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情深意重的谆谆叮嘱,“跟着她出门,万事小心,别光顾了旁人,而委屈自己!还有,吃饭要规律,你的胃有旧患,再伤不得;万一出事,不要强出头,现在功夫比不得从前了,妄动真气会伤了心脉。以后,常来看看姐姐,别总是伤了痛了才肯来,真当我这儿是医馆呢?”
“嗯。”容止低了低头,避开了慕雪火热的深情目光,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口,似喃喃自语一般小声嘀咕了一句,“照顾好自己!”然后快步离去,再不回头,慕雪看着他的背影渐渐远去,低下头会心一笑,心湖中泛起了几圈温暖的涟漪……
——————————天光大亮,日上三竿———————————
小林这一次学了乖,要了一辆最大的车子,车底铺了厚厚的被子,整成了舒适的席梦思软床,带着枕头、铺盖,上了车就补觉,一直睡到午门门口,精神好得不得了,心情也比上次入宫飞扬多了。
她特意叮嘱碧水给准备了一大篮子新鲜水果和一大盒子现做的点心,只说是自己吃,底下人倒也不疑有他。过了正阳门,便轻声招呼容止进来,献宝似的塞到他手中,忽想起昨晚的事,不由面色微红,略有些尴尬:“这些你给小环带去,孕妇嘛,要多补充维生素C的,多吃苹果,生下来的宝宝才会像红苹果一样漂亮!”
“好,谢谢主人的赏赐!”容止说话似乎有气无力,脸色也是苍白泛灰,双唇全无血色,很没精神的样子。
“病了吗,没事吧?”星若一边问着话,便垫起脚尖摸上了容止的额头,手指还没碰实就被他退了一步躲开,不过已经隐隐觉得有些烫手。
“下奴没事,只是没睡好,有点头晕而已。”
“哦,那要不你先在车里躺一会儿吧,时间还早,等好点了再进去也不迟!”
“呵,主人又说笑了!您进去吧,不用理我,我身体好得很,一会儿就没事了。”
“笨,你那叫贫血懂不懂?是一种慢性病呢,不能不当回事的!你吃东西太少了,让你喝红枣汤又嫌甜不肯喝,身上的血液不够支撑正常生理机能的,当然会时常头晕了!还好我随身给你带了些蜜饯,也不知道和低血糖是不是一回事,能不能管点用?”星若一边啰嗦的埋怨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一个荷叶小包,打开时候透出几缕清香,不由分说地捻了一颗塞进容止嘴巴里。
“你是怎么知道糖莲子这个东西的?”容止没有再驳她的好意,慢慢的咀嚼着,似乎真的觉得好些了。
“听芝兰说的呀,她说你拿这个诓过她,结果图一时新鲜就忘记了罚你,我就记住啦,嘻嘻,你还真够狡猾的,那么刁蛮的丫头也能搞得定!”星若轻快的笑笑,自己也捻了一粒放入口中,评价道,“不过倒挺好吃的,眼光不错哈!”
“好了,我没事了。快走吧,圣上还在等你,就别再给我添罪过了。”
“嗯,自己拿着吃。”星若把剩下的连荷叶包一起递到容止手里,什么也没多想,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蹦蹦跳跳的跑了出去,心情依旧灿烂如初,丝毫没有察觉出异样。
容止却在她刚刚出了车门不远,身子就微微虚晃,脚下一软,险些昏倒。赶忙深吸口气,提气丹田,勉强稳住了。伸手自怀中掏出药瓶,倒了一粒早上慕雪给的九鼎神丹服下,吐纳片刻,觉得好多了,方才提了篮筐下车,朝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小环打工的花圃内,一对年轻男女相对而立——————
“环姑娘上次送的盆景家姐非常喜欢,说是心思灵巧,爱不释手呢!几次要我带她致谢,一直瞎忙来着,也没得个机会,真是多谢姑娘了!”
“沈大人这样说可折死下奴了!不过是聊表心意的谢礼,贵姐不嫌粗鄙便罢了,再说个‘谢’字,下奴如何敢当啊?况且这一回又要劳烦大人奔走,耽误您的贵务,小环还不知道要如何报答才好呢!”一抹绯红染上了少女的玉颊,虽荆钗布裙,亦难掩秀丽的姿色。一缕晨光透窗而过,洒在两人身侧,投出几分温暖呢喃。
沈极朗笑道:“环姑娘太客气了,太子爷亲自叮嘱在下的,便是在下最大的公务了,不必言谢的!”
正说着话,忽听到门动,容止一身黑衣,提着东西走进。小环见了,脸上立时绽放出炫目的明动光泽,清眸流盼,笑靥如花,顾不得身子已略有些笨拙,一路轻快的跑去扑到了哥哥的怀里一阵轻蹭,如小时候一般撒娇不已。容止和沈极两个男人几乎同时发声,惊喊小心,转眼互视一笑,各自松了口气。
“哥,终于等到你了,急死我了!还~好吗?”忽然想起沈极还在,小环红了脸,略有些窘迫,手指却仍轻拽着容止的衣袖,舍不得放手,另一只手习惯性的抚在小腹,微有些自豪。
“好啊,有什么不好?哟,我外甥都长这么大了,小环真是了不起!”
“可不是,都,两个月没见了,哥这个舅舅当的,还真是薄情呢!”小环说着,身子往容止身边靠了靠,神情有些黯然,忽的鼻翼微微扇动,柳眉轻蹙几分。
哥的秘密(下)
“呵呵,哥这不是出去办事了吗?才回来了的,马上就巴巴的跑来看你,小丫头还有什么不乐意的?”容止随口扯了谎,娇宠的笑着把手里的篮筐提到小环面前打开,隐约注意到她似乎有些闷闷不乐,便拿了只苹果,弯下腰夸张的逗道,“小宝贝,来吃苹果喽!看看舅舅给你带了多少好吃的?”
小环扫了一眼,心里一惊,好多的水果和糕点啊,精致诱人,都非粗物!伸手接过哥哥递过来的一块点心,轻轻地咬了一小口,香甜可口,软硬适中,带着一股茶叶的清香,入口即化,馅料竟还是温温的,显然刚做出来没有多久。
“真好吃,谢谢哥!这么多好东西,哪儿来的呀?”小环脸上的笑容透着清澈见底的纯真愉快,眉眼弯弯的,如同两弯新月,顺手接过了篮子。
“哦,主人屋里头撤换下来的陈物,我特意求了来的。”容止怕实话实说会引起沈极的猜疑,也估摸着小环心里恐怕一时接受不了星若这种惊世骇俗的照顾方式,按照路上想好的说辞,只讲了一半真话。来的时候也特意换穿了原来的旧衣物,只着了外衣短打,没有穿那些华贵的丝织内服,免得小环瞧见这些明显不符合奴隶身份的物件,心里起疑,无谓瞎想。但身上的伤处基本没有愈合,又怕穿的少流血渗透出来,时间紧迫,里面便只贴身胡乱缠紧了些碎布条。果然血腥味淡了很多,勒得又紧又厚,血液也透不出来,外面瞧不出任何异样,但内里却不透气,伤口不免磨得血肉模糊,时刻煎熬,其实苦不堪言。
小环听了这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握着提篮的手指却隐隐收紧,没心没肺的赞叹道:“这么说的话,哥哥真的是苦尽甘来了呢!这样好的东西舍得都赏赐给你,新主人应该是很仁厚,很宠爱哥的吧?”
“嗯,环儿放心吧,她待我极好!”容止发自内心的一笑,脸上闪动着掩不住的幸福与牵挂,小环尽皆收入眼底,笑容满面之下,略略低头,目中转瞬即逝的闪过了一抹忧愁。“丫头,别光顾了审我,说说你吧,最近过得可好?”
“好,好,好得很呢!”两人说着已经慢慢走到了沈极所站的位置,小环快活的拉着哥哥的手,邀宠一般的积极介绍着。沈极与容止本就认识,虽然讲话不多,但也经常打头碰脸的,很快就混得熟络,发现彼此很聊得上来,大有相见恨晚之意。
经过小环一番唧唧喳喳的呱躁,容止大体上听明白了两个人之间的渊源。原来沈极还有个姐姐,十几岁就跟了太子,虽然没有正式名分,但却是殿下目前唯一的屋里人,深得宠爱。某一日,她养的一只大白猫不慎走失,误打误撞的闯进了花圃里淘气。可巧小环怀了孕精神不济,大中午的正好偷懒睡过去了,一时没有发现。结果满园子的名贵花卉均遭到了猫爪的荼毒,毁得不成了样子!
于是,沈极一路寻了来的时候,便赶上管事的正在大发雷霆,喊打喊杀的要惩治小环玩忽懈怠之罪。那沈极也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见了状连忙担保拦下,又赔笑脸又赔银子的敷衍过去。那管事的见钱眼开,两面三刀,眼见沈极是太子身边炙手可热的大红人,官居四品,又收了他大笔的贿赂,非但没有再责怪小环一句。之后反倒是处处行方便,陪小心,纵是再有错处,也多看在沈极的面子上,睁一眼闭一眼,多加照顾,而小环与沈极因此也熟了起来。
一来二去的,沈极便常常借口家姐喜欢花卉,一有空就巴巴的跑来讨些个种子、花肥之类不值钱的玩意儿,小环也是投桃报李,经常送些个插花、盆景之类的物件给他。久而久之的,两人之间便有了些什么,容止冷眼瞧去,竟隐隐觉得他俩之间似乎添了些情愫出来,不免悄悄替妹妹感到欣慰。
三人坐着聊了一会儿,眼看快到正午了,这里虽然已经算不上是内宫,但毕竟皇家规矩甚严。容止的身契被炽天阁花钱买了去,严格说来,已经不算是隶属于皇室,因此身为男子,是不便逗留许久的,于是按照事先计划好的,提议带着小环出去走走,也并未受到任何刁难。
倒是小环难得出一趟门,原本欢天喜地的,结果给容止拉着非要买衣服,看到他从怀里掏出了三块碎银子,加起来有五两还多,很是吃了大惊,圆睁着眼睛半天没有反应过来,仿佛活见了鬼一样!好在容止早有准备,拿出事先编造好的理由一通忽悠,勉强劝着她相信了这是神仙圣土不同于俗世的习惯,所有人既然劳动便有工钱,纵然是奴隶也不例外!因此他作尊主的侍卫,每个月底是有月钱可领的,待遇标准与别的近身侍卫是一样的,每个月有二两银子作为报酬,这是提前支了下两个月的,特意带她来添些衣物方便备用。
小环看上去乐不可支,一路开心的哼着小曲儿。东瞧西逛的,看什么都觉着新鲜,吃喝穿戴买了一大堆,又生平第一次去饭店吃了饭,到庙里拜了佛,求了平安符。日头都偏了西,方才意犹未尽的歇了歇脚,准备打道回府。这时一直不太插嘴的沈极,突然提出了趁着今天高兴,非要送给未出世的宝宝一个长命锁作为礼物,一来算作对小环多次赠花的谢礼,二来也图个好彩头,祝愿小家伙顺利降生,一生平安。
沈极为人敦厚,诚心实意,小环兄妹拗他不过,也不好婉言谢绝,便顺了他的心意,一路跟着他到了金店。容止眼见二人眉来眼去,好不亲热的样子,也就识趣的自称走累,坐在店铺外间休息等待,给他俩单独相处的机会,让他们自去里屋细细挑选。
却不料想,昨天折腾了一宿,今日又从早到晚的忙活整天,失血过多加上伤重不得休息,一直在发着低烧,全靠着一口真气和慕雪送的九鼎神丹才勉强挺到现在,没有露出破绽来。这一路上,已经先后偷服了四五回丹药,隐忍支撑到此刻早已是强虏之末,体力严重透支,摇摇欲坠。眼见他二人进到里屋,打量着一时半刻也出不来,便忍不住趴到桌上休息片刻。哪知道,竟一下子睡死了过去,二人回来久叫不醒,浑然无觉。
沈极与小环对望一眼,伸手探了探容止的颈脉,黯然沉声道:“环姑娘别叫了,令兄,并非睡着,倒像是昏迷了!”
“下奴知道。”小环闻言倒十分平静,将原本的笑意盈然慢慢收起,嘴角勾起了一丝凄楚,微微福礼,淡然地说道,“劳烦大人帮个忙,务必想个法子让哥哥没那么容易醒来,下奴,下奴想找个清静些的地方,给他,瞧瞧伤势……”
“环姑娘早知道令兄身上有伤?”沈极不由惊讶,脱口而出,立马自觉问的唐突,脸上不免窘然,有些惴惴的。
“呵,让大人笑话了!”小环竟然笑出了声,先前的纯真无邪踪影全无,找不到一丝痕迹,脸上的表情成熟而悲伤,令见者动容,闻者伤怀,“十几年的兄妹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下奴作妹妹的,又岂会不知呢?不过是怕我担心,苦苦隐瞒罢了。哥伤得不轻,血腥味这么重,怕是伤口也没来得及处理过,求大人成全,让下奴帮他弄弄,亲眼瞧过,我也好放心些!”
“环姑娘……,好,那我帮你扶他去隔壁客栈开个房间吧!”沈极其实也早就闻到了容止身上散发出来的药味和血腥味道,只是一直佯作不知,怕说出来搅了他兄妹二人难得的好心情。如今见小环原来竟也早就发觉,却故意一路欢歌笑语,装作无查,这对兄妹彼此之间的用心良苦,实在令人心酸不已,只希望能尽力帮上点忙,心里也好过一些。于是不必小环再开口求什么,便自觉出手点了容止的昏睡穴道,并几处止血和缓解疼痛的穴位,拒绝了小环的插手帮忙,一个人将他架起来,半扶半抱的小心弄到了隔壁客栈的房间床铺上放好。又主动忙前忙后的弄来了热水、毛巾、剪刀、布条和治伤药品之类的东西,一一在桌上摆放整齐,然后搭手帮忙小环去脱容止的衣物,却被她摇摇头,轻声拒绝。
“有劳大人了,不过,哥比较爱害羞,受了伤不喜欢被人瞧见,可不可以,麻烦大人到外面去等?”
“哦,好的,环姑娘如果有需要就喊一声,在下就等在门口!”沈极倒是十分憨厚,丝毫没有介意小环要求的无理。只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忍不住默默地心疼,胸口像堵了块大石头一样。犹豫了片刻,想要安慰又不知如何开口,沉沉叹了口气,大步走出门外,还细心的带上了房门,真就实心眼儿的搬了把凳子守在门口,没有离开过半步。
且说房间内,小环敞开了容止的外衣,眼泪哗的一下就淌了下来,怪不得他又要穿成了黑色!只见衣服里面全是一层又一层,绑得仓促凌乱的厚厚布条,原是白色,这一天下来差不多全被血水洇湿,一片片红红的连在一处,拆都拆不开!
小环持起剪刀,手指微微发抖,强忍着泪水,一点点剪开布条,解开得越多,越忍不住胸口的起伏,终于一别头,紧紧捂住口鼻,泪如雨下,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