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家,他都早已有了计划。
他一直不动声色,让她以为,她的计划是成功的。可是,他不但得到了清风,还一出手,就直接摧毁她今生的珍宝--江诚对她的爱!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让江诚成为上海的帝王,可她怎么样也没想到,竟然会棋差一着,输得兵败如山倒。
「秀儿?」江诚寒心的叫唤,让她为之一僵。
她慌乱的回过头,尽最后的努力,为自己辩解着。 「诚哥哥,我都是为了你。」这句话,间接承认了江诚的猜测。
「为了我?」他心痛的眯起眼,不敢相信的问: 「你下毒害死我的妻子,是为了我?」金玉秀用力摇头我!」,抓紧了他的膝头,泪流满面的喊着: 「你的妻子是我,是我!」江诚痛苦又愤怒,注视着她,今生头一次拨开了她那双美丽的小手。
那再明显不过的拒绝,让金玉秀呆了、傻了,她惶惶的看着心爱的丈夫,脑袋一片空白。
就在这个时候.浓重的焦味逐渐蔓延进气氛紧绷的大厅。有人分神转头,却愕然发现,一丝丝的火苗正从走廊窜烧而来。高温逼近大厅,让衣着华丽的男女,都觉得燠热难当。
「失火了!」有人发出惊叫。
人们纷纷回头,发觉失火后,都惊慌的起身,争先恐后的往门口挤去。
蓦地,一声枪响,撼动了所有人。
杂乱的脚步声瞬间停了,四周变得安安静静。
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到站在门口,神情疯狂、手中持着枪的男人身上。
「全部都给我留下!」他嘶吼着,眼神狂乱,全身湿淋淋的,沾满了刺鼻的汽油味。
是萧炼墨!
他并没有死,也没有像金玉秀所形容的,被黑仲明断了四肢。
牡丹惊讶的回头,震慑的看着黑仲明。
「你--我以为你杀了他。」她的双眼里充满了困惑。直到如今,才知道就连这件事情,金玉秀也骗了她。 「为什么你要让我以为,他已经死在你的手里了?」他静静的看着她。
「因为,我要你承认,你爱我。无论我是什么样的人,做了什么事,你都不能否认,你爱我。」他的筹谋比任何人都深。
牡丹无法否认。
的确,无论他是否杀了萧炼墨,都无法改变她爱他的事实。
「黑豹?」萧炼墨的声音响起,带着难以克制的兴奋。「太好了,连你也在这里,这是老天给我的礼物!我本想杀了金家那婊子,既然你也在,那就一起下黄泉吧。你们连手毁了我,我就算要死了,也要拉你们做垫背!」他的权势、他的地位,都在短短的时间内,就被摧毁得半点不剩。他逃出城去,但想到了是两家连手,才逼得他走投无路,反正横竖都是一死,他要死,也绝不让他的敌人好过。
他决定复仇,手上的枪指向大厅的另一端,瞄准着扣下扳机。
一时之间,枪声大作,人们惊叫着,趴伏在地上,闪躲颤抖着。
就在同时,黑仲明护住牡丹,也抽出腰间的枪。他枪法神准,仅仅是一枪,就命中了目标。
萧炼墨的额间出现了一个黝黑的洞。他瞪大双眼,露出不敢置信的神情,一会儿之后,才缓漫的朝后倒下。
而一旁的江诚,则是抢在萧炼墨开枪前,抱住了金玉秀,将她娇小的身躯紧抱在怀中。
「诚哥哥!」她惶恐的大喊,清楚的感觉到,在枪声响起时,他的身躯剧烈的一震。
江诚的身子无声的软倒,温热的鲜血,濡湿了他的胸口,逐渐扩散开来。
金玉秀恐一惧的紧紧抱住丈夫,却因为太过沉重,被拖着一同倒下。她惊慌失措,拚命的摇晃着丈夫的身体,但是江诚的双眼却已经紧紧闭上。
她震惊得无法动弹,脸色如雪。
「诚哥哥?诚哥哥?你回答我,求求你,回答我!」她摇晃着丈夫,一次比一次用力。
她处心积虑,做了这么多的事,就是要为他布置好一切,就等他重掌大权。她为了他而活、为了他而呼吸、为了他而心跳。
但是,诚哥哥死了。
他临死之前,甚至不肯再看她一眼。
「不!诚哥哥,你不能死!你不能死!」她凄厉的呼唤着,抱着丈夫的身躯,不断摇晃着。
没有了萧炼墨的阻挡,宾客们纷纷夺门而出。
起火的地方似乎是在厨房,易燃物极多,加上萧炼墨在点火前,又洒上大量的汽油,火势很快就变得无法控制。
连金家的仆人们,眼看情势失控,也抢着要逃出去。
火焰、浓烟,都让牡丹想起她幼年时可怕的遭遇。她的双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黑仲明的衣袖。
「别怕。」。他低语着,在火光之中,低下头来,对着她微笑。
她的心跳加速.不安的想起,母亲在临死之前,也曾对她说过同样的话。幼年的那场大火里,她失去了宝贵的家人,而眼前的大火来势汹汹,像是连她的性命也预备一同吞噬。
灼人的高温逐渐逼拢,原本精雕细琢的宅子,渐渐被火焰吞噬。
「抱着我。」黑仲明说道,紧抱着牡丹,穿过拥挤的人群,以及无情的烈焰,大步往门前走去。
浓烟,弥漫在眼前,让她剧烈呛咳起来。黝黑的大手,将她的小脸压在胸膛之中。
在火场之中,牡丹最后一眼看见的,就是金玉秀抱着江诚的尸体,绝望的哭泣着。
然后,着火的梁木轰然落下,火焰之中,再也看不见两人的身影。就连大门也被火焰吞噬,逃不出去的人们,在火场中奔逃哀嚎着,有的身上着了火,正躺在地上打滚,发出的惨叫声格外骇人。
即使被抱在黑仲明怀中,牡丹仍旧能感受到那炙人的高温。她呛咳着,直到泪水都流了出来。
「黑豹!」烟雾之中,传来楚浪的声音。脸色苍白的柳羽也被他护卫在怀中。
「大门那边出不去了。」「从窗户出去!」黑仲明当机立断。
他们各自举起一张厚重的雕花木椅,奋力往窗户砸去。坚固的百年窗棂,起初还屹立不倒,但是随着一次次的破坏,窗棍再也支撑不住,陡然碎裂开来。一股新鲜空气灌进了高热的大厅。
黑仲明抱着牡丹,踏过破碎的窗棂,穿过了窗户,在浓烟之中奔走着,一直到了安全的距离后,才停了下来。
她在晕眩中,站直了身子,回身看见金家的百年洋房,已经被烈焰吞噬,正在熊熊燃烧着。
她真正的仇人、她以为是恩人的人,都陷在那场大火中,没有来得及逃出。
下意识的,她伸出手来紧握住黑仲明的手。
他温暖坚定的大手,稳稳的回握着她,无言的给予她力量。
但是,他的手心里,却有着温热的液体。
那液体愈来愈多,漫流到了她的手上,甚至多到滴落下来。
牡丹疑惑的举起手,却看见自己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大量的鲜血濡湿了她的手,甚至染得她的袖子一片通红。
那不是她的血。
她抬起头来,却看见黑仲明黝黑的脸庞,除了烟灰的污渍,还透着不寻常的苍白,高大的身躯摇摇欲坠。
「黑豹!」她讶异的唤着,语音焦急。
他露出浅浅的笑容,然后再也站不住,颓然在她面前倒下。
「你怎么了? 」她仓皇的问,直到这时才发现,他的宽肩上有着一个深深的伤口,大量的鲜血正是从那个伤口涌出来的「萧炼墨的枪法,比我想象中好。」黑仲明苦笑着,因为大量的失血,又在火场中抱着她奔逃,体力已经所剩无几。 「他想杀你。」萧炼墨知道,杀了牡丹,最能让他痛苦。
「你替我挡下那一枪?」她难以置信,心痛又愤怒。
「为什么要生气?」他看着那张含着怒意的小脸,想要伸手抚平她眉间的结,却发现自己竟没有力气抬起手来。
「你为什么要替我挡子弹?」「因为,一旦你死了,我就算能得到整个上海,也没有半点意义。」他轻声说道,注视着她带泪的怒容。
她掩住小嘴,压下一声啜泣。
他曾经说过,他的江山,不能给她。然而,他却宁可冒着失去性命的危险,也要保护她。他对她的在乎,更胜过他的帝国。
「你要江山,还是要我?」就算已经知道答案,她却还是要问。
黑仲明弯唇,露出微笑「我都要。」他的声音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他太疲倦了,再也支撑不住。只能闭上双眼。
「黑仲明!醒醒!黑仲明、黑仲明……」在牡丹的焦急呼唤中,他陷入深深的昏迷。
尾声
在墓碑的前方,牡丹静静站立着。
她亲眼看着,造墓的工人一铲又一铲的,把沙土倒进墓穴里头,渐渐覆盖了棺木。棺术平滑的板盖,逐渐被沙土掩埋,当工人倒下最后一铲土的时候,她知道这辈子就再也看不到那具棺木了。
那个棺木里,有着太多的痛苦,要亲手埋葬掉那些情绪,其实并不容易。
她望着那个墓碑,眼眶有些湿润,还是无法遏止在面对这座新墓时,心中涌现的感伤。
高大的身躯,穿越了庭院。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并没有转身,仍旧看着那座新坟。
他来到她的身旁,注视着墓碑,大手握住她的小手,许久之后才开了口。
「谢谢你。」黑仲明说道。 「一直以来,我始终无法办到这件事。」他静静望着那埋覆盖了棺木的土。
躺卧在棺木里头的,是他幼年时最好的朋友哈利。当它被制成标本后,他就再也不愿意多看它一眼。哈利就代表着他曾经有过的欢笑,也代表着他被父亲夺走的一切。
在他枪伤痊愈后,牡丹坚持,要为哈利举办一场葬礼,让它入土为安。
她坚持着,要亲手为他埋葬过去的梦魇与痛苦。
黑仲明转过头来,看着身旁的妻子,将手里的电报递进她的手心。
「是谁捎来的?」她有些讶异的问。
「楚浪跟柳羽。」他回答,主动告诉她。
「他们已经平安到了美国。」「是吗?」她望了望电报里短短的几句话,从语气看得出来,电报是柳羽写的。
金玉秀跟江诚死后,金家的势力完全瓦解,因为群龙无首,剩余的金家人互相残杀,吞食残余的利润,再也难成气候。
而楚浪、柳羽,还有她跟金家的恩怨,也就到此为止。
楚浪跟柳羽,选择去了美国,远离上海,也远离这些恩恩怨怨,到了新的世界,预备开始新的生活。
但是,她却选择了继续留在上海。
因为她深爱的男人,仍在这里拚斗,为了黑仲明,她毫不考虑的就决定留下。
不论他是胜或是败,不论他是雄霸一方,或是落魄失势,她都已经决定,这一生一世要与他不离不弃。
后方的黑家宅邸里,传来阵阵笑声。
他们的儿子替这座被痛苦纠缠太久的建筑,添了最珍贵的笑声。白胖的娃娃,正在仆人的陪伴下,朝着他们走来,还迫不及待的伸出手,期待父母的拥抱与亲吻。
「走吧!」黑仲明轻声说着。
「好。」她回答。
不论是天涯海角,她都愿意跟随着他。他们手牵着手,一起走向了笑声连连的儿子。当他抱起儿子时,他们的脸上全都有了笑容。
看着丈夫与儿子,她的心头是那么温暖、那么满足。
曾经,她是清风。但是,在经历过这一切后她不再是清风,而是选择成为了牡丹。
黑豹的牡丹。
她知道,今生今世,她再也别无所求。
「来,」黑仲明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则朝着她伸出。「我们回家吧!」「好,我们回家。」她握住他的手。
他们一同朝着,那栋建筑走去。家,就在他们相聚的那个地方。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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