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怀远一听他这话,心里一惊,动作也停了下来。缓缓抬起头来看住她道,阿倩其实与段文希差不多的年纪,不过十几岁就出来混,又成年浓状艳抹,因此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大上一些,脸上透着一些沧桑。她生得很好看,眼睛上挑,不笑而媚,脸形小巧,十分讨人欢喜。这些年来,也有人对她表示过感,虽然只是一般人,可也并不是不真心。而且她出道很早,也有了一些积蓄,也未染上什么恶习,所以也有了一些积蓄,要想脱离这个营生,做点小生意什么的是绰绰有余的,虽然做了妈妈桑,不上接客,却也没有上岸。
看着她眼中泪花闪亮,范怀远沉着声音道:“阿倩,我就一流氓,咱俩半斤八俩,五十步凭什么笑一百步?”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以前你跟其他女人混,睡我的姐妹,我也不在意,男人嘛,都这么一回事,我想得明白,你对我跟她们还是有一点不同的,我以为你对女人也就这样了。可是后来看了你对那个段小姐,我就知道我错了。你从来没有用看她的眼神看我过我或者看过别人。我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范怀远听了阿倩的话沉默了下来,隔了良久才抬起头对阿倩说道:“阿倩,其实我也想不明白,是因为什么。”
阿倩听了他的话看住范怀远犹自不肯相信,只怔怔地盯住他看,可是见他神色并不是欺哄的样子,反透出淡淡的愁思,心里突然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跟着他也有好些年头了,最初认识他的时候她还在坐台,不小心得罪了一个客人,那个客人不给她抬阶下,硬逼着他喝下整瓶红酒才肯罢休。一时,好多人冷眼看着她,尤如看一场好戏。范怀远突然站了出来,帮她解了围,并送她回去,这是第一次有人这样待她,从那时起,她便开始对范怀远有了一种感激以外的其他情感,后来跟了范怀远,见他行事果断,为人义气,心里便一心一意只有一个范怀远了。
范怀远从心里面待她是有如兄弟一般的,毕竟跟了他这么些年,不同于那些逢场作戏的露水姻缘,她总是一直在他身边的。
“怀远,我知道男人对着我们这些女人,虽然也肯讨好,也肯花钱,也肯赔笑,但心里都是瞧不起的。觉得我们就是花钱来玩的,即便是上床,也只是因为花了钱,要发泄一番,没有人真心对我们好过。但是这并不是说我们就不想要爱情,不想要男人对我们好,也不是就没有自己喜欢的男人。我知道你看不上我,我也不敢有什么妄想,我就想知道你喜没喜欢我,是不是因为段小姐你才不喜欢我的。”
范怀远看着阿倩,心里一时说不出什么滋味,只觉得她跟自己说这样的话定然是下了决心,他是一个男人,定不能敷衍躲闪了事。于是想一想认真说道:“阿倩,这些年来,我一直拿你当兄弟看。你跟着我们这些年,风风浪浪都经历过了,你也一直跟着我,从心里来说,我是拿你当兄弟一般的患难与共,你有事情,我绝不袖手旁观。至于你说的喜欢不喜欢,我以前没有想过,但你今天问起来,我也不想骗你,我对你跟别的女人是有不同的,但这种不同并不是因为我喜欢你,而是因为我把你当作自己人看。”
阿倩极力隐忍着眼中的泪水,待范怀远说完了,努力的笑了一下道:“谢谢你,大哥,我知道了。”
说完便转身要往外走,刚走到门口范怀远便在门口叫住她道:“阿倩,你也不小了,乘年轻寻个老实人嫁了,成个家,过几天安稳日子,老这样混着,能混几天。”
阿倩并未回头,只木然的回了一声:“知道了”,开了门走了出去。
等阿倩走了出去后,范怀远只觉得说不出的气闷,不知为什么,一脚便蹬翻了屋里茶几,上面的台灯,酒瓶乱七八糟的杂物呯呯散了一屋子,门口的小弟闻声赶紧进来,却只见范怀远对着他们吼道:“滚。”
等到人退了出去,屋子安静下来,范怀远只觉得十分的无力,颓然的坐了下来点了根烟。
第20章
石头去了城南角将过两天要出去的办事的事安排向手下的人交待好了,便带着一个人开着车离开了。车子是跟着的小弟开的,石头本是坐在副驾驶位上发愣,可是车往前走了一段,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便从后视镜里看了看。只看了一眼,便开口骂道:“妈的。”
旁边的小弟听他这一骂,忙扭过头来的问:“石头哥,怎么了?”
石头正一肚子的火,听他一问,大骂说:“你他妈怎么开的车,后面有狗都不知道?还他妈问我怎么了?后面那辆蓝色的车,从城角出来之后本来是更在我们后面的,走到临巷的时候,换了一辆灰色的跟了上来,刚刚那辆灰色的左拐弯走了,这辆蓝色的又跟了上来,不是狗是什么,你平时怎么跟的我。”石头说完还只十分气恼,禁不住用手扇了下那个小弟的头,那个小弟因为理亏,也不赶再说什么。
“妈的,条子喜欢玩老子就跟他们玩一玩。”说着踢了一脚那个开车的小弟,自己坐上了驾驶位,将方向盘打了一轮,只听见一声极响亮的摩擦声,车子拐了弯向另外的方向走去。
石头故意将车开得很快,又是往中心的方向开,因此搞得路边的人群也躲闪不及,一路上也弄得行人十分慌张。
“原队,前面的车估计发现咱们了,咱们还跟不跟?”一个年轻的警官片征询着原志广的意思。
原志广还在沉思着,也不知听清了那小警员的问题没。而那个小警员见原志广没回答,也正犹疑着还要不要再问一遍,却听见原志广道:“跟,最近中兴有大动作,石头突然跑到城南叫了这么多人,肯定不只是去看看兄弟这么简单。”
“可是这样跟能有什么结果,难道中兴的人会蠢得在这两天生事?倒是咱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怕是容易打草惊蛇。”
原志广笑了笑道:“没这么简单,既然他们要办大事,肯定事先会有些准备,难免要露出马脚,咱们逮到了扣起来再说,让他们办起事来也没这么容易。”
“那这样的话,为什么不等到交易的时候在抓他们?”
原志广听了这个小警员的饭,神情却渐渐变得严肃起来,过了一会才说:“你以为要抓到他们交易这么容易啊,中兴和东升的关系错综复杂,有些事情不是我们能控制的,咱们也只能通过这样慢慢击破。实在抓不到把柄,也能让他们的交易无法进行,少害点人。”
小警员一听原志广的话,知道都是实情,也就不再说什么,只管跟着前面石头的车。
本来石头开着车绕了两个圈子觉得差不多,准备将车开回去就算了。必竟正事当前,不宜惹事,否则最后麻烦的还是他们。于是他将车速放慢了下来,没想到正好遇上红灯,便也把车停了下来。可是没想到,旁边路上忽然开过一辆小货车,正好开到路当口,车就停了。远远望去,只见那个小货车的司机正在发动着汽车,大约车出了毛病,急得满头大汗。
等到红灯变了绿灯,那车也还没开走,石头等得十分不耐烦,暗骂了一声:“操”。开了车门向那车走了过去,敲了敲那小货车的架驶室的车窗道:“走不了就把车开一边去,别他妈挡道。”
那小货车的司机是个十分老实的中年男人,此时因为着急一脸的汗,摇下玻璃对石头道:“真对不起,大哥,这车发动不起来,挪不过去。”说吧顿了一顿,大约下了十分的决心,看着石头一脸的不耐烦,才试探着说:“要不麻烦您上来帮我看看,我刚学开的,怕是我开错了什么地方,也免得总挡着您的道。”
石头看了他一眼,也没多想,仍十分不耐烦的道:“那你下来。”
那人哎了一声,伸手去开车门,石头心里本就一团火,见那人唯唯缩缩的样子禁不住骂了句道:“你他妈快点啊。”
石头盯着那人手晃了一下,没太在意,正要上车。忽然一个瞬间,看到那个小货车司机手腕上的刺青不正是东升的标志吗?连忙将已经搁在车板上的脚拿了下来。而那个小货车一见石头神色一变。也瞬间退去了刚才老实巴交的模样,眼睛里透出精狠的光芒,从旁边拿起一把刀便抵住了石头腰道:“石头哥,对不住,我们老大想请石头哥吃个饭,怕轻易请不动,不得不如此了。”说着,手上的刀向石头身上加了加劲道,他的旁边也涌上来了好几个人。
石头也迅速静了下来,一脸的不屑,冷笑了两声说:“我石头又不是今天才出来混,吓唬谁呢?老子还不敢吃你们这道鸿门宴,不过你可把眼睛放亮了,今天跟我的可不是只有你们一家,后面还有条子呢。”
那人听石头一说不禁向前看了看,果然只见原志广带着两个人正向他们走过来,而且正盯着他们越走越快,心中正想着不好。石头也就乘他们这一分身的当口,提脚踹了那人一个突,飞快的向前跑去,那人和身边的人马上回过神来追了上去,原志广也见这边形势生变,从后面追过来。
石头虽然跑了出去,可到底臂膊上吃了解刀,钻心的疼,却也顾不得这许多,只管逃命。可是眼看着追的人越来越近,而旁边又涌上好些人,显然东升是有备而来,没打算放过他的。跑了一段路,石头的脚步渐渐慢下来。靠着身后的墙壁歇了一下,才惊觉这是段文希的住处,心里一犹疑,咬了咬牙,也顾不得这许多,向楼上跑了去。
段文希开了门,只见石头一身的血,虽吓得脸色苍白,倒也没有乱了手脚。将石头扶了进来,正要开口说话,却听见石头道:“段小姐,条子和东升的人都在追我,你能拖住他们十分钟就行,大哥十分钟之内肯定会带人来的。”说罢便向里屋走了进去。
果然,东升的人马上就跟着冲了进来,看了段文希一眼道:“不想惹事的话,就把人交出来,跟你没关系。”说着还将手里的刀冲段文希做了一个砍的姿势。
段文希心里慌得如乱麻一般,她再自恃如何冷静,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对着那样一群凶神恶煞的人不是不怕的。
“我不知道你们要找什么人,但是我知道你们私闯民宅是犯法的,如果你们再不走,我就报警。”
“报警,老子他妈的劝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他妈的陪范怀远睡了几天,老子就不敢把你怎么着。”
段文希没再说话,但是虽然没有说话,人却还是冷冷的站在那里没有丝毫退让的意思。
东升的人见吓唬不住段文希,正准备动手,却见原志广带人走了进来,东升的人本来想直接带了人走,可是因为有警察在,也不敢十分嚣张。
原志广看了他们一眼,又看了看地上血迹道:“段小姐,我们怀疑有位嫌疑人逃到你这里来了,麻烦你配合一下,让我们搜查。”
过了这一小会,段文希原来十分慌乱的人心反而镇定了下来,缓缓一眼扫过了这些人,最后眼光停在了原志广身上道:“我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人,为什么人要到我这里来带人。什么江湖、道义,对错我不知道,你们要分清白去找范怀远。我屋里的确是有人,不过是朋友来探望我,你们谁要是对范怀远不满或者恩怨究纷,要想带人走,可以带我走,你们大概都知道我是范怀远的女人,所以找我没有问题,我跟你们走。如果要带走的我的朋友,那是绝对不行的。”
东升的人一听段文希的话立刻便骂了起来,只是碍于警察,没有特别大声。原志广听了段文希的话,心里说不出是什么味道,虽然面上没有变化,可是看向段文希的眼神却痛了起来,良久才道:“段小姐难道真的要不辩是非,一路错下去。”
段文希怔了一下,并没有退让,只是静静的道:“人与人之间所不同的是所处的立场判断的标准,和选择的道路以及所生活的环境,所以才有黑白之分。但是不论是什么样的立场,爱情、道义、勇气却不会因为标准、立场、环境不同而因人而异,拥有的人始终拥有,没有的人始终没有。这些不会因为你是警察就比谁拥有更多,而有些人也不会因为与你的道路不同而比你拥有得更少。”
原志广听了段文希的话,心中一怔,眼中的神色也慢慢平和起来,看着段文希似乎陷入一种深思之中。而段文希的话却正好被赶过来的范怀远听到,那一刻,他心中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其实在这段感情之中,他是懦弱的,也是怀疑的,一直在一种理智与情感中徘徊与挣扎,可是段文希刚刚的话却让他明白了,他走的路纵暗如何没有光明,可是从某些方面来说,他有着该有的担当和勇气。
段文希并不知道范怀远已经来了,直到被范怀远搂了过来才知道原来自己的身体漱漱抖得厉害。而范怀远也明白了,远看着段文希这样一副无畏的样子,原来她也是怕的。
范怀远看了这些人一眼道:“现在你们都从我女人的家里滚出去。”他看了看东升的人道:“回去给老爷子带个话,我和他之间是该有个了局了。以后有什么亿要报,做事情得对得起自己的身份。”
又看了看原志广道:“原警官,你有什么问题,去跟我们的律师谈,现在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做,就不奉陪了。”
待那些人走了之后,石头也走了出来,正要向段文希道歉,可是一对上范怀远凌厉的眼神便低下头再也说不出来,慢慢走了出去。
范怀远这才把段文希抱到怀里道:“怎么这么傻?”
段文希没有动只是倚着他,突然抬起头来看住范怀远,头发有淡淡的洗头水的香味,眼里一片清亮,那样好看的脸,只是看着他,一直看着他,像要把他看到心里去一样,良久才道:“我知道我应该放手,可是,我还想和你天长地久。”
第21章
范怀远看着段文希情真意切仰望着他的脸,聆听着她至真至情的一言一语,都深深缠绕住了他。突然间,他只觉得那些不确定的未来,还有曾经阴暗的过往都是那样的不值一提。段文希这样一个沉静内敛的女了,要对着他说出这样的话,想必是经过怎样的挣扎与辗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