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点钟,剧组大体到齐。张芷辉临时赶来,给数人讲了要补拍的镜头,然后迅速开工。
梁风在最后一刻赶到。两人自从关机后就没机会见面,汤锦年随口询问:“最近很忙?”
“还可以。”梁风是从另一个城市的录音室赶过来,期间赶车估计都用跑的,气喘吁吁,一脸薄汗。
汤锦年把武器道具递给他,开工。
今天要拍的几个画面本该是在大型布景中拍摄的,但这次时间紧,布景来不及搭建,场地也没租,只能占用这个地方拍,事后合成。服装道具都准备好,还原当时情景,按照补拍要求,重现了情景,还好总共只有几个情景,其中一个是故事开幕。
顾江坐在自己的别墅中看球赛,一边喝着酒,身边坐着两个保镖。
段卓带着小队突击进入,两人交锋。
这是段卓直接暴露自己卧底身份的一次,要逮捕顾江入狱,分别饰演两个主角的梁风和汤锦年,在一番警队和保镖的打斗后,两人面对着面,对视良久。
汤锦年意识已经不太清醒,眼神直直往进梁风眸中,很奇怪,这种时候,大脑昏昏沉沉,意识好像被从里面分成了两层,一层浑浑噩噩,一层在无意识地注视着梁风,什么都不想,又好像想了很多,只看着,全凭着本能背了台词,做了动作。
梁风在与他相距一米的地方站着,两人气场相当。
“为什么背叛我?”
“我从来都没对你忠过心,又怎么能算背叛。”
剧本里顾江是愤怒的,但他压抑着愤怒,冷静地质问段卓每一句。
直到控制不住动了手。
补拍镜头到这里就结束,还好被电棍击倒的画面已经拍好,不用再补拍。
一个上午堪堪拍完,收工。梁风去洗妆,出来本想去找汤锦年吃个饭,问了人才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这边汤锦年和冯睿已经从山里出来,下了山道。
汤锦年现在状态已经不能开车来,出了一身冷汗,罩着风衣和冯睿沿着路走了一会,站在公路边一边走一边等打车。
公路来来往往数辆车过去,没有一辆空着的TAXI。
汤锦年站了半天,忍不住了:“你回去开我的车。”
冯睿重复道:“我不会开车!”
“……”汤锦年现在是有火却没力气发,又等了不知多久,他已经没有时间概念,每一分钟都在无限延长。
汤锦年低声发泄地道:“操,我不行了……”
冯睿也着急,过去扶着他:“你坚持下,一定要坚持啊。”一边抬高手臂面向公路高喊着拦车。
汤锦年也懒得说话了,站了许久,抱着胃渐渐蹲下下去,双膝几乎挨到地面,倒是还有意识,只是觉得疼,头昏。
“车来了!!”
冯睿激动大喊,终于拦到一辆空的计程车,打开车门把汤锦年扶进去,驶向医院。
到了医院以后直接手术,所幸他只是单纯性阑尾炎,拖了一天变成急性,也没有化脓穿孔,进行手术后就基本没有问题了,在医院病房住了一个星期就好得差不多,可以出院。
住院的这段时间,因为汤锦年住单人病房,所以生活一切都还比较方便,虽然没人照顾这点让护士大姐可怜了很久。
在这段时间里,汤锦年无聊透顶,所以空闲时间就想了很多事,想了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事的,突然想通了。
第四十一章,真心朋友
出院后的几天,汤锦年联系上了宋良。
宋良还是一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的样儿,却也没笑,和汤锦年寒暄几句。
汤锦年听着他这漫不经心的调子气就不打一处来,压着没发火,还正常和他说话。
宋良感觉到他呼吸变了,终于不往其他事儿上绕,说了正事:“你找着寇飞艳了啊。”
汤锦年冷冷道:“碰上了。”
汤锦年道:“那妞给了我一巴掌。”
宋良心底抽了抽,没说话。
“她和你爸的事有什么关系?”汤锦年问。
宋良道:“我很需要她。”他对汤锦年的问题避而不答,是说了这一句。
汤锦年:“……”
宋良开始有点拿不准汤锦年的态度,拿着手机的同时不断揣测汤锦年是不是已经知道了其中的一些事?
宋良不直接问,从旁打听道:“你和她说话了吗?”
汤锦年:“你说呢。”汤锦年也觉得宋良不对劲了,在关于寇飞艳这件事上,他有事瞒着自己,所以也含糊其辞,不扯谎,也不坦白。
宋良感觉到危险似地沉默了,再细问一句可能就漏了底,引得汤锦年去调查,宋良想了想,说:“我这几天去找你。”
汤锦年不冷不淡地“嗯”了声,不是不对这种被动的方式感到恼怒,而是十几年过去,他的确掌握不了宋良的行踪,便也懒得去找私家侦探跟踪,索性让他来找自己。
海皇这边召回了汤锦年,公司为他打造的新专辑大部分工作已经做好,叫他回来参与,选歌和与音乐总监交流意见什么的。
一个新人,还没出过原创专辑,要找到他的风格很难。晏天南当初与音乐总监一起试听时,对他的感觉就是,什么歌在他那儿都能唱出自己的感觉来,没什么花俏的技巧,但就是和原作不一样,还很有味道。企宣部长笑称这就是人格魅力。
做个翻唱专辑比较稳妥,但也有弊端,容易和原唱歌手粉丝起冲突,且不容易树立自己的风格。最后还是决定挑几首原唱,减少量以求质精。
晏天南已经和张芷辉沟通过,要把《世界之巅》的主题曲《比肩》纳入这次汤锦年的新专辑,分为汤锦年和梁风的合唱版和独唱版。
梁风那头也在录音室,专辑制作进入录音阶段,整天泡在录音室里,要不就在拍写真。
很快,《世界之巅》剧组与媒体的第一次见面会在某大厦召开。
梁风和汤锦年一见面就说:“你瘦了诶。”
汤锦年随口“嗯”了声,看着他,抬手拇指抹了抹梁风颧骨,声音冷漠:“你和以前一样好看。”
梁风戴着副没镜片的眼镜,闻言带着笑意看他:“敷衍,接着敷衍。”
因为只通知了媒体,开见面会这层人很少,媒体也是张芷辉何晓正几个主创在应付,梁风和汤锦年就在四处转悠,无聊地聊天。
“快过年了。”梁风似乎只是随口说了一句,没有下文。
“嗯,过年回家?”汤锦年道。
熟悉梁风的粉丝都知道,梁风每年过年都是在父母家里的,他之前虽然有名气,但到底还没有大红大紫到过年也很忙,他转而问汤锦年:“你过年准备都做什么?”
汤锦年听到问题才开始细想,然后就突然想到:“可能回去和老头子待一天,也可能不回去。”
梁风也是才想到他俩中间的这个敏感人物,没说话。过了会问:“老头子?他成老头子了么?”
“没,没有。虽然我想他成为,但很遗憾,谁让他早婚早育呢。”汤锦年漠然道。
梁风笑起来,继而调侃汤锦年:“那你现在还没结婚,等你儿子或者女儿到了你这个年纪,你就是老头子了。”
汤锦年之前还没想过这个问题,蹙了蹙眉,随口答道:“还没想过这事。”
梁风提了也觉得自己这是自虐,结束了话题。
汤锦年想到梁风就不会有儿子,由此联想道:“你父母知道吗?”关于他性向的事。
没头没尾的一句,梁风最开始没明白,抬眼看他。接着明白了,皱起眉,看着窗外:“不,他们不知道。”
汤锦年反应到自己鲁莽了,想到什么话就出了口,有些抱歉,但不知道怎么说出口,便只能沉默。
这事儿不提还好,一提梁风就愁了,忽然梁父梁母还没有任何怀疑,也不催促他找女朋友结婚,但这件事到底还是瞒着父母的,面对他们时会有一定负担。
汤锦年思绪乱飘,突然想到什么,失笑说道:“汤盛业倒是能接受我是那样。”
梁风诧异,朝他扬了扬眉:“真的?”
汤锦年给他讲:“以前和宋良一起进医院的时候,他听说宋良替我挡了一刀,可能联合我们俩出事的时候也待在一起,后来就问我,跟宋良关系是不是很好?如果是的话,也没关系,可以说出来。”
梁风感觉挺新奇:“那你怎么说的?”
“我说‘当然不是!’,”汤锦年笑道“那时候多单纯。”
他俩都没有想到一个问题,汤盛业确实能接受自己儿子是Gay;这没什么,但他能接受两个亲儿子在一起吗?
汤锦年的电话互让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宋良,汤锦年去一旁接。
宋良在电话里道:“我在地下一层,你下来么?”
汤锦年道:“我下去找你。”
此时在地下车库的宋良想的唯一就是,汤锦年可能知道了,他一定知道了。如果他知道了怎么办……
“我下去见个人。“汤锦年收了手机,走过来道。
“什么人?”梁风随口问了句,今天活动除了收到通知的媒体,粉丝群都不知道,什么人能汤锦年在这儿的时候找过来?因为汤锦年过去的朋友大多数都是商圈的,不可能知道作为艺人的汤锦年在什么地方,梁风有点疑惑。当然,除非是汤锦年主动告诉那人的。
“一个朋友。”看了眼身后的见面会,暂时应该没什么重要的事儿,汤锦年转身准备走了“我很快回来。”
梁风站在原地,疑问没被解答,他感觉到有丝丝不对劲,但大概只是自己多虑了。
汤锦年坐电梯下到地下一楼。
宋良在车道口下站着,很明显。汤锦年走过去。
寇飞艳的事他感觉到宋良有什么事把自己蒙在了鼓里,这次见宋良他是打算一次问个清楚。
但就按照他那个鸟态度,直接问估计屁都问不出来,所以汤锦年不打算主动出击,准备让宋良自己说清楚。
他朝着宋良走过去的时候,宋良始终直视着他,皱着眉,在推测,根据汤锦年的神情推测。他拿捏不准,心中越发纠结,感觉自己快崩溃了:他到底知不知道?!有可能知道……一旦知道,自己可能就完蛋了。
汤锦年想了很多,但没想到接下来要发生的事。
他方走到距宋良不到一米处,还未近身,宋良突然就往前冲了一步。
一个钝物在那一下拥进了汤锦年腹部,带着惯性,狠狠地砸了进去。
“……操。”汤锦年瞬间跪了下去,没想到,这才没过多久,就又一次栽在了这上面。
宋良急速地喘息着,从神情能看出来他很紧张,呼吸已经急促成了这样,却从未张口,只是胸膛起伏着。
他砸了这一下,扔了凶器,转身就走,十分利落。
一把u型锁随着他的动作哐啷掉在地上。汤锦年在那瞬间有两个想法,一个是幸亏是不带尖儿的,二是……这他妈究竟是什么奇葩凶器!!
“喂!”
梁风从另一个电梯下来,走在两排车中的空隙里,突然就看见正要离开的宋良。宋良不理会他的声音,压低帽檐快步从车缝隙中离去。
凭直觉叫住那陌生人的同时,梁风就看见了单膝跪地的汤锦年。
他一下反应过来,猛然发力追了过去:“停下!”
宋良也开始奔跑,绕过两排停放的车辆,梁风视线内,那陌生人猝然由跑变成走,接着有些踉跄地走了两步,就直直摔了下去。
“……喂!”梁风跑过去,停在趴在地上一动不动的人脚后“这怎么回事?!”
汤锦年在车库那一头问:“怎么了?”
“他……”梁风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发生了什么事,喊道“他摔了,好像晕过去了。”
汤锦年口腔里弥漫着一股血腥味,分出神来思考,昏了?他突然反应过来,一手撑地勉强想站起来,一边喊:“找他身上有没有像钱夹一样的布包!”
他跑了过来,喘息着道:“胰岛素!翻他身上有没有胰岛素!”
“他有急性/病?”梁风一边问,俯身跪下来在宋良身上翻找,背面没有,又把他翻过来,裤口袋里有个长方形的布包。
汤锦年单膝蹲在他身边,看到那东西说:“就是那个!”
梁风迅速拉开布包拉链,里面放着两支针管。
给他注射完后,梁风打了急救电话。看向汤锦年:“你没事吧?”
汤锦年在空地上坐下来,抹了下嘴角溢出的淡淡的血沫,一副“倒了大霉”却又无可奈何的口气说:“没事,跟被打了一拳差不多。”
梁风忍不住道:“怎么一碰上跟他有关的事儿,你就二话不说地被打了。”
“我怎么知道。”汤锦年当了两次冤大头,脾气有点败坏,朝梁风递了手,梁风以为他要起来,没想到汤锦年微微发力一拽,让他坐下,侧首看着他说“也幸亏有你,我很感激你这么惦记哥。”
梁风点了点头,附和道:“幸亏有我,不然你被揍了凶手也跑了。”
“……”汤锦年确实算是被闷揍了一顿,十分气闷,还没发辩解。
两人等到救护车来,一起跟着上去。到了医院,汤锦年告诉医生宋良是遗传性的糖尿病,医生急救诊断后表示,他已经两天没有按时注射过胰岛素,引发酮症,才会昏迷。
这病似乎还挺麻烦,注射过胰岛素后,宋良在病房打吊针,还没醒,汤锦年和梁风坐在他床边椅子上。
梁风想到什么,作势伸手去掀汤锦年的衣服:“伤哪儿了,我看看?”
汤锦年抓住他的手:“没事。”
梁风执着道:“我看看。”
汤锦年瞥他一眼:“别动手动脚的。”
梁风以死鱼眼看了他一会,不动了。
宋良当天一直到晚上都没醒,汤锦年叫了护工过来照顾。
翌日,梁风和汤锦年试着合录那首主题曲,梁风和经纪人到海皇去,汤锦年已经到了,在录音室里,还没进录音棚,和录音师商量什么事,然后汤锦年看着手里的曲谱,低声唱了几句。
他唱得的确很好,必须说,哪怕是这样的清唱,也能让人明确地感受到歌曲的味道,和他自己的味道。
经纪人和梁风在透明玻璃外看着,经纪人揶揄地瞥了梁风一眼。一向以不会唱歌,歌声干巴巴的梁风郁闷了,以头轻磕录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