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梦是这身体的,与我无关。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
“不必解释。”他淡漠地转过头去。
“我管不着你自欺欺人,但你这样我心里不舒服,请你不要把我当作你心里的那个人。”不知道为什么,此刻我竟想起赵炎,若是我平素如此与他顶嘴,他一定会捏起我的下巴,一脸霜雪的高深莫测,然后冷冷地说:“听说上次任务你完成得很出色?”
但出我意料的是,他竟把我一下子从椅上搂起来,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就已经坐在了他的大腿上,我差点没吓得叫了出来。
“我比你更清楚你是谁。”他对我的那些话似乎有些着怒,还有连我都搞不清楚的自信。
他有长长的睫毛和微微上翘的凤眼,漂亮的脸型和挺拔的鼻梁,嘴唇虽薄,但线条却很性感,笑起来绝对是个能迷死人的绝色胚子。
离这么近看着他,精致的轮廓,细腻的毛孔,紧致的皮肤,除了手指上有练武出来的薄茧以外,他的皮肤非常好,而不似轩辕赐触目惊心的凛冽,而是软软的海水,慢慢往外渗透的美感。
突然想到昨夜的梦,既然被他禁锢住,那就将他一军,既然他坚定地认为我是他的戒音,那就借用一下戒音的权利,我也想看看与不可一世的赵炎有同样躯体的男人,做出赵炎永远不可能做出的动作,会是什么效果。
“我现在想看你跳小蜜蜂。”我脸不红耳不赤,口齿清晰发音准确,但还是把他一下子惊得,脱口而出一声:“啊?”
但是我这个要求听起来的确太奇特,又或许他已经不记得了,但还是怀抱着能见到从未见过的赵炎的傻相的好奇,很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他这次听明白了,但挺意外,有些为难,想了想,又看到我认真的表情,只好站了起来。
我还是忍不住惊讶,他不会真的做吧?他是多冷的一个男人,要是小时候这样还可以当作孩子看待,他现在已是一国之君,还穿着正统严肃的火麒麟朝服,一站起来就已经威风凛凛横扫八方,他身上散发的冷气都可以当做空调吹。
他一脸严肃,跑去关了门窗,又褪了外层厚厚的朝服,齐整地放好,还整理衣襟衣袖一番,为掩饰尴尬,咳了两声。
他很僵硬地做起兜圈跳舞的动作,死憋出来的苦笑在如此俊美的脸上简直是糟蹋,但傻得可爱,身材又高大,手举起来就显得非常高挑。
他的声线固然好听,但唱起这种难以以好听形容的儿歌,就不能称作好听,只能感觉到好笑,而且是出乎意料地好笑。
冷人搞怪的效果,往往能够非常震撼。
听他唱第一个音节:“我是一只小蜜蜂……”我的嘴角开始抽搐。
“嗡嗡、嗡嗡、嗡……”我噗一声笑了出来。
“小蜜蜂呀很勤劳……”我捂着脸露出两只眼睛看着他,已经笑得肚子抽筋,面部紧绷。
“嗡嗡、嗡嗡、嗡!飞呀呀……”他终于找到了童年的感觉,开始放松起来唱,虽然看到我笑得前仰后合,表情更加严肃了些,但效果却更加好笑。
“哈、哈哈哈哈……!哈,你、哈哈……不,不行了……笑死我、了……”我连音都发不完整,从来没有如此畅快淋漓地笑出来,肚子都抽得难受。
正当我笑得合不拢嘴的时候,炎空夜笑着停了下来,这是我第一次真正看到他的笑容,只有满脑子的空白词汇和空气里充斥着的芬芳,因为这世上绝对不会有任何人笑起来能有他那么好看。好看,最简单的这个词就已经包括了所有。
他笑起来的时候,右边修长的眉毛会微微上挑,露出来的皓齿排列整齐,就像整个人在发亮一般,他的每一寸皮肤都像是上苍特意眷顾过,美得不可理喻。流畅的线条,优美的轮廓,无可挑剔的弧度。
我还是止不住笑,联想到赵炎我就更加停不下来。
炎空夜走过来,高拔英挺的身躯在我面前停下,躬下腰,和我面对面,挑起他灿若明星的眸子说道:“我只跳给你看,以后我都跳给你看。”
然后他捧起我的右手,勾着我的小拇指。
此时我早已止住了笑,怔怔地看着他,有种连自己都无法说拒绝的感受。
接着等我明白自己在做什么的时候,已经太晚了。
我嘴里阴差阳错地比他还早就念出来:“打勾勾,打勾勾,你我约定一百年,谁若九十七岁死,奈何桥上等三年!”
睁着眼睛看他,他的笑容凝结在脸上,有明媚的光线从窗外照进来,给他那张漂亮的脸打上层次分明的光影,线条是白色的光圈,流泻在他的红发上,一抹空气中不经意残留的星火都能使之在一瞬间有燎原之势。
所以说平素清冷无情的人,还是不要纵情或者晃神,紧绷了太久的神经,身处于无人能信的处境,每日一个人孤军奋战,以面具示人,这样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没有什么可怕。
可怕的是,一旦捅破了这一层自己以为建立得无比铿锵有力的防备网,一切就似颓墙一般能够被一个指头土崩瓦解。
所以我现在还没有想清楚,在被他吻上的时候,我究竟是以一种怎样的心情、怎样的状态、怎样的想法,去反拥住他激动到颤抖的身体。
就像一只在原始森林,纯洁无瑕、身罩白光,拥有灵性的灵鹿,从来不曾肆意放纵自己的情感,只有无尽的忍耐,无尽的付出,无尽的给予。
他的心只属于一个人,自他懂事,他的世界里有过无数女人,但他独独死心眼,钻牛角尖,无论你这个人是生是死,存在或消失,他都毫无保留地至死不渝。
尽管我心里很清楚,这份爱不是属于我,这份爱是属于这身体原本的主人,但我完全拒绝不了。因为这是我所遇到过最执著最安全的爱。
这种情愫并不是等待百年、万年就能够得到的。是我一直想要找到的感觉。
单纯地很安全,单纯地被保护,单纯地就在这个人怀里,会听得到外头池塘里一滴水滴破水纹的声音——咚。安宁的净土,心中能够不起任何波澜。
全凭感觉走,他就能熟练地找到我的每一寸敏感细胞,就似早已熟识我的特性,熟识我的一切,就似我身上的每一颗痣,他闭着眼都能数得出来一样。
他的吻,他的舌尖,扫过的每一寸神经,激荡起来的都竟是儿时的片段。
清晰地记得我是如何把他当抱枕,从小只要没了他在身边就睡不着觉,抱着他的感觉很安心,只有这样才能够安稳地睡觉,只有趴在他怀里,我才会放肆地哭,放肆地笑。
他的吻似海浪一般一波一涌席卷而来,轻柔而激烈,他灼热的双唇与暖烫的舌似火似水一般劈头盖脸地浇洒而下,温润如玉的节奏,如沐春风般让人能够瞬间忘了呼吸。
我僵硬着,不是因为惊讶或其他,只是在他怀里不愿再动,纷繁复杂的世界,在此刻完全静谧下来,这样的淡定太难得,我只想好好记住。
要记住,因为这不属于我,我终究是要离开的那一个,能让我带走的,只有我能够挽留住的记忆。
清雅淡薄的吻,和他身上浅浅的雪松香,如同窗外溶冬的朝阳。
吻到我几乎停止呼吸,他不舍得放开,在我唇边缱绻,柔软的双唇被他吸吮得通红,似涂了一层胭脂,当我呼吸时,他便用唇轻压着我的嘴角,不给我丝毫换气的机会,又是一阵昏天暗地。
被他牢牢地抱在腿上,他懂得用能够让我最舒服最放松的姿势,懂得我的每一个喘息和对他的每一丝回应。
他搂着我的腰,有力的手掌稳得就像柔软的床,我可以毫不担心地往后仰,双手托着他的脸,环着他的脖子揉乱他的发,一切不自觉的举动都为他所主导。
他吮着我的舌,轻柔得如同在抚摸一片纯白羽毛,他的触碰带来一串电流般的刺激,滑过舌苔的每一寸神经纤维,传递到头脑里的是缺氧的饱满温情。
外头传来敲门声:“陛下,御膳已备妥。”
我此时已被他吻得满脸红晕,他也有些喘,万年冰霜的脸上出现了浅淡红霞,再在他看着我嘴角微扬的表情上,美到惊艳。
“嗯,进来。”他没有放开我,只是把愣愣的我抱在腿上,搂在怀里。
有人把门推开,看到这样的景象下意识地停住,又马上反应过来,齐齐低下头去什么也没敢看。
炎空夜从不曾表露过对任何女子有意思,只有资格较深的宫侍才知道在他们天子身上发生过的事情,才为他的情痴与爱恋感慨得夜夜落泪,添改成含蓄的宫词,悠悠传唱。
这些事也只能大家心照,没有人胆敢说出微毫,所以几乎新近的宫侍之间都在流传的,并不是华焰王的痴情,而是怀疑他性向的揣测。
他这张脸,即便是改成女子,不要那么高大的身躯,绝对会是天下第一绝色。
所以如今他们明明白白地看到,他们主子身上正坐着一个发鬓凌乱,衣襟稍隙的女子,自然会一下子不知所措。
如果是轩辕赐的下人们,应该会见怪不怪吧。
菜式不少,但都很好吃,而且方便,一点也不似从前在龙鸣所受的折腾。
似乎这还有吃的顺序,炎空夜说要按照顺序吃,才能混合成最完美的味道,我半信半疑,被他一口一口地喂着,却慢慢开始深信不疑。
我叫不出什么名字,但都是用珍稀的某种檀木所装,所以暖热的食物中就会有股恬淡的清香,更重要的是,这些东西算不上多精致高级,但就是只有一个让我惊愕的感觉——合胃口。
我从小到大,都不知道什么是自己的胃口,什么味道才是自己喜欢的。有饭就吃,囫囵吞枣,根本没有想过吃饭还能让味觉如此享受。
炎空夜懂得我的一切习惯,任何小事,他不允许自己在我身上做错分毫。连吃饭的每一个细节,每一道菜式,都是经过他从前对“我”的观察,亲自写下的单子,烹饪手法,用材用料,一丁点都不能出差错。
而且这其中,还有另外一种不可思议的味道,叫做,家乡。
从前也听说过,人的味觉很灵敏,但自己是不会察觉到的,可对故乡的食物,总会有种默契的熟悉,不需要特意去感觉,就会明瞭这其实就是故乡的味道。
他淡淡地笑着,似乎能够喂我吃饭就是天大的喜事。
他真是,把戒音爱到骨子里了。
忆音娘娘
梦魇还是持续不断,断断续续的童年片断已经消失,奇怪的是现在的梦境里,竟穿插着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的,我在赵炎身边时候常作的噩梦。
昏暗潮湿,充斥腐臭腥臊的血溶味道,我一个人走着,左手拿着匕首,右手是枪。
窄小的巷道,像迷宫一样,没有尽头。
只有囚禁我的高墙外头,有不间断的哀号声,一双双血肉模糊的手掌从墙顶伸出,试图攀爬,却永远上不来。
他们想进来,而我想出去,就是这么可笑。
梦中我并不害怕,我不会被噩梦所惊醒,因为我知道那些都是梦境,没有什么伤害得了我,只是感觉害怕,彻骨的寒冷,不知所措。
让自己身旁躺着一个人,我第一个接受的是轩辕赐。
被他搂着的感觉,会让人迷失,疑惑,对自己产生质疑。那样亲热柔软的占领,霸道而不给丝毫退路的占领,像他嘴边常勾起的微笑,看似简单,却永远不是他真实的表情。
但炎空夜不会。他像一片海,是我的海,就算沉下去也不觉得危险。
就如同现在,这些梦魇无论怎么旋绕着我,我心里都丝毫不起波澜。或许我有些明瞭她夜里为何非要拥入他怀里入睡,因为这种完全被人保护的感觉,在一个人无助孤独的时候,可以为了这种感觉放弃整个世界。
我从未在一个人怀里如此真正熟睡过,像一个婴儿。
然后在次日在他细碎的轻吻中醒来,唇边残留着他身上淡淡苏合香的味道,让人感觉温暖。
他的赤眸中有块坚硬的冰,坚硬得似乎结了千百年的冰霜,窗外的风雪又为之覆了一层苍茫。可现在里面却似有火,星酥的火苗,弹在冰块上面,慢慢溶出了小小的水滴。
微微上扬的凤眸中,红中参差着黑底的瞳仁,像空中布满的星河,瞬间炸开的宇宙,星光层层往外放射,圈绕着一个暖黑调的中轴。
凝了一层模糊不清的水雾,蒙在他的眼睑下,一闪即逝的哀伤和仍旧满满温情宠溺的眼神。
我毫不顾忌地直盯着他的眼睛看,他像是习以为常,凑过来轻轻地吻了我的额,嘴角淡然挑了微毫。
“昨晚你睡得很好。”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显得似乎很有成就感。
是的,我不仅睡得从来没有这么好过,还非常希望能够继续睡下去。
“弄醒我做什么?”语调里已经带有明显的不爽,却见到他苦笑了一下,下一句回答立刻让我心软了下来。
“手臂太麻了,好难受……”
不加任何修砌,却漂亮得出奇的双眉轻轻蹙着,眉端有浅酌的无辜和低调的惭愧,甚至还有一些些自责残留在眉眼之间,让这张脸有了更为讶人的绝美。如天使与恶魔的混血儿,每一个姿态神情都是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我这才从方才半睡不醒中晃过神来,脸色一僵,一句木木的抱歉就要脱口而出,但那还未来得及出场的头音,已经被深深埋在他的吻下。
深浓而浅尝的吻,他身上木质花的暗香,在这个寒冬温润如玉的温度,一切恰如其分地完美无缺。
但我却大杀风景地一下子推开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