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长青也笑道:“东木前辈能进来,也就能出去。不但元方有救,咱们大家都有救了。”
青冢生摇头道:“我刚才的话并不是玩笑,我真的是被太虚给逼进来的。我原本缩在观音殿外东北角的房脊上,以药雾隐了自己的气味行迹,与陈元方暗中心领神会。但是等太虚祭出轩辕八宝鉴之后,照的殿内外行踪毕露,我也藏不住身了。”
太古真人道:“前辈,您的本事不比他差啊?”
青冢生道:“我们几十年不见,太虚由卜术转练山术、命术,我幽隐之际也涉此二道,一法通而万法会。总体上来说,我们还是半斤八两的。他在殿中与你们争斗,耗费功力不少;我在殿外以魂力与元方交通,又暗中搜救元方的一个元婴属下,也耗力不少;算起来,仍旧是半斤八两。但是我却不妨他骤然祭出轩辕八宝鉴,好生厉害!只耀了我一下,便晕眩半晌!当然,我若是逃走,也可全身而退,但是你们就都走不了了,所以我也只能被迫进殿。”
守成和尚道:“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还是那个观音殿?”
青冢生点了点头,道:“从外面看,这里依旧是一座观音殿,但是局内人却已迷失。正所谓黄粱一梦,梦断古今;轩辕宝鉴,照望无边。太虚子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捞到这宝贝,又学了祭法,弄出来,真是非同小可!咱们陷在局中,无论往何方去,都是一望无际的荒野,永远都走不到边。”
老舅道:“这也寻常!我还以为会掉剑雨刮刀风呢!”
木赐冷冷道:“你难道不会渴死?不会饿死?”
老舅呆了一呆,忽然盯着木赐怒道:“饿死前,我先能吃了你!”
木仙冷笑道:“姓蒋的,你能打过我们父女三人吗?谁吃谁还不一定吧。”
老舅道:“难道就你爹有女儿,我没有儿子?”
表哥道:“爸,您别斗嘴了,有东木先生在呢,他老人家肯定有办法。饿不死您的。”
老舅登时暴跳如雷,上前揪住表哥的耳朵,把嘴凑上去吼道:“你到底是不是老子生的?你兔崽子站哪一边的?人家女大不中留,你男大不中留!啊?!”
那声音,真是震耳欲聋,口水也溅了表哥一脸……
老爸忍不住道:“大哥,东木先生在,你这成什么样子?”
老舅这才愤愤作罢。
青冢生笑道:“也是奇了,蒋波凌与我同辈,和这蒋先生一样,再粗豪不过,但他的儿子蒋赫地,却是与这位长头发的小蒋一样,外表豪迈,内中儒雅,原来蒋家的性子隔辈传承的……不说这些闲话了,实告你们,我进的来,却出不去。”
众人都“啊”了一声,呆呆地看着青冢生。
一竹却道:“东木先生方才说,‘我若是逃走,也可全身而退,但是你们就都走不了了,所以我也只能被迫进殿’。把这话反过来讲,难道意思不是说你进殿之后,我们就可以走得了了么?”
青冢生只微微笑着,却瞟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凛,猛然间想到,莫非这青冢生的意思是……
刚转过了这个念头,便听见晦极道:“东木先生进来只是为了救陈元方,而此局能不能破,也在于陈元方!”
青冢生颔首赞道:“聪明!”
虽然我方才也是这么想的,但是经青冢生确认,还是吃了一惊,我根本不知道这个轩辕八宝鉴是什么东西,又怎么破解太虚的法?
正苦于不能说话,木仙已开口问道:“他能破解?连曾老爷子都不能全然认得这镜子,他才多大的年纪,恐怕更不知道吧?”
江灵唯恐木仙把话替我说完,也连忙抢着说道:“我元方哥精通的是相术,对山术不那么懂。”
青冢生笑道:“不需要他太懂!子仲是山术界的泰斗,但是他破不了这个术,不为别的,只因他缺一个条件!即便是曾老怪亲自来了,也破不了,他也缺这个条件。至于缺什么条件,我先把这镜子的来历给你们说了便知。子仲,这是作法用的上古大器具,你知道多少底细,不妨先说说?”
曾子仲沉吟道:“我父亲也只稍稍提过几句,说上古时期,轩辕黄帝曾铸十五面镜子,第一面直径一尺五寸,法满月之数。第二面直径一尺四寸,第三面一尺三寸……以此类推,其余的也都是相差一寸,轩辕八宝鉴便是第八面镜子,直径刚好八寸。想必也就是这一面了。”
青冢生道:“不错。古籍中对此镜也有记载,号称‘持此则百邪不侵’!此镜横径八寸,鼻作麒麟蹲伏之象,绕镜鼻而列四方,又有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依方布陈。四方之外乃设八卦,卦外又置十二辰位,每一辰位上再设辰畜。而辰畜之外,又置二十四上古之字,周绕轮廓,文体似隶,点画无缺,今人难以辨识!如此纷繁复杂,以法祭之,则妙用无穷!书中说,‘承日照之,则背上文画,墨入影内,纤毫无失。举而扣之,清音徐引,竟日方绝’,因此古人有得之者,号称‘灵境’!”
杨之水听得出神,忍不住插嘴道:“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照妖镜?”
老舅笑道:“照屁妖!要是照妖镜,早先把太虚那个老妖孽给照了。现在照的是咱们,咱们谁是妖?就木赐那个脸,你看不清不楚的,好像是妖……”
木赐只冷哼一声,也不跟老舅斗嘴。
曾子仲却道:“我听父亲说,宋朝的包拯包青天曾经得到过这面镜子?”
青冢生道:“有关此境的传说实在太多!稗官野史中确实提及包孝肃曾持此境,白天断阳讼,夜里断阴讼。甚至连冤魂申诉,只要他拿这镜子一照,就能现身说法……”
众人听见这话,都忍不住又去瞧那轩辕宝鉴。
这轩辕宝鉴还是静静悬浮在半空中,和之前没什么变化,只是现在去看,仿佛多了些不可捉摸灵气,又多了些阴森森的鬼气……
第340章 东木之能
“青冢老鬼,算你博闻广识!”
太虚那低沉苍老的声音骤然响起,仿佛从四面八方传来,到处都是回声。
他道:“实话对你说了吧,昔年我隐居之时,骤遇伏牛派的弃徒风神益,从他嘴里获悉一项伏牛派的百年机秘!据说,轩辕岭尸鬼宗地宫里藏有明朝玄术大宗师陈万年的遗物通灵宝珠!嘿嘿……”
听见这话,我心中不由得“咯噔”一声,我们在轩辕岭一无所获,难道那通灵宝珠是被太虚这家伙弄走了?
老舅与老爸也都是脸色顿变,面面相觑之际,又去看晦极,晦极目光贼亮,也是凝神听着太虚的话。
只听太虚继续道:“我便前往那地宫中,一番找寻不惑,却遭遇老尸鬼王当横,我便将老尸鬼王打死!不意却在他身上得来另一件宝物,便是这轩辕八宝鉴!自此,我携宝鉴重新隐居,钻研十余年,才得其妙用。不想,你也是识货之人。”
青冢生道:“这东西是陈家的,我听陈天默说过!”
太虚道:“陈家的宝物,用来收服陈家的子弟,自然是再好不过。陈天默英魂不远,也该欣慰!”
青冢生冷声道:“老妖!你怎么知道陈天默死了?嘿嘿,若是陈天默还活着,知道你的所作所为,你有什么下场,总该知道吧?”
我心中一凛,太爷爷的灵位就在村庙中供奉,其坟茔也在墓园中逢节拜祭,他怎么会没死?
太虚似乎沉默了片刻,然后道:“陈天默怎么着?他活着我也不怕!他又不像你我快意恩仇,杀伐果断,他平生就以手不染血为傲。嘿嘿,我所畏惧者,只有陈天佑而已,生平唯一一次狼狈败绩,也是栽在他的手上。这次我携轩辕八宝鉴复出,原本就是为他预备!他不来,那就拿陈弘道父子做祭!至于你青冢老鬼,既然识得此镜厉害,就别做妄想了!咱们相识一场,我总归会给你留个全尸。”
青冢生“哼”了一声,道:“太虚老妖,你也太高看自己了!轩辕宝鉴之能,非开天眼者不足以全然识破,你那莹目之术,虽然厉害,却还没到困死我等的地步!再者,这里这么大动静,邵如昕之辈也该到了,你这邪教余孽,该怎么处?”
太虚冷笑一声,道:“邵如昕的五大队就不劳你操心了。她来了更好,我一样有办法请她入殿!入了殿,她再厉害,也一样出不来!至于你说这宝鉴困不死你们,那贫道就拭目以待,看你怎么脱困?”
老舅忍不住骂道:“老妖物,你等着老子出去!老子出去了就捉着你喂蝙蝠,喂老鼠!”
杨之水也跟着骂了起来。
但无论大家如何喝骂,都再没有听见太虚的声音。
青冢生瞥了我一眼,忽的盘膝而坐,对我说道:“太虚要等咱们坐以待毙了——你难以开口说话,咱们还是心领神会为好。”
众人听见这话,一时都沉静下来。
木仙俯身在旁,忽的拉了拉我的衣服,又弹了弹我的头发,道:“看看,都落灰了。”
江灵登时大怒,伸手去打木仙的手,嘴里喝道:“你干嘛!男女授受不亲!你怎么这么不知廉耻?谁让你摸他的?”
木仙却一把抓住江灵的手,冷笑道:“奇怪了,你难道不是雌的?你摸得,我摸不得?”
江灵奋力把手拽出来,骂道:“你不要脸!”
木仙“咯咯”一笑,道:“我自然要脸,我的脸恐怕比你还好看点。你不是不让摸吗?我偏偏摸!不但我摸,我还让别人摸——阿秀,过来,你愁眉苦脸站在那里干嘛呢?你又不是陈元方娶的二房姨太太!他相中谁还不一定呢!”
阿秀自进入观音殿以来,就一直一言未发,虽然关切,也只是止于眼神,而目光与我相交时,也往往一触即分。
木仙呼她,她眉头微微一皱,低声道:“姐,你别胡闹了。东木前辈还要给他治病呢。”
江灵瞥了阿秀一眼,又重新瞪着木仙,道:“你快起来!”
木仙道:“你怎么不起来?”
这两人一个娇蛮任性,一个刁钻惫赖,谁也不让谁,我看在眼中,纠在心里,一个头两个大。
老爸脸上也是不好看,但他嘴拙,哪里知道该怎么说。
江灵见始终无法压木仙一头,便回顾一竹,道:“师祖!你看她!”
一竹“啊”了一声,又“嗯”了一声,搓着手,然后去看青冢生。
青冢生却似老僧入定一般,盘膝坐着,双目微闭,一动不动,仿佛睡过去了。
我心中暗道:“这个青冢生,古怪的很,一会儿功夫一个样,也难怪别人叫他老鬼。”
“嗯,是,我是古怪,不古怪不成道真……咱们只管心中交流,不管别人胡闹。你要是连这点清静功夫都做不到,走火入魔症也别想破解了。”
我心中一顿,立即收敛,双眼闭上,气息长吞,默念道:“是!从此时起,我便当自己是个孤魂野鬼,他人俱在异界,与我无干。”
“聪明!”
所谓“玄关一窍,神定虚空”、“心息相忘,神气合一”、“恍惚而寐,大定前奏”,这三种境界,原本是在练气习锁鼻功时便已学会的。
此时此刻,周身麻痹,皆不能动,唯有心思灵转,一念既灭,自然心思澄净,外界之音,一丝一毫都已不闻;外界之色,一点一抹都已不见。
青冢生道:“元方,我来问你,阴阳可合济否?”
我略一沉吟,心道:“阴根于阳,阳根于阴,故曰阴阳互根!善补阳者,必欲阴中求阳,则阳得阴助而生化无穷;善补阴者,必欲阳中求阴,则阴得阳升而泉源不竭!无阳则阴无以生,无阴则阳无以化。阳隐于阴之中,阴隐于阳之中。阴阳一分为二,又合二为一。弟子认为,阴阳可相济,此乃大道,但大道宏伟,无有具相,如何合济,却不得其法。”
青冢生赞叹道:“此为医者之理,你能参悟,真是大善,我也不用刻意点化你了。只是这阴阳相济之法,思之比登天还难,行之更是无可琢磨,但若福至心灵,稍稍点拨即可!”
我心道:“阴阳乃两极,仿佛水火,敢问前辈,水火如何相容?”
青冢生笑道:“问的好!问的妙!水火相克,本不能相容!但是幻形则可相容。”
我心中诧异道:“幻形?幻化何形?”
青冢生道:“气形!气之一形,万化而不离其宗!”
我呆了片刻,恍惚间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却又模模糊糊的,仿佛有一层半透明的纸糊在脸上,挡住双眼,看得见却又看不清眼前诸物。
青冢生继续道:“就好比你体内的一阴一阳,阴者何所托?煞气也!阳者何所托?罡气也!阴煞阳罡,虽为两极,却本能合济,为何在你体内乱成一团?因为你以心神抑其相济之正道,阻碍两者交融,因此作乱于内!”
此言醍醐灌顶!
刹那间,仿佛拨云雾而见日月,我悟了!
“你悟了?”
“我悟了!”
“水火可否相容?”
“可以!”
“如何相容?”
“以气相容济!仿佛水之蒸汽,既是水气,又有火气!灼烈而润湿,正合相济之道!”
青冢生“哈哈”笑道:“看来你真是悟了!就是这水蒸气,能蒸熟生物,且不变其形状,不失其营养,虽水也不能为之,虽火也不能为之,这便是合济的厉害!现今你的体内,阴煞之气淤积于阴脉,阳罡之气淤积于阳脉,阴阳二脉不通,故两气皆塞!何不阴阳二脉合一,阴阳二极合一,成混炼一气之体?”
我心中一阵畅快,道:“愿前辈助我一臂之力!”
青冢生道:“阴阳双脉体质者,举世罕有!除你之外,我生平只见过一例,便是你太爷爷陈天默!所以,这世上也只有我能摸出阴阳双脉的全部穴位!我自当全力以赴!先为你通脉!”
蓦然间,青冢生骤然出手,抓住我的肩膀,大喝一声:“起!”
我只觉浑身一轻,身子腾云驾雾般被提至半空,紧接着足外踝下一寸处的金门穴忽然一痛,然后是腓骨后缘踝尖上七寸处的阳交穴……足三里、臑俞穴、天髎穴、肩井穴、头维穴低次而中,本神、阳白、头临泣、目窗、正营、承灵、脑空、风池、风府、哑门等全都无一例外!
仿佛狂风骤雨一样,我心中之骇然还未消退,便觉身子已经安然坠地,重新盘膝落座。
就在这提起又落下的电光火石似的瞬间工夫,我周身已经有近百处穴位全都被点中!
仿佛是一刹那有无数只手同时刺在我身上似的!
比老爸六相全功里的点穴绝技“行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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