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谢了,下次请你吃饭!”
“你……你好点没有?”
“哈?”我一时没懂他的意思,等我反应过来脸已经红到脖子根,“得了得了,你赶快走。”
我噌噌噌跑回寝室,赶紧吞了几粒元胡止痛片,我觉得自己很丢脸。
暑期的时候我也报了新东方的GRE班,我对出国这类事没有特别强烈的想法。只是这么多年,无极所作的事情我总在不知不觉中跟从。或许我会选择出国,如果无极是那样的选择。
无极住在清华一个堂兄的宿舍里,他来北京的第二个晚上,我们相约下课后在新东方总部门口见面。
老师刚说下课,我立刻噼里啪啦收拾好东西冲出教室,奔至新东方门口,挺立如笔直的旗杆,翘首以待一年未见的他。
无极……应该又成熟许多吧,而我……我低头看看自己的纯白色体恤和蓝色七分仔裤,不知他是否喜欢这样学生气十足的打扮。我瞪大双眼注视门口来来往往的人,深怕自己不能在第一眼认出他,虽然我知道这种机率为零。
终于,他披着星光来到我面前,如往常般明朗潇洒,却比从前瘦了许多。
“Hi!”他嘴角再度轻扬,将我带回单纯明媚的中学时代,他依旧是那个风华天成的翩翩少年,回回入我梦里的永恒映像。
我照旧心如鹿撞。
“好久不见。”我对他微微笑,自己却在笑里尝到了沧桑的滋味。
“送你回北大吧,边走边聊。”
于是我们推着单车在月光下走,一切如此宁静。回想在数学老师家补习过后推车散步的那段时光,熏风、月色、星光和淡淡花香,和眼前的情景相互叠没。
马路上时而有接送学生的豪华跑车从我身边擦过,无极体谅的将我让到靠里的一边,我的心再次蠢蠢欲动。
“你怎么还没考GRE呢?申请来得及吗?很仓促啊。”可不是,他大三已经结束,下半年就该开始申请,按他稳扎稳打的性格,什么事都该未雨绸缪才是。
“哦,我报的是考研英语,暂时还不打算出国。”
“为什么?”我竟猛然刹车,傻乎乎的仰面问他。
他并没有介意我的反应过度,也停住脚步,平静回答:“我觉得目前对我来说还不是最好的时机,还是先读研再说。”
“怎么会?”我仍然不懂,继续保持那一脸蠢相。
无极笑了,然后骑上车向前方行进,我知道自己又在他面前表现出了幼稚和无知。
可是,我有什么办法?
我学不会在他面前不懂装懂,因为关于他的一切一切,我都想一清二楚。
“呀——”
“怎么了?”
“车胎破了。”我尴尬的说。
我们已经进了校门,但离寝室还有一段距离,处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状态。
“把车停在教学楼里,我先送你回寝室吧。”
“好吧。”我故意在语气中渗透了一点无奈,心底却在唱着欢快的歌。
仲夏的夜,清凉宜人的晚风和一路绽放的蔷薇陪伴着我们,我终于等来了幻想过多次的风花雪月。一袭白衣的清秀男子,用单车载着我,载着我的梦。天地间好像只有我和他的存在,我希望这种幸福的感觉一直延续,直到永世。
无极骑车很稳,就连过路障也总是很耐心的从边上绕过,没让我有任何颠簸。如果我是冷飘,我的手必定如水蛇般揽住了他的腰,可我正统得要命,只敢翘起兰花指抓住他衣摆的一个小角。然而我和他的距离很近,我闭着眼,体会属于他的味道。
如果某一天,不能再见他一面,如果那一天,他的朱颜已改,至少我还会记得这种味道。
“是这里吗?”无极在宿舍楼前停下。
我蹦下车,很仓皇的低头说:“是这里。谢了。你走吧。再见。”
无极或许会奇怪我为什么是这副“我赶时间”的样子,恨不得他马上消失。
其实,原因无它,只是不想让他看见我红似火烧的脸。
“我看着你上楼吧。”
“嗯。”我一鼓作气奔上了二楼,到楼梯转角的地方停住,平息了呼吸之后才偷偷探出头去,看着他骑着车的身影隐没在苍茫的夜色中。
无极的补习班快结束的时候,我还在坚韧不拔的背单词。
Debutante,第一次参加社交舞会的少女
Graminaceous,像草一样的
……
这些词我这辈子怎么可能用到?我怎么可能用到?
我在GRE词海中苦不堪言;无极没有继续和我并肩作战,在他补习班结束的前两天,他已订了机票回家。
“还有两天就结束,为什么走得这么急?”我感到一些奇怪。
他只是含糊回答:“学校开学早,回家还有一些事情。”
我没有问是什么事情,既然他不愿意主动告知。
“那我只好一个人回家了。”我失望地感慨,其实也是一种变相的祈求。
“你要小心点。”
“嗯。”
无极离开的那一天,八月的天空却显得阴霾。我把他送上机场大巴,笑着对他挥手,然后故作潇洒的转身,强忍着不回头。
过了许久,当我确定无极不会再回首之时,才突然转头去,夸父追日般决然的追着那辆大巴奔跑,直到大巴和我的距离越来越远,直到它终于消失在视野,才含着泪停止。
其实我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追什么。
回到寝室之后,我拨通了苹果的电话。
“子茗,生日快乐!”我说。
(本章完)
第十章
大二了,买电脑了,我们跟着潮流进入e时代。
四大美女开始疯狂看片,最高纪录是连续十五个小时坐在电脑面前一起看完《流星花园》,但此后,我们每个人都萎靡不振精神涣散很多天。
《流星》虽火,F4虽红,在我心里仍不可与无极争长短。
我在寝室天天唱:“人世间有百媚千红,我独爱,爱你那一种。”
冷飘无情地讥笑我:“无极又不是个女的。”
所以,我换了一种方式表达:“偏偏为你心有独钟,因为有你世界变不同……”
我是如此不知疲倦的歌唱,以至于后来我们寝室的人一听陈晓东的歌就想吐。
就在我昂首阔步跑入新时代的时候,卓艳打电话来跟我哭诉她的悲惨遭遇。
“诺言,你知不知道,我被流放了。该死的学校,居然把我们分到东校区,在老山村里头,到处都是粪坑和坟包!呜呜呜,你不相信是不是,呜呜呜……”
我当然相信了,因为我分明听到电话里传来拖拉机呼啸而过的声音。
“除了电灯,其他任何家用电器都没有,简直是原始社会……”卓艳又哭,“长途六毛六一分钟,都拨不了IP!”
我这颗菩萨心哪里听得这样的血泪史:“快把寝室电话告诉我!以后我打给你!我花钱!”
“呜呜呜……我们寝室没有电话!我在外面排队好久才排到的!”
这还了得?贫富差距太悬殊了!我盯着自己寝室的微波炉,心里萌生出了强烈的负罪感。“别哭了,别哭了,黄涛有没有去看你?让他多陪陪你吧。”
电话那头的抽泣嘎然而止,几秒钟后才听到卓艳低声地说:“我们分手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见证过的爱情总要在我面前一一崩塌,像一个黑色女巫对着我冷笑:看吧,情没有童话,爱情没有永远。
“其实早料到了,一旦分隔两地,到哪儿找天长地久去。”卓艳的平静比她的哭更让我心惊。
我突然很想做个大样本调查,看看大学里的异地恋有多少能够坚持始终。可惜我找不到可以统计分析的人群,我没办法把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挂断电话的时候,焕然跑进门来对我说:“诺言,你的数理统计居然考了满分。”
距离可以让成长了的爱死去,更何况那些尚未茁壮的爱恋,更何况那些尚未萌芽的情愫?
我想在OICQ上见到无极,这是一种介于见面和通信之间的交流方式。可是无极寝室未通网线,要在网吧里碰到他并非易事。
我在信里约了一个时间,和他在OICQ见面。约的时间是七点,可我五点钟就已在电脑面前热身。
七点了,他没有来。
七点半,还是没有来。
八点、九点、十点……他qq的小企鹅像始终没有闪亮过。
屏幕上那些上线又下线的人都不是我的等待,我的等待没有来。
每每在等待后失望,每每在失望后继续等待。
还是没办法生气,因为他在我心里从来不会有错——定是有什么原因让他耽误了。
我这样想着,端着洗脸盆走向洗漱间,出门时仍不忘嘱咐冷飘:“我在洗漱间,如果他上qq,马上叫我。”
冷飘的眼神里只有四个字:无可救药。
几周之后,收到无极的来信,说由于他们信箱管理员的失职,相约的那一天他尚未收到我的信。为此,他重新约定了时间,以求将功补过。好吧,就恕你无罪,我心里又笑开了花。
听到qq的敲门声,看到无极的小企鹅头像一闪一闪的时候,我竟生出苦尽甘来之感,谁让我们第一次网上聊天就如此波折重重。
言:如果你们寝室有网线该多好,不用我等你等这么辛苦。
极:何必呢,其实你想找我了就打个电话,传呼,或是手机叫我就行了嘛,你打一个,我就叮叮咚咚跑来上网了。
言:你今天能上到多久?
极:你说几点,我就陪到几点。
言:通宵吧,我看我能不能破我们寝室聊天的最晚纪录。
极:好,我尽量帮你。
……
和他聊天的时候,我一直都是微笑着的。
再平凡无奇的话题,被他一说我都觉得是天底下最有意思的事,再无趣的笑话,被他一说我都会笑得花枝乱颤。
在一次次约定下次上网时间的情况下,我们终于可以顺利交流。
那阵子,追着看了林峰叶璇版的《再生缘》。戏看过了,也只是看过了,孟丽君和皇甫少华的容颜渐渐不再清晰,剧中的爱恨纠缠也渐渐淡忘,但对戏中那首主题曲却一直念念难忘。可是,当时那首歌很新,九天、搜瓜、百度……我在各大网站论坛一一查找,也不见此歌芳踪。
偶然间问起无极:“你机子上有《再生花》这首歌吗?”
极:“谁唱的?”
言:“陈慧琳。”
极:“没听过。帮你找找。”
……
当晚下线时,问起他查找的成效,也如我一般,找不到这首歌。
本以为找歌之事应该就这样不了了之。
过了些日子,在网上遇到,无极却突然说:“我传个东西,看你能不能收到好不好?”
我莫名其妙的接收过来,点开来看,竟是陈慧琳的《再生花》。
我无法不感动,虽然只是小小的恩惠,我却好像得到了全世界。
再有一次,我无意间抱怨自己的qq没有衣服穿,隔几天无极发来消息:“送了两个很简单的qq秀给你,自己去找到穿上吧!”
虽然那衣服并不华丽,也不昂贵,我仍是感动得一塌糊涂。
无极的细心和温柔如水般无处不在,让我深深沉沦于这灭顶狂流。
“……记载着你的好,像上瘾的毒药,它反复骗着我……”
无极的好是一种欺骗吗?
对待别人他会不会更好?
我在心里询问,却并不计较答案,就算是种毒药,我也必定一口饮尽的啊。
就在我自以为爱情得意的时候,我的事业失意了。
我准备拿胖子开刀,以泄我心头之恨——虽然那恨不是针对他的。
在北航的篮球场找到胖子,胖子作为计算机系的主力正与机械系鏖战。胖子穿白色短袖运动衫,头上绑着个白色发套,看起来潇洒倜傥,球场旁边杵着些莺莺燕燕,突然有人尖着嗓子喊:“方博阳,我爱你!”
爱是这么容易说出口的么?肤浅!我在心里不屑地哼了一声。
胖子也往那边扭了扭头,天啊,他在做什么?他居然在笑!
我愤慨的抖抖肩,他怎么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跟那种女生眉目传情?真是伤风败俗!
后来,胖子那方赢了,他又被一帮男生托起来抛至空中,如同凯旋归来的大将军。我始终不明白他那么高的人气到底是从哪里来的。
等他致了感谢词,处理完各方事务,才抽出时间来应酬我。
我抽出一张纸巾垫在地上,把所有的郁闷对着胖子发泄:“五四奖学金,懂不懂?居然被人抢了。第一次综合成绩排下来,我高她六十多分呢,谁知道第二天她就拿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奖状和证明。什么学生会主席助理,加分!文艺部常务委员,加分!班级演讲比赛参与奖,加分!声乐团合唱奖,加分!你听听,你听听,这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东西?”
胖子一边用白毛巾擦着额上的汗,一边听我的机关枪噼里啪啦。
“……我打算找老师说去,这些花里花哨的东西,以为我找不到么?真好笑,学生会主席……助理,几时有这样的职务,我怎么不知道?……”
“渴了吗?”胖子突然把矿泉水递到我面前。
我愣了一下,这是哪跟哪儿啊?
谁知道胖子误会了我的迟疑:“刚打开的,我没喝过。”
谁管他喝没喝过,我说的是我的奖学金阿,我的钱啊,飞了耶!我粗暴的接过矿泉水,无意间瞥见商标……农夫山泉,真好笑,这么多年他好像只喝这个牌子,够迂腐的了。
我恶狠狠的灌了一通水,又听见他麻木不仁的说:“算了吧,名利都是身外物,何必太计较?”
“你难道不懂吗?我计较的不是这个钱,也不是这个利。不属于我的东西,我一份也不想多得,可是原本属于我的东西,我也不会白白让人家抢去!”
“结果已经定下来了不是吗?她暗地里用手段给自己加分,别人顶多说她急功近利,你现在再去抢,摆明了就是针对她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人,以后你们怎么相处?”
我沉默,许久才答:“你以为这些我不懂啊,我只是想不明白,为什么当面对我笑咪咪的人会在我背后插刀,背弃这份同学之谊的人并不是我啊。”
“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