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刚刚过去的一个多时辰里,林姑娘一直忙前忙后,马不停蹄地一趟又一趟出门买这儿买那儿。不仅给他准备了一大堆看懂看不懂的药物、消毒水和包扎用的绷带、剪刀之类的疗伤用品,甚至还对照着他脱下来血迹斑斑的衣服,里里外外买了一大包的衣物和鞋袜。虽然这些东西在他看来有些陌生,但是这份温暖人心的情义,却让他不得不莫名感动!
也正因如此,他刚刚很坚定地婉言谢绝了林姑娘帮忙他包扎伤口的好意。生而为奴的他,有生以来很少有机会被当作是人来对待,人们大多对他呼来喝去,犹如牲畜一般。没人会关心他是否生病受伤,还是伤痛流血,甚至就连他身体里流淌出的鲜血,都会被认为是肮脏不洁的东西,玷污了他们身上穿着的昂贵衣物!
林氏祖孙给他的关怀与温暖是奢侈的,也是偷来的,他不想说自己配还是不配,但是他却不想失去,至少想将这份温情尽可能保留得略微长久一些,让自己多享受一点做人的感觉。
右臂上醒目而丑陋的奴隶烙印,他不想被他们发现。于是在那上面厚厚得裹了一层层纱布,尽管那里并没有任何的伤口。
这就像是一个脆弱的肥皂泡沫,虽然明知道不可能永远欺瞒下去,虽然明知道这不能算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但是他仍然贪恋,仍然忍不住自欺欺人、掩耳盗铃,希望脆弱的泡沫可以维持得更久一些!
容止虽然扪心自问不能算是个好人,但是他也有自己做人的原则。今日为了生存,他已经昧着良心诓骗了这家心地纯洁的祖孙,若是将来还要为了让自己生活得好一点,再去撒谎骗取他们的信任,以达到隐瞒身份的目的,这样的事情,他自问也是没办法厚颜无耻做到的。能做的,顶多也就是自己尽可能小心一些,并不主动坦承自己的奴隶身份,也尽量不让他们轻易的发现而已,这样的行为应该不能算是欺骗吧?(作者按:这还不算欺骗?!儿子啊,你还真不善良!)
放下绷带,一件件的摆弄起星若送进来的衣物,容止不禁哑然失笑。这个小丫头居然还在给他的衣物里面裹了两条小得可怜的亵裤,想得还真是周到!
呵,只不过她这个品位嘛,还真是出人意表!淡灰色的那条虽然短小得出奇,但勉强他还可以接受;另外一条白色的,就实在是令他哭笑不得了!上面画着个丑得相当有特色的小男孩头像,斜着脑袋,拧着倒八字眉毛,笑得好生古怪!这个东西若要他来穿,倒不如干脆要了他的命还好一点!这个丫头显然是在捉弄他,用他们这里的话说叫什么来着?哦,对了,相当的恶趣味!
(作者注:小林买了两条内裤给容止,一条是仿CK的灰色三角裤,另一条的确是比较险恶,是印了蜡笔小新的小白四角裤。那是相当相当的Nice 呃……!)
上衣的款式虽然和自己的认知相差甚远,不过人嘛,都是一个脑袋两只肩膀,错也错不到哪里去!他来的路上也有仔细观察行人的衣着,看得出这种被星若叫做“T…恤”的上衣是这个世界男人们很常见的衣着款式。简简单单从头上一套就是了,穿脱都很方便,舒适度也不错,柔软而服贴。
那种淡淡的天蓝色,容止很喜欢。镜中的自己,看上去那么活泼而健康。记忆中,他的衣着要么是根本没经过任何漂染的粗布麻衣,要么就是玄武专用的一身漆黑。总是单调而冰冷,有的时候令他自己都有些怀疑自己血液的温度,是否也像这些衣服一样的冷色调!
但是,那被称为“牛仔裤”的下衣可是着实令他犯了半天难!幸亏裤子后面腰部的地方有画着简要的使用方法。他趴在床边研究了大半天。这个世界的文字和他们那里差不多,靠着半蒙半猜和结合图画,在星若喊了他若干次,实在等不及要推门而入的时候,他终于搞明白了前面的机关。还好算是及时,没有让他尴尬的“开门纳客”!
“喂,你也太慢了吧?大姑娘上轿哪!”星若大大咧咧的推门而入,笑嘻嘻的好整以暇逗弄容止,甚至伸了两根手指□的拨弄着他的长发,“咦,原来是真发啊?之前我还一直以为是头套呢!!”
容止淡淡一笑,微微侧过身把她让进屋里,不动声色的后退,保持了一点礼貌的距离。他知道这个世界的男人大多都是不蓄须发的,头发都剪得极短,就像林老爷子,头发还不足一寸长,根根倒立,支支愣愣的竖在硕大的脑袋上,看起来甚至有些好笑。但他很快还要回去,因此这一点上是万不能够入乡随俗的了,只好随口敷衍道:“嗯,我比较喜欢长发。”
“也是,你的发质这么好,又黑又亮的,随便扎在身后也不显得女气,很帅啊!若是我大概也会不舍得剪!”憨憨的挠头傻笑。
容止这个时候已经弄明白,他们所谓的“帅”和“酷”,既不是指统帅、将帅或者元帅,也不是说冷酷、残酷的意思,和这些意义都不挨边儿,而只是一种褒义词,大体上可以理解为夸他容貌英俊。
帅气吗?不禁摇头轻笑,白虎慕雪可从来都是说他“形若处子”的啊!
(作者注: 白虎慕雪是修罗堂堂主,该堂主要职责是训练帅哥美女作为特工人员,利用自身优越条件,打入敌人内部和瓦解敌人心理阵营。堂主慕雪是个精通各种房术、媚术和摄魂大法,风骚妩媚,同时恶趣味严重的交际花熟女,同时也是一代名医玉罗仙的关门弟子。我儿子很不幸,在她门下受训时,受到了很多独特的“青睐”,没少吃苦头,因此多少有点心理阴影。)
“嘿……,笨死了,衣服上的标签都不知道拆下来!”很自然的垫起脚尖,一手拽着容止衣领后面挂着的标牌,一边凑过头去贝齿轻咬,干脆利落的咬断塑料绑绳,取了下来。
感受到脖子后面淡淡的呼吸,她吐气如兰,柔软的身子甚至轻轻擦过他的背部!唔,面上火辣辣的感觉,他想他是脸红了!
原来,那些吊着的小牌子并不是装饰,竟是要取下来的!容止慢慢转过身,有点不好意思的接过她手上拿着的吊牌,“谢谢,星若……!”怪不得腰后面感觉扎扎的,看来裤子上面的那些一会儿自己也要弄下来才对!
见他致谢并退后,星若方才突然猛醒:刚才的行为似乎很是暧昧啊!自己这是怎么了?认识不过半天的功夫,却总是在他面前出糗!刚刚,我的胸部是不是贴到他身上了?哎呀,真是的,若让小青见到了,一定会笑她不但花痴,还意图性骚扰花样美男的!不过,他好像在脸红啊,好纯情,好可爱!一丝可疑的红晕,不经意间,也染上了面颊。
“那个,嗯,我是来叫你吃饭的!快来吧,菜都要凉了!”忽然想起自己的使命,刚好遮掩一下尴尬。
“哦,不必了,谢谢。我习惯了一日一餐!”午饭刚吃了没多久,容止还一点都不饿,很自然的拒绝着。
“那怎么行呢?”一把拽过他的胳膊,半拖半推地拉向餐厅,“我知道你要保持身材,可是你刚刚受了伤,流了那么多的血,不好好补养怎么行呢?再说你这么瘦,偶尔一顿两顿的,根本吃不胖,用不着这么苛待自己哈!你看,我的梦想也是要进入演艺圈,大不了吃过饭,我们两个一起去跑步,消耗多余的卡路里!”
“小容啊,男孩子家的,干嘛要学小女生,动不动喊着减肥啊,瘦身什么的?!男人,就是要有宽厚的肩膀和肚量,才能让女孩子有安全感嘛!来,陪爷爷喝两杯,今天有好菜哈!”中气十足,笑声爽朗。
“爷爷,你胡说什么啊!都说了人家容止不姓容的!”星若嗔怪的瞪了爷爷一眼,按着容止坐下,给他盛了一大碗鸡汤,里面还特别放了整只的鸡腿和很多香菇,“他是签约艺人,保持身材很重要的!没见到报道说嘛,刘德华连吃块巧克力都有罪恶感呢!三黄鸡,营养丰富,脂肪含量很少,放心吃哈!爷爷,你不会明白的啦!再说,肩膀宽厚一点还算靠铺,哪个女人会喜欢您那样西瓜一样的啤酒肚啊!侧面看像怀胎八个月的孕妇一样,您可别带坏了容止!”
这祖孙两个一直固执的误会他是依靠皮相谋生的戏子或者歌舞伎。容止笑了笑,没打算否认,反正他也并不介意被认为是出卖色相的下九流。仔细论起来,无论是为奴隶还是为杀手,也都算不上高贵的行当。只是小姑娘星若好像很渴望进入那所谓的“演艺圈”,而她的爷爷似乎也不反感,甚至是支持孙女儿在外面抛头露面,彩衣娱人,这一点倒是令他十分诧异,想来这个世界的民风开放程度,已经远超出他的想象。
“发什么呆啊,快点趁热吃!我难得亲自下厨的哦!今天,可是专门为了你,大老远跑去买的鲜鸡和活鱼,还弄了这么一大桌子的好菜,你可不能辜负我的一片心意哈!”
碗里又多出一大块鱼肉,容止的手有些发抖,赶忙将头埋到碗里。
不知道是天气热,还是鸡汤热,连眼睛都隐隐有些出汗,一点雾气模糊着视线,用力闭了闭眼,有些酸涩。星若的手艺真的不错,虽然容止觉得自己对食物好坏的鉴赏力很一般,但是满桌的菜肴,色香味俱全,尽管肚子不饿,还是很容易勾引的他食指大动。加上善良可爱的祖孙俩一直插科打诨,这顿饭吃得非常尽兴而美好,嗯,从没有过的那样美好!
明天过后
吃过晚饭,星若并没有依约拉着容止去跑步,而是很恶趣味的半强迫他陪了自己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他的脾气真好!不但吃了饭主动帮着收拾、刷碗,半分都不让她和爷爷插手,而且一直那样安安静静含着笑陪她。就算是刚才故意选择了剧情白痴拖沓到自己都忍受不了的台湾泡沫偶像剧,他也仍然是淡淡笑着,极有耐心的样子。心里的评价不由自主又高了几分!
面前的这个盒子十分神奇,她说这叫“电视”,里面可以播放出很多人的人生故事,像是做戏,但很栩栩如生,看起来和自己世界的戏台差不多,但显然效果要强上不少。
身旁的女孩非常可爱,明明并不喜欢看的节目,却在撑着眼皮勉强忍耐,还时不时地偷瞄自己,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容止觉得遇见她的这一日,过得格外轻松惬意,仿佛自己的心境也被星若感染的愈发简单、透明,如果,真的能拥有他们祖孙俩这样晶莹剔透的一颗水晶心,那该有多么幸福?!
“换台,换台!什么破连续剧啊……!”林爷爷张开蒲扇般的大手,一把劈手夺过遥控器,一边用大茶缸子喝着茶水,一边不满意的换台。终于有借口解脱了!
“爷爷,爷爷,别动,我要看这个台!”星若急急的伸手去抢遥控器,大声的抗议,“张杰啊,我最喜欢他了!不许再换!”
屏幕上正在表演一段热舞,一个蛮帅气的男人闪转腾挪,非常灵活自如的随着音乐节拍快速的动作,力度和角度都精准到位,并且边唱边跳,气息稳定,相当的有感染力!虽说不是容止理解中传统意义上的歌舞表演,旋律又比较快,歌词没怎么太听清,但是闪闪发光的舞美灯光,震撼人心的强烈节奏,却让人觉得心里十分畅快淋漓,那男歌手声音高亢嘹亮,高音极为漂亮,很优美,很好听!
星若侧了侧头,眼睛却没离开银幕,对着容止神往的说道:“知道吗?张杰好棒哟,我最佩服他了!唱功好,舞蹈厉害,高音简直让人惊艳!而且特有气场,王者风范啊!我最喜欢他下面那首《明天过后》了,特感人,真好听!‘是否爱上一个人不问明天过后,山明和水秀不比你有看头。’要是能有个巨帅的白马王子,深情款款的对着我唱这首歌,死也值了!”
呵呵,真是个口无遮拦的傻丫头!容止不自主的嘴角微微上扬,心中隐隐发笑。却不由暗暗的动了心思:她对我这么好,别的也没什么可以报答的,为她学下这首歌,或许可以搏美人一笑,哄她开心!于是,默默地用了心,逐字逐句细细记下了那首《明天过后》的歌词与旋律。甚至于那男歌手一招一式的舞蹈动作,也基本记得分毫不差!
接下来的几天,容止不肯安静的休息养伤,一再温柔而固执的请求小林介绍他去店里一起打零工。结果就是,一个星期不到,附近方圆十几公里内的中学、写字楼和职业学院,忽然如雪片般多了好多的订单!老板娘乐得鼻涕泡大冒!大家都在口耳相传,饶有兴趣的讨论着某小快餐店里,新来的帅帅送餐员!统一评论为:好帅,好乖,好可爱!
星若却没那么好的涵养,整天气鼓鼓的!容止这个家伙脾气也太好些了吧?不管距离远近,也不管到底有多少订单,只要是对方明确要求要他去送的,一律毫无怨言的点头微笑!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失忆,根本就不认路啊!?所以,每次她都要倒霉的充当容大少爷的专署卫星定位导航仪,带着他东西南北满城的跑,当然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他还体力超群,似乎一天下来跑多少个地方也不觉得累,她可是脚底板都磨出血泡来了!
这一天,小林正在一边腹诽容止过于老实,摆明了被无良老板娘压榨,一边挥汗如雨的拉着他走出一栋写字楼。望着对面的体育馆,不禁有些微微发楞。
“怎么了,星若,中暑了吗?”容止一手提着送餐箱,一手递了冰凉的饮料过来,关切地碰了碰她。
“啊?哦,没有!让你猜猜我在想什么?”斜着脑袋,眨巴眨巴黑黑的大眼睛。
听到这个问题,容止条件反射般的脑子“嗡”了一下!
他最怕这个问题了!当年在修罗堂受训的时候,慕雪最爱拿这个问题折磨他。堂里面上上下下几十个女孩子,逐个都要他猜!要知道,这些女孩子面对同一件事情各有各的看法,基本就没有雷同的!更有甚者,事情发生时她根本就是在走神,脑袋里面是一片空空的,什么都没有在想!这样子要是能猜中,他就是神仙了!
因此,那时候这个问题他每天要回答几十次,而每十次之中能猜对六七次就算很侥幸了!唉,要不怎么说“女人心,海底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