色彩——
“伤处,会留疤的吧?”
楚凌顺着谢云的目光也看了一眼自己手臂上醒目的白绷带,随后挑了下眉,满不在乎的耸耸肩,却不料被这个动作牵扯伤处,还没有长好的伤口又传来一阵让人龇牙咧嘴的疼。但楚凌只是咬牙停顿了一下,忍过去之后便有些无奈的笑了一下,接着对谢云语气轻松的说道:“我可以把它当成男人身上的一枚勋章。”
闻言谢云失笑,他有些好笑的放下茶杯抬起头来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目光中多了半玩笑半认真的意思:“怎么?你也信奉‘伤疤是男人的勋章’这个论调?”
站在谢云对面,面对谢云目光的楚凌在听到这话的刹那一脸赞同的大点其头。轻松的语气听不出一点遗憾或者在意是味道来:“当然,尤其是在它们已经出现在自己身上的时候,我更加信奉。”
接着,他打量了谢云一眼,瞧着谢云脸上挂笑的坐在那里一派祥和的样子,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少爷您不想问我点什么吗?比如——”楚凌看到谢云此刻扬眉看着自己,也跟着挑挑眉:“我消失一天都去了哪儿,去干了什么?”
“我该问么?”谢云反问,说话的瞬间,他那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刹那便改变了原本随意的神色,而是以一种绝对侵略的目光,毫无忌惮的甚至可以说得上是放肆的在楚凌身上从上到下的扫了一遍:“我觉得,比起那个,我更应该问的是——你身上到底还有多少枚‘勋章’?”
说着,谢云从沙发上站起来,迈着气定神闲的步子两步走到楚凌跟前。但甚至让他自己都想不到是的,当他的眼睛近距离的跟楚凌那双同样漆黑同样如同黑洞一般能把人吸进去的眼睛对上的那一刻,从小腹猛然窜上来的在初见楚凌之时便燃起一把名叫征服的大火,在这个瞬间好不预兆的瞬间顺着血液冲到大脑!
而楚凌,此刻沉默的站在谢云的对面,目光不避不让的与谢云对视着,当然也明显得感觉到了,谢云看着他的目光,跟刚刚的,不一样了……
那目光里,充满他所熟悉而陌生的征服欲与……强烈的侵略感。
楚凌不露痕迹的皱皱眉,在预感到危险信号之后习惯性的垂下眼去用长长的睫毛挡住他的眼神,然后看似是在遵守主奴礼仪,实际是为了拉开与谢云过近的距离的,向后退开了一步。
但在他退开的瞬间,谢云动了。他猛然向前一大步伸手利落的扣住楚凌结实柔韧的腰肢,看着眼前这个不敢在大厅里公然反抗他的男人眼底那么浅浅的、不易分辨的不安,恶劣的微笑起来。
他单手环抱着楚凌的腰际,绕到他背后的手在他左侧后腰向下的位置不轻不重的掐了一下,然后在如愿的感觉到楚凌紧绷起的身体之后,轻轻的自然的仰着头,带着一股长期处于高位所养成的,自然而然的优越感的,对楚凌的脖颈间轻轻吹了口气,问话的语气是低沉而危险的——
“这里有没有?”
楚凌被他着猝不及防的改变和突如其来的暧 昧搞得浑身不自在,但偏偏谢云身上所散发的一种强大得让他没法忽视的侵略感更是让他敏感的神经感觉到沉重的危险。在谢云问话的瞬间,一阵热气吐在他脖子上,被那湿热温和的气息所覆盖过的地方,他甚至可以清晰的感觉到已经起了一粒粒的鸡皮疙瘩。
闻言,楚凌别过头,身体微微用力,侧身技巧性的从谢云禁锢得并不紧的怀抱里撤出来,又向后退开了两步,看着谢云,低头温顺恭敬的行了个礼,语气听起来却很坚决:“少爷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那请允许楚凌先回房休息。”
他这一番不喜欢跟人身体接触的自保性质极强的动作,谢云看在眼里,其实有点像一只孤傲的豹子,在森林间向来高傲矫健的独来独往,不屑与其他猛兽为伍的同时,其实也在害怕抵触着其他兽类的接触。
而这个发现,让谢云的心情莫名的好了起来……
闻言,他挥了挥手,答应让楚凌离开的同时自己却率先转身在楚凌之前向楼梯的方向走去。而他要先走,楚凌自然不能跟这个大大的家主抢楼梯,于是在谢云身后礼数周全的再次行了个告别礼。
只是,谢云在经过他身边的时候,看着他勾起嘴角所露出的那一抹仍旧带着若有若无的侵略与征服欲望的,别有深意的笑容,却让楚凌心中再次莫名其妙的紧了两分。
在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谢云忽然在那里站定,回过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仍旧站在大厅里的楚凌,这个时候,先前那气息已经完全被隐去,取而代之是,是谢家家主向来引以为傲的沉稳淡漠和自制。
他低头看着此刻站在一楼大厅垂头不语的男人,微微笑着,带着点淡淡的褒奖和纵容:“这次遇袭你立了大功,作为奖励,我给予你一部分的信任。只要在我需要你的时候你能出现在我身边,并且在能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完的情况下,你要去哪里,都是你的自由,我不会过问。”
说着,谢云看到楚凌因为惊讶而猛然抬起的黑色眸子,纹路深刻的嘴角,上挑的线条更加深刻了一些,但此刻看到,却带上了上位者典型的与生俱来的凉薄与淡漠:“这个范围内的自由和信任,是你为自己争取来的。我希望——你不要给我在未来的某一天,把它们收回来的理由。”
第十六章 二叔(上)
在十二月终于已经快要过完的时候,楚凌的伤完全好了,终于重回办公室。因为到年底全公司的人都在拼命追赶着谢云的步伐。所以刚刚回去的楚凌,忙得焦头烂额……
连着过了两天连吃饭都是直接叫人送到办公室的日子之后,终于把手头事情理出个头绪的楚凌,却在这天下午接到了温子渊的电话。
楚凌接听的时候,电话那端的温子渊温和的声音便直接传来:“阿凌,你让我帮你办的事我都搞定了,人我已经接来了,现在有时间么?”
拿着手机,楚凌诧异,他把疑问的尾音甩上去,其中有混合着一点惊喜:“这么快?”
“呵呵~”温子渊轻笑,带着纵容或者说有那么点宠溺意味的语气,透过电波传到楚凌耳朵里的时候,却无端的变成了低沉的,温暖的,带着点玩笑的味道:“阿凌托我办事,我哪敢不全力以赴?”
……
……
挂了电话的楚凌想了想,随后还是走进了谢云的总裁办公室。
年底了,谢云这工作狂在这个时候当然忙得不亦乐乎。所以在他听到楚凌说他想请一下午的假的时候,低头在看文件的眼睛抬也没抬一下,手上拿着钢笔在另一边的白纸上不知道在计算着什么,随口就问了一句:“干什么去?”
楚凌在回谢家养伤的那段时间里一声不响的出去接着消失的那大半天,其实就是去找了温子渊,让他帮忙找找当年楚家剩下的亲人,也就是楚凌父亲的亲弟弟,楚鼎辉。
楚凌现在要去见这位传说中的亲人,这点小动作,他就是想瞒谢云,也是瞒不住的。何况,楚家现在已经在楚鼎辉的带领下离开了北京去了河北,利益上已经跟谢氏完全没有冲突了。因此,与其事后无端的产生误会,还不如在现在就坦白从宽。
所以,楚凌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坦白平淡的看着谢云,说话的声音干净利落:“前段时间少爷您跟我说我还有个二叔在,所以之后我找人帮忙去找了一下,如今找到了……我想跟他见一面。”
这时,谢云才从报表中缓慢的把头抬了起来。他还没有从工作中缓过神来的眼睛还带着认真和刻板,此刻看着站在自己办公桌前面的楚凌,皱眉点了点头,语气竟然是稀松平常的:“那就去啊,还站这儿干嘛?”
楚凌怔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谢云这么简单就会放他去亲人。但他很快便恢复了正常,向谢云行了礼,说了声谢谢,便转身离开了。
楚凌刚一出公司大门的时候,就看见了温子渊的那辆内敛的白色奥迪已经等在了对面街口。他仰头看了看阴沉沉的,似乎马上就要下大雪的天空,把身上大衣的领子立起来,快速的朝他走过去。
温子渊把楚鼎辉安排在了城东一家比较偏僻平时人流不多的小茶楼。而当他把楚凌带到这里的时候,站在茶楼门前,楚凌却明显有些犹豫……
楚凌此刻正在仰头看着茶楼复古的篆字招牌,幽深的目光晦暗不明,却在偶尔时光流逝的瞬间闪出那么一丝的迷茫来——
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离他的亲人这么近。他父亲的弟弟,他的叔叔此刻就在这茶楼里面。但当他们真的离得这么近的时候,楚凌却不知道自己到底该不该进去。其实,仔细算来,他从小到大全部的时间都是在谢氏度过,除了父母,他对所谓的亲人事实上一点执念都没有。那个词汇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空白的死板的概念。所以,当他真的跟这位亲人离得这么近的时候,他忽然有点踌躇不前——他,到底应不应该进去?
温子渊站在他旁边,看着此刻楚凌犹豫的,挣扎的神色,垂眼想了一下,终于抬手温和的搭在了楚凌的肩头,那微微发沉的重量,莫名的给了楚凌一种真实的存在感,“既然已经来了,那么就进去看一看吧!”
楚凌不露痕迹的把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手甩开,侧头看了温子渊一眼,那双眼睛在对上温子渊的时候迅速的把犹豫隐藏下去,点点头,楚凌没有说话,抬脚进了茶楼。
温子渊在前面领路,领他进了一个独立的包间,站在门外却没有再带楚凌进去,而是转身,用那一双好像阳光一眼暖和的眸子带着点说不清的纵容看着楚凌,拍了拍他的肩膀,声音日如既往的柔软温吞:“进去吧,老人家就在里面。我就不跟你进去了,楼下等你。”
楚凌没有动,他一双如水般深沉的瞳仁漠然的看着温子渊转身下楼,直到那个挺拔优雅的背影消失在楼梯的拐角处,这才转过头,重新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这道门上面。
这道门的后面……有着如今世上所剩下的最后一个跟他有关系的亲人。
楚凌不知道自己是以一种什么心情去敲响那道薄薄的装饰门的,但在他的大脑重新开始思考的时候,门已经被人从里面有些急切的拉开,随后,一位面容慈祥宁静,脖子上围着厚厚的格子围巾,穿了件样式普通的藏蓝色羊绒大衣的中年男人出现在楚凌面前,当他看见楚凌的那一刻,楚凌敏锐的察觉到他挺拔宽厚的肩膀强烈的颤动了一下,而后他一双安宁而沧桑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楚凌的脸,颤抖着丰满厚实的嘴唇,哆嗦着牙齿,喉结在脖子中间快速的滑动几次,终于用一种楚凌从来没听过的急切激动而喜悦的语气说道:“像!真是太像了!简直就是跟当年的大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说着,他用此刻不住轻颤的双手把楚凌的手臂抓住把他拉进了包间。拉扯的力道虽大,却带着长辈的特有的慈爱。他一边拉着楚凌进屋,一边哆嗦着嘴唇掩饰不住心中激动般的继续说:“不会有错了!你就是小凌,你就是我大哥的儿子小凌啊!”
“您……”楚凌犹豫着终于从嗓子眼里蹦出这么一个字,但接下来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在他已经过去的二十几年的生命力,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在之前的训练中,也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他见到自己的亲人应该怎样反应。他只是习惯性的不喜欢跟别人有任何的身体接触,所以在他开口却没说出来话之后,他仍旧不露痕迹的想把双手从对方的手中抽出来,不料,却被眼前半老的男人更紧的握在了手里……
“小凌!”在察觉到楚凌想要抽手的时候,楚鼎辉握着他手臂的双手加了力道,却不同于任何强制性行为,而是急切而温和的,带着长辈喜欢小辈的意思,“我还记得,当初嫂子生你之后,我到病房去看你们母子,我抱着你的时候啊……你团团的小脸看着我笑得特别开心……二叔无能啊!你父母去世之后二叔找了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你,让你平白受了那许多苦……没想到,二十几年,转眼间你就已经长这么大了……”
楚鼎辉看着楚凌这张跟自己大哥仿佛一模一样的脸,已经沉淀了数十年的兄弟之情猛然泛上来,他盯着楚凌的脸,目光中带着对这个失散多年的侄子的歉疚和对往事的怀念。随着他说话,他的眼睛逐渐泛起雾水,很快的,演变成了老泪纵横……
他仰头,因为哽咽而严重供氧不足的肺叶让他不得不急促的喘上两口新鲜的空气,当他稍微缓和过来的时候,原本因为过度激动的心情而语无伦次的大脑也跟着平静下来了几分:“小凌啊……我记得,当初,你父亲给你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告诉我说是取其‘会当凌绝顶’之意,现在看来,大哥他果然没起错啊!当年襁褓中的小娃娃,现在也出落得一表人才了!”
说着,他忽然放开抓着楚凌的双手,张开双臂一把把楚凌搂进怀里,就如同所有失散多年的骨肉至亲重新相见一样,以一种复杂的,激动的,亏欠的感情,把这个在他眼中仍旧只是个孩子的楚凌紧紧的搂在了怀里!
楚凌的身子在被搂住的瞬间紧绷起来,全身都处于一种戒备的状态,但却没有推开身上这个年近半百的男人。他仍旧维持着镇定自若的淡然表情,只是那双无底洞一般的眼睛,此刻被一些从来没有在里面出现过的情绪纠缠着,变得说不清的复杂……
“孩子……我知道,你独身一人生活了二十三年,现在对亲人这个概念肯定已经模糊了……我这个二叔也没有对你尽到什么做长辈该尽的责任,现在实在是没有资格要求你什么……但是……”楚凌可以清楚的感到,伏在他身上的这个男人颤抖的更厉害了,楚鼎辉的喉咙抵着他的肩膀,中间那个凸起的喉结因为极深极沉的哽咽而沉重有利的滑动着……
楚凌听着耳边这个沧桑感慨而歉疚的声音顿了顿,接着,身上的压力慢慢消失,楚鼎辉放开楚凌,那一双含着老泪的眼睛带着点希望的望着楚凌,他颤抖着嘴唇,缓慢犹豫而期待的用沙哑的声音对楚凌说道:“但是……小凌……你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