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与现实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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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与现实交错- 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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紧紧挨着。虽然使馆同事大都清楚他们的关系,也乐见其成,但毕竟和过去不太一样了,坐下时不约而同分开了些距离。一桌子气氛轻松,反而他们邻桌坐到一起,感觉多了些生分。
分开有一段日子了,正式分手的话谁也没提,孔谦离开的时甚至说过要回去。可心里想的毕竟和过去不一样。孔谦还是和以往一样帮宛如布菜,举杯喝酒他们也轻轻碰了下。相视的笑容渐渐化解了些尴尬,找了个安全话题谈了几句。
宛如很体谅,饭后主动提出一起散步回使馆,出了餐厅就和他隔了一小步距离,慢慢的跟在后面。
“最近忙吗?”
“还好,你怎么样?”以前在安特卫普两个人也常常散步,手牵着手一直走回公寓。那时虽然还是分开住,但心里有个伴,不会总是形单影只。对彼此的过去,他们问的不多,只是往前看,希望一直走下去。走到如今,到了这一步,谁也不知道下一步会怎样。
“我……”扪心自问过得不算好,又不好说出来,孔谦停在路上等她跟上来。“我还可以,也许以后会忙一些。你这次回来是长驻还是要回去?”
宛如停在一步之外,知道他迟早会问,已经很了然。“忙完艺术节还要回去,可能要留两个星期。”
听到她说要走,不知怎么放松了很多,又走了一段,已经看见使馆外的警卫岗亭,手在口袋里摸着车钥匙,想开车出去转转。
“那……有空再见吧,我还要出去。”
“好。”
上次传真上几个字没有说透,他也没有回答。是不是真的结束了,两个人都是一知半解,或者是还没有想好。听他这么说,宛如踏实了,赶两步追上去问,“艺术节有皇家音乐学院的演出,想去看吗?”
太突然,一时不好答应,孔谦只说想一下。
在使馆门口分开,孔谦开车去了音乐学校周围转,也想了一路,第二天还是答应了,给宛如打了电话。
票是宛如让同事帮忙送到孔谦办公室的,封在信封里,封面上简单的签着她的名字,其他什么都没有。
是最好的位置,第一排中央。之后又在使馆里碰到,孔谦过去道谢,宛如笑而不语,回身很快就离开了。
艺术节准备工作繁多,文化处几个接洽的人还留在外面照应场子,宛如得了空,拿了校方赠送的一本乐团宣传册进了音乐厅。
在走廊里翻开成员名单,字母排序,一眼能认出中国学生的名字。那女孩的姓很特别,她记得很清楚,托人打听过,知道了一些细节。
再努力挽留,不一定能留住。他离开安特卫普说过的每句话都给她留了点希望,可再见面只谈了两句,就知道是没希望了。
在第一排留了自己的位子,就在他旁边,宛如带着名册进去,里面很黑,台上正是小合奏,她看了眼很快找到孔谦的背影。
名册交过去,打开一页指给他看,想知道会作何反应。
果然,和她想的一样!
孔谦本不想看,面上表现的是开心,心里却不一定是。她心思通透,靠得近,看得到他眼里略略浮过的笑意。宛如也笑了,手还指在画册上,仔仔细细指给他看。
“外面还有事,你慢慢看。她的名字在后面!”
表演还在继续,到后来两人面上都笑不出来,各自坐回自己一边静静欣赏表演,宛如起身的动作很轻,孔谦没有侧头看。
那时候亦诗在台上,一身黑色的小礼服,衬出很白。握长笛的手臂纤瘦,吹奏用心,别起的鬓角有一粒小卡子,折出很耀眼的光。
他很想能站起来再看清楚些,听了几首曲子目光始终碰不到一起,她可能还不知道他来了?
9…3

“Encore”
“Encore”
“Encore”
留下一片空旷的舞台,数不清的谱架间黑色的长裙都消失了。
最后一首曲子在《雷电波尔卡》的尾音中结束,很完美。音乐厅一瞬间沸腾在掌声里,和观众席上所有人一起起身,孔谦也热烈鼓掌,高喊着安可。
最后的曲子按惯例是全团合奏,可亦诗没出现在台上,铜管组空出把椅子。孔谦注意到了,只想是返场时她会上台,依然安心听完了整首曲子。
欢呼声里指挥带领乐团依次走出幕帘,雷电波尔卡的前奏又响了,有人坐到身旁的位子上,随着乐曲掌声在厅里回荡。
细心找了好几次,发现亦诗还不在,有些坐不住,回身宛如就落落大方在旁边,专心致志欣赏着乐曲。相视一笑,却压不住心里莫名的焦虑。全曲下来他只是最后象征性鼓了下掌,目光始终焦灼在铜管组的几排里,刚刚空出的位置已经有人填补上了。
是女孩,和亦诗一样的黑色脱地礼服长裙,又是完全陌生的欧洲面孔。雷电交加,乐声里心里也燃了火一样。
她去哪了?
波尔卡如轰鸣的雷声,什么音乐也听不出好,全团起立行礼又坐下,观众席恢复平静,等待最后一首最精彩的安可曲。他迟迟才落座,望着刚刚她坐过的地方出神。
这首听不出是什么曲子,长笛、定音鼓和小号领奏一开始,孔谦就想起身离开,被宛如拦下了。台上交织的旋律温婉动人,两人僵持的目光里只有宛如还一如当初的冷静。
“怎么了,谦,你去哪?” 
手搭在他手背上轻轻安抚了两下,不管用,他收了回去,紧紧攥着画册,身子都僵着,目光转回台上。
“谦?”
想问,音乐声起来了,他避而不谈,只说是没事。
最好的一首曲子,听得最不专注。孔谦一直在台上寻找,怕是自己看漏了。前前后后看过去,就是没有她。最后一次见是在中场小合奏,她和几个女孩在台前坐成一排合演一首小曲子。
那曲子很美,她在最边上,他看得很清楚。比起刚刚学会长笛时吹给他听的那些曲子,他更喜欢她现在的音乐,成熟了,轻快了,有了同伴。那时她只有他一个听众,现在却拥有了满场人在分享。
他希望她能成功,但现在,他只希望能马上见到她,知道发生了什么。
宛如的声音插进来,问了两句他没听清楚,心思都在亦诗身上。全曲刚刚结束,献花的司仪还没上台,孔谦已经不顾礼节贸然起身,迫不及待出了音乐厅。
掌声雷动,他离开得太快,宛如反应过来再追出去,走廊上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
寂静的廊里隐约传出厅里的谢幕声,只听见高跟鞋踩在大理石地面上清脆的回响。走得快不起来,宛如追到后台门边的时候,已经开始散场了。
门口正涌出下场的乐手,远远看见他的背影叫,他没有回头继续在后台里急促的奔走,好像在找什么。
绕开后台合影留念的学生,迎面是整理乐器布置舞美的工作人员,宛如避到一边再跟过去,又试着叫他。
“谦,孔谦,怎么了?”
这次他听见了,回身紧锁着眉,什么也没说,甩甩头扎进逆流的人群里。
眼前都是同样的黑色礼服长裙,昏暗的灯光里,每张脸都带着笑容。化妆间的门大敞着,女孩子的笑声传出来,宛如刚要跟进去,孔谦已经闪身出来,话也不说转头就走。
“谦!你找什么?到底怎么了?”
这次拉住了他,但被甩开来了。在一起这么久,这是第一次他毫无顾忌的甩开了她的手。
还要追过去,他停得很突然,宛如没收住脚差点撞到他背上,站定了刚要问,被往外走的几个人挤开。
一抬头,只见两个穿着演出服的男学生正抬着个女孩从化妆室里走出来。
9…4

远介抱着亦诗;来人冲撞的太突然;差点摔倒。
音乐会后半程,他和和子几个都在台上,明明知道亦诗晕倒了,又不能在化妆室照顾她。
到处堆满了乐器,舞台指导还在发脾气,管理服装的老师只好让人把她抬到换衣间的凳子上躺着,远介下了台跑过来,老师还在旁边照料着,说她一直没醒过来。
不知道是不是摔到了,后脑上肿了个大包,连乐器都没顾得收拾,找来同学合着一起把她抱出去。和子跟在一边手里抓着外衣想给她盖,还没盖上,台口冲过来的男人一下把和子推开了好几步。
“谦!”
周围都是上下台的人,远介臂上吃疼,执意想往前走,被孔谦一把拦下。
“她怎么了?”
孔谦除了急,也被吓到了,他从没见过亦诗这么憔悴虚弱。她虽然常常不快乐,但都健健康康的,身边也有人照顾。来了比利时以后,她瘦了,但偶尔还会笑笑。而现在,她精疲力尽的侧在陌生人怀里,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眼睛紧紧阖着,睫毛留下了一排深色的阴影。后台的灯光很亮,照在她瘦下去的双颊上,完全像一个陌生人。表演时绑好的头发散开了,了无生气的垂着,一袭黑色的长裙突然让孔谦想到了她母亲的葬礼。
第一次见她,她捧着一只白色的玫瑰花,穿着黑色的裙子,瑟瑟地站在风里。所有的光都失去了亮度,她脸上的白净肃然只剩下消瘦嬴弱。听见宛如在台口又叫了一次自己的名字,孔谦还是不由自主地拦住了面前的男孩。
“给我!”
远介已经认出了他,僵持了一秒就放开了手。和子追过来想给亦诗搭衣服,被远介死死拉住。
“让他去!”
“可……”
“让他去。”
后台的通道壅塞,孔谦抄手夺一样把亦诗抱起来,容不得身边来来往往围观的人,转身往台上走。
“谦!”
尽了最大的勇气,宛如依然留在台口,整个人定住无法动弹,一眨不眨的看着他抱着女孩从身边走过。对视片刻的目光里,他别开了脸。
他怀里的人她认得,静静的躺着,不言不语。她们从来没有交谈过,对她的了解也都是从孔谦和询问的资料里。第一次见面,她远远的站在行人道上,始终没有上前,眼里带着不容错过的热情,对他的热情。
她傻,留下了伞让他送她回去。她能看出他们是旧识,只以为不会是她料想最糟的情况。孔谦不是感情外露的人,他很平和,经历了婚姻之后,不会轻易交付什么。那时候他们已经在一起快两年了,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那女孩来了,又走了,本该当成什么没发生过,可孔谦变了,最后竟然选择离开了安特卫普回到了布鲁塞尔。宛如不想骗自己,在咖啡店里没接受他告别的礼物,只希望他还会回来,像他自己说得一样。
可每次重逢,他眼里都明明写着回不来了。哪怕刚才他接过画册翻看得眼神,也再在说清了一切。
到底是什么样的关系?什么样的感情?让孔谦不愿意再面对自己。
现在,不用揣测了,也不需要再面对彼此了。
孔谦抱着亦诗从台口的楼梯往下走,宛如停在原地目送他们走远,回身挤进了出台的人群里。
向着相反的方向,完全不可能重叠的人生轨迹,他们都迈出了决定的一步。
宛如知道自己输了,两年的感情抵不过他对她的毫厘,也许,他根本就是爱她的,虽然她还只是个孩子。
远介和和子跟着孔谦出了音乐厅,追到车场孔谦的车已经开出来,晃眼的车灯打在路上,打轮的声音刺耳。他开得很快,远介跑到路口拦了辆出租车。
“跟着前面的车!”
“他是谁?”
和子靠在身边,望着窗外的天,憋闷了好久的问题,终于问了出来。
“我不知道,当初就应该问清楚,那晚在便利店……”
司机跟着孔谦的车,遇到红灯并行停在起止线上。墨色的车窗里隐约透出半张脸。远介和和子都对他很陌生,当时也来不及问清亦诗有关他的事情。
“他喜欢她吗?”和子问。
“谁?”
“那男人,他喜欢亦诗吗?”
他们都察觉亦诗最近不开心,总沉浸在某种深深的悲伤里。望向窗外,变灯的一瞬黑色轿车冲出了停车线,远远把他们甩在后面。
远介没有回答,坐正身子拉住和子的手,那件大衣还抓在她手上。一冬了,没见亦诗穿大衣,总是披一件和子的披肩就出门。她不缺钱,她有大衣,但就是不穿。明明可以租更好的公寓,却和他们三个挤在一起,分租没有暖气的小房间。她好像来了就在故意折磨自己,故意让自己不快乐。
亦诗很少笑,便利店那晚,他握着她的手,她笑了,虽然他见到他们马上放开,但亦诗还是笑了。
“我说不好,但亦诗爱他,不管他是谁。”远介叹口气,握紧了和子的手。
和子靠到他身边一起望向窗外,不再说话。
9…5

医院观察区的走廊上,一道拉帘慢慢拉开,远介和和子走出来,后面跟着孔谦。快到午夜了,三个人身上还是礼服,脸上都带着疲倦。
“你们回去吧,我留这儿就行了。”
远介点点头,和和子没有停留太久,孔谦看着他们走远,又掀了拉帘回到隔开的小区域里。
亦诗正躺在床上睡着,他遵医嘱把她从推车挪到床上的时候她醒过一下,靠在他臂上睁开眼睛开了一眼。时间很短,神志也不算清醒,很快又闭上眼睛睡着了。他跟她说话,她没有反应,手在被子上滑了一下。
点滴已经吊了两瓶,孔谦发现她的手背有些肿,赶紧找来护士换了另一只手继续打。
亦诗睡下之后,孔谦在床位守了很久,然后忍不住把椅子挪到床边,在离她很近的地方靠过去。
她瘦了很多,褪去残妆,她整个人缩在病服里,瘦得可怜。那只打完点滴的手从被子里露出来,微肿的手背上只有堪堪几丝细细的指骨。他没见她这十几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但是她没有好好照顾自己,甚至,实在折磨自己。
化验报告上血色素只有正常值的一半,医生还担心会出现轻微的厌食,坚持要多打些营养药,一再嘱咐他以后要妥帖照顾她。医生说其实她不是身上病的厉害,她可能是心里有事情,所以被累坏了。
孔谦轻轻揉着亦诗的手背,把那只小手合在掌心里握着,还是觉得不放心。他忍了很久,最后唯一想到的方法就是把嘴唇压在上面,想让那只手快点暖起来。
从抱着亦诗离开音乐厅开始,他心里就开始疼,比任何时候都疼,她被推进急诊室的时候,他站在走廊里抽了一整包烟。不管后面会怎样,今晚他选择了和宛如彻彻底底分手。再伪装下去,他自己也忍受不了了。
登记病理的时候护士问他们的关系,他犹豫了一下,说是她的叔叔。
话出口,心里又是说不出的难受。
结束一段感情很疼,但抵不过看一眼她憔悴病弱的样子,也抵不过要躲在身份背后默默关心她的痛苦。她睡着之后,孔谦一直在考虑今后的事,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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