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中国人有这种情形的极少。
我心中正疑惑时,温宝裕也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笑了起来,用手拍著他身边的一具
棺木:“我真是自己吓自己。这些棺木全是空的。”
我向他望去,他已完全恢复了正常,指著棺木:“看,上面没有牌位,如果葬了人
,一定有甚么某公某某之灵的字样,所以这些全是空的,我看这一边也不是陵墓,这里
那么多棺木,都是搜集品。”
我不禁笑了起来:“你胡说甚么,哪有人搜集棺木的?”
温宝裕道:“难说得很。”
他一面说,一面用力去抬他身边那具棺材的盖子,可是却抬不起来,他转过头。示
意我去帮他一下,我摇著头:“小宝,你的观察力还不够详细,你仔细看,就可以发现
棺盖是钉上的,虽然钉上之后又曾加过漆,但是还是有痕迹可以看得出来的。”
我用手电筒照向棺盖的边缘,温宝裕低头去看,又用手摸著,笑了起来:“果然。
”他迟疑了一下:“那么,怎么辨认在里面的是甚么人?”
我摇头:“想来总有方法的。”
温宝裕长长吸了一口气:“这些全是陈长青的祖上?”
这是我刚才戏言时的假设,现在看来,也可以成立,所以我“嗯”了一声。
温宝裕在一个一个棺材中走著、抚摸著、拍打著,口中喃喃自语:“他家里祖宗倒
多,到了他这一代,怎么只有他一个人了?”
然后,他忽然有所发现似的转过身来:“不对,我认为这些棺木之中并没有死人,
只是放了不知甚么需要隐秘收藏的东西,那边屋子中有得是工具,我们弄开几具来看看
?”
我吃了一惊,这小子真有点无法无天了,忙道:“万万不可,惊动他人的先人骸骨
,那是极大的一种侮辱。”
温宝裕居然纠正我的话:“在传统上,被认为是一种极大的侮辱。”我又是好气,
又是好笑:“小宝,陈长青是我们的朋友,是不是?你想,如果他在场,他会同意我们
这样做吗?”温宝裕想了一想:“不会,他若是同意我们这样做,他自己早就这样做了
。”
我道:“是,他为甚么从来不对我们提起这屋子的情形?是因为他知道这屋子根本
是一座陵墓,是为死去的人而建造的。为死人造那么华丽的墓室,自然是一桩十分愚昧
的事,他这个人好面子,当然不好意思在他的朋友面前提起。”
温宝裕吸了一口气,没有说甚么,不过看起来他并非十分同意。说话时,他已在整
个地窖中蹲了一转,一列列的棺木集中在广阔的地窖中心,四周围仍然有不少空间。
温宝裕走到了一角,大声道:“那么,我们要做的,只是找出那不见了的一层来了
?”
他说著,用脚在地上顿著,在墙上踢著,我不禁笑了起来:“你慢慢找吧--不过
这样找法,是找不出来的。”
看到了那些棺木,我想到造屋子只是华丽墓室的无聊行为,太极八卦九天之类,自
然是应阴阳风水之需而定下来的,在我心中,怪屋子的神秘感已然消失了,自然也提不
起甚么兴趣再探索。
自然,屋子中值钱而又值得欣赏的物件极多,但那不属于神秘事物的范围,我的兴
趣不会太大,大可以照陈长青的意思,留给温宝裕去慢慢发现整理。
温宝裕用十分讶异的目光望著我。显然不明白何以我忽然之间会兴致索然。我向他
做了一个手势,示意先出去了再说。他虽然一副依依不舍的神情,但是一个人又有点不
敢逗留,所以只好跟著我出来。
我们又上了五楼,通向左翼,再下楼,离开了那幢屋子,看看时间已接近午夜,我
们在那屋子之中,不知不觉竟花了将近六小时。
六小时,而我们只不过是大体上看了一下而已,可知我适才对温宝裕说。这屋子可
以花他二十年时间,也不算是太夸张了。
我把我没有兴趣的原因向温宝裕说了,他默然不语,直到上了车,他方道:“事实
上,这屋子之中,一定有很多故事可以发掘出来的。”
我笑了一下:“是啊,等你去发掘。不过记得,不能去擅开人家先人的棺木。”
温宝裕翻了翻眼:“若是真到了非开不可的地步,那也没有办法。陈长青把屋子一
切都交给了我,他也一定早知屋中有棺木,也知道我是甚么都敢干的。”
我知道他甚么都敢干,所以也不好再说甚么,只是笑道:“不要再吓得连手电筒都
丢了就好。”
温宝裕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如果要用钱,可不可以卖掉一两样值钱的东西
?当然,我的钱是用来探索那屋子的秘密的。”
我想了一想:“可以。不过你年纪小,去卖古董会吃亏,我可以介绍几个人给你。
”
温宝裕显得十分高兴,有点坐立不安,看起来一肚子计画的样子,我没有问他,他
有点憋不住,道:“第一步,先把没有灯的地方全拉上电线,不然,白天那屋子只怕也
暗得可以。”我不置可否,顺口答应了几声。我先送他回家,他立刻逼著我要了我刚才
说的“几个人的名字”,然后我才回家,发现白素正在看那些图样。
白素见了我就问:“一大一小,夜探怪屋,结果怎样?”
我笑道:“乏善可陈,一点也不惊险刺激。”
白素扬了扬眉:“应该很有点苗头,一层屋子整个不见了。”
我道:“就是这一点比较难解释一些。”
接著,我就把经过情形和我的想法,说了一遍。白素笑了起来:“教人家小孩子卖
古董,这太过分了吧。”
我笑道:“那有甚么关系,取之于屋,用之于屋,反正陈长青把屋子给小宝的时候
,早就应该料到这一点的。”
白素又侧头想了一想,没有再说甚么,把图纸叠了起来:“我不以为一个英国设计
师会懂得阴阳五行九宫八卦,不妨去查一下那个泰云士建筑师的底细。”
我做了一个“何必多此一举”的手势,白素放好了图纸,合上箱盖,在我来看。这
件事已经告一段落了。
这件事,当然没有告一段落,相反地,只不过才开始而已,以后发生的许多事,都
是在这时候绝料不到的,在以后的事情还没有发生之前。有一个小插曲倒可以叙述一下
。
第三部 一对珍贵绝伦的瓶子
是在三、四天之后,下午,忽然接到了一个古董商的电话,那古董商的生意做得极
大,而且是一个十分内行的行家,一接到他的电话,我就想起那天晚上在给温宝裕的几
个人名之中,他排第一。他在电话中气咻咻地道:“卫先生,我收到一个小孩子送来的
瓶子 ”
我知道温宝裕在开始他的计画了,就纠正他:“不是小孩子,是少年人,甚至已勉
强可以算是青年人了。”
对方道:“不管他是甚么人,是你介绍他来的?”
听得他呼吸急促,我有点好笑:“是啊,他拿了甚么好东西给你?你可不能杀他的
价钱。”
对方呆了一会,才道:“一对青花鸡首白瓷壶,绝对是辽代精品,卫先生,这对瓷
壶我可以出价八十万美元 当然我脱手会有钱赚。”
我笑了一下:“那还有甚么问题,他年纪轻,别给他太多钱花。”
对方迟疑了一下,才道:“问题是,问题是……这对瓷壶,是上谱的。”
我知道“上谱”是甚么意思。珍贵的古物(西方,罕见的珍宝也有同样的情形)一
定有人编入书册,详细说明它的来历、特徵、出土日期、转换物主的情况,等等都记录
在案,这就叫“上谱”。详细的记录,甚至还有古物的图片。在摄影术还未曾发明之
前,有精细的著色描绘。
这时,那古董商特地提了出来,语气又相当异样,使我感到其中一定有多少问题
在。
我就问:“那又怎样?”
对方道:“这对瓶,由于在当时也是精品,首先被列入‘辽金精品瓷录’之中,后
来转入宋室宫廷,南宋时曾在丞相贾似道的庋藏录中见过,后来南宋灭亡,宫廷的奇珍
异宝失散了一半,另有一半,由蒙古王朝接收 ”
他说到这里,喘了几口气,我也听得有点发愣。
我相信,温宝裕绝不知道这对瓶子会有那么大的来头,他一定只是顺手拿了去卖
的,是恰好他拿了一对极珍贵的古物,还是那屋子中的每一样东西全都有那么惊人的来
历?
我催道:“请说下去。”
对方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历年战争混乱之中,这对瓶一直在宫廷之中,没有记
录,明朝末年,天下大乱时,闯王打进北京,丞相牛金星拷掠北京的富户,才再有这对
瓶的记录,记录称这对瓶为天下十大精品之一,不知落入闯王哪一个手下之手,结
果,就没有了下文,一直到现在才又出现。”
我呆了片刻,对于陈长青的上代,我一无所知,难道追溯上去,他的上代竟和闯王
李自成有点关连?但这种想法一闪即过,因为就算这对花瓶最后出现的记录和闯王有
关,也绝不能证明陈长青上代和李闯王有甚么纠葛的。
古物珍品的买卖,古今中外皆然,都蒙上一片神秘的色彩,一幅伦勃朗的画在瑞士
拍卖,转了手,不会有人知道卖主和买主是甚么人,这种情形十分普遍。
从那屋子的情形来看,陈家的上代,不但十分富有,也极好搜集古物,所以满屋子
都是精品,不知道是经过了多少年才搜集来的。
我问:“照这样说,应该不只这个价钱了,还有甚么问题?”
对方道:“瓶是三天前交来的,我亲自立即上伦敦去鉴定过,绝无问题,我只是怕
……那是这少年用不正当手段得来的,将来他家长追究起来……”
我笑了起来:“你千万别在他面前有半分疑惑,我告诉你,他是全世界古董商人的
财神,你得罪了他,看你以后还赚得了甚么钱,绝无问题,相信他好了。”
那古董店老板听得我这样说,才道:“有卫先生你这句话,我放心了……他……还
有很多好东西?”
我不由自主摇头:“我看这笔钱,他可以用很久,你还想做生意,慢慢再说吧。”
古董商吞口水的声音,在电话中也可以听得见,他听得我这样说,自然垂涎三尺。
这一对瓶,若是他能遇上买主,只怕一转手之间就可以赚上一倍。
古董商大多数自己也是古董的爱好者,见了这样罕有的古物,怎能不心头狂跳?
放下电话之后没有多久,温宝裕便跳跳蹦蹦来了,直冲进书房,叫道:“嘿,随便
拿了一对瓶,竟然卖了八十万美金,真想不到。”
我沉著脸:“你可知道这对瓶的来历?”
温宝裕睁大了眼睛望著我,那古董商显然没有对他说。我把来龙去脉向他说了一
遍,他吃惊不已:“那我是不是吃亏了?”
我道:“很难说,古董本来是没有标准价钱的,你准备怎么花那笔钱?”
温宝裕举起手来,作发誓状:“保证每一分钱都用在探索那屋子的用途上。”
他神情庄严,说了之后又补充了一句:“我来回的车钱,仍由我自己的零用钱中
出。我相信陈长青也曾对这屋子下过一番探索工夫,只不过没有成功而已。”
白素这时出现在书房门口,赞道:“好,这才像一个成年人了。”
温宝裕得意地挺著胸。白素道:“我带你去银行办一些手续。我相信你是全世界最
年轻的富翁了。”
温宝裕坦然笑:“不是。那些东西、那些钱,都不是我的,我只不过代陈长青保管
使用而已。”
温宝裕这少年人能和我们这样投契,自然不是偶然的,我们早就看出他的性格有极
其可爱的一面,顽皮归顽皮,但实在与众不同。
这件事,当时我也只以为是小插曲,但日后,才知道,也是一件相当关键性的事。
那是后话,下面却不会详细提到的,而要诸君当一个哑谜猜猜。
温宝裕有了钱,在陈长青的屋子中进行甚么工程,我并不详细知道,接下来的一段
时间中,我相当忙,为了两卷神秘录影带的事而忙著,温宝裕来过几次,也没有向我提
起,只是说及他拉了两个人在帮忙,一个就是昆虫学家胡说,一个是他的舅舅宋天然。
等到弄清楚了两卷录影带,竟然是能够在时间中自由来去的高彩虹和王居风这一对
宝贝对当时发生的情形的真实记录,我和白素从法国回来之后,又有另外一些事在忙
著,温宝裕来得也少,我只是随口问问,他也没有说甚么。
倒是那个古董商,显然得了甜头,三天两头打电话,问是不是还有古董要出卖,最
后被我喝骂了几句,其怪遂绝。
那天晚上,我还在看那篇有关阿房宫废墟的文章。我有兴趣,是由于秦始皇当时在
地上造宫殿,在地下造陵墓,陵墓比宫殿还要壮大宏伟,宫殿已全然成了废墟,但是地
下的陵墓却还保持得十分完好,只不过现代科技对于那由外星巨人设计的陵墓的发掘,
还全然无从著手而已。
白素照例在拆阅各种信件,才回来,自然先看电报、传真之类,因为若不是急事,
不会用这种方法来传递消息的。白素忽然道:“还记得胡明教授?”
我愣了一愣,放下了手中的文章。
胡明,我当然记得胡明教授,他是亚洲考古学的权威,一向在埃及开罗大学任教,
做研究工作,若干年之前,我和他一起在埃及有一段惊天动地的经历,是我所有经历中
十分奇异的一段。
在那段经历之中,我甚至运用牛头人身的“牛头大神”留下来的设备,把他的头和
身体分了开来。这个个子矮小、精力过人的考古学家,足迹遍天下,自那次之后,我和
他偶尔有联络。
(那次经历,记述在题为“支离人”的故事中。)
我问:“他在哪里?”
白素道:“传真是从马尼拉来的。”
我皱了皱眉,菲律宾是我所不喜欢的地方,当然是由于人文状态太差之故,所以我
道:“他到那地方去干嘛?那地方,有甚么古好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