫婿像他这般狡诈,婚后不仅赖在华家不走,还心怀不轨地霸占华家财产,他岂不是又枉费心机。
“二老爷,你反对也没用,说不定我家小姐已经珠胎暗结了!”平儿好像觉得不闹到人仰马翻,极不过瘾,又再次扯谎。
华月荷激动得满脸通红,她真不知道该骂平儿无法无天,还是古灵精怪。当她转眼盯视华宗道一张脸胀得像猪肝似的紫酱色,不禁噗笑一声。
其实,她该出声喝阻婢女的胆大妄为,不过,若驳斥了平儿,不就落了二叔的口实,也把自己推向二叔的圈套里,既然她做不到,只好无奈地看自己的婢女胡说八道。
华宗道顿时有股被她们三人戏耍的怪异感觉,他恨恨地说:“如果我真有个侄女婿,我应当要很高兴,不过,他什么时候会回来拜见我这个叔叔,月荷?”
“这……”被他霍地一间,华月荷心一惊,不知怎么作声。
华宗道虽然不学无术、成天作梦,但毕竟见多识广,不会简简单单地轻信她们的谎话。
“一个月后,我会带家族中有辈分的亲朋好友,来看看那个有幸坐上华家姑爷大座的男子。到时,若不见人影.别怪我这个叔叔在众亲戚面前随便决定你的婚姻大事!”华宗道老羞成怒地撂下狠话后,拂袖离去。
“怎么办?小姐,平儿该死,替小姐惹这样大的麻烦。”为了替小姐挡住华宗道的纠缠不清,情急之下她随意扯一个谎,不料,却演变成骑虎难下的窘境。
“没关系,平儿。”华月荷淡然地说。是她纵容平儿的行为,她不加以否认平儿的话,她也不能免责。
“小姐,我想,我们只要在一个月内找到一个姑爷就可以了啊!”平儿异想天开的说。
“谈何容易,又不是上街挑青菜,你以为在路上可以随便找到一个秀才吗?平儿。”华芙蓉顶不以为然。 “姑奶奶,二老爷要瞧的是一个男人,他才不管他是秀才还是屠夫咧!”
“这……”华芙蓉想了想,觉得平儿说得有几分道理,她当下问华月荷的意思,“月荷,你觉得怎样?干脆我们先找人,好吗?再怎么说,我们挑的人都比我二哥找的人要好,你说是吧?”
“姑姑、平儿,不用去找了……我有决定了。”华月荷心底早早有了定见,不想因人成事。
“呃!”华芙蓉很惊诧她一脸泰然。
华芙蓉定睛细看娇柔的侄女,她还未嫁人前就同侄女极为要好,两人名分上是姑侄,实际上却情同姐妹,不管是得意的还是失意的,两人都互诉心事。只不过,这一刻,她的杏脸平静的让人对她的心思摸不透、猜不着呢!
第二章
窗棂外面的景色感染了初秋的气息,五彩缤纷的花圃里也添些薄薄的萧瑟。
一阵阵清风扑扫过来,不惧呼呼风声的华月荷凭依在窗台上,不管额畔一丝丝发缙散落,漫不经心地远跳庭园中摇曳生姿的花朵。
她长叹,为连日来的纷纷扰扰心烦意乱,又倏地脸红,为一个近在咫尺的男子牵肠挂肚……
“咳!月荷……”文仲为打扰到她的凝思感到不好意思。
“文叔。”
“月荷,有什么事?”华月荷专程找人请他过来。
“文叔,你坐……呃!我想问文叔那位公子……”华月荷腆然地问。
“他没事,你放心。”
“那位公子至今还没醒过来吗?如果能知道他是哪里人,就能通知他的家人……”
“他有醒过来一次,不过人好像茫茫然的,一下子又昏睡过去。”文仲不明白怎有人会那么笨,下药也不掂掂计量,当它是胭脂水粉一古脑地全撒了,害他怎么估也估不出男人会什么时候苏醒过来“那怎么办?文叔。”华月荷满怀忧心盯着文仲问。
“放心啦!船到桥头自然直,人睡到饱自然醒。哈哈哈!”他含糊地虚应着。
“文叔,那是什么毒,能让人睡这样久?”
“那个不是毒,是迷药的一种,中毒的人哪能这样睡下去?老早就死翘翘了。” 他瞧见华月荷惊骇地张目结舌,兴匆匆地接着说:“那位公子中的可不是一般的迷药,而是江湖上人人闻风丧胆的“筋麻散”!”
反正她也不懂江湖上的事,就算他信口阔河说是长生不老的秘药,相信她听了也不敢驳斥。
“筋麻散?”
“对啊!别以为这个名字不够响亮,就小觑它的厉害,这个药无色无味,吃下去的人根本不知道已遭人家的暗算。”
“这样可怕!”
“可不是,还不止呢!不幸吸人这个药粉,先是让人全身麻痹失去感觉,不出半刻,人一倒地就昏了过去,随着药量的多寡,昏睡的时间可长可短。我跟你说,武林人士格外怕这个,因为即使醒过来还握着兵刃,可两手就是使不上力,似乎在一刹那问,武功全失了!”
“啊!”华月荷似懂非懂,只能听文仲继续吹嘘。
“所以罗!奉劝你,千万别吃下这个东西,要不然全身无力,还任人摆布呢!”
可以任人摆布……这话让华月荷灵光一闪,宛若拨云见日。
“文叔……这个药你会调配吗?可不可以配给我?”
文仲登时傻眼,万万没想到她会这么问,“这个嘛……”
他不愿坦然地说出这个药一向都由他在配制。
是不是无意中被她发现什么?
文仲佯笑着,“勉勉强强会啦!只不过你……拿这个药做什么,能不能告诉我?”她干嘛要筋麻散,他实在很好奇。
她迟疑一会儿,不知道会不会被他当成垂涎男人的浪女……
最后,她绯红着脸,紧揪着衣摆,嗫嗫嚅嚅地说:“文叔,我……我想借种。”
“你说什么?借种?!”文仲用力瞪这个快被红潮淹没的娇小女子。
“我……我想,我要是有个孩子能继承华家,或许叔叔就不会贪心妄想,动不动就来找我的麻烦。”她吞吞吐吐地解释
“那和筋麻散有什么关系?”对她含糊其辞的话,他百般不解。
“不用迷药,没人肯借种的,肯借的,多半也会连带娶我吧!”
“这样很好啊!能有归宿又能有孩子,干嘛借种?你担心找不到如意郎君吗?我现在就收拾包袱,马上替你寻遍天下的有情郎。”
“不用麻烦你了,文叔,我自有法子。”她婉谢他的好意。
除了不想麻烦文叔以外,若她在仓卒间找个人嫁了,那和叔叔安排的婚事有什么区别?
她借种的目的不过是为了挡下贪得无厌的叔叔的逼亲,以及内心里畏惧所嫁非人,最重要的是,有一个孩子的存在,除了能继承华家,免受亲戚贪求外,也填补了她对感情空白的遗憾。
“月荷,你该不会是对躺在床上的那位公子……”文仲愈说愈惊疑。
开什么玩笑,逭根本是聪明人做胡涂事。
她点了点头,不做否认,随后,垂下头腼腆地说:“文叔,我想向那位公子借种……如果你肯帮我……”
“帮你!干嘛帮你?等那位公子醒过来,我们就问他有没有知恩图报的心,有的话,就开始办喜事。”
笑话!他敢不答应,他就拿斧头劈了他,让他四分五裂。
“不要!文叔,我不要这样……我只要他的小孩。”她不要让人鄙视她以救命的恩情要胁一段姻缘。
“你喔!怎会想出这样惊人的主意?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他行事不按牌理出牌,就够让人头痛了,没想到她居然有凌驾而上的本领。
“文叔帮帮我……”华月荷泫然泪下,苦苦哀求文仲。
她不想坐失良机。错过这次,她还有什么福分能再次拥有这样的良机?
瞒不了自己的是她有个私心,她偷偷地希望能怀下这个俊雅男子的子嗣。
“唉!真伤脑筋,教我怎么帮你?你连那位公子是谁都不知道,还奢望向他借种!”她声泪俱下,对女人眼泪顶没法子的文仲都快投降,对她让步了。
“没关系,我不想让彼此将来有过多的牵扯。”
“你这个女娃……真拿你没办法,要我答应可以,只是……”
“文叔,你就说吧!只要我能做到,我一定答应!”文仲口一松,华月荷立即信誓旦旦地说。
“我只给你两个夜晚,不管你有没有达成心愿,我一定要把人给送走。”
“嗯!”
方桌上的蜡烛燃出一缕缕的白烟悬浮在冷冽的空气中,两道搦搦的长影斜斜地映在光洁的墙壁上。
华芙蓉蓦地用力拍案,案上茶盘砰砰地颤动,“月荷,文仲说的是事实吗?”
华月荷不回话,只是低着头,脸朝桌面,柔美的杏眸不敢直视华芙蓉愤怒的亮眸。
“你怎么……我和大哥竟教出这样的你!”华芙蓉虽然还深陷在乍听时的错愕,但是,无论如何,骂侄女厚颜无耻,她还是不能街口而出。
“请姑姑原谅,我是万不得已的。”华月荷近似委屈的泪流满面。
“怎会不得已?又没人逼着你。”
“我……”
“你怎么如此的胡涂,妄动这样的念头。”华芙蓉喟叹。
“我不想随便嫁人,一个月内就要我找到人嫁,说什么我也不要。”
“那也犯不着找个来历不明的人借……种吧!”说到“借种”两字,华芙蓉差点咬到舌头。
“我只是要他的孩子,他是谁对我而言,无关紧要。事情完成后,我们互不认识也没有瓜葛。”
“所以你找文仲帮你配药,让那位公子配合你,完成你的心愿?”
“是的,姑姑,侄女要一个孩儿继续咱们华家血脉。我的想法虽然可议,但我不管了,请姑姑不要再阻挠我了。”
“月荷,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如果你没怀孕,你能囚他一辈子吗?”
“不会的,姑姑,我只用这两天,文叔说,不能再对他下药了。”
“万一没怀孕,你岂不是赔了贞操又失了名节?”
华月荷满脸通红点点头,算是默认姑姑的话。
“月荷,你怎么这样傻!姑姑立刻叫文仲把那名男人送走,我们就当从没发生这回事,你的婚事我们再做盘算。”说完立即起身离开圆凳,准备吩咐文仲行事。
“姑姑不要!”华月荷惊慌地阻止。
“什么不要?你是身世清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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