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沧桑古旧,不知流传许久,不知出自何人。楚香伸手去一摸。
“你看,错错错,莫莫莫。”楚香指着陆游词的那块。
“知道了,不是已经镇过了么,没事。”
“关泽,旁边有人吗?”
关泽四处张望:“没人啊,怎么?”
“我要代表现代女性向陆游示威。”
关泽喷了:“你想把它们砸了?楚香,破坏文物是犯法行为,你想想清楚啊,你不能为了陆游莫须有的罪名就对不起人民。”
楚香嗔道:“你在说什么啊。”
“那你想干嘛,在这儿绝食?”
楚香的目光已经像蚕宝宝的丝一样,柔软坚韧地缠住了他。
关泽再次把手挪到她的腰上,却停住没有动,声音不知不觉变得很低,轻轻说:“小姐,你究竟想干什么?”
他们额头渐渐靠近,听见了彼此的呼吸。
“关泽,你的眼神不怀好意。”
关泽的手在她背上寸寸移动,最后触到她面颊上。他轻轻地亲吻她的额头,她的鼻尖,她的耳垂,她的脸。
“对不起,不是故意的。”他喃喃说。
楚香扬起脸,他的唇终于落到她的唇上。
他们彼此将舌尖小心翼翼地探过牙关,温暖的电流从口腔缓缓地,一直传递到脚趾。酥麻的快感麻痹了他们所有的知觉。他们闭着眼睛,都没有发现对方在微微地发抖。
两个人的初吻,发生在绍兴沈园,陆游千古名篇《钗头凤》的前面。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欢情薄。
一怀愁绪,几年离索,
错,错,错。
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
桃花落,闲池阁。
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莫,莫,莫。
他们吻了很久很久,仿佛将魂魄也纠缠在了一起,直到一起喘不过气来,关泽才松开了她,却只距离她两厘米。他的手依然捧着她的面颊,好像准备随时再来一回。
“你说,你真不是故意的?”楚香低声问。
“真不是。”
“我怀疑你。”
“我向毛主席发誓。”
“……你两次跟我换零钞,是不是故意的?”
“那是神谕,楚香。”
关泽又把嘴唇贴了过去,啄了她一口。
忽然他们都听到好一阵噼噼啪啪的掌声。赶紧分开,仓皇一望,原来不知什么时候来了几对年轻情侣,居然在旁围观,不知是谁,鼓起掌来。
“帅哥美女,喔喔喔!”有人开始起哄。
窘然。
关泽闹了个红脸,拽起楚香,溜之大吉。
“帅哥。”楚香拿手指戳戳他。
“嗯?”
“你说,他们没拿手机对着我们吧……”楚香思索,努力回忆。
“……”
“明天网上就有我们的视频了,在天涯八卦。”
“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楚香。”关泽无奈地说。
“关先生,身为南嘉集团的总裁,你是不是很有名?”
“没有,我向来很低调。”
“唉,人肉搜索比你以为的厉害多了。肯定是超级热帖,点击率三天之内超百万。你想不红都不行。底下那批猥琐男保准开骂,咱们要坚强哈。”
“……”关泽无语,拍了拍她的头。
“没影的事,瞎想什么呢。”
楚香不依不饶,猛地问他:“关先生,天涯的老大你认识吗?有电话吗?”
关泽想了想:“也许吧,这我得问问助理。楚香,如果真有麻烦,我会解决,你别操心。”
“噢。”
关泽忽然笑了,毫不客气地奚落她:“楚香,你怎么心虚成这样啊,刚才胆子却那么大,我都吓了一跳。”
“……这叫羞涩。”楚香闷闷狡辩。心里想,这个人事后装沉稳,刚才还脸红呢!
“那你就羞涩地回味一下。”关泽柔情蜜意地对她说。
他的眼神居然又不怀好意起来,四处乱看,像在寻找新的地点,好继续执行未竟之事业。
幸亏此时手机响了几声,关泽掏出看了眼号码,接起。
“喂,小吕。”
“哪个王总?我不记得了。”
“哦——对对,他要请我吃饭?免了,免了吧。”
“怎么说?你就跟他说,楚香不舒服,水土不服,发烧,要赶回去。”
“我们计划不变,等会儿就走。你去办退房。”
“明天的事问下李剑。文件交给Ally好了。”
“我们在沈园,5点钟准时过来接我们。”
说完收线,无辜地看着楚香。
楚香呵呵乱笑,又用手指头捅他:“你才水土不服呢,坏人!”
“帮个忙,帮个忙,那些饭局真吃不消,一上桌,马上抬过来两箱红酒,还没吃饭呢就要先干一瓶,都什么事啊,唉。”
“谁让你做生意呢。关先生,想想你的人民币。”
“好吧……”
“原来,总裁也这么艰苦呀。”
“你以为钱会从天上砸下来啊。所以说,有时候我还是更喜欢跟老外打交道,比如合作的几个景观、建筑设计公司,做生意的时候从来不用拼酒。”
“文化,关先生,这跟一样,属于文化。”
“得了吧,最多属于文化的糟粕。”
楚香想了想,告诉他:“我不是秘书专业的嘛,上课的时候,我们老师还特别嘱咐我们,要多练酒量,酒量对工作大有好处。”
“是么?”关泽大为吃惊,“老师这么□裸?”
“属于实话实说。”
关泽马上叮嘱:“将来你需要去陪酒的时候,一定得打个电话给我,我来接你回家。”
楚香又一阵笑,拿腔作势:“关先生,按照言情小说的套路,您可不应该这么说。男主角得郑重滴对女主角说——我养你。”
“我爱好民主,尊重女性,真的。决不干涉你的工作,除非你不喜欢干了。”
“关先生,认识您真是我的荣幸。”
“承蒙。”
他们走出沈园的时候,司机果然已把商务车停在沈园门口。
关泽拉开车门,把楚香推了进去,给她系妥安全带。楚香发现,关泽竟买了一袋绍兴特产,全是吃的,霉干菜、腐乳一类。
还把东西跟她的包捆在一起。
楚香惊讶地问:“关泽,你买的?”
关泽狡猾地一笑,若无其事地说:“不是送给你的。”
“那为什么放在我这里?”
关泽又狡猾地一笑:“唔,我打算送给你的好朋友陈小安小姐。”
说完两眼直视前方,不理她了。
10
小安兴奋又不安地说了好几遍:“香香,那我真的收下啦!”
楚香也点了好几次头:“好的,好的。”
陈小安同学一点儿都没变化,对任何恩惠都战战兢兢,生怕受之有愧,得人丁点好处,就思涌泉相报。有时候楚香觉得,陈小安同学真不像独身到陌生城市闯荡了好几年的人。太纯洁了。
小安拆了一包霉干菜,当零食嚼了一根,喜孜孜地问:“香香啊,你家关先生位高权重,你究竟怎么跟他好上的?”
“小安,你又想拷问我了?”楚香警惕性很高。
“好奇嘛,来,说说看。上次光顾跟你分析人,忽视事件真相了。”小安循循善诱。
“纯属巧遇。”
“不会吧!偏你巧遇,那姐姐我美丽善良,怎么没遇上好男人?”
“因为我属于言情小说女主角。”
“啊呸。”小安忿忿,“别想忽悠我。”
“真是巧遇,干嘛不信呢。”楚香笑嘻嘻地说。
“在哪遇上的?”小安紧追不舍。
“隔壁,馄饨皇。”
陈小安同学一听,目瞪口呆地看着楚香,半天才狐疑说:“楚香同志,党的政策你知道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顽抗是没有出路的。”
“哎呀跟你老实说你不信。”楚香嬉皮笑脸,跟小安竹筒倒豆子,一五一十全交代了。
小安一边听,一边酸溜溜地看着她。
楚香问:“怎么啦?”
小安沮丧:“呜……小样儿!运气来了挡不住……”
楚香美美地:“是缘分!”
小安慨然:“我决定了,从今天开始,一天上‘馄饨皇’十八次。”
“可是神只有一个,亲爱的。”
“呸,老娘不信伊斯兰。——信佛,菩萨罗汉一大堆。”
“好吧。”楚香想了想,问小安,“你说,他怎么这么自恋,‘我是神’,喷死我了。”学着关泽说话,楚香咯咯乱笑。
小安翻了个白眼:“你怎么知道他自恋,万一真的是呢。”
“……”
小安继续说:“,这么有名的动漫你看过吧,里面的纱织小姐就是隐藏在尼哄的雅典娜。还有那啥,,人家代表月亮。”
“!@#%……”
“非合理又不等于不存在,香香,如果你的关先生真是神,岂不是赚大了?哇靠!那你就不是言情小说女主角,是奇幻小说女主角了!”
楚香顿感无语,觉得自己跟双鱼座的陈小安,她们之间确实也存在着一点儿代沟。这种感觉太玄妙了。
小安摇了摇她的肩膀,笑眯眯地嘱咐:“香香,你家关先生如果有什么好的朋友,千万别忘了我哈。”
小安指着自己:“我单身。”
楚香点头:“知道。”
小安补充一句:“花花公子就算,不是我的茶。”
楚香亲热地拍拍小安的肩膀,郑重点头:“我知道。”
一般来说,当女人有男朋友以后,解决单身密友的伴侣问题就会成为私生活一大重心,当然也是一大乐趣。陈小安对楚香的保证很放心。
由于去绍兴玩儿,楚香错过了第一堂“国际礼仪”课,等到第二个周三,楚香不打算再错过,坐公交车吭哧吭哧去了S大。
上课的人依旧不多,楚香挑了个中间排靠边的位置。为了预防课不好听,随身还带了本小说。这一回老师是个很端庄,看起来跟课很名副其实的女性,讲课条理清晰,娓娓动人,楚香的小说没用上。
“国际礼仪”这种课程,仔细想想其实用处不太大,但生活中,甚至网络中,有时确实也会遇到一些问题。
身为论坛潜水爱好者,楚香经常能看到以下两种帖子。
其一,图文并茂地介绍中国人身处国外时,一系列行为上的缺陷,并与老外相比较。比如观剧随便拍照、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穿着不得体等等。
回帖通常义愤填膺:丢脸丢到国外去了;礼仪之邦早在某时已经消亡;现在的中国是悲哀的中国;没有希望了;强烈建议出国前进行礼仪培训;如果是我肯定不会这样……
其二,图文并茂地介绍中国人身处国内时,一系列行为上的缺陷,并与老外相比较。比如观剧随便拍照、公共场合大声喧哗、穿着不得体等等。
此时回帖者同样很义愤填膺:中国人有中国人的习惯,凭什么要跟老外比;楼主是洋奴;装B,欠×;爷穿西装偏不爱穿皮鞋怎样;外国人的就一定好的?楼主脑残……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尤其某些时候,两类回帖还存在同一个回帖者,楚香感到分外困惑。
所以说,礼仪是个值得分析的问题。这堂课的内容是餐桌礼仪,包括中餐与西餐的诸多讲究,听了半节课之后,楚香以为,另外还有一点很重要,礼仪课长见识。
——虽然她从没去过必胜客,但以后有机会去的时候,便不会战战兢兢,辛苦地用刀叉吃比萨了。
“香香,有事跟你说。”不知什么时候,罗佳怡溜到她旁边。记得刚开始罗佳怡不在教室的。
“啊?”楚香问。
楚香有个习惯,听课不喜欢聊天。好听的课固然要仔细听,难听的课也情愿发呆看小说,在下面叽叽咕咕算什么事哪,岂不是对老师的不尊重。不过小六曾经对此大加鄙视,发呆看小说难道就是对老师的尊重?
罗佳怡悄悄说:“香香,今天晚上寝室吃散伙饭。”
“今晚?”楚香瞪大眼睛,“怎么事先不通知啊。”
“都是小六啦,她上午在QQ上说,今天她的信用卡餐馆可以打五折。”
“哪家餐馆,太贵的不行。”
“川菜,叫‘巴山蜀水’。打完折应该还行,就算稍微贵点儿也得去,散伙饭哎。”
巴山蜀水,楚香不禁一怔,过了会点头:“好的。”
“那我叫小六定位子去。”
“阿文说好了?”楚香赶紧提醒。
“说好了。”
下课之后她俩从S大赶去市区,冲进餐馆一看,阿文已经坐在座位恭候。阿文是个个子高挑的女孩,皮肤很白,盘着头,穿着成熟,身姿盈盈,十足公司白领一个。
罗佳怡一看就尖叫:“阿文!你变得好多!”
楚香也大为惊诧,才工作几天啊,阿文居然像换了个人似的,成熟了一大圈,她不禁由衷啧啧赞叹,“天哪,社会真是个大熔炉!出来的人太千姿百态了!”
“阿文,你现在比以前好看!”罗佳怡再次接上。
阿文笑得东摇西摆,一个劲说:“哪有,哪有这么夸张。小六约得急,来不及换衣服,就穿上班的衣服出来了呗。”
楚香摇头:“不是衣服,是气质。”
罗佳怡连连点头:“气质,气质变了。”
说到这里,阿文便问:“香香,佳怡,你们工作怎么样?说不定以后你们变化比我更大咧。”
楚香说:“还行,后天去面试。”
罗佳怡顿了顿,一笑,说:“还行,跟香香差不多。小六怎么还不来?”
“她男朋友有点事找她,你们不知道吧,据说小两口准备结婚,照我看,小六结婚也就差不多生小孩了,等下非得好好拷问。”
说起这个话题,重点马上转移了。S大新校区的寝室是四人间,四个人里,原本除了楚香,每个都已经“有着落”了。
“喂,香香——”罗佳怡往楚香这边凑过去,粘在一块儿勾肩搭背,“只剩下你,要加油了哦,女人一过25就不值钱了哦。”
“拜托。”楚香直笑,“我又不是货物。哪来值钱不值钱的。”
“话不是这么说,你无所谓,男人会挑你啊。”
“嗨,你以为我是超市的苹果啊。”
“总之你要加把劲!”罗佳怡摸了摸楚香的马尾。
“香香是个美女,慌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