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一角之后,我身子又下坠了几公尺,就止住了下落。
我乘机伸手,攀住了岩石的一角,松开了那幅幕。
我估计,在山顶上,一共有两组人向我和李规范突袭,方法是突然之间向我们扬起
那幅大幕来,好将我们罩在大幕之下。
那的确是相当有效的攻击法,若是被这样的幕罩住,而幕又不容易碎裂的话,那么
,有再好的身手,一时之间也必然施展不出。可是被幕罩住的人,由于幕相当柔软,虽
然会受制,也不至于受伤
那幕展开来一定极大,所以当我退出了悬崖之后,仍然向下罩来,有一部份越过了
悬崖,在向下沉来之际被我抓住,止住了我下坠之势而救了我。
当我心念电转,估计著身处的形势之际,我附身在悬崖之上,悬崖是向外倒著倾斜
的,所以看不清山顶上的情形如何。
我只听到一阵又快又轻的脚步声,和一两下听来相当闷的怒喝声,听来像是出李规
范所发出来的。接著,又是几个人共同发出的低呼声,还有一个低沉的声音在叫著:“
他跌下去了。”
这句话,自然是在说我了,那一定是他们把那大幕收起来的时候,发现幕下面根本
没有罩著人。那唯一的可能,自然是我跌下去了。
叫声显得十分惊惶,这又使我略呆了一呆,但是我还是决定不出声,并且尽量使自
己的身子紧贴悬崖 这样的话,即使上面有人探出头来看,也不容易发现我。我又听
得一阵“刷刷”的声响,多半是那幅大幕被收回去的声响,接著,陡然之间,一切都静
了下来。
刚才那一霎间的遭遇,简直就像梦幻一样,那些自建筑物中出来的人,看来每一个
都有极高的身手,他们向前扑过来的势子之快,想起来犹有余悸,而他们行事为甚么如
此怪异,要这样对付我和李规范?
他们以为我已跌下悬崖去之后,又会采取甚么行动?无论如何,现在我处境虽然不
妙,但还不算完全不利,看来,变生突然,连带我上来的李规范都未曾料到。
还有,胡博士又在甚么地方呢?不是为了他的信和那个“故事”,我根本不会到这
里来,而来了之后,竟会受到这样的待遇,也是绝想不到的。
正当我在迅速转念时,上面又有人声传来,我估计自己下坠还不到十公尺,所以上
面有甚么声响传来,可以听得清清楚楚。
那是两个人在低声交谈,一个道:“那人,听说名头十分响亮?”
另一个道:“本领再大,在这片崖上跌下去,只怕也凶多吉少,也好,免得不知如
何处置,那个甚么博士,只是个书呆子,已经很难处置了。真是,想不到过了那么多年
,还是传了出去。”
那一个长叹一声,接著,我就看到两条人影,自上而下,迅速跳下来,矫捷灵活得
如同猿猴一样。
我把身子尽可能靠紧石壁,又拉过了一大簇山藤,遮住了自己的身子,再屏住了气
息,那两个人在我身边不远处一溜而下,并没有发现我。
那两个人没入了黑暗之中,四周围极静,我开始向上攀去,小心地在悬崖上探出头
来,向前打量著。
那幢建筑物在黑暗之中看来,像是一只巨大无比的青蛙贴在地上,有一种怪异之感
,我视线所能及到之处,一个人也看不见。
我估计,刚才自那建筑物中列队出来的人,至少超过一百人,究竟有多少人在那建
筑物之中?刚才他们是不是全都出来了?他们是人人身怀绝技,还是只有少数人会中国
武术?
这群行为如此怪异的人,究竟是甚么人?
我心中的问题实在太多,这时当然无法一一解答,而且,有关那群行为怪异的人的
一切,毕竟只不过是我的好奇心而已,我关心的是胡明的下落。在刚才两个人的交谈之
中,我可以知道,胡明的处境不是十分好,因为他们已用到“处置”这样的字眼,而且
认为我摔下了峭壁还好,可以不要他们“处置”。
同时,我很关心李规范的安危,因为看来,李规范对我、对胡明,都表现得十分友
好,和那些从黑暗中突然冒出来,连他们的脸面都没有看清,就遭到他们突袭的那些人
不同!
是不是那群人之中分成了两派?如果是,两派的势力强弱如何?会采取甚么样的争
斗方式?
一想到这里,我不禁感到了一股寒意。
眼前这群神秘人物,是属于一个甚么武林门派,或是秘密会社之类,都是毫无疑问
的事了。凡是这一类组织,若是内部意见发生了分歧,解决的方法,似乎毫无例外地是
诉诸武力的决胜!
(我这样说,是当时的一种直接的想法。)
(事后,在整理整件事的过程之中,我想起当时的想法,自己也只是苦笑。)
(因为,“诉诸武力的决胜”,岂单是武林门派或秘密会社解决纷争的方法而已!
看看人类的历史,大大小小,所有的分歧或纷争,发生在任何情形之下,不论当事双方
打著多么冠冕堂皇的旗帜,采取的方法,都是诉诸武力决胜!那是人类的本性,也是依
据罪恶的人类的本性所能采取的唯一方法,如同肚子饿了就要进食一样,对人类来说,
再自然不过。)
我想到,胡明手无缚鸡之力,李规范可能势孤力单,在那些人刚一出现之际,他似
乎已发现事情不怎么对劲,我听到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他要求我的帮助。
那我应该怎么做?
这个问题的答案,实在再简单不过了。
我双手在峭壁的石角上一按,人已翻上了峭壁,山顶上相当平坦,并没有甚么可供
掩遮的地方,虽然天色相当黑,我也不以为偷偷摸摸就可以避得开守卫者的耳目 中
国武术是一种发挥人体潜能的精深学问,人体的潜能,在经过种种不同途径的训练之后
,究竟可以得到甚么程度的发挥,无人可以有定论,而几乎是无穷无尽的。像只藉著微
弱的光线,甚至在一般人认为全无光线的环境下还可以看到东西,根本不是甚么稀罕的
事。
同样的,细微到普通人听不到的音量,受过特别训练,听觉的潜能得到了发挥的人
可以听见,也不是甚么稀奇的事。
再同样的,普通人一拳打出去,只有五十公斤的冲击力,在潜能得到发挥之后,一
拳就可以有十倍八倍的力道。所谓各门各派,各种各类的武术,尤其是内功,神秘自然
是够神秘的了,但是归于一句话,那就是一种使人体潜能得到发挥的方法。
我如果假设自己所要面对的是一批人体潜能都得到了不同程度发挥的异人,那么我
就自然不能采取对付普通人的方法。
所以找决定,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偷偷摸摸,看来暂时可以有敌明我暗
的好处,但是对方人数众多,又个个身怀绝技,这种优势迟早会消失。若是光明正大,
反倒可以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这种“意想不到的好处”,在当时,自然还只是建立在设想上的,而且,设想得也
十分“可笑”,我自然而然的设想是:对方既然是武林中人,自然会遵照传统的武林规
矩、江湖道义来办事。
而所谓“武林道义”、“江湖规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历年来根本没有甚么明文
的法规,全是一些不成文的约定而已,究竟是不是靠得住,有多少约束力,全属于天知
道的事。如果这种道义规矩真是那么有力量,那么,江湖上也不会有那么多血腥罪恶了
。
但当时,我除了做这样的选择之外,却又别无他法。所以,我在一上了山顶之后,
挺直了身子。面对著那漆黑庞大的建筑物,首先双臂一握,发出了一下瞭喨高亢的长啸
声来。我不敢说自己的这一下长啸声会响彻云霄、直上九天,但是相信在五百公尺的距
离,只要这个人的听觉没有甚么问题,一定会听得见,而且听见了之后,也必然会吃上
一惊。
一面发出长啸声,我一面大踏步向前走著。这时,我和刚才完全不一样。刚才,我
被李规范带上来,一点防备也没有,只为将要遇到的事而心中充满了神奇,所以才会猝
不及防,著了道儿,这时,我已知道情形有变,有了防备,就算再有偷袭,我也可以应
付了。
在我前面,那幢大建筑物仍然一片死寂,也没有一点光亮透出 那使人怀疑这幢
建筑物可能连一丝透光的隙缝都没有,更别说窗子了。
但是在我的身后,我却可以听到正有人在向我迅速地接近,那是极轻的,向前疾掠
而来的脚步声,如果不是心中早有了防备,绝对觉察不出来。
我知道,那一定就是刚才下山去搜寻我的两个人,被我的啸声引回来的。
但何以建筑物中更多的人,那么沉得住气,可以不动声色呢?
心中想著,已然有了对策,估计身后两人,离我大约只有五公尺了,而他们还未曾
出声 这一点很令我生气,因为他们分明以为我还未曾觉察,想在我的背后,在离我
更近时,再施暗袭。
我就在这时,突然一提气,身子在突然之间,斜斜向后倒拔了起来。身子一拔在半
空,就看到在我后面赶来的那两个人,向前窜出的势子收不住口仍然向前掠出,恰好在
我脚下掠过。
他们虽然是一掠过之后,立时停了下来,但这时,我也已从半空中疾落了下来,落
在了他们的身后,前后不到两秒钟,主客之势,已全然易转。
我对自己的身手依然如此灵活,不禁十分得意,足尖才一沾地,就“哈哈”笑:“
这算是甚么迎客之道。”
那两个人一发现我已到了他们的身后,震动了一下,身子凝立不动,也并不转过身
来。
他们这时一动也不动,是十分聪明的。因为我在他们的背后,制了先机,他们不动
,还可以知道我会如何出手,他们如果动了,出手必然没有我快,而且也无法防御我的
进攻了。
在我的讥嘲之下,他们只是闷哼了一声,开始十分沉稳地向前走著,两人的步伐一
致,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们的后面,始终保持著优势,一直来到了建筑物面前约十公尺
处,这时我才看到了那建筑物的一扇门,那扇门也是六角形的,可以自两边移开。
那两个人在门前停了下来,各自向前扬手,“呼呼”各打出了一拳,拳风撞在大门
上两块六角形的钢板之上,发出了两下相当沉闷的“当当”声。
在如今这样的情形下,本来我是不应该轻举妄动,只宜静以待变的。
可是我的性子实在太不肯安分,一见到那两个人这样的“敲门”方式,我不禁大是
技痒,恰好他们两人在发拳之际,身子向旁分了一分,在我前面,并没有甚么阻拦。
我念头一起,就化为行动,其间几乎没有甚么阻隔,估计相距约八公尺,我沉腰坐
马,提气纳气,猛然一发力,两拳同时打出。
这一招“野马分鬃”,在拳术中而言,只能称做最粗浅的功夫,但是这时我表现的
,是我打出那两拳时所带起的力道。
力量若是直接击中目的物上,自然可以发挥最大的打击作用,发出一公斤力,被击
中的物体就要承受一公斤力。如果力量击向空气,情形大不相同,发出的力量,只有极
少部份叫空气承受了去,因为空气的分子结构,实在太稀疏,稀疏到了不能承受甚么力
量,而使力量全在它稀疏的结构中溜走了 是溜走了,不是消失。
溜向甚么地方去了呢?最简单的,自然是循直线方向前进;也可以令之成曲线前进
,那需要发力的人做更巧妙的控制,自然也更困难。
这时,我并不需要令发出的力道转变,只要直线前进,就可以达到目的了。
那两拳,套一句老土的陈腔滥调,由于我的目的是炫耀自己,所以说,那可以说是
我毕生功力之所聚,也就是说,是我长时期的各种训练,所能达到的对我自己体能的发
挥点的最高处。
随著呼呼的拳风拥上了门上的那两块钢板,我耳际立时响起了“当当”两下响亮悠
远的声响。
我在这样做之前,已经先由于那两个人的凌空一击,而听出铜板应该可以发出十分
响亮的声音来的,那两个人的拳力不足,所以才发出了低沉的声音,我想卖弄一下自己
的主意,也是在那时候兴起的。
那两下声音,兀自在黑夜之中,悠悠不绝,我就听到在建筑物之中,传来了一阵闷
雷也似的喝采声。这使我知道,刚才四周围静得出奇,建筑物更静得如同一座大坟一样
,那是由于所有人都不出声,在等待著事态的变化之故。
而且,我还相信,虽然建筑物之中没有一点光亮透出来,但是里面的人,一定可以
看到外面的情形,不知有多少对眼睛,正在盯著我看。
我对自己刚才那两拳相当满意,身子一挺,抱了抱拳,朗声道:“献丑了。”
虽然,由于人类在不断进步,武侠社会的那一套,早已在现实生活中消失了,但是
人类行为无论怎么变,根本的原则总是万变不离其宗的。其中的一个原则是,当你表现
了自己的力量,而且这个力量是对方心目中的主要力量时,你就会赢得对方的尊敬。
在一群会武术的人面前展示武学造诣,效果就和在一群渴慕钱财的人面前展示你拥
有的财富一样,也和在一群风骨非凡的人面前,表现你的骨气一样。
刚才那一阵发自建筑物内的采声,就足以证明这一点了。
这时,那两个人急步向门走近几步,然后转过身来,我可以看出,他们大约都是三
十来岁,十分精壮的汉子,他们一转过身来之后,就沉声道:“来客通名。”
我一看他们还在装模作样,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刚才要是我在偷袭之中跌崖死了
,难道在各位心中,就只是个无名之鬼?”
这几句话,连消带打,可以说相当厉害,又指责了他们突施袭击,又告诉他们,不
必再这样转弯抹角。那两个汉子张大了口,一时之间答不上来,就在这时,大门无声向
两旁滑了开去。
我因为刚才险些著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