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她买了两套洋装、两双鞋、化妆品、彩妆、一堆内衣,还有卫生棉?她含着愕异的视线转向他。“你……买这个?”
崔胤风撇开头,脸上闪过一抹尬。
想必他买这玩意儿的时候受了不少刺激!她唇角浮起一朵黠笑。活该,谁教他要绑架他?以后还有他罪受呢!
接着她去检查那堆内衣,34、36、A、B、C、D……各种尺码俱全。“你该不会把人家内衣专柜里的内衣都搬光了吧?”
崔胤风不语,冷峻的脸庞却开始涨红。
她不怀好意地把一件内衣丢到他脸上。“喂,你真以为我有这么大?”连G罩杯的都有,他可真看得起她!
他拿那件内衣好象怀着一颗烫手山芋,手脚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了。
“我……我不知道,她们说全拿回来给你试,所以……”“她们?谁啊?”
“饭店的服务小姐!”
“这些东西是在饭店里买的?”
他点头。“饭店地下室附设百货公司。”
该死!难怪他买这堆东西花不到二十分钟,原来如此。
闷闷地挑了套衣物,她往浴室方向走去。看来她得先将这家饭店了解透彻,才有机会离去。
蓦地,他一个箭步挡在她身前。
“干吗?连洗澡都不准啊?”她手插腰瞪他。
崔胤风显然很不能理解她一会儿哭、一会儿怒的表现,他眼露迷惘,但还没忘记自己为何拦下她。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小罐沐浴乳递到她眼前。
“你要我用这个洗?”她接过沐浴乳,打开盖子闻了下,是熟悉的青草香,如同她往常所用的每一罐。他居然知道她的喜好!莫非他已经注意她很久了?
崔胤风点头,接着又掏出一只绒布盒子给她,然后他转身,背脊僵得几乎就跟木头没两样地离开了卧室。
向日葵打开了盒子,一只璀璨亮丽的蜻蜓别针躺在黑色的绒布上,发射出万丈光彩。
他知道她酷爱蜻蜓式饰品,以前,她那简陋的住家兼早餐店里就挂了一幅蜻蜓画、门廊上她还吊了一个自己做的蜻蜓式风铃、她还有一条中国结编成的蜻蜓项链……她,爱死了蜻蜓碧绿、又自由自在飞翔的模样。
这一切他居然都晓得?!或者他并不如她以为的,不将她放在眼里……反而其实是很重视她的,因此才会对她了解这么深?
她唇角微微弯起一抹得意的笑弧,果真如此,她就有办法对付他了。
丢下手里的衣物,她走进浴室,打开水龙头,不是热水,是冷水。冰冷的水珠一溅上她赤裸的肌肤,她机伶伶打了个寒颤。
这么做或许有点对不起他,但此刻她顾虑不到这许多。世上唯一的亲人就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即便他对她的执着再深切,她也只能回应他一声:对不起。
闭上眼,她任冷水冻结了身心。淋完冷水,她又站到冷气口,寒气吹得她牙齿直打颤,她还打开冰箱猛吞冰块。
没错!她的计策就是——苦肉计。赌赌看,她在他心底的分量有多少?当她病得神志不清的时候,他会因为心疼而答应她任何要求吗?
***
向日葵的苦肉计……很难说是成功,还是失败?
崔胤风的确是很心疼,心疼得想要去摘一颗星星来送给她,只要她的病赶快好起来。
但,他还是不愿放她离去。
她千算万算就是没算到崔胤风异常的生长环境,所磨练出来异于常人的深切执着。
“你给我滚出去……”她气喘吁吁地吼着,想不到她病得都快昏了,他还是坚持留下她。这个该下十九层地狱的混帐王八蛋!哦……躺在床上全身无力,她后悔死了,用什么烂苦肉计,不仅搞得自己难受得要命,还离不开他身边!
崔胤风在卧室门口,急得像只热锅上的蚂蚁。
她病得好严重啊!给她请来医生,她不让人打针,也不吃药,而且她已经两天没进食了,这……他该怎么办才好?
可恶!她为什么非离开他不可?他就这么惹人厌吗?
他又急又怒,控制不住溃堤的情绪,起手砸起身旁所有东西。
他的力气大,破坏力自然比向日葵强,不出半晌,整间总统套房给他砸得面目全非。
然后,一朵枯萎、碎裂的向日葵蓦地映入他眼帘,那是他上回在路上向一名义卖的女童军买来预备送给她的。
那时他们相处得多融洽啊!她每天都对他笑,好温柔、好暖和的笑容,是他这辈子唯一感受过的温情……往事历历在目,他想起她的失踪带给他多大的震撼,他拼了命地找她,费尽了全部心思,就在他几乎绝望的时候,终于在酒店里见着了她。
知道他捡起这朵向日葵,还把它日夜带在身边时,他不晓得多感动……咦?他好象遗漏掉了某些事情。
这朵向日葵是一名怯生生的小妹妹拿给他的,那时她说了好些话,像是……这……是葵的,你……她是为了筹措弟弟的医药费,不得已……才来这里,请你别……欺负她……“筹措弟弟的医药费!”回忆锁在这句话上,他似乎捉到了一点症结——她一直是跟弟弟相依为命的,为何突然去酒店卖身?那为老是叫他木头哥哥的少年呢?半个多月了,始终不见他身影,莫非发生了什么意外?
因为好不容易才找到她,他一时失去了理智,将很多问题忽略不见,如今想来,是自己太莽撞了。
他得冷静点儿,把这件事情处理好;就像当初他打发那个房东的流氓儿子一样,只要除去了妨碍她卖早餐的原因,她自然会再回到那条巷子里,他照样可以每天上她店里喝碗豆浆,而她还是会对他露出阳光一般温暖的笑容!
第五章
向日葵是典型平常健壮如牛,一旦生病,就病来如山倒那种人。这一回受凉,她整整在床上躺了一个礼拜,依然软趴趴地下不了床。不过她是不会反省自己异常的体质的,她固执地认为会病得这么严重全是崔胤风的错。
自从领悟到他不会因为她生病而软化后,她就认真接受起治疗了;她还有一个可怜的弟弟要照顾,可不想就此死在这里。
坏的是崔胤风;她生病了,在床上难过得要命,而他不仅天天往外跑,还不时弄到三更半夜才回来?
当然,她才不是在关心他,他要死在外面也是他家的事;最可恨的是,他离开就离开嘛,作啥儿找一堆人来监视她?
饭店的服务生、扫地的欧巴桑、医生、护士……个个拿她当犯人看待,简直莫名其妙到极点了。
“你还晓得要回来啊?”
崔胤风才走进房,迎接他的是一只热水瓶。
“呀,崔先生……”拿人钱财的护士小姐吓得脸都白了。“你……”“没事,你可以走了,谢谢你。”打发走护士小姐后,崔胤风弯腰捡起热水瓶。“为什么又生气?”
“哼哼哼……”她撇开头,尽管虚弱,火气还是维持在顶点。
他叹了口气,将热水瓶放回床头柜上。“今天觉得怎么样?”
“死不了。”她没好气地拉起棉被蒙住头,懒得再看他一眼。
“吃药了吗?”他数数药包,发现她又耍赖不吃药了,难怪病老是不好。“起来吃药。”
“不吃啊!”显然病菌并没有侵袭到她体内那条名为“生气”的神经,只要一面对他,她总有一千万种方法与他斗个你死我活。
“你不吃药,病一直不好,我要怎么带你去医院看你弟弟?”
“弟弟?”她瞪大眼,豁地坐了起来。“我弟弟?”
他点头,倒了杯水喂她吃药。
向日葵的神思犹自迷惑在“弟弟”二字里,不知不觉吞下他掌心的药。
“可以下床吗?”他关心地摸摸她的前额,热度已经退下了,但她脸上依然留着一抹病人的苍白。“我抱你吧!”他弯腰抱起了她,离开饭店,往医院方向行去。
她呆呆地任他为所欲为。弟弟耶!可以去看弟弟了,但……他怎么知道弟弟的事?她应该没有说溜嘴啊!还是她说了梦话?
不可能!她向来是最讨厌依靠人的;不然她不会在国中毕业后就放弃升学,与弟弟相依为命,努力地存钱供弟弟读书,而不向任何人求救。
她的自尊心不容许她向人低头;她可以穷,但骨气绝不能损,这是她生存的原则。
那究竟是谁告诉他弟弟的事?她调查她?或者……她刚才是在做梦!
“啪!”向日葵好用力地给了自己一巴掌。“哇,痛死我了!”她眼角渗出水珠,理智顺便跟着回笼。
“你干什么?”他将她抱高,仔细检查她脸上的红肿。
“呀——”她蓦地尖叫。这才发现自己一直被他横抱在胸前。“你才在干什么呢?快放我下来!”
“不要乱动。”他抱紧她。
“你怎么可以随便对我动手动脚!还不松手?”她气得又吼又叫,引来其他人的注意。
“什么回事?”
“在医院里喧哗真没礼貌。”
“……”
细声耳语一点一滴钻进她耳里,她悚然一惊,抬头四望。天哪!杀了她吧,她怎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被他抱着走?
无颜见江东父老,她羞红的螓首整个埋进崔胤风怀里。
听到争吵而赶来的护士小姐唤住他们。“先生,你们……”“对不起。”崔胤风抢先赔礼。“她有点不舒服,所以失礼了,很抱歉。”
“原来是崔先生。”他和医院的院长很熟,护士小姐也不好意思多加为难。“没关系,只要别吵到其他病人就好了。”
“我知道,我会小心的。”崔胤风面无表情地说完,抱着向日葵搭乘电梯,又往六楼行去。
“可惜一个好男人了。”护士小姐歪着头,长叹口气。崔胤风的外表和气势是无懈可击的,但他总是冷着一张脸;与其说他是个活着的人,不如说他像是一具傀儡娃娃,虽有动作,却无情无欲,而这样的男人是无法给女人安全感的。
***
进入电梯里,四周都无人了,向日葵蛰伏的羞怒一下子爆发开来。
她两指扭住他的胸肌,使出吃奶力气掐他。“你这个王八蛋,一天不欺负我,你会死吗?”
他拧着两道漆黑的剑眉,默然不语。他实在不明白,她到底又在气些什么?他这样费尽心思要哄她开心还不够吗?
向日葵左手扭完、换右手,直到两只手都因使力过度而酸麻了,才喘吁吁地抬眼瞪他。“还不放开我?”
“你没有力气站。”他又不是故意的,是她自己体力差,他不抱着她,难道让她用爬的进医院?
“你以为是谁害我变成这样的?”尽管一口气都快喘不过来,她还是握起拳揍他。
崔胤风蹙眉又蹙眉,这难解的情况实在已超出了他处理感情的能力;纠纠葛葛的,究竟是谁的错呢?
“当!”幸好电梯门开启的声音暂时激起她的羞愧心,她收下拳头,脑袋重新埋回他怀里,这副糗样无论如何是再也不想被人瞧见了。
不过她的怒火还没消,眼里瞧着他起起伏伏的胸膛,心底的火山二度爆发,她一张口咬住了他的胸迹“唔!”他闷哼一声,想丢下她又舍不得,只得咬牙忍着,幸好向家小弟的病房不远了。
进了房,他轻拍她的背。“到了。”
她抬眼瞪他,嘴巴却依然不放过他的胸膛。
“崔先生。”一阵怪里怪气的英语在她头顶响起。
她愕然转头,迎上一张蓄满落腮胡的脸庞。崔胤风的胸膛暂时逃过一劫。
“天!”向日葵倒抽口气。这外国人打哪来的?长得好恐怖,活象只未进化的大猩猩!
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兴味,准是在笑她像个小娃娃,被人抱着走。向日葵绯红了双颊,视线不敢与他对望,狼狈地乱瞟着。蓦地,某样物体映入了眼帘。
“小弟——”她挣扎着想要脱离崔胤风的怀抱,冲到病床旁。
“小心!”崔胤风怕摔伤了她,小心翼翼地抱紧她,送到病床畔。
向日葵一看到弟弟,什么事都忘了,只专注地看着他。
奇怪,这一回他被照顾得很好呢!双颊也比之前红润;嘴唇软软的,不见干裂;细瘦的手脚长了点肉……人虽依旧昏迷不醒,但整体看来却多了分健康的气息。
发生了什么事吗?弟弟变得这么好!
她回头想找崔胤风,而他正跟那只大猩猩聊得起劲,用的是英文。
该死!她只有国中毕业,虽然一直在进修,读夜间补校,又念空专,但因为家庭因素,没有一间学校是她念到毕业的;他们说得这么快,以她幼稚园级的英文程度,根本不可能听得懂。难堪的心情一下子主导了她全部!
她等了又等,他们偶尔回头瞧瞧她,对她指指点点,却始终不对她解释事情的缘由。
她向来纤薄的耐性终于被耗荆“喂!你们看够了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谁来告诉我?”
崔胤风对那外国人点点头,走近她身边。
“这位是小弟的主治医师,杰克。”
“乱讲!”向日葵横了他一眼。“小弟的主治医师姓王,道道地地的台湾人,你晃点我啊?”
他愣了下。晃点?什么意思?
“喂!你发什么呆?我问你,是谁告诉你小弟的事?”
“小珍。”
“小珍?”她一时还差点想不起这个人。“难道是酒店里的那个小珍?”
他点头。“有什么不对吗?”
“你调查我的事?”她终于想起要发火了。
崔胤风皱眉。“这事儿很重要?”
“你探查我的隐私、罔顾我的人权,还说事情不重要?”她喷火带冒烟的。
崔胤风垂首半晌,有点儿迷糊,事情怎么牵扯到这方面来了?他带她来医院不是为了人权、隐私这些事吧?
他应该……对了!他是带她来签同意书的。
那一天,他偶然想起小珍说过,向日葵会下海卖身全是为了筹措弟弟的医药费,他备感讶异,因此又上了趟酒店,弄清楚事情的始末。
原来向家小弟出了车祸,脑部受到重击,正陷入昏迷状态,必须到美国接受手术,才有清醒的可能。
他立刻联络美国方面,重金聘请脑科权威杰克来台为小弟诊治,等了一个礼拜,情势终于有了转机。
杰克同意为小弟动手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