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感觉到她的僵硬,紧接着,身体开始剧烈的起伏,她在抽泣,伏在他的肩上。
苏静澜站在门外,看着紧紧相抱在一起的两人,心中隐隐作痛。
第三十七章
人生就是这样,谁也不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
杜仲泽走得太突然,于是,悲伤便要加倍。一口痰,扼杀了呼吸,海沫不敢看他的脸,被暴露在无影灯下,他不是安然离开,甚至在经历了一场病痛之后,还要在死前挣扎着喘息,整张脸都是扭曲而变形的。
生命脆弱,拥有的一切,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苏静澜勉强支撑到丧事结束,就病倒了,却死活不肯住院,一定要回家,还让海沫和杜倪风一起搬回去住。
再重回十几年前的老房子,难免百感交集,房间,走道,就连房间里的气味,她都记得,那些年少的记忆,一齐向她涌来,关于那些日子,她曾经最想逃离,而现在,觉得每一片记忆都是值得纪念的。
杜倪风来敲门,说苏静澜要出去晒晒太阳。
她打了门,让他进来,继续整理东西。
“这里一点也没变。”他走进来,环顾一番,颇为感慨。
关于这里,深藏太多记忆,只是谁也不敢伸出手指戳破,因为,怕疼。
海沫笑笑,点点头,经历了这么多,似乎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你笑什么?”他看着她突然笑起来,问她。
“没什么,只是觉得命运跟我开了一场玩笑。”海沫站起来,掀开了窗帘,有阳光钻进房间,苏静澜坐在楼下,一个人,有点孤单。
那晚之后,两人似乎都能够释然,如果能够笑着望向对方,并且把心思折叠得不动声色,固然是好事,毕竟,他们将来要面对的人生还长。
做不成爱人,做亲人。
“什么玩笑?”他顺着她的眼神望去,看见苏静澜。
“好比两点,从各自的地点出发,相遇了,再花费很长的时候用来纠缠,只是最后,再交错开来,回到最初的原点。”她彻底拉开窗帘,阳光倾泻,落了一地。
“你说这难道不是个玩笑么?”如果不是因为对方,说不定彼此都遇见了对的人,各自嫁娶,生活无忧。
杜倪风也笑笑,看着她在阳光下的脸,无端地觉得心疼。
“我先下去陪她。”他看了看苏静澜,说。
“恩,我一会儿就下去。”海沫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叫住他。
“杜倪风?”
“恩?”他转过身来,看着她。
“你能够释然么?”如果不能,她或许只能离开。
他定定地看着她,眼神果决,“如果你能,我也能。”
搬来两个月,已是春末夏初。
天气每天都很好,苏静澜的心情也开阔起来,总是拉着海沫晒太阳。
“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在想什么么?”她问海沫,眼里有笑,像想起了什么。
“什么?”海沫好奇地问。
“我想这孩子一定很难应付。”她顿了顿,用手摸了摸海沫的脸,被太阳晒得很烫。“而且,让人心疼。”
海沫被她的话所怔住,看着她继续说。
“很听话,很懂事,却很顽固,甚至不会撒娇。”她又笑,看着海沫。
海沫笑,“对,一点也不可爱。”
“不,让人心疼。”苏静澜握住她的手,“海沫,我要谢谢你。”
她摇摇头,“谢我什么?”
“所有的一切。”苏静澜说,明明刚刚还在笑,而现在,突然眼眶红了。“你真的是个好孩子。”
海沫突然笑起来,推开苏静澜的手,“苏阿姨,你怎么突然说话这么肉麻?”
“呵呵。”苏静澜也笑,“对啊,这样撒娇不是很好么?”
“哪有?”
海沫伸出手,遮住覆盖在眼上的光线,脸被太阳晒得通红,这样的感觉真的很不错。
“以后,要好好对待自己。”苏静澜突然止住了笑意,看着她说。
海沫没有听出她话里的端倪,怪只怪这阳光太好,照在身上,太温煦。
第三十八章(Ending)
海沫醒来,拉开窗帘,窗外阳光跳跃,缀在所有能够落脚的地方,夏天,不远了。
她下楼,觉得今天家里静得出奇,自己的脚步声清晰可闻。昨晚,苏静澜拉着她说了很多话,直到很晚。
她想她一定还在睡,而杜倪风也一定早早就出门了。
她随意找了一本书,坐在外面打发时间。
累了,就把书遮上脸上睡着了,因为,太累。
再醒来,已是日幕时分,太阳一点点的昏黄无力,傍晚的凉风穿过发间,周围仍然没有动静,她像孩子似的在长长的午睡之后,产生一些不够塌实的感觉。
她去敲苏静澜的门,毫无动静。
再敲,仍然没有回应。
她打开门,房间里根本空无一人。
或许,她在她午睡的时候去了什么别得地方,打她的手机,有铃声就近在耳边,拿下电话,她把电话也丢在了家里。
等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沉,她回到房间,打开灯,突然瞥见桌上放了一张字条,疑惑地拿起来,看完了,心忽地一沉。
“海沫,我走了,你保重。”署名是苏静澜。
这是什么意思?走?她为什么要走?时间不允许她想太多,捏着字条不顾一切的跑出去,她会去哪里?
杜倪风回来的时候,家里空无一人,她的房间有灯光,他推门而入,人却不在。
他坐在她的房间里等了很久,看窗外暗色之中的光亮此起彼伏,他打她的电话,却没有人接。
他回房,看见桌上放了一个信封,他打开,一字一句的看,越看眉心拧得越紧。
原来,这一切仅仅是因为他自己,海沫……她怎么会这么傻?
他追出去,想立即就看见她,他有太多的疑问要问她。
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任凭一股冲动,带着他,哪怕接近她一点点,也是好的。
海沫兜兜转转,她忽然意识到自从搬回来以后,苏静澜确实有些反常,原来,是早已存心要走,所以,现在,她怎么可能找到她?
她到底为什么要走?又决定去了哪里?难道这与她有关?这么晚,她真的害怕有什么万一,根本不敢再想下去。
街上车水马龙,他站在那里大声叫她的名字,引来过往路人的侧目,这些他都不在乎,只想快点看到她,连多出一秒钟都是煎熬。
他突然在对街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茫然而无措。
顾不得那么多,他直接冲过去,大声地叫她的名字,“夏海沫!”
海沫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她停下脚步,左右顾盼,茫茫之中,看见杜倪风正朝她跑过来。
近了,她看见他额头有薄薄的汗,停下来,剧烈的喘息,她连忙朝他跑去,却被他一把扯进怀里。
“你知不知道我找你找得快疯了?”他的声音因为呼吸的急促而不稳。
“怎么了?”海沫听出他的焦急,又不是她走丢了,关键是苏静澜失踪,离家出走了,难道他还不知道,正想告诉他,却又听见他的声音。
“你为什么要骗我,怎么那么傻?为什么不告诉我,她找过你?”他大声地质问。
海沫却回不了神,她仍然沉浸在苏静澜的不辞而别里,可是,他眼中深深的漆黑一片,几乎又叫她沉溺了。
“你说啊?就为了维护这个?”他用手戳了戳自己的脸。
“还是,任何一个有牵扯的人?”苏静澜也好,杜仲泽也好,他也好,只是惟独没有她自己?
“我就这么重要?”他的声音明明很轻,但却爆发一股强大的气流。
海沫楞住了,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对她说这些。这些都是苏静澜和她之间的秘密。
那晚他背身去冲她潇洒的挥挥手,他们在空荡荡的走廊上结束了那个goodbye kiss,那室的阳光下他背过身去的那一句,“你能,我也能。”她以为他们之间从此以后只能是亲人。
而现在,他气势汹汹地跑来质问,又是怎么回事,而且一字一句都踩中了她的痛处,他到底知道了什么?
“杜倪风?你知道了什么?”她任他抱着,讷讷地问。
“我什么都知道了,更知道我不能没有你,夏海沫!”他稍稍松开她,直视着她的眼睛。
月色皎皎,他们身处嘈杂,听着这样大声的告白,海沫的脸淡淡的泛红。
“除了你,什么都并不重要。”这一句,是一直以来他最想说的,只是,她从不让他有说的机会。
“海沫,我会尽我的全力给你任何你想要的,但是,你千万不要离开我,好不好?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对,就这么牢牢抓住她的手腕,不让她有任何逃开的机会,这一次,绝对不能由她说了算。
“杜倪风,是不是苏阿姨告诉你什么?”他怎么突然学会了读心术,知道她在想些什么。更奇怪的是他竟然知道她所有顾忌。
“对,她把所有都告诉了我。”如果不是那封信,他会成全她所说的那些理由,远远望着她,只是,到头来,她只是在撒谎,仅仅是为了顾及那些所谓的骄傲和平静。
“你见过她了么?”她突然激动起来,“她在哪里?”
“在哪里?”他迷惑了。“她只留给我一封信。”
他因为信的内容而惊喜,只顾着来找她,却忘记了要问自己为什么会有这封信。
“杜倪风,苏阿姨失踪了!”海沫急急地拉住他的手。
“什么?!”
两人明明知道找她已是徒劳,可是,还是跑遍了这里任何一个她可能会去的地方,海沫早已着急地哭出来,一边走,一边哭,杜倪风一手拽住她的手,再用另一只空出的手擦去她的眼泪。
她索性停下来,干脆伏在他的胸前使劲哭,想把所有多余的水分倒出身体,更重要的是,他的胸膛这么宽阔,足够她哭很久很久。
就这么边走边哭,任性的,固执的,任他牵着手一步步走回家,再哭着看完了信,再扑倒在他怀里继续。
他抬头,天将破晓,微绯的云远远的翻滚,白光即将冲破这寂寥了一整夜的墨黑。
他不禁别过脸,看她把头搭在他的肩上熟睡着,睫毛上仍然沾着眼泪,手中仍然攥着苏静澜留给他的那封信。
其实,他一直想告诉她,真的不必如此努力地让自己承受,因为将来,无论何时,她的身旁总有一个他。
有风,轻灵在窗边盘旋,停下来,正好吹过那张信封信的背面———祝你们幸福。
作者留言
这就是结局了,但愿看文的亲们不会失望。海沫在最后一章,尤其是最后,总是哭个不停。更重要的是,她似乎并没有给他回应。 其实,我想有时候,眼泪也是一种答案。 她愿意在他面前最最直接的反应大悲大喜,当然与爱有关。 对不对? 最后,当然是祝他们幸福咯。 还有你们,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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