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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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墟- 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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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看到他这种架式,我也不禁一愣,因为地出手看来十分笨拙,可是扬手之际,劲
风飒飒,不但力道颇强,而且这种架式,看来像湖南西部一带的排教武功,又有点像辰
洲的殡尸拳,看起来十分邪门,而且若是再避开去,这浑人一定不会收手,会继续夹缠
不清,倒不如一上来就速战速决的好!
    我一想到这一点,这一次就不再躲避,眼看他双手直抓下来,我才一缩肩,肩头自
然而下,卸下了少许,手肘一出,手却在肩头下缩的同时向上扬起,中指弹出,“啪啪
”两下响,弹在他的手腕之上。
    那一弹,足以使得他手臂力道在刹那间一起消失,双臂下垂。
    胡隆又惊又怒,大声叫著,双眼突出,看来是动了真怒,我刚想不等他再有气力发
动攻击,先将他制伏再作打算时,门外一声责叱传了过来:“胡隆,住手!”
    随著责斥声,一条人影一跃而至,来势十分威猛,落地一站却又势子稳健,正是带
我上山来的那个丑少年李规范。
    李规范这一出现,刹那之间,我心中“啊”地一声,已明白了一些疑问。看他的气
势,看胡隆的立时后退,看众人对他的恭敬神态,看牛一山那帮人个个都大是惊惶的神
情,我立时可以感到,李规范年纪虽小,但是在这伙神秘人物之中,却反倒有著相当高
的地位。
    他何以会有相当高地位我自然还不知道,但那应该是毫无疑间之事了。
    他一下子就喝退了胡隆,冷冷地向各人望了一眼。在望向胡隆那一干人的时候,眼
光之中大有嘉许之色,在望向牛一山那干人的时候,眼光却十分冷峻严厉。最后,目光
停留在牛一山身上,还发出了一下冷笑声,使得牛一山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去。
    我看了这种情形,心中不禁喝了一声采,心想看不出李规范小小年纪,却大有大将
的风范,俨然领导者的气度,单在眼色之中已有慑服群豪的气概。
    我正想扬手和他打招呼,他已转过身向我望来,立时开口:“卫先生,请你暂时离
开一下,我们之间有些事要处理。”
    他神情肃穆,和带我上山来时那极少年人的神态,大不相同。而且话说得虽然客气
,但是又隐隐有一种叫人不得不从的气势在内。
    我当然不肯就此离去,一挥手,道:“我们一上山来就向我们偷袭的人,看来就在
这里。”
    李规范沉声道:“我知道,我会处理。”
    我“哈哈”一笑:“那次偷袭,令我几乎命丧断崖,我没有摔死,自然会自己处理
自己的事。”
    李规范可能也看穿了我的心意,是想留在大厅上不肯走,若是只有我和他两个人,
自然说话比较容易,而这时当著许多人,他又显然要在这许多人面前,维持他一定的尊
严,所以事情就变得有点僵,他不知如何对付才好,我也乐得看看他处事的方法。
    他只呆了极短的时间,两道浓眉一扬:“卫先生,我们的事,绝不会给任何别人知
道的。”
    我笑了一下:“所谓任何别人,是甚么意思?”
    胡隆在这时叫了起来:“就是外人。”
    我一副不在乎的神气:“那多半不包括我在内,我已经知道很多了。”
    李规范的神色变了一变,牛一山大有幸灾乐祸之色。这使我感到,牛一山和李规范
是处在敌对地位的,若是我继续和李规范为难下去,那等于是帮助了牛一山。一想到这
一点,我忙道:“当然,我甚么也不知道,只是说笑而已。而且,对旁人的秘密,我也
不是那么有兴趣。”
    李规范现出十分感激的神情来,我乘机收篷:“胡博士在哪里?能带我去见见他?

    李规范忙道:“当然可以,苗英,带卫先生去见胡博士。”
    随著他的叫唤,一个身型十分挺拔的青年人越众而出,来到了我的身前,我向李规
范一挥手:“小心,有一次偷袭,就会有第二次。”
    李规范咧著阔嘴,笑了一下:“我会提防的。”
    那唤作苗英的年轻人带著我走了出去,大厅的石门,在我的身后发出轧轧的声音关
上。
    石门关上之后,在大厅之中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我自然无法知道了。
    在前面是狭窄的通道,左曲右折,看来密如蛛网。
    那年轻人手中拿著一支火棒,火光闪耀,在前面带路。转了七、八个弯之后,我忍
不住闷哼了一声:“这算是甚么屋子,与其说是屋子,还不如说是一座大坟墓。”
    想不到我这句话却使得苗英大有同感,那一定是这句话直说进了他的心坎之中,不
然他绝不会那么快就有如此强烈的反应的。
    他立时道:“根本就是坟墓,住在里面的人,全是活死人。”
    我把步子跨大些,离他近了一点,挑逗地道:“那为甚么还要住在这里,外面的天
地,不知多么广阔。”
    他紧抿著嘴,一声不出,只是向前走著,我在他身后急急地道:“你们的祖上,属
于一个甚么团体,还是甚么门派?当年立过甚么誓言?时间难道在你们身上没发生作用
?你们到现在,还生活在一个不知道甚么样的残梦之中,太可笑了。”
    苗英的嘴越抿越紧,一声不出。就在这时,我突然听到胡明的声音传了过来:“卫
斯理,你在一个带路的青年人身上说这种话,太卑鄙了。他们自有主意,岂是你三言两
语能够煽动的。”
    我被胡明的话说得有点不好意思,因为刚才我确然想在苗英的口中探听出一些甚么
秘密来的。
    这时我也不知胡明在甚么地方,他的声音也听不出是从甚么地方传来的。我提高了
声音。叫:“你在甚么地方?”
    胡明的笑声传过来:“还远著,你不必大声叫,这建筑物造成那么奇特的原因之一
,是声波可以在狭窄的走廊之中,作不变形的延长,只要在通道中,几乎在任何角落有
人讲一句话,整幢建筑物的每一处,都可以清晰地听得到。”
    我心中啧啧称奇,不再问下去,随著苗英又转了十七、八个弯,经过了许多紧闭著
的房门,才看到其中有一扇门是打开的,个子矮小、精神奕奕的胡明正站在门口,见到
了我,老远就又挥手又蹦跳,看起来,这个出色的考古学家犹如一头猿猴。
    苗英站定了身子,等我越过了他,他转身离去。在胡明的房间中,有灯光射出来,
我来到了胡明面前,他和我握著手,我向门内打量了一眼,失声道:“你一直住在这样
的房间中?”
    胡明摊了摊手,把我拉进了房间,关上了门:“有甚么选择?这里应该是每一间房
间都同样大小、同样形状的。”
    房间是六边形的,每边长约一公尺,整个房间的面积自然不大,但却又相当高,所
以看起来像是一个六角形的柱体。
    房间之中,甚么也没有,在平面的顶上,有一些小约六角形的孔,可能是用来作透
气之用的。在一角,有一盏半明不暗的油灯,人一进了这样的“房间”之中,就跟变成
了一只黄蜂差不多。
    我不知有多少问题要向胡明发问,可是胡明一面关上门,一面已经先开口:“你看
过我寄给你的那个故事了?故事里的那个小女孩,在她妈妈死了之后,被一个婆婆背上
山来,就住进了这幢建筑物之中,她对这幢建筑物、这样的房间,有相当生动的描述。

    他的样子忽然十分沮丧,缓缓摇了摇头,叹了一声:“在这里的所有人,看来都下
定了决心,绝不会透露半句秘密的。”
    我也不禁“嗖”地吸了一口气:“永不泄密。”
    胡明道:“是,永不泄密。”
    我静了片刻,胡明又道:“这……永不泄密的教育,怕是这里每一个人从小就要接
受的,变成了生活之中、生命之中,至高无上的戒条。如果他们这群人在这里神秘的隐
居,已超过了十代以上的话,我怀疑保守秘密,只怕已成了他们身体内细胞中遗传因子
的密码的一部份。”
    我闷哼了一声:“要那么多人一起保守一个秘密,是相当困难的事,我怀疑他们可
能根本已经不知道自己上代的秘密了。”
    胡明在小小的空间中来回踱著步,摇著头:“不,他们是知道的,这个秘密形成一
股巨大的力量,使他们世世代代能在这里住下去。虽然曾有争执,有的人想离开,可是
看来还是有更多的人愿意留下来。”
    我心中充满了疑惑:“你对那伙人究竟知道多少?他们人人都会武功,中国武术,
我看至少是三、四百年前来自中国北方的。”
    胡明点头:“这一点毫无疑问。他们的话,至今还带有黄河上游省分的口音,你自
然听得出来。”
    我一面点头,一面压低声音:“我听见他们在争执中,提到‘老皇爷’这个名词。

    胡明又点头:“是,他们的祖上出过一位显赫的人物。在这幢建筑物之中,小型的
社会……或者说团体的结构,也相当奇特,最高统领是一个少年人,不过十五、六岁,
样子很丑  ”
    我失声道:“李规范。”
    胡明道:“是,照你分析,这说明了甚么?”
    我也来回踱起步来,房间的面积十分小,我和胡明两人都来回踱著,如果有第三者
在一旁看,一定会有十分滑稽的感觉。
    我想了片刻,才道:“这说明领导地位是世袭的,一代代传下来。我至少知道这些
人中,有的姓李,有的姓牛,还有姓胡、姓苗的,他们才到这里的时候,首领一定姓李
。”
    胡明扬了扬眉:“历史上姓李的皇帝  ”
    我笑著:“他们提及过老皇爷,并不一定表示老皇爷是他们中间的一份子,他们可
能全是老皇爷的手下,所以一直要遵守老皇爷的遗训。”
    胡明苦笑了一下:“也有可能,总之,这群人神秘之极,而且  ”
    他说到这里,现出一副紧张的神情来:“而且我可以知道,这群人之中,至少会有
一个逃离群体过。”
    我不知胡明何所据而云然,所以望定了他。胡明深深吸了一口气,神情有点古怪,
忽然话题一转:“我……你再也想不到,我……我……会忽然谈起恋变来了。”
    我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他突然转变话题,固然突兀之至,而他居然会谈恋爱,
这更是出人意料之外。他是一个考古的狂热者,若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女和一具木乃伊
由他选择的话,他会毫不犹豫地扑向那具木乃伊,而弃美女于不顾。
    这样的人,也会坠入情网?
    我在呆了一呆之后,才道:“这……说明世上没有不可能发生的事。”
    胡明有点忸怩:“别笑我,我是认真的。”
    我摊了摊手:“没有人说你在玩弄女性,但是我看不出那和我们正在讨论的话题有
甚么关连。”
    胡明踱到了一个角落  六边形的房间,就有六个角落  蹲了下来,伸手掠了一
下头发,道:“大有关连。她……她就是故事中的那个小女孩。”
    我吃了一惊,伸手指著他,他的神情更怪,把声音压得很低:“在这里,只有你和
我才知道。”
    我缓缓吸了一口气:“如果给这里的人知道了,那么,那小女孩……她现在当然不
小了,会……”
    胡明道:“她现在是法国一家女子学校的校长,如果给这里的人知道了,那么,结
果就像故事中她的母亲一样。”
    胡明说到这里,声音不禁也有点发颤,我再也未曾料到事情突然之间会有这样的变
化。故事中那个母亲,显然是被逼自杀的,那么,胡明的爱人,那个女校长,是不是也
面临著同样的危险?这里的人,难道会派出杀手去,万里迢迢追杀一个逃亡者?
    胡明看到我紧张,他更是手足无措地望定了我。我道:“慢慢来,那位女校长  

    胡明道:“她的名字是田青丝,她有一半当地人的血统,她母亲当年曾叛离过,和
一个当地人私奔,你在故事中看到过的。”
    我点了点头。
    这时,那个支离破碎的故事的来源已绝不再是甚么谜团了。那故事自然是田青丝写
的。
    田青丝既然和胡明在谈恋爱,胡明一看到了那个“故事”,当然关心,所以立即来
到这里,想探索一下究竟。他来到这里之后,发生了一些甚么事,我还不知道,看他能
把我叫来,又能令李规范下山来接我,关系好像并不坏。至于李规范一上山就遭到了偷
袭,那又是另一个意料之外的变化。
    胡明吸了一口气:“故事是她写下来的,有一次她对我说,她的遭遇十分怪,她一
直把她的遭遇当恶梦一样,一点一滴地写下来,我要向她拿来看,她不肯,我知道她平
时把日记之类放在甚么地方  那时正在她的住所,冬天,我就打开抽屉,取出了一大
叠文稿来,她来抢,一抢到就向火炉里塞,我也抢,抢了就向怀里塞,所以,故事变得
不是很完整。”
    我听他说著,不禁好笑,我和白素曾设想过故事何以支离破碎的原因,可是却再也
想不到其中有一对超龄恋人的打情骂俏、旖旎风光在内。
    我呆了一会,才道:“田青丝从小女孩到离开,在这里住了多久?”
    胡明沉声道:“大约十五年。”
    我不由自主地吸了一口气:“在这十五年之中,她对于这些人的来历竟一无所知?
十五年的共同生活,就没有人把她当自己人?”
    胡明伸手托住了头,所以他摇头的样子,看起来相当古怪:“没有,甚至根本没有
人对她说过话,没有人把她当自己人,只有她的婆婆在照顾她,教她一种奇异的呼吸方
法,利用这种呼吸方法,可以一坐就是大半天。她婆婆也教了她不少事,可是就是绝口
不提他们的来历。”
    我苦笑了一下:“永不泄密。”
    胡明点头:“对,永不泄密,这是他们这伙人的最高生活原则,已成了他们生命中
的一部份,不是心理上的,而是生理上的,他们若是泄漏了秘密,可能会立时死去。”
    胡明这样说,自然大有愤然的情形在内,我没有表示甚么意见,只是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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