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阿琉从小就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事情。久而久之,他在心里就认定了姜风一定存在,他的目标就是找到他,把他带回大衍山。
时光渐渐流逝,眼看着,百年将至。天人还未回归,有些人就开始担心了。
如果阿琉没能按时找到天人后裔,把他带回来,那该怎么办?
甚至,天衍法本来就是算不出天人的事情的,它得出的结论也非常模糊。如果阿蛮并没有留下后代,他们期待的那个天人后裔根本就不存在,那又该怎么办?
百年将至,祭礼将行。但少了天人后裔,祭礼根本没办法成功,到时候原族将要面临的,只有灭亡!
不少人开始惶惶不安,在这些人里,有一部分想要采取行动了。
为什么阿蛮的天命石碎了,不能确认姜风的存在的情况下,天人一族的血脉石还留着?
那是因为。早在万年之前,天人一族的先祖预感到了这种情况的发生。就先行留了后手。
他们留下了一颗始祖天人的种子,作为天人血脉最后的延续。
他们一再告诫,只有在确定天人一族完全灭绝的情况下,才能启用这颗种子。那是只有在完全绝望的情况下,才能采用的最后手段!
阿琉走了没两天,就有人找到苍松。要求启用天人遗种。
苍松当时就拒绝了。
上古天人的遗命非常明确,只有在确定天人的确灭绝的情况下,才能动用它。现在,阿琉还没有回来,明明还有一线希望。并不符合上古天人遗命中的情况!
当时,正是本年年中,离大祭礼还有半年……也只有半年了。
一个月后,天遗峰禁地被闯入,那颗种子被带走。
又一个月后,大衍山深处传来震动,群山呼应,万鸟齐鸣,这代表——又一个天人族诞生了,大衍山迎来了新的主人,原族迎来了新的族长!
苍松的语言干巴巴的,没有一点激情,只是简明扼要地说明了前后的情况,阿琉和姜风却全部听呆了。
阿琉猛地站起来道:“不可能!血典还没有执行,哪来的新族长?!”
苍松叹了口气,道:“是啊,现在也只剩血典了。在你回来之前,他们强推这个新的天人族接管血典,执掌族长之位……只差最后一步了。”
姜风若有所思,盯着屋子里唯一的那一点灯火。
阿琉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气得说不出话来。
他从小就接受命令,长大了要去找回天遗族的族长。他去这么做了,也成功了,正是满心骄傲的时候。
更别提,他跟姜风相识不久,但友情从第一次见面时就建立起来了。当他知道姜风就是他要找的那个人的时候,面上不显,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
现在他千辛万苦把人带回来,然后告诉他不需要了?他们有了新的后备手段?
阿琉咬牙切齿,但最后也只能问:“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苍松沉吟不语,姜风突然打破了寂静,问道:“……他叫什么名字?”
苍松一愣,姜风又问道:“那孩子才诞生半年不到,应该还很小吧?他叫什么名字?”
苍松叹了口气,点头道:“嗯,她还是个孩子……没有名字。”
一进大衍山,他们就不知不觉中切换成了原族特有的语言。这种语言仿佛烙印在姜风的血脉之中,他天生就会。切换过来之后,它也就像他的母语一样,听和说都没有半点问题。
在这种语言里,他和她的发音不同,姜风听着就是一愣:“是个女孩子?为什么没有名字?”
苍松的叹息不止:“他们把她保护得很好,我没有机会亲眼见她,只间接打听到了一些消息。消息里说,是个女孩没错,不会说话,不知道长什么样。他们都以‘小天人’来称呼她,没有另外给她取名。”
姜风想起那双金色眼睛,眉头紧皱:“连名字也没取,他们真的有把她当人吗?!”
苍松不语。
阿琉咬着牙,向姜风问道:“你现在打算怎么做?”
姜风垂下眼睫,思索良久,抬头问道:“所谓的血典,指的是什么?”
阿琉道:“就是我之前跟你提到过的血脉淬炼。执行完血脉之后。天人一族的血脉才会完全纯净,成为真正的天人。”
姜风继续问道:“血典只能一个人完成?”
阿琉道:“没错,一代只有一人。”
姜风点头道:“嗯,这个淬炼,我是一定要完成的。”
他的话语平静,却非常坚决。阿琉之前明显能感觉到。他有点同情那个才出生的小天人,没想到他会坚持不让。
姜风道:“族长不族长的,老实说我一点也不在乎。不过,我也有我非做不可的事情,在此之前,我需要更强大的力量。所以,我需要变成完整的天人,我要以此获得更强大的**与力量!”
他马上要前往大荒山。那是魔族群居之地,真正弱肉强食的地方。非常危险。
他现在是心明武宗没错,就算能转换自己的力量属性,伪装前往,也一样危险。
他想要在大荒山找到他想要的东西,救回叶宵,力量必不可少!
他的确有点同情那个连名字也没有的孩子,但是他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对他来说,亲疏有别。里外有分!
再者,萧沧海没死。他仍然拥有帝御城,有至少两个魂明武君的手下。他也很有可能将会重回神明武圣的位置。
姜风跟他的敌对之势已经不可化解,面对如此强敌,他必须要牢牢把握所有的机会。
不管如何,这个血典,他是抢定了!
阿琉毫不犹豫地道:“嗯。我一定支持你!”
苍松凝视着他,从他的眼里看见了百折不回的决心。片刻后,他也颤颤微微地站了起来,深深向他施了一礼。
“天人遗命,种子只在血脉断绝的情况下才能使用。他们违背天人遗命。罪无可赦。天算族将全员站在您这一边,以您的愿望为我们的目标!”
阿琉是返祖血脉,也是天算族未来的继承人。但他年纪还小,还没有属于自己的势力。
而苍松这句话,则代表整个天算族向姜风的投诚。
这可是大衍山的祭司一族,族长之下,就是祭司了!
姜风冷静地点头,问道:“现在拿那个天人孩子当傀儡的是哪些人?”
连名字也没取,那些人把这孩子当什么不言而喻。姜风眼底隐带怒火,头脑却因此更加清晰。
苍松扶着拐杖,走到桌边,拎起一个卷轴把它铺开,恭敬地道:“大人请看。”
姜风走过去一看,只见纸上写着一个个名字,每个名字旁边都注明着他们所属的种族。这些名字还用不同的符号进行了标注,注明了他们之间的联系与地位的高低。
显然,在他来之前,苍松就已经开始收集并统计相关情报了!
他深深看了苍松一眼,仔细观看这些名字。
包括天人一族在内,大衍山的天遗族一共二十一个,纸上被牵扯进去的就有十七个!
也就是说,除了天人族本身跟身为祭司的天算族以外,跟这件事无关的种族只剩下两个。
不过再仔细看的话,姜风又松了口气。
标注为红色的名字是这件事的核心人物。这些人物只分配在四个种族里。
黄色的中层人物不是主使者,牵扯较深,占据了六个种族。
剩下七个种族只有一些灰色的名字,这表示只是族内的边缘人物,跟这件事有联系,但关系不大。
姜风一眼扫过,目光掠过卷轴上所有的名字和标记。
他一边看一边问,苍松把各符号标记的含义全部讲解了一次。
姜风看完一遍,合上卷轴,把它交还给苍松道:“好,谢谢您,我已经记下来了!”
第0427山外的孩子
姜风坐在椅上,双眼微合,静静思索着这些名字里的关系。
大衍山相对封闭地繁衍了这么多年,十余万人口里,近亲远亲关系一大堆。
再加上阿蛮天命石碎裂,下一任天人后裔的消息不明,关乎他们性命存亡的大祭礼又降临再即,情急之下,想要谋求其它出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所以,这些人必须要分成三类。
第一种,是对天人一族和祭司的地位不满,想要借机推翻、取而代之的人。从小天人的待遇就可以看出来,这种人是一定存在的。
第二种,是真心为原族的遭遇打算,担心祭礼没办法正常进行才会做此选择的人。
第三种,则是以跟从他人为主,很少做出自己选择的墙头草。
第一种人,是姜风最大的敌人。
他们的眼里没有大衍山的同胞,只有自己的私利。在这样一个平静而封闭的地方,这样的人迟早都会惹出大乱子。
而且,一个年纪幼小、不会被说话、易于被控制的小天人,比姜风这个外来者更符合他们的利益。
可想而知,他们会全力支持这个小天人接受血典,成为族长,对姜风只可能全力反对。
第二种人,是大衍山真正的中坚,也是可以被拉拢说服的一群人。
虽然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们蠢了一点,但这种行动力,正是这样一个封闭民族生存的动力。
第三种人就不用太多加考虑了。只要抓住前面的话语者,他们自然会跟从上来。
姜风的目光注视着那四个红色的名字上。
这四个人全部都是一个种族的核心人物,也是这件事的主持者。
闯入禁地,夺回天人遗种,把它孕育成形。处处少不了这四个人的影子。
羽觞族荷沼;鸣风族彼津;泽渡族秀水;镇山族铁花。
这些人里,谁是第一种人,谁又是第二种人?
尤其是最后一个名字……
不久前姜风才听到提起,没想到竟然在这里看见了。
镇山族铁花,就是铁牛那个离开前,还是小娃娃的姑娘?
姜风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椅背上跳动着。眼睫微闪,明显正在思考。
阿琉的目光瞬也不瞬地看着他,全神贯注地等他说话。
苍松满是皱纹的眼皮耷拉着,手指不停地跳动,仿佛正在掐算着什么。
过了好久,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声,一个人正在咆哮:“……你给我过来!”
铁牛的声音?
姜风自从醒来之后,下直在跟苍松祖孙说话,还没来得及问那三人的下落。
不过想也知道。他们离家二十八年,好不容易回来了,第一件事情当然就是回家看看。姜风也想给他们留一个空间,并不急于找他们。
结果他才在考虑铁花的事情,铁牛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声音越来越近,却一直没进来。
姜风站起来,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屋里太暗,强光猛进刺进来。他眨了眨眼睛,还没看清外面的景物。立刻又听见了一个女声:“铁牛,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着,一阵皮肉相击的闷声响起,姜风睁开眼睛时,正好看见一个皮肤黝黑、身材修长的女子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跳下悬崖。划出一个弧线跑掉了!
铁牛咚咚咚地追到崖边,叫道:“阿花,你回来!”
铁花的声音远远传来:“铁牛,我的话,你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铁牛腿部肌肉鼓起。显然马上就想追上去。但他难得犹豫了一会儿,转过身走到姜风面前,怏怏地道:“抱歉,太久了,我管不住阿花了……”
姜风有些意外。
短短两句交谈,他就听出了这兄妹俩在吵些什么。
显然,铁牛回去以后,发现铁花在做什么,惊怒之下,立刻要把她抓到姜风面前来。
结果铁花坚持自己的意见,不愿意听从这个近三十年没见过面的哥哥的话。
姜风没想到,铁牛竟然这么快就发现铁花的事了。还是说,整个镇山族皆是如此,铁花根本就没有隐瞒的意思?
外面的空气清新得多,姜风回头看了一眼,只见自己刚刚身处的是一间低矮的木楼,一共两层,他刚刚在第一层。
木楼上漆着鲜艳的颜色,挂着许多羽毛、骨殖一类的杂物,还有一大串核晶风铃一样挂着,每一颗核晶都硕大无比,至少在五阶以上。
这样的核晶,放在接天城都是奢侈品,这里却随随便便地挂着,任由它风化。
木屋四周全部都是花树,现在大衍山已是冬天,站在这里都能感觉到寒气,这些花树却异乎寻常地盛开着,迎着寒风露出娇艳的颜色。
姜风不想再回去屋子感受憋闷的空气了,他向铁牛招了招手道:“不要担心,我们过来说话。”
两人蹲坐在花树旁边,阿琉也跟了过来。
姜风问道:“镇山族现在是怎么回事?”
铁牛缩着脖子,完全不见之前的喜悦。他闷声闷气地道:“族里气氛怪怪的。我回去以后他们很高兴,但是马上就防着我。阿花来跟我说,他们已经找到新的天人族当族长了,让我效忠新的族长。我说阿蛮的儿子才是族长,他们就要把我关起来……我一怒之下,拉着阿花就冲到这里来了。”
“他们没有拦你?”
铁牛皱起了眉毛,有些疑惑:“有,但是都好弱,根本拦不住我!”
阿琉补充道:“镇山族是大衍山的战斗民族,实力非常强。铁牛走之前就是族里的最强者,之后到我离开之前,他们又出了至少三个同等的强者。”
三个跟铁牛同等的强者如果出手阻拦,他绝对不可能把铁花直接拉到这里来。铁牛感觉对方很弱,表示这些强者都不在族里……他们去哪里了?
姜风又问道:“铁花最后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她对你说什么了?”
铁牛明显不安地看了姜风一眼。道:“我跟阿花说,你是阿蛮的儿子,是我们的族长,让她放心。阿花说,就算你真是,你回来得也太迟了。你不可能通得过血脉试炼。得到血典。得不到血典,就没办法主持大祭礼……”
姜风疑惑地对阿琉问道:“她说的是真的吗?血脉试炼是什么?我不可能通得过?”
阿琉毕竟年轻,很多事情还是不太清楚,铁牛又是个万事不上心的人。最后姜风只得站起来,回到那个阴暗憋闷的屋子里,去问苍松。
铁牛一进屋子,就连打了一大串喷嚏。
他看见姜风,就像吃了颗定心丸,马上就把刚才的憋闷扔在了脑后。
他对着苍松嚷嚷道:“老头。你这里还是这么臭!憋死我啦!”
苍松一见铁牛,眼中先是掠过一丝喜意,听见他的话,马上就是破口大骂:“觉得憋就给我滚出去!不稀罕你进来!”
铁牛扁了扁嘴,随便找了个角落,一屁股坐下,哼哼唧唧地说:“我就要呆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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