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天眼来看,地上还是土,土中有不尽的黑气而已。
棋盘石道:“老怪,咱们在这里呆了一年有余,竟然不知道尸王就在脚下!”
“尸王就是土,土就是尸王,我能望见尸气,却望不见尸身,可不是作怪!”曾天养又看向我,道:“元方,就连你的天眼都看不穿尸王真身是土,这镜子却能照见!真不愧是上古宝物,奇哉,奇哉!”
我道:“天眼所见为实,宝鉴所示为本。实者,土就是土;本者,尸化作土。我想这尸王可能是被陈丹聪以大相术给锁镇的时间太久了,又在这屠魔洞中湮没数百年,光阴磋磨,尸身散落,化归尘土了,但是这尸王毕竟是尸王,身体虽然腐烂,但是魔念却难以消除,散落土中,仍旧维系,所以还有黑气冲天,昭示其祟性。”
“不错,不错,一定是这样。”曾天养道:“不过这样子,倒也好过它本体仍在。最起码,彻底消灭它的时候,不会有争斗。”
棋盘石叹道:“魔念最难消解啊。”
我道:“让晚辈来试试。”
血金乌之宫中,陈丹聪的魂念曾说过,消灭尸王肉身可以用罡气,绝灭其魔念,却需要以三昧真火。
现如今,尸王的肉身已经彻底腐烂,只剩下魔念残存土中,那便需用三昧真火了。
《义山公录》中记载此术,我知其意,却不能用。
领悟了《屠魔经》之后,周身精、气、神,穴、脉、孔,混炼一体,此术可以一试!
我看着曾天养道:“老太爷,晚辈要以三昧真火尽灭尸王魔念,以我心火随气从目中出,是为天昧;以我肾火随气从鼻中出,是为地昧;以我丹田火随气从口中出,是为人昧!三昧随气与我魂念炼作一处,还需凡火作为引子,才能功成!这凡火,还需老太爷以山术火法助我一臂之力!”
“好!”曾天养道:“你作法吧,等你三昧火出,我的凡火,也便成了!”
当下,我便调运阳极罡气聚于心脉、肾脉、丹田三处,与魂力祭炼,渐渐灼热时,分作三路,从眼中、鼻中、口中喷出,三股火气在空中集成一团,倏然成形!
曾天养早捏起火诀,舌尖绽血,噗的一喷,入空即燃!
他那凡火,与我那三昧火气拱与一处,腾的便烧灼开来!
这便是三昧真火!
端的是好火!
怎见得是好火?
但觉其,也不热,也不温,也不冷,也不明,也不亮,也不昏,火中有三焰,白似纸,黄似土,红似血,幽幽闪烁,绽放空中,恰似花一朵,恍若性有灵。
我拿眼往地下一看,那三昧真火早知我意,立即便往地上烧去!
地上那土,看似是土,其实全都是尸王尸身化成的腐物,连罡气都禁不住,哪里能受得了我这三昧真火!
火刚落地,便有一股极其难闻的皮肉焦灼臭味窜起,棋盘石立时便掩住了鼻子,曾天养也连连扇动鼻翼,皱眉道:“好臭,好臭!像是烧着了死猪烂老鼠!”
“嗷!”
曾天养话音未落,一声嚎叫突然乍起,悲愤凄厉,惨不忍闻,那声响,简直是惊天动地,整个屠魔洞都为之一颤!
我们三人也不禁勃然色变,曾天养已经尖声叫了起来:“不好!你们看这土,土动了!”
不用他说,我和棋盘石也早已看见,那地上的土,正以极快的速度,聚拢而起,倏忽间便成一道人形,立在洞底!
这是一具土人!
有头有目有口有身有四肢的土人!
棋盘石呐呐道:“这尸王还没有死?土,是它的尸身?”
“它现在能动了。”曾天养看着我道:“元方,你刚才是不是没有烧掉它的魔念,反而烧掉了陈丹聪锁镇它的术力?哎,不对,它身上有一道青灰之气!”
“我,我也不知道……”我看着那土人,也是错愕非常。
“嗷!不识好歹!”
一声嚎叫,连带着含混不清的喝骂,那土人忽然伸出双手,当空暴长,朝我的脑袋掬来!
“放肆!”
棋盘石厉喝一声,手诀早起,一道霹雳当空轰响,朝着那土人的双臂风驰电掣而去!
“轰!”
土人的双臂登时土崩瓦解,化作粉尘,簌簌而下!
“嗷!”
土人张口又是一声嚎叫,落下的粉尘重新聚拢,再次化作它的双臂!
它的两脚植根于土中,两条腿急速伸长,上半身瞬间便越过我们三人,一颗土脑袋高高在上,俯视向下,双手握在颌下,略一动,我便看见四道符飞落而下,分作两处,一符奔向棋盘石,三符奔向我。
这四道符都是隐符!
我的天眼能看见,棋盘石却是看不见。
但十大杳人,岂是浪得虚名?
有些东西,不用看,也能知道。
隐符落处,棋盘石高大的身子蜷缩而退,双手捏诀,山术木法,千叶万绿,枝枝蔓蔓,喷泉也似,从洞壁中陡然生出,葱葱郁郁,早遮住了棋盘石,恰恰托着那隐符!
那隐符好生厉害,只一道,竟压制的棋盘石不敢再出,那洞壁中生出的枝叶,也渐渐枯萎。
我也不敢大意,急急以三昧真火朝袭向我的那三道隐符撩去,火光攒动间,三枚隐符便尽数消散!
“好尸王!”
曾天养已经急不可耐地腾跃而起,一掌拍向那土人的后脑,那土人似乎是听见风声,猛然一拧,拼着下半身不动,上半身却早生生地扭了过去,也是一掌拍出,与曾天养的手击在一起!
“嘿嘿……”曾天养咧嘴笑了起来:“咱们做了一年多的邻居,一向少见,今天送你一掌,就当是见面礼吧。”
“吼!”
那土人仰面怒嚎,臂膀陡然粗壮,整条胳膊都往前挺近,曾天养脸色一变,身子猛然向后飞去,瞬间,便被那土人按在洞壁之上,整个身子都没入土中!
“狂妄!”
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御气而行,腾地拔高在那土人之上,奋力加大了三昧真火的催动,倾而向下,铺天盖地的朝其烧去!
“啊!莫要烧我!”
那土人怕极了三昧真火,当即缩着身子往下蜷退,同时张开嘴嚎叫道:“神相手下留情,莫要烧我,莫要烧我,我不是尸王!”
“神相?”
我愣了一下,这是在说我?
不是尸王?
对了!
尸王怎么会懂如此精妙的命术,刚才那四道隐符,符力完全不下于血玲珑!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哪里还有心思去催动三昧真火,目中、鼻中、口中气息渐断,火也渐渐熄灭。
“呸,呸!”曾天养从洞壁之中钻出身子,吐了两口,骂道:“这个土坷垃,好大的力气!老石,老石,你怎样?”
棋盘石那边的山术木法完全被土人的隐符消耗掉,两下全部折损,棋盘石略有些狼狈地从洞壁中钻了出来,道:“我没事,它,它说它不是尸王?”
“我不是尸王!”那土人仰面环顾我们三人,然后双目瞩于我身,道:“神相,你神目如电,难道也分辨不出真伪?”
“你说我是神相?”我呐呐道:“我不是神相。”
“你是神相!”那土人道:“我见过陈丹聪,陈丹聪的法力也不过如此!我也见过天眼,若非神相,岂能有天眼?若非神相,岂能催动三昧真火?”
“那你,到底是谁?”我与曾天养、棋盘石面面相觑,然后问那土人道:“你不是尸王,又怎会尸气冲天?”
“我——”
那土人刚说了一个字,一道人影忽然从上飞落而下,一股惊人的凄寒劲风直刺土人脑袋!
“啪!”
一声脆响,那土人脑袋从中裂开,被击得粉碎!
“陈元方,见尸王而不灭,更待何时?”来人不是别个,正是虎渠梁!
第586章 群英毕至
那土人脑袋被打碎,周身崩落坍塌,落地之后,黑气氤氲,并未消亡,土身在魔念之下,立时又重新聚拢起来,更兼其竭力高呼,整个屠魔洞中都爆发出一声悲惨的嗥鸣!
“这——两人是谁?”
虎渠梁出其不意,将土人击溃后,才瞥见曾天养和棋盘石,不由得错愕失声,曾天养和棋盘石也惊疑不定地都看着虎渠梁。
我这才断定,曾天养和棋盘石进入天符隐界时,虎渠梁根本就不知情。
至于他为什么会不知情,仍旧是谜。
“我杀了你!”
一声悲鸣,震耳欲聋,那土人倏忽而立,重塑魁伟之形,虎渠梁脸色一沉,双手掬出,又是一股凄风,扫荡而出!
“慢!”
我挺身而出,左掌轻挥,一股气自劳宫穴出,无声无息地将虎渠梁的凄风荡开,道:“虎族长,不要打了。”
“陈元方,你这是何意?”虎渠梁袖笼双手,面沉如水。
“虎族长,容它说几句话。”我道:“它或许不是尸王。”
“它是尸王!”虎渠梁牙齿紧扣,笃定道:“这一点,没有人比我更清楚,更确定!”
“我不是尸王!你才是尸王!”那土人已然成型,冲着虎渠梁怒吼道:“我是虎渠梁,你是千年尸王!”
“你说你见过陈丹聪,那又怎么会是虎渠梁?”我看着那土人道:“虎渠梁,究竟有多少岁了?”
“我是虎渠梁,我也不是虎渠梁。”那土人道:“他是尸王,他也不是尸王。”
这几句话说的曾天养和棋盘石面面相觑,我也是不得要领,看着虎渠梁道:“虎族长,你有什么话说?”
“哈哈哈!”虎渠梁仰面大笑道:“陈元方,我让你学会了虎家的《屠魔经》,你反过来却跟魔联手,要铲除掉我这个灭尸虎家的族长?”
“虎家的《屠魔经》?”那土人一愣,随即道:“虎家根本没有《屠魔经》!只有斩杀尸魔的屠魔符!”
一言未毕,那土人手诀早起,一道隐符破空而出,径奔虎渠梁。
“不知死活的东西!”虎渠梁立身不动,右手上,大拇指甲在食指上一划,鲜血溢出,虎渠梁以食指做笔,在空中陡然一划,也是一道符起,与那土人打出来的隐符撞在一起,彼此形消。
那土人将身一纵,暴长而起,冲着虎渠梁发疯似的袭来,我一跃而起,挡在虎渠梁身前,朝那土人喝道:“不准动手!”
那土人一愣,虎渠梁在我身后却又上前,我回头喝道:“你也不准动手!”
“也罢!”土人愤愤道:“我杀不了他,他也灭不了我!神相,请洞察秋毫,他是要借你手,灭了我的!”
“借我的手,灭你?”我看了看土人,又看向虎渠梁,只见虎渠梁怔在当场,眼神渐渐变得有些异样:“陈元方,你真是要打算黑白不分?是非颠倒?”
“这位虎族长,先好好说一回话,又有何要紧呢?”曾天养在一旁似笑非笑道:“不许元方问话,却是什么道理?”
“不错。”我冷冷道:“孰是孰非,等我问清楚再说!”
虎渠梁道:“你不信我?”
我道:“现在,我谁都不信。”
“看来虎某人是开门揖盗了!”虎渠梁冷笑道:“陈元方,区区两纪小子,分属低我三辈,也敢对某颐指气使!拼着陈、虎两家的情谊,不要了嘛!”
“那我的辈分倒是与你一样!”曾天养又道:“你要是不想对元方说,就对我说。”
虎渠梁瞥了一眼曾天养,目光幽冷,也不答话,回首又问我道:“陈元方,你若如此翻脸不认人,也休怪我不讲情面!这尸王,你除也得除,不除也得除,若是不除,你的那些家人、朋友休想安然!”
“你制住了我的家人?”我盯着虎渠梁,惊怒交加。
惊,是惊诧,以天默公、天佑公、三爷爷、老爸的本事,虎渠梁能擒得住他们?
怒,是这虎渠梁果真是身怀异心,他到底是什么身份,到底要做什么呢?
“你小看我虎家的实力?”只听虎渠梁冷笑道:“陈天默等是厉害,但是要想制住他,也不一定非要出手,我这地方,茶水好喝,檀香更好闻。”
“你用了毒?”
“真正的无色无味无迹可寻。”虎渠梁道:“我知麻衣陈家相术无双,但凡又有一点点异味,就会被察觉,但是我这香,确实是奇香,闻得此香一夜,可做黄粱十日!更何况天符隐界,有十万众,道行高深者,也非我一人!五老,下来!”
虎渠梁话音刚落,风声乍起,五道人影从上而下,恍如流星坠地,眨眼间,场中已多了五人。
“族长!”
五个老人齐齐躬身。
五人年纪都在九旬上下,面色肃然,各着青、黑、白、红、黄五色短衣劲装,修为之高,凭周身溢出的青气和魂力来看,都已臻绝顶境界!
“陈元方,天符隐界,与这五人本事相当者,还有十数众!”虎渠梁道:“有他们看守,陈天默等人就算是醒来,又能奈何?”
“好贼子!你暗算我亲家!”
我还未说话,曾天养忽然暴喝一声,手起一式,山术火法炼狱诀,早迸出一道幽光,朝虎渠梁而去!
“慢来!”
五老中,黑衣老者、黄衣老者闪掠而出,各出一符,刹那间,地陷水涌,咕嘟嘟好似喷泉一般,却蹿出丈余高,裹着曾天养打出来的炼狱之火,渐熄渐灭。
曾天养“咦”了一声,棋盘石已经叫道:“老怪且退,让我来!”
山术雷诀,刹那间,一道霹雳自空中落下,“咔嚓”炸响之际,已经分作五道,径劈向五老!
与此同时,山术木诀,地下早涌出无数枝蔓,毒蛇一般,将五老脚踝纷纷缠绕!
五老也不着忙,各自飞符,有接雷的,有斩木的,有打人的,有自保的,一时间,五颜六色,大放异彩,倒煞是好看!
“轰!”
这边正打的不可开交,一声炸响,洞壁上又破开了一个大洞,早有一道影子飞出。
“又来一个!”
曾天养挺身而出,劈手就是一道火云,闪电般朝着那身影飞去。
“咦!”
来人讶然一声,然后“呼”的一口气朝那火云喷来!
这一口气,恍若平地起风,劲力四透,只一个交锋,便将那火云吹散!
“相术——九风歌!”
曾天养一愣,眼前已是千万道白芒崩落,暴雨梨花般激射而来,曾天养将头一缩,双掌合十,肘往后去,猛然揭开,口中暴喝一声:“咄!”
刹那间,整个屠魔洞的温度都降了许多!
爆射开来的白芒登时止在空中,来人身影也立住了,道:“山术——冰雪惊天!莫不是老怪在此?”
“是老牛鼻?”曾天养也不打了。
我早看的分明,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天佑公!
自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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