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弃这份同学之谊的人并不是我啊。”
“谁能保证自己周围的人都是君子?”
“小人倒不怕,真小人好过那些伪君子!”
“这种事恐怕你这辈子还会遇到很多。”他开始收拾带来的打球物品。
我皱眉,他怎么会是这幅世故的样子:“换作是你,你不生气吗?你能放得下吗?你能再对着那种小人虚伪地笑吗?”
“我能。”他终于站起身面对我,恰好遮挡住身后明媚得刺眼的眼光,他如同阳光下的一个黑影,让我看不清面容。
“那你以后一定混得不错,位高权重的那种。”我低头避过阳光的直刺,语气淡淡,那话里已不知不觉带了些讽刺,胖子听后只是轻轻一笑,道:“别郁闷了,请你吃烧烤吧!”
“要韩国的!”我立刻雀跃起来。花他的钱,我才不会心慈手软!
烧烤店里人极少,我们可以慢条斯理的享用美食,还有多个服务员可以供我们差遣。
“……为什么为什么只和你能聊一整夜 为什么才道别就又想再见面 在朋友里面 就数你最特别 总让我觉得很亲很贴……为什么 你寂寞只想要我陪 为什么我难过只肯让你安慰……”音箱播着S。H。E的《恋人未满》,想起胖子的仗义,我忍不住乐呵呵的道:“你听,咱们也算是友达以上,恋人未满吧?”
这句话本是普通,胖子筷子上的一块鱿鱼却忽地掉落在盘里。他抬起头看我五秒钟,超过了正常的时限,且目光阴冷深邃。
我被他震住,马上做自我检讨:莫非他不满我交浅言深?也是,我们之间也没什么特别的交情,如果说有,也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把他当作投诉站和避风港,但他……可能只是把我当作普通朋友,而那些迁就,也不过是因为对我妈的一句承诺。
想到此,心情比丢了五四奖还要郁闷。
我不喜欢自作多情的人,更怕自己在别人眼里是这种角色。
我闷闷不乐的接着吃烤羊肉串,不料被辣椒末给呛到。我使劲咳,许久才停止。胖子招来服务员:“可以来碗紫菜鸡蛋汤吗?”
“菜单上没有,不过我们可以帮你做。”
“嗯,谢谢。”他对服务员一笑,电力十足,“麻烦别放香菜。”
我一愣,他居然还记得我的喜好。死胖子,别对我这么好,不然我又会自作多情。其实他也真是的,怎么就不怕我误会?
在北航逛荡了一整个下午,胖子送我回学校,我心里的不满也早就平息了。有什么办法呢,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但求无愧于心,改变不了的东西,我们所能做的便只有适应而已。
第二天面对夺走我奖学金的那个女生,我面无表情的对她说:“恭喜。”
这已是我最好的风度了。
又一年寒假来临,我和胖子结伴回家。
在北京这个城市,我们都只是候鸟,在既定的时刻南归或北上。
真正的家还是那个山明水秀的南方小镇,北京,始终只是一个陌生的城。
票是胖子定的,他帮我买了张中铺,自己却是下铺,我们约定在北京西站汇合。
赶到车站的时候我傻眼了,胖子身边居然站着个美女,绝对不是上次在球场花痴的那个。我仔细打量她,鹅黄色中长羽绒服衬出白皙的肤色,头发扎成马尾高高吊在脑后,气质像极了徐静蕾。
“这是余丽丽。”胖子不情不愿地为我们介绍。我却很快和丽丽打成一片,两个女生如果认识同一个男生,还愁没有话题么?我们在候车室聊得不亦乐乎,到检票的时候丽丽还非要我的电话不可。瞧我这好人缘!
上了车,胖子轻而易举地把我们的旅行包放到高高的行李架上,不知不觉中他好像比高中又窜了一段。
“你有一百八吗?”
“什么?你钱不够?”他显然很困惑。
瞧他那幅蠢样,我说:“问你身高啦。”
“没有人象你这样问的。”他很不满意的样子。
我知道,这种脑筋打搅的人,只能问一八零或是一米八他才能明白:“人笨就不要找借口,有人就能听懂!”比如无极。“唉,我可不可以……和你换铺啊?”
“不可以。”答得真快!我撅嘴,却意外的看到他铁青的脸,不敢招惹他,我只能暗自生气:是不是男生阿,有没有一点绅士风度阿,懂不懂怜香惜玉啊,居然让我这块香玉去爬中铺!
我气鼓鼓的爬上去睡觉,一不小心还被那床顶碰了一下头,死胖子!我抱过枕头来拍了两下,权当它是胖子来解气
我一觉睡到第二天中午,去洗漱间梳妆打扮完毕,再跑回下铺坐在胖子身边,和他搭讪。
“喂,余丽丽是不是喜欢你啊?”
胖子抛给我一个明知故问的表情,头继续埋进手里那份《参考消息》,说实话,自从上车到现在他就没给过我好脸色,不晓得又是哪里得罪他了。
“别看了。”我把两只手盖在他的报纸上面,他很不耐烦地抬起头与我对视,我接着逼供,“那你为什么不要她做你女朋友阿?”
“不为什么。”
“她不讨人喜欢?”
“不是。”
“那她对你不够好?”
“不是。”
“那你为什么不让人家追啊,拒绝女生的男生都很没风度哦。”
“你烦不烦?”他皱起眉头,掷起一根美好火腿肠摔到我身上。
我眼明手快的接住,好吧,还算他有点头脑,用美味招降。我拨开火腿肠,开始吃,可是内心还是为余丽丽感到不平:“根据我详尽的分析,只有一个可能性,你心有所属了对不对?”
看到胖子复杂奇怪的神色,我更加肯定了自己的判断,顿时来了兴致,连连逼问:“快说,快说,是谁,是谁?”
他瞪了我足足三分钟,瞪得我毛骨悚然,继而低却坚定的说:“别说你不知道我喜欢你。”
我回瞪胖子足足三分钟,无法理解那几个字符的含义。现在离四月一号还早,他的神色也不像开玩笑,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只把火腿肠往桌上一扔,爬回我的中铺睡下。
我对着厢壁躺着,只觉得背脊象插了根尖刀,仿佛胖子深沉的眼光一直锁在我背上。
胖子喜欢我?方博阳居然喜欢我?我心慌得不行,但又有些暗自欣喜。为什么我从来都不知道呢?我还以为他讨厌我。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柳霁亭,身上冒起阵阵冷汗。
离到家还有十八个小时,也就是说我要这样子连续睡上十八个小时才能避免和胖子对面。多么痛苦的折磨啊,可这也比下去直接面对胖子要好得多。我好象受挟持的人质,不敢妄动,痛不欲生,谁知道吃晚饭的时候胖子居然走过来拍拍我的床铺:“吃饭了。”
“哦。”我翻身起床。
他好像一幅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我也不能表现的太小家子气。所以我爬下去泡了一碗康师傅,吃饭的时候我们什么话都没说,我甚至没有和他对视一眼。吃过饭,我们严肃的讨论了一会儿华北平原的水土问题,然后我又爬回去睡觉。
下车的时候,胖子一言不发,只是帮我提着包,稳健的迈步。他的表情是那样自然,让我怀疑火车上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我的荒唐的梦。
走出车站,我可爱的爸爸早等候在外。
爸爸居然没有先给我一个温暖的拥抱,反而走过去接过胖子手中的包:“辛苦了。”
“洛叔叔不要这么见外。”
坐在车内,爸爸和胖子聊着北京的风土人情,亲热得好象失散多年的两父子,却没人理会我。下车之后胖子先提着自己的行李上了楼,无意中看我一眼,那眼神又有些复杂,我心里一慌,避开了去。等他转身后,我才仔细打量他修长的背影,忽然想起高考过后在球场独自投篮的那个落寞身影,为什么他的背影会让我感到一种心疼?好害怕,那种落寞是因我而生。
不要爱我才好,爱我是一件没有希望的事。
我已经受够了单恋的苦,对于和我同样命运的人有着刻骨的同情。
高中同学会在春节过后的某天召开,所有同学都神彩飞扬。
每个人都在变化着,好像没有变化是件可耻的事。如我这样在外地求学的人,多多少少都希望着自己某一天能够“衣锦还乡”,让以前俯视自己的人变为彻底的仰视。
那会儿,我刚买了手机,摩托罗拉的,巧的是胖子也买了同一款。
“情侣手机噢!”卓艳发现新大陆般高举着那两支手机在饭桌上张扬。
我驳斥道:“款式一模一样只有颜色不同,这怎么能叫情侣版?顶多只能叫龙凤胎,兄妹版的才是。”
“你才不知道,人家说龙凤胎的男女上辈子就是情侣!你知道龙凤胎是怎么形成的吗?你知道胚胎是怎么发育的吗?”
不得了不得了,自从学医之后,卓艳越来越高深。
上次到她家里做客,我亲眼见她用极奇怪的姿势补袜子,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我:“这叫锁边缝合。”
我把面前的一盘回锅肉端起,作势要向卓艳砸去,她赶紧躲开,一桌人又开怀大笑。
这种感觉真好,尽管大家已不在一处,中学时代的情谊却还是那样纯洁和干净,甚至被时间沉淀的更加深厚。我希望这种纯净的情感会随着岁月一道绵长,不管将来面对如何复杂蹊跷的社会,心灵上还留着一处地方,不染俗尘。
酒足饭饱之后我们的大军浩浩荡荡杀向KTV,几个微醉的男生几乎抱着话筒不放,名符其实的“K歌之王”。后来,话筒落到某人的身上,全场霎时有些安静。继而,声音从黑暗中的某处传来,略带着悲伤的性感声线:“我是一匹来自北方的狼,走在无垠的旷野中。凄厉的北风吹过,漫漫的黄沙掠过……”
十三,久违的十三,我找到那个熟悉身影,笑了。如今蓄长了发,穿上耳洞,十三真的像一个放浪形骸的狂徒,他唱着齐秦的歌,自己便如同那只旷野中的狼。台下的沉静,便是对他歌声的认可与迷醉。
后来,有人起哄,要苹果上去来点“专业水准”。
“快点上去啊,就当唱给你家那位帅哥听听。”有女孩在玩笑,我坐在远处,却把她们的对话听得清楚。
“说什么呀?我哪来的帅哥?”苹果不好意思的往沙发里躲,脸上却显现小女人的娇羞,那是我永远不会有的幸福光芒,我知道那种光芒的名字叫做爱情。
半推半就的,苹果接过话筒,甜美如蜜的声音刚起,台下一片喝彩。
“我爱你,到哪里,我都是属于你;我爱你,爱到底,下辈子也是你……”
果然有绕梁三日的魅力,我跟着众人鼓掌,听着有人大声喊着encore。而我所想的只是,歌声里勇敢的表白是对谁唱的呢?苹果是否终于找到属于自己的MrRight?
那张幸福满足的笑靥,那句自信勇敢的“我爱你”,是我永远无法企及的梦境。
一曲终了,苹果走回先前的位置,旁边一群女生好像又开始逼问关于她那位秘密男友的庐山真面目。
我不由得侧身去听,卓艳突然坐到我身旁,嗑起小案几上的瓜子儿:“唉,诺言你听说了吗,姚子茗交了个男朋友。”
“唔。”我不正在竖起耳朵听么?
“还是咱们学校的呢。你认识吗,是黄涛他们以前班上的,就是那个……”
“卓艳,你什么时候染的头发?在哪里挑染的?为什么选黄色呢,黄色不好看,是我我就选红色。其实我之前也想挑染的,可是北京理发店都很贵,我染不起,如果有时间,我过几天就在家染了,反正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我早就有这个想法了……”我截住卓艳的话,急速的表达,生怕这世界上还存在除我之外的声音。
卓艳仔细听我说,直到我声嘶力竭,她顿顿,然后小心翼翼的说:“前几天在我家里,你不是已经说过这事了么?”
我望着她,却不知道自己还能有怎样的言语。
她不懂得,不懂得我那颗固执了九年的心。
“走不走?”胖子走过来拍我的肩,“晚了,早点回家吧。”
“好。”我拿起沙发上的风衣,和剩下的同学一一道别,然后跟着胖子走出去。大街上好冷,我把风衣紧紧裹在自己身上,仍像挡不住外面凛冽的风。
“上车吧。”胖子拦下一辆的士,我坐上去,继续说我的那些呓语:“我想染头发,我在北京就有这样的打算了。要挑染的,染成红色,但是北京好贵……”
胖子打断我:“在我面前,你不必要说这些。”
“你真的喜欢我吗?”我侧过头,头一次这么认真地问他一个问题。
“如果你不喜欢听这样的话,我就不说。”
好,那你就别说,永远也别说,我真的不想听。我很混乱,我的世界很混乱。
快要开学了,我终于拨响无极的手机,尽管那个号码从我买手机的那天起就已储存在那里。
“你在哪儿?”我尽量镇定地问他。
“哦,我正在学校呢。”
正在学校?我下意识伸头向窗外望了望,不见他的身影,但只要他在学校,还怕找不到么?
“……有事吗?”
“没,没事。再见。”我挂了电话,然后回寝室拿了东西飞出家门,我要给他一个惊喜!
他一定篮球场,我相信自己的直觉!
拐弯之前,我停顿了一下,努力使自己的心跳降至一百以下,努力使自己的脸看起来不那样红。我把开头要说的几句话好好组织了一遍,谁叫我在他面前总是结结巴巴?
我满怀期待的转过弯,望向球场——
无极,果然在。
而他的身旁,站着苹果。
他紧贴着她,他的手搂在她的腰间,两人的脸上有着相同的恩爱笑容。
手中有东西落地,我偏过头看,一个小小的护身符躺在那里,像在对着我笑。
那是我特意帮他求来的。
我还记得自己虔诚的跪在开光的那个寺庙里,任雍和宫的喇嘛在我面前撒米,嘴里念念有词。我搜肠刮肚,找出所有祝福的语言,祈祷着无极能够一帆风顺,祈祷三年前的那个咒语不会再度显现在他身上,祈祷他考研顺利。
我拾起那个小小的护身符,它躺在那里,好可怜,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