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严可欣出事了?
冷振雄分明是与严可欣离了婚,但是还打电话过来……
季璃昕胡思乱想也就那么片刻,冷振雄很快帮她做了解答,“欣儿出事了,晚期胃癌。”
晚期胃癌?
这四个熟悉刺耳的字眼,钻入耳中,她的心猛地一跳,握着手机的手颤了颤,电话那头也是一片沉默,久久地不语,只有彼此的呼吸声绵延流长。
半晌,她的嘴角微微地抽搐了一下,脸上瞬间闪过多种表情,像是压抑着什么。
刚挪了挪身子,就感觉到颈间的刺痒,没有转身,胸口还是闷闷的,难受的紧,迟钝地察觉到了冷振雄的电话,已经挂了。
对冷振雄这样的人而言,说到这,已经足够了,接下来,就看别人怎么做了。
严可欣晚期胃癌,他告诉自己,是想要自己跟闻人臻提下吧,至少这事要跟他说下。
她的心头一动,难得主动地转身偎上了他,立即感觉到身前的身子僵了下,接着他抱紧了她。
拐杖落地,发出了好大的声响,她的身体很快无法承受他的体重,她身子往里头挪动了几步,后背靠墙,他独脚转了个身,自己的后背靠上了墙。
而她,依旧被他抱着,动作不似刚才那般紧了。
一直没有看清她此刻的表情,他有些想看,她却始终不愿抬头看她,他也没强求,由着她去了。
“怎么了,跟范菊花通电话了?”
他这般轻柔地发问,她这才想了起来之前她是说要给范菊花打电话来着,没想到是冷振雄的来电。
“没跟她打。”
她顿了顿,迟疑地道,“是冷振雄打来的。”
搂在她腰间的双手倏的紧了紧,“干什么?”他的声音,明显冷了下来。
季璃昕略显飘渺的声音从自己的胸膛里缓缓地传来,“你母亲晚期胃癌。”
“严可欣不是我母亲。”
明显察觉到了闻人臻的手颤了颤,但是他的声音却是极其清晰的,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咬出来的。
良久无言,季璃昕不安地抬头看向他,他坚定低沉地说,“她跟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一再强调没关系,难道就真的抹杀了两个人之间真正存在的二分之一血缘亲情吗?
她不安的表情,却直接惹恼了他。
“你想要我怎样?”
他忽然心烦意乱起来,烦躁地爬了一把额前凌乱的碎发,“别说让我回去伺候她,难道她得了病我就该原谅她,哪有这么容易的事情。从她五岁离开我开始,我就告诉自己,我无父无母,以后一切都要靠自己自力更生。被大哥二哥欺负,我就告诉自己迟早有一天我会变强的。我如今所拥有的,都是靠我自己奋斗来的,跟她无关,我也不需要她施舍的亲情。”
他的情绪,明显变得激动起来,有些不受控制了。
她的身子僵了僵,本能地想从他怀中撤离,却被他给强行抱住,他很固执,坚决不撒手,宁可两个人进行着拉锯战。
她想要理清下思绪,没想到一个不设防,他的身体失了支撑点,往一边倾斜跌去。
她根本就来不及扶,伸手拉他,差了那么一只手掌的距离。
他摔倒发出的声响有些重,她的心,蓦然跟着一慌。
他闭着眼睛,蹙着眉头,她忙蹲了下来,着急地在他身上乱摸一通,“你没事吧?”
闻人臻只觉得胸口的疼痛牵扯着脑子的晕眩,还没从那突然的冲击中缓过来,季璃昕见他一再不语,愈发焦虑起来,脸上扯得紧紧的。
不禁后悔起自己的任性来,这毕竟是他的事情,要他一下子接受严可欣确实困难,自己何必强求他接受呢?
难道仅是因为严可欣的病情跟母亲的相同吗?所以那揪心的感觉促使她头昏脑胀,就认定他要原谅严可欣。
他睁开眼,焦距却有些对不上,后背火辣辣一阵疼痛,不是乌青就是擦伤了。
“你没事吧?”
见他终于睁开了眼,表情虽然是阴郁着的,还是忍不住问道。这下,关怀的成分多了些,俨然忘了刚才还两个人还起了争执。
他静静地看着季璃昕好一阵儿,似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终于声音暗哑着道,“没事。”
她听到这两个字,就明白了他是在跟自己赌气。
她伸手去拽他起来,他却不起来。
悠然开口,“你去拿张凳子来。”
他怕自己拽着她起来,把她给拽到了,右腿却在这个不适宜的时候,猛然抽起筋来,一下一下的,他忍不住抿紧了唇。
她在起身的时候,稍不经意的一回头,发现了他右腿的不对劲。
立刻又蹲了下来,他先前是咬着唇的,渐渐地,在她轻柔的按摩中,右腿不再抽筋了。
她没依言去拿凳子,而是起身去扶他起来,他倒下去是容易,扶起来,却是费了好大的劲,他重新站起来的时候,他的额头已经满是汗了,她也觉得热了。
他在床上躺了下来,她硬要他转个身,他不干。
“让我看看。”
“没摔着。”
这人还倔强起来了,就是不给她看。
她最后是趁着他睡着后偷偷爬起来看的,后背青紫了好大一片,真亏他忍得住,还装成什么事也没有。
是怕她内疚吧?
这话,自然是问不出口的,她拿了万花油,给他抹上,很轻柔的揉捏着,他却醒了过来,是被她的动作惊醒的。
“怎么还没睡?”
他从睡梦中醒来的,嗓音低沉磁性,不过掺杂了一抹含糊不清来着。
“就要睡了。”
她拉下本被自己推高的他的睡衣,关了床头的灯,躺了下来,房间顿时暗下来了,他这下睡不着了,她也没什么睡意。
“你是不是想要我回去看她?”
黑暗的氛围,谈这样敏感的话题,似乎变得轻松自在多了,他也没了先前那一抹逼人的锐气跟愤懑。
“没,先前是我过激了,想到我妈了,她的病情跟我妈的一样。”
她坦白承认了自己的不对。
她顿了顿,“这事我不打算插手,你自己看着办,你将来不要后悔就行。”
她的声音,听上去朦朦胧胧的,仿若是来自天边的叹息,轻轻的,却能够牵起人漫天的愁绪。
你将来不要后悔就行……
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在提醒着他不要犯错。
“我还没想好。”
他淡淡地说,末了又补充了一句,“你也别想那么多。”
她忽然觉得腰上的力道加重,他的一双手就从她的身后搂住了她。
四周都是她熟悉的味道,两个人用的是同一牌子的沐浴露。
明明他还行动不便,高大的躯体,却将她紧紧箝制在怀里,环过她双肩的双臂在她胸前交错,呼出的灼热气息,浓重地喷洒在她的头顶。
她其实也没有刻意在意严可欣的,只是希望天澈跟他不要再斗下去了,斗下去总会有人受伤的。
严可欣的病情,或许是一个转折,让他们握手言和的转折,不过闻人臻还犟着,他听不进去劝解,他有自己的想法,不希望别人作主,说不通,那就由着他自己吧。
凌晨三点,她被凉意给惊醒了,坐了起来,后知后觉发现被子被自己蹭到地上去了,难怪,她几天没睡床,睡相怎么变得这般差了?
不对,身侧的那个人,怎么不见了。
她抓了两下,头发,披了一件晨袍外套,从床上爬了起来。
浴室没他的身影,阳台上似乎有一抹颀长的身影。
他看着寂寥的夜空,在抽烟。
是不是夜深人静的时候人总是最脆弱,所以,白天刻意逃避,月色下,独自舔舐着自己的伤口。
他把烟放到唇狠狠地吸了一口,又吐出,烟雾弥漫,重重地吸了口气吐出,仰起头,悠远的目光,望着天际。
她站在玻璃门内看他抽烟,他的周身被惆怅包围,他其实并非对严可欣的病情丝毫不在意的。
不然,他也不会选择这样的深夜,独自到阳台上抽烟,医生吩咐过他不能抽烟的,他也似乎挺久没被他瞧到抽烟了,在这个时候绝不是烟瘾犯了,而是心里头烦闷。她静静地站着,玻璃门半开着,一丝沁凉钻进了衣内,她下意识拢了下半敞的领口……
当她重新抬起头的时候,看着他的目光转了,若无其事地跟她对上了……
结局卷 第三十二章
天空无云,一轮弯月悬在黑沉沉且一无所有的夜空上,孤单寂寥,看上去苍凉极了。
不过,浅浅的光线下,她还是捕捉到了他深邃的风眸中那一闪而逝的戾气。
他身子没动,依旧倚着阳台,“过来。”咬字有几分重。
她听话地走了过来,顺手帮他抽去了他指尖的那一抹猩红,他依着她,任凭她做主行事。
她就站在他身边,不发一语,知道他独自在阳台上,就是想静一静。
他俯身下来,脸颊轻轻擦过她的,俯在她耳畔低声唤道,“小昕。”
这一声小昕,蕴含了他的脆弱,盯着近在眼前的那张脸,眼底流动着复杂的情绪……
她叹气,神态从容,“有什么烦恼的,说出来,也许我可以给你提点建议。”
没说帮忙解决,她知道他的性子,若是说帮忙,他肯定是不说,宁愿憋着,有时候他的心声跟男性自尊总会出来作祟。
她手指动了几下,手臂缓缓的抬起来,掌心就贴到闻人臻的脸颊上,停住了。
闻人臻反手握住她的,觉得心里某个冰封的角落忽然塌陷了,冰冷褪去,溢满了温暖的感觉。
他心头一动,用鼻尖温情脉脉地,一下又一下地蹭着她的鼻尖,说话时有暖暖的气喷在她的耳垂。
“我恨她,我真恨她。小时候我特依赖她,因为家里头没人关心我,至少她心里多少还是有我的存在,为了抓住那一抹唯一的温暖,我总是顺着她的,在她面前表现我最好的一面。可是,她从来没表扬过我,她眼中很少有我的存在,她想要抓住的是闻人墨,其实她生我下来,也是为了拴住闻人墨。可惜,我不讨喜,没有让闻人墨高兴过,闻人墨都有两个儿子了,又不缺儿子,她怎会对感兴趣呢?”他圈着她的手臂有些发抖,这个强势的男人首次对她承认自己的软弱。
他的声音,早就没了平时的镇定,语调有些急促。
“不过,我从没想过她会那样丢下我,闻人墨不要她了,我又没有不要她,是她,是她丢下我不管的,她明明可以带走我的,现在说什么是为了我好,当初为了不让我跟着吃苦受罪,难道闻人家的苦跟罪,就那么不堪一击吗?闻人家比外头更险恶。若非我生命力顽强,早就不在人世了,何来她的忏悔。”
他的声音充斥了愤怒,连周遭的氛围,也被沾染上了这一抹郁色。
“其实我清楚,若非正面碰上我,她根本就不会找上我。我长这么大,我的姓名从小到大都没改变,她不是找不到我,却一直迟迟都没找我,她找我,多半是怕我破坏她如今幸福美满的家庭。那个虚伪的女人,在外人眼里,是模范妻子、模范母亲的代表,真是可笑。”
他脸上的痛楚,清晰地映入她的眼帘,季璃昕知道他这一刻的痛是真的,他对于严可欣,不管是恨也好,痛也罢,没有一点虚假,两者是融会贯通的,早已分不清彼此了。
他紧紧搂着她的腰,没有克制的力量几乎要把她的腰杆扭断,气息略带不稳。
季璃昕心里微微一荡……
他心中是有怒气的,而且还很浓。
他一直宣泄,而是忍着,忍了很多年了吧。
他其实也在矛盾,若是他对严可欣毫不在意,他肯定不会凌晨起来不睡觉跑到阳台上抽烟解闷。
她感觉到脸上灼灼的目光,抬眼时,闻人臻却迅速掩饰地低下了头。
又是一个瞬间,他的下颔搁在她的头顶,呼吸在她的头顶清晰可闻,,还有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
“你以后还有我跟灏灏。”
她小小的手,带着微微的凉意覆在他手上,手背上的酥麻如电击般穿入心脏,他的心,猛然一窒。
是啊,他还有她,还有灏灏,过去的都过去了,以后他会幸福的,绝不会让幸福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他要牢牢地拥抱自己的幸福。
她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内心,涌现的是满满的感动。
她开始为他着想考虑,而单非从她自己或者旁观者的立场决定事态的发展。
他慢慢俯下身,用一种从来没有过的心情,轻轻地道,“是啊,我还有你们。”
“我们回房去吧。”
虽然如今的天气开始转暖,但凌晨三点钟的外头寒气湿气还是挺重的,情绪稳定之后的他,发现她悄然中打了个战栗,虽然很轻微,但还是被他细心地给察觉到了。
她没拒绝他的提议,外头他的身子也受不起这么重的寒意。
这一天,季璃昕还是没有给范句话打电话让她跟灏灏过来,闻人臻虽然口头上是极为反感严可欣的,但是人之将死,她他到底是否选择原谅或者妥协,还未可知之。
冷宅。
冷天澈工作劳累了一天回到家,家里父亲不在,冷清的很,母亲早就搬出去了,现在因为得了病住在市立医院的高级病房内,父亲自从母亲的病被查出来后,总是围着她团团转,俨然忘记了他们已经离了婚。
他们两个谁也不提,像是曾存在了那么一道无可跨越的鸿沟。
昨晚回来,父亲还是在家的,独自一个人在厨房弄那些汤汤水水,遵照的还是从电脑上下载来的汤谱,都是医生建议对母亲病情有好处的食物。
父亲是纯爷们类型的,奉行君子远厨庖,厨房向来是他的禁地,从小到大,偶尔母亲吩咐他去帮忙下,他虽然不说,但是眉头会一直皱着,显然是不愿意做这些。
父亲的身子骨还算可以的,但是从母亲那病情被告知后,父亲似乎一下子老了十来岁。
冷天澈知道,父亲是极爱母亲的,虽然他不会说什么甜言蜜语,但是他的举止,无一不透露了他深沉的爱意。
所以,当母亲提出跟他离婚,他虽然心里不赞同,但还是随了母亲的任性。
父亲以为母亲还是会回到他身边的,只是没想到老天却不给他们重新在一起的机遇,在这个时候,母亲查出了晚期胃癌。
他在客厅坐了一小会儿,便坐不住了,起身拿了车钥匙去车库取车,驱车去医院。
家里太冷清了,还不如去医院待着,好歹还有点人气。
父亲打电话给小昕的时候,自己是听到了的,父亲表达的言简意赅,但是却是想要闻人臻回来,在自己跟他斗得死去活来还未决出胜负的关键时刻。
父亲是想要逼自己放手吗?
为了母亲,想要自己随闻人臻的愿,让母亲的遗愿得以达成吗?
他不知道若是父亲逼自己的时候,自己能否放手?他已经停不下来了……
他在开战之前就告诉自己了,这是一场商业上的战争,同时也是一场不可避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