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阿兔你别着急,男人二十一朵花,二十三赛黄瓜,说不定明年就能找个好妻主。”
“是啊是啊,实在不行……我把《古今奇观合欢图》借你瞧两眼,那可是我们周家的传家宝,学会了包管比请一百个喜娘还厉害。”
“你小子居然还藏着这样的好东西?阿兔看完借我。”
众人纷纷安慰“饱受打击”的阿兔兄弟。
满金又开始造谣了,曙光叹口气,径自埋头往前走,完全没有反驳的意思。根据以往经验,满金造谣的时候,如果她开口反驳,这个谣只会变得更加匪夷所思,更加不可收拾。
走得太急,一不留神,她在巷口撞到一名女子,女子手中的团扇落地,还被她踩了一脚。
“啊,对不起对不起。”曙光连连道歉,赶忙捡起那把团扇,雪白的绢布扇面上印着半个灰脚印,她用力拍打,却还是留下一个浅浅的印记无法消去。
“怎么走路的?没长眼吗?”对方的随从不高兴地嚷道。
高满金保护性地挡在她面前,赔礼道:“对不住了,我这位兄弟年少无知,不小心冲撞了小姐,还望多多包涵。”
那名女子身着广袖长袍,服饰繁复华美,还带着随从,即使对这个时代的贫富外观不是那么了解,曙光也看出对方应该是个很有钱很有身份地位的人。
几名女子的随从围成一个半圆,将众人堵在巷口,见状船工们也围上来站在满金身后,双方气氛一触即发,曙光想起在现代看的古惑仔电影,不由得也紧张起来。
既然祸是她闯的,那就由她自己来解决,好好沟通应该可以和平解决吧……
她刚张嘴,那名女子开口了:“长得不错嘛,小哥贵姓?”
“鄙姓高,高满金。”
满金的声音听起来似乎失了平日的飞扬,曙光咬咬唇,忐忑地递出扇子,尽可能表达出自己最大的诚意:“对不起,拍不干净了,要不我赔小姐一把吧?”
女子接过扇子,却没看一眼,只是将视线扫过满金全身上下。
“不用赔了。”女子说道,突然倾身靠近满金,伸手勾了他的下巴一下,笑着道:“要不是急着赴约,真想跟小哥乐一乐。”
说完,女子留下一串轻笑,率随从绕过众人,扬长而去。
曙光觑着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嗫嚅开口:“满金……”
“走吧。”高满金道。
其他船工也没说话,就这么一路沉默着来到酒楼。
气氛有些怪异,曙光心里惴惴不安。
刚才……那是调戏吧?
满金是不是觉得很屈辱?本来她闯的祸,满金却义气地挺身而出,偏偏遇到这样的事……满金为什么一直不说话?打击真的这么大吗?会不会留下阴影?比如从此再也无法喜欢女人之类的?
面前摆满香气四溢的菜肴,她却一点胃口也没有。坐在位子上胡思乱想了一阵,曙光终于抬起头,迟疑着开口道:“满金……刚才……其实……”
那个曾经神采飞扬的青年神情淡淡地打断她:“没什么。”
他甚至不愿意提起!
曙光更加不安,绞尽脑汁搜索安慰的话。
突然,碰地一声,一个船工重重放下手中的酒杯。
“阿虎兄弟我服你了!”他大声说。
这句话像一个开关,沉默许久的众人突然爆发开来——
“刚才那气氛,你们看到没有?哇,激动得我都说不出话来。”
“她摸你!她跟你调情!她看上你了!”
“不愧是咱们船行第一美男,是不是请过喜娘的男人看起来就是不一样?”
“那位是哪家小姐?阿虎你要去找她吗?”
曙光沉默地看着这一幕,然后机械地把头转向高满金,看到那个“神情淡漠”的第一美男勉强控制着嘴角的弧度,谦逊地说:“哪里,人家小姐不过是戏言罢了,当不得真。”
“阿虎哥,去找她,非她不嫁!”
“莫要眼界太高,你到底想找个什么样的妻主?”
“教教我,阿虎,怎么才能把衣裳穿得像你一样好看?”
嘈杂声中,她夹起一块肉,放进嘴里,慢慢咀嚼。
这样不是很好吗?满金没有留下任何阴影,她也无需愧疚,只不过低估了这个国家民风的开放程度罢了,哈,哈,哈……她要再担心这种小事就是猪!听到没,人家说那叫“调情”!虽然跟“调戏”只差一个字,可意义却相差了十万八千里。幸好刚才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不然岂不是是笑掉在座众人的大牙?
酒足饭饱,曙光心中的闷气也消得差不多,众人的话题也从路有艳遇转到了船行的神秘新船工身上。
“阿虎,你们同住一屋,也不曾见过他的真面目?”
“当然,他连睡觉也从不摘下面具,是吧薯瓜?”
曙光点头。
有人想起来,便转向曙光问:“他不是阿兔的徒弟么?你拿出师傅的架子,命令他摘下面具不就行了?”
“这个……”曙光苦笑,她哪有那个胆子,再说戚秀色怎么看也不像个好欺负的啊。
“别指望阿兔了。”阿牛在船行待的时间也算比较久,很了解是个人就能把她踩在脚下的事实。
“那他到底长什么样?神神秘秘的。”
“他说脸上有伤,是很丑的意思吧?”
“到底有多丑?”
众人议论了一阵,阿蛇忽然开口道:“其实,我有个法子。”
“什么法子?”
他压低声音,“如此如此……这般这般……”
众人连连点头:“不错,好办法,还是阿蛇点子多。”
“可是,怎么把他叫去那里?”有人提出疑问,那个新船工可是从来不参加群体活动啊。
阿牛拍拍身边人的肩膀,“这就要靠阿兔了。”
“啊?那个……不是说不能指望我吗?”她是一百个不愿意,宁愿丢脸地示弱,也不想去惹戚秀色。
“是叫你约他出去,又不是叫你直接掀他面具,不会连这点胆子都没有吧?”阿牛快语道。
“可是……”
曙光还想找借口推脱,高满金倾身低语几句,阿牛忽然不再坚持,转身一拍手招呼道:“兄弟们,回去了。”
“等等,还没结账。”曙光指指不远处虎视眈眈的店小二。
“咦,不是阿兔请客吗今天?”阿牛瞪大他的铜铃眼,“吃惊”地问。
“什么?”曙光一下子跳起来,转眼看向众人,大家纷纷避开她的眼光。
“可是,明明说好是……”看到高满金脸上的微笑,她明白过来,这是威胁!
他们是认真的吗?曙光紧张地捏着腰间的小荷包,因为出门时说是大家凑钱摆酒给阿蛇送行,所以她带的钱不多,肯定不够这一桌饭钱。
大庭广众之下赖账的下场会是如何?打、打一顿吗?最重要的是,她为什么要做这个冤大头?
高满金笑看她哭丧的脸一会儿,才走过来搭上她的肩,嬉笑着道:“不过就是约徒弟出来嘛,你这个师傅也太没用了点,我会教你怎么做。走了走了,结账去,你们赶紧把钱掏出来,不然薯瓜要哭了。”
作者有话要说:抚额,这章居然这么多,真浪费,之前可是写很久啊,一次全给更掉了,肉痛ING……
☆、掀掉面具大作战
秋风起,秋蟹肥,正是到了吃蟹的时节。
丁家船行的一帮船工也盘算着打打牙祭。这天晚上,几个船工将好几个放了饵料的篾笼沉到澄塘湖里,第二天一早出工经过的时候捞起,几乎每个里头都有几只张牙舞爪的螃蟹,加起来正好满满三鱼篓。
到了傍晚收工时,众人指派阿兔先将螃蟹送去湖边的小酒馆,其余人则连同她的卯兔舟一起将船泊回船行,再直接去酒馆。
虽然没有有事弟子服其劳的自觉,但他也没有欺负弱小的习惯,戚秀色看看曙光那个小身板,便一声不吭提起两篓螃蟹,跟在她身后踏上岸。
澄塘城的陆路都较狭窄,两人安静地走在石板路上,沿路次第升起一盏盏灯笼,在路人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曙光显得有些心神不宁,几次欲言又止,却终是没有开口。
小酒馆其实就在澄塘湖附近,但民宅巷陌阻隔,两人反而绕了些远路才到达。一到酒馆,曙光便将两篓螃蟹交给店家料理,剩下一篓则抵作酒钱。
见没什么事了,戚秀色转身准备出门。
“等等——”曙光叫住他。
那张带面具的脸半侧过来等她下文,曙光犹豫了下,硬着头皮道:“既然来了,就留下一起吃吧。”
“不用了。”他没打算参加船工们的聚餐。
“嗯……大家说阿蛇几天后就走了,今天权当提前庆祝你加入十二舟。”
“不必了。”
不出意料,嘴拙的她支撑不到两个回合就败下阵来,曙光低下头,心里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她有想办法留他哦,只不过能力不足而已。就说她和他并没有比较熟,这家伙连一声师傅都没叫过,面对那张冷冰冰硬邦邦的面具她心里偶尔还会发怵。
目送那道略显清瘦的背影走到门口,忽然停住,旋即传来熟悉的声音——
“咦,怎么要走了?”
原来是船工们到了,大伙把戚秀色拦在门口,说什么也不让他走,连拉带拽硬将他又拖回了店里。
眼看走不成,戚秀色干脆放弃了挣扎,沉默地坐到桌边,视线似是不经意扫过角落,某个心虚的人顿时心跳快了一拍。
耳边传来满金的低啐:“连个人也拦不住,要不是我们及时赶到,今天准没戏。”
她假装没听见,低头往角落里再缩了缩,打定主意接下来的事绝不参与。
船工们围着桌子谈天说地等上菜,几个性子急的干脆直接跑去灶房查看,不一会儿,香喷喷的螃蟹终于上桌了,众人纷纷举筷。
看戚秀色一动不动,阿牛殷勤地招呼道:“老弟,吃啊,这螃蟹膏满黄肥,极其鲜美,也就这时节吃的到。”
戚秀色摇头,拒绝在外人面前进食的态度一如既往的坚决。
这时有人敲着碗喊:“佐料呢?小二!小二!”
正是晚膳时分,食客满堂,小小的酒馆内热闹嘈杂,店小二忙得团团转,招呼客人都来不及,一时也没注意到这边的动静。
“我去。”阿牛起身,一头钻进灶房,不一会儿端出一个托盘,上面摆了几盏佐料。
刚端到桌边,船工们便性急来抢,一时间数双手臂都伸得长长的,你推我攘。
“小心小心,别洒了。”阿牛喊。
仿佛回应他这句话,不知是谁不小心撞了一下,整个托盘一翻,上面的小盏立时飞了出去,抛物线的终点正是某人戴着面具的脸。
戚秀色反射性脑袋一偏,闪过瓷盏,却没闪过盏里的东西,顿时面具上洒满了粘糊糊湿答答的佐料。
大家一时安静下来,曙光吞吞口水,她知道那里头有什么,醋、酱油、辣椒、姜、蒜……总之是辛辣无比,满金说是因为螃蟹性寒才要这些相佐,但她严重怀疑是这帮家伙为了达到目的而特别调制的。
他现在一定是刺鼻又刺眼吧……曙光在心里表示同情。
几个船工反应过来,七嘴八舌道:“赶紧擦擦。”
“谁这么不小心?啊?”
“到底是哪个冒失鬼?”
阿牛一脸歉疚,“对不住了老弟,这味道不好受吧,连头发衣裳都沾上了。要不去洗洗?后院就有口井。”
戚秀色环视过众人,果真站起身往后院走去。
待他的身影消失在通往后院的布帘后,众船工相视发出无声的奸笑,也都站起身,分头往预备的地方跑去。
曙光是不想蹚浑水,可是……要说她没有好奇心是骗人的,再说这是大伙一块儿干坏事,要怪,前头也有人顶着,所以所以……半推半就下,她也被满金拉走了。
黑漆漆的后院,只有井边挂了一盏昏暗的灯笼,一道朦胧的身影,加上哗哗的水声,一切都正照着他们的计划在进行。
几道黑影悄悄靠近,靠近,突然发难——
“兄弟,我给你送巾子,哎唷!”
“我给你送衣裳,哎唷!”
“哎唷!我是送鞋袜的……”
就看见三个身影接连扑上来,原先站在那里的人影猝不及防被撞倒在地,跌作一团。
“怎么了怎么了?”
本该在酒馆大堂吃螃蟹的众人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赶到,手上还提了几盏大灯笼,把个小小的后院照得有如白昼。
第一眼就看到井边如预期地落着一张素面,干得好!时间拿捏得真准!众人不约而同将窃喜的目光投向同一个目标——被那三个人压制在地的某人,随后发出大大的抽气声。
曙光站在众人后头,当视线触及那张摘掉面具的脸时,也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面具下的那张脸……居然缠满了布条,只露出眼睛、鼻子和嘴巴。
这个人,不但是面具男,还是绷带男!
所有人都愣在原地,直到他慢吞吞站起身,有人才勉强挤出声音:“你……你的脸怎么……”
绷带男拍了拍衣裳,淡淡地道:“我说过我的脸受了伤。”
到底是多严重的伤啊?众人在心里想,但谁也没那个胆子继续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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