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静静留在这里。没确定妳不在会场前,路西法绝对不会引爆炸弹,就能确保所有人平安了。」
只要路西法以为她身在会场,就可以解救全部的人?
因为不舍得伤害她,所以他不会引爆炸弹?
一念及此,燕琉彩的心不禁狠狠一扯,她望向达非,眸光苦涩,「他不会停手的,达非,他曾经说过不会为了我放弃一切。」
达非一愣,「他这么说?」
「。。。。。。嗯。」
「天!这可麻烦了。」达非搔搔头,陷入两难。他很想相信路西法为了她不会引爆炸弹,可偏偏连她自己都不信自己有此能耐──
正沈吟着,房间的门扉蓦地开启,走进两个身材挺拔的男人。
燕琉彩吓了一跳,可达非却如蒙大赦。
「米凯,堂本,你们来真是太好了。我已经不知该怎么办了。」
「怎么回事?」两人扬眉,不约而同将眸光调往燕琉彩。
他们打量着她,评估她究竟有何能耐能让路西法对她如此执着爱恋?
可他们还来不及仔细评量,达非焦虑的嗓音便硬生生拉回他们,「刚刚这个女人告诉我,路西法警告过她,不会为了她放弃一切。」
「他这么说?」两人闻言,眉头同时攒紧。
「是,他是这么说。」燕琉彩轻轻开口,语调凄楚,明眸又是伤痛,又是恐慌,「所以你们别太寄望我,快想想办法救救那些人吧。」
对她的恳求,两人都是默然摇头。
半晌,米凯终于哑声说道:「如果连妳都无法阻止路西法,我想这世上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挡他了。」
「该死!」听闻米凯的话,堂本彻蓦地诅咒一声,他走向沙发落坐,神情满是懊恼。
燕琉彩看看他,又看看同样神情阴暗的米凯,恍惚的神智忽地一凛,「你们是谁?」
「他们一个是路西法的哥哥,一个是他的好朋友。」达非替他们解释。
「路西法的哥哥跟好友?」燕琉彩惊呼一声,她抚住胸口,几乎无法顺畅呼吸。
他们是他的哥哥跟好友──一股又是酸苦又是亲切的滋味在她胸口缓缓渗开,她忽地有种想哭的感觉。
他们是路西法的亲人跟朋友,是他强迫自己抛弃的亲人跟朋友。。。。。。
泪珠,静静地坠落。
「你们。。。。。。恨他吗?」
「。。。。。。不。」两人同时摇头,「但他恨我们。」
他恨自己的哥哥,因为他只是他的复制品;他恨最好的朋友,因为连他也不肯帮他继续报复这个世界。
他恨他们,恨所有的人,他的心里装满了仇恨与毁灭,只有仇恨与毁灭。。。。。。
想着,燕琉彩再也忍不住哭泣的冲动,她伸手摀唇,试图找个地方悄悄痛哭一场,可当她狂乱地拉开房门,却一头撞入某个冰冷的胸怀。
她扬起头,映入泪瞳中的脸庞令她停止了心跳。
「路。。。。。。路西法?」
路西法!
房内其它三个男人同时震动了,他们迅速绷紧了身躯,达非甚至掏出手枪直直指向他。
察觉到屋内紧张异常的气氛,燕琉彩蓦地神智一凛,她立刻紧紧抱住路西法的腰,利用自己的身体挡住达非的枪口,也阻止路西法反击。
「走开!琉彩。」路西法冷声命令她。
「不!我不!」她摇头,更加固执地紧抱他。
「走开!」他几乎是在怒吼。
「不!」她同样拉高嗓音,拼了命地抱住他。
她的执着暂且缓和了房内剑拔弩张的气氛,没有人有动作,达非没有扣下扳机,路西法也凝立不动。
终于,米凯沈哑的嗓音打破静寂的空气,「安东。。。。。。路西法,你怎会知道我们在这儿?」
路西法冷冷一哂,「想必几位谈话谈得太入神了,都忘了遮掩望远镜头。」
望远镜?
燕琉彩一颤。她记起了自己方才观察完会场后,忘了让窗帘盖住镜头,一定是玻璃镜面的反光吸引了路西法的注意力。
是她的错,都是她粗心大意才让路西法找到他们。。。。。。
「我劝你们还是乖乖投降吧。这间民房已经被我的人占领了,你们插翅难飞。」
路西法冰冷的言语方落,几个手持灭音手枪的大汉便蓦地在他身后出现,枪口皆是指向房里三个男人。
「不!」燕琉彩惊恐地尖叫一声,她蓦地离开路西法胸怀,往后退了几步,展开双臂,试图用自己的身子护住后头三个男人,「不要伤害他们,路西法,他们是你的哥哥跟朋友啊!」
「他们不是。」
「路西法。。。。。。」
「把她带走!」
随着森冷的命令落下,两名男子冲进房里,一左一右架住燕琉彩,把她往外拖。
「不!我不要!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挣扎,却怎么也无法挣脱男人的箝制。
室内,路西法冰锐的笑声冷冷回旋,「好好地看着!米凯,堂本,达非,会场马上就要爆炸了,再五分钟,这些该死的科学家就得乖乖去见阎王!你们也是,活不了太久的。。。。。。」
会场就要爆炸了!就要爆炸了──
听闻路西法无情的宣称,燕琉彩的脑子忽地一阵昏沈,她眼前彷佛出现一幕烈火燃烧的可怕景象,耳畔亦跟着响起一阵阵恐慌的尖叫。
那会是地狱!不知有多少人会在这场爆炸中丧生,有多少家庭会因而支离破碎,而经过这一回,人命在路西法眼中便会更加有如草芥了。。。。。。
不!她不要!她不允许这一切发生!
「放开我!」不知哪来的力气让她猛地挣脱了两名男子的箝制,一双原本发软的双腿也在瞬间注满了力量。
她拼命跑着,狂乱地推开任何胆敢阻挡她的人,不顾一切地奔出屋外,奔向会场。
她听见后头一片混乱,路西法在她身后惊慌地喊着,追逐她的步履匆忙凌乱,可她完全不理。
她一心一意冲进会场,跳上讲台──就像她之前一直想做的那样,在众人惊异的注视下,抢过主讲者的麦克风,锐声宣布,「这里有炸弹,马上就要爆炸了!快点离开这里!快!」
突如其来的宣布引起会场一片哗然,所有人面面相觑,一时之间不知所措。
「你们还不快走?难道非得葬身在这里才高兴?」她用尽力气喊道,嗓音虽然接近歇斯底里,可苍白的容颜却有某种不容忽视的决绝神情。
恐慌,立刻在会场大厅散开了,男男女女开始尖声叫唤,拼了命地往外挤。
看着众人狂乱奔逃的画面,有半晌,燕琉彩只是怔立原地,心跳如擂鼓,一声声重重敲击。
直到路西法也冲上讲台,拉住她的手。
「走啊!琉彩,妳还愣在这儿做什么?」他吼叫着,神态像是愤怒,蓝眸明显的焦虑却泄漏了他真正的感情。
他拉着她跳下讲台,跟着人潮拼命往外推挤,脸色甚至比护在怀里的女人更加苍白几分。
炸弹就要爆炸了,也许还有一分钟,也许只剩三十秒,而他如果没办法将琉彩安全送出会场,她也许就要葬身在这里。
都是他的错,都是他的错!
他紧紧咬牙,方唇不停发颤。
这一刻他真恨自己在这里埋下了炸弹,如果琉彩因此遭遇什么不测,甚至只要受一点点伤,他一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的!
他必须让她平安离开这里,他必须!
「你们这些该死的混蛋!别挡我的路,滚开!滚开!」他咆哮着,一只手护住燕琉彩,一只手疯狂地排开面前任何胆敢挡他路的人,「走开!你们全给我滚!」
「别这样,路西法,他们也要逃命啊。。。。。。」
「我才不管!只要妳平安无事,就算他们全下十八层地狱我也不在乎!」他眦目狂吼,依然狂乱地推挤着。
彷佛经过了一个世纪,他终于带着燕琉彩逃出大楼,奔向等在外头的黑色跑车。
「快!上车!」他打开车门,将她推入后座,接着自己也从另一边上车,「亨利,马上开车!」
「是!」负责驾驶的亨利点头,才刚刚踩下油门,后车门便忽地开启。
「琉彩!」
惊惧的嗓音从燕琉彩身后追上,她听到了,却无法停下脚步。
因为她看到一个孩子,一个无助的小女孩,她跌倒在大楼门前阶梯上的平台,迷乱而惶恐地哭着。
大人们在她身旁慌乱地逃窜,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没人伸手拉她一把。
可她无法漠视。
她奔回大楼,困难地在反方向的人潮中寻找空隙,一步步挤上去。
终于,她站上平台了,蹲下身子迅速拉起小女孩,「别怕,阿姨带妳走,快,跟我。。。。。。」
安慰的言语还未完全落下,便被一阵轰天巨响迅速吸收。
爆炸声由远而近,一波一波往燕琉彩的方向推。她倒抽一口气,还来不及仔细思索,便展臂一把将小女孩用力推落台阶。
终于,爆炸声在她身后不远处响起了,她首先感觉背脊一阵激烈的疼痛,接着,意识便坠入茫然深渊。
「不──」
锥心的狂吼蓦地拔峰而起,纵然在一片混乱中仍是那么清晰,那么锐利,撕扯人的心。
那是怎样沈痛的呼喊?路西法不知道,他甚至不知道这宛如野兽般的嚎叫是发自自己。
他只是直直瞪着前方,瞪着前方被爆炸的威力高高推起,又狠狠抛落的纤细身躯。
那是琉彩,是他誓言全力守护的女人!
她受伤了,也许。。。。。。竟死了──
不!
他重重喘气,踉跄举步,跌跌撞撞冲向倒落在地的燕琉彩,在她身旁跪下,扶起她虚软的身躯。
「琉彩,琉彩,妳怎么了?」他焦急地喊,一面伸手拍着她苍白的面颊,「妳说话啊,说话。。。。。。」忽地,他住口了,蓝眸惊恐地圆睁,瞪向掌中鲜红的血痕。
她。。。。。。流血了?是她的血吗?她竟。。。。。。流血了?
极度的恐惧攫住路西法,他颤着唇瓣,粗重地喘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是生平第一次,他被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攫住,这恐惧如此真实,真实得令他全身颤抖。
就算上战场,就算面对成千上万的敌人,就算敌人的枪口冷冷地指向自己的太阳穴,他也从来不曾感受到这种恐惧。
这是真实的,是巨大的,是他无法承受的──
「琉彩,妳别。。。。。。求求妳,妳说话吧,妳、张开眼睛。。。。。。」他恳求着,字句凌乱,连自己也不明白自己说些什么。
终于,怀中的女人似乎有了动静,墨睫一颤,露出迷蒙的瞳眸。
「琉彩,琉彩!」彷佛溺水的人见着了浮木,他紧紧攀住,「琉彩,妳醒了吗?妳是不是醒了?求求妳,说说话啊,别折磨我,说说话啊!」
「路。。。。。。路西法?」她总算开口了,可嗓音却细弱像随时会消逸风中,「你、你。。。。。。」
「妳想说什么?琉彩。」他急急俯下身,将耳朵贴向她,「告诉我,我听着呢。」
「我、我。。。。。。我真的。。。。。。」她细碎地喘气,前额不停渗出汗珠,彷佛用尽了全身力气,「爱你──」
「什么?妳说什么?」路西法听不清,只感觉怀中佳人不停地在失去体温,「琉彩,妳冷吗?」他哑声问,忽地收紧双臂,更加将她纳入胸怀,意欲藉自己的体温温暖她的冰凉,「别怕,琉彩,有我在这里,妳不会有事,我不会让妳有事的──」
「路西。。。。。。路西法──」
「妳说。」
「每个生命。。。。。。都有尊严,别。。。。。。让爱、他们的人。。。。。。伤心──」
「琉彩!」蓝眸蓦地一扬,望向怀里容色苍白的女人。
他可以感觉到,感觉生命力正一点一滴自她体内流失,而那令他惶恐,令他完全不知所措。
他惊慌地扣住她手腕,「妳别、别这样。。。。。。别这样──」
「唱歌。。。。。。唱给、我听──」
「唱什么?妳要我唱什么?」
她没有回答,只是朝他微微地笑,那么清浅,那么甜美的微笑,这是他梦中百折千回的笑,是他一直好好收藏在心底最深处的笑。
他望着这抹微笑,记忆,彷佛回到久远之前,当他还是个男孩时,在离开心爱女孩的前夕,他也曾经这样痴痴望着她的笑颜,试图将它永远隽刻在自己的心版上。
他望着,不觉怔忡了。
忽地,微笑淡淡逸去了,正如她迷蒙的眸光逐渐涣散──
她,落下了眼睫。
她死了吗?他害死她了吗?她永远地离他而去了吗?
「不!别这样,琉彩,妳别吓我,妳醒来啊,琉彩,妳说说话,对我说说话。」他喊,望着怀中毫无血色的容颜,神情狂乱而迷茫,「妳对我笑,妳知道我有多喜欢妳的笑?知道即使妳不在我身边,妳的笑容还总是在我梦中出现?──妳是我梦中的天使,是我不敢随便碰触的宝贝,妳是、妳是。。。。。。是我最爱的人,是我唯一珍爱的人──」
哦!她真的死了。她动也不动,无论他怎么叫喊,怎么呼唤,她也不会回来了。他失去了她,永永远远失去了她。。。。。。
「不!」他蓦地仰头,瞪向天空的蓝眸满布血丝,「该死的你!你为什么要带走她?为什么不带走我?我才是那个罪该万死的人!我才是那个该早早下地狱的人!她不是!她不是!她那么好,那么美,她不该死,她该好好地活着,该好好地笑。。。。。。哦,琉彩。」他低头心碎地呼唤,「妳别死,别离开我。是我的错,我不该埋下炸弹,不该让妳伤心。。。。。。我只要、只要见到妳好好地活着,只要妳每天都开心地笑。。。。。。只要妳能活着,笑着,我不在乎全世界的人是在天堂还是地狱!他们都跟我无关,跟我无关。。。。。。我只要妳啊,只要妳啊──」
他喊着,一句比一句更加嘶哑,一句比一句悲痛,一句比一句更加揪紧人心,教悄悄站立在他身后的三个男人听闻了,也忍不住鼻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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