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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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殇- 第6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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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是人,雨儿。”
  “雨儿,听听你心里的声音吧……”
  “哥——”
  “我不说,你自己听,总会有答案。”
  “我不说,你自己听,总会有答案。”
  是的,总会有答案。
  我或许还爱着谦益,或许已爱上了楚王,又或许两人都不爱,更或许两人都爱。答案看似像个谜,我却知道在那个无名的土坡上当我得知那些消息时,心底已有了答案。只是我,不愿去看,或者,我不愿承认。
  心里有一片荆棘林,前路没有光,每走一步我都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我瞵视哥,眼前的雾气渐渐散去。哥放开我,温暖的,带来太阳般的温度的手抚上我的面颊,轻轻地,疼惜地摩挲掉我的泪痕。他的手掌很大,力度很柔,掌心有些糙,男人的手大多这样。但哥的手指修长,极好看。即使温雅的谦益与完美的楚王,也没有这样修长好看的手指。
  哥的手指摩挲到我的嘴唇,轻柔的在我嘴角留连擦拭。惊见他指腹上沾染的一点殷红鲜血,我恍然明白他将手指停留在我唇边的寓意。
  他知道我咯血了。
  “哥,我……”我拽紧了带血的锦帕,藏进阔袖内。
  “雨儿,安心睡一觉,也许明天就会有好消息传来。”哥闭了闭眼,再睁开,给我一个灿烂的、安慰的笑,眼角却藏不住落寞。他转身离去,像要逃避什么,动作僵硬,往昔那倜傥风流的身姿竟略显苍凉佝偻。就像山水画中浓墨留下的一笔,带了沉重的颜色,是水也化不去,淡不了的墨色,晦暗带悲的颜色。
  望着哥离去的背影,猛得让我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似我伤了他!
  我伤了哥?就在我没留意的时候……
  “思哲(江思哲,哥前世的名字)这么喜欢你,你却一再伤害他……”
  我微颤,想起很多年前的这句话,浑身的血液微微冰凉。
  记忆中,小时候的我曾经咬过哥的手指发泄,不记得原因了,只记得死命的咬。如同一只受了伤,戒备到绷紧的神经都要崩断,一见活物就下根撕咬的疯癫动物。
  哥任我咬着,连挣扎也无,他那时不过十几岁。就那么咬着牙紧紧的盯着我,似乎只在意我会不会再弄伤自己,他黑玉般的眸子发出星辰才有的璀璨的亮光。
  “雨儿,你相信我,我不会伤害你的。”哥瞅着我,那一瞬,他黑玉般的眸子发出的光照进了我心里,照亮了我整个人。我浑身一震,嗅到嘴里浓重的血腥味儿,尖叫着松开了口。
  爸爸妈妈闻声冲了进来,看见哥的手指满是鲜血,看到我一副“罪魁祸首”的惊恐模样,他们怒目以对。哥见了,不耐烦的朝他们挥手,“你们进来干嘛?吓着雨儿了。”
  仪态高贵的妈妈狠瞪了我一眼,转身疼惜的拉着哥往外走,“小祖宗!你还护着她?手指要不要了?”
  哥回身看着一步未动的爸爸,大声命令道:“不许你动雨儿!”
  爸爸带着贵族式的冷漠和傲慢,冷冷的睨着我,睨得我心底发凉发怵,但他转看哥时又笑得春天般温暖祥和,“放心,没人会动你的洋娃娃。”
  “雨儿不是洋娃娃,她是我妹妹。”哥挣开妈妈的手,发怒道。
  爸爸应付性的浅浅一笑,“没人说她不是你妹妹。”
  哥终于被妈妈拽出了房间,爸爸弯下腰看我,眼内燃着火,仿佛要烧出来,烧遍我全身。他狠掐着我的脸颊,不顾我疼痛的叫喊。冰冷的气息吹拂而来,笼罩着我,我瑟缩了身子,只觉一下子回到了寒冷的冬天。爸爸一字字缓慢说道:“思哲这么喜欢你,你却一再伤害他,若有下次……你记住,别怪我将你扔出去!”
  我呢喃低语,我一再伤害着哥,我为何总在不经意的时候伤了哥。
  我想起磬儿曾说过的话,“您没发现世予爷看您的眼神就像您看景王爷的眼神吗?就是男人喜欢女人时候的眼神。”
  我一直不相信哥爱我,是男人爱女人的爱。
  我曾经猜疑过,试探过,却从来没相信过。可此时,我的信念蓦然有些松动,哥……会是像男人爱女人那般爱我吗?
  他离开时的背影,僵硬似逃避什么,散发的墨色般的悲凉感觉那么熟悉。
  我任凭思绪回溯,再不控制。遥记得,我曾欢天喜地的告诉哥,能嫁给谦益我多么开心。那次,哥离去时也是留下这样的背影。只是当时的我载满了欢喜,完全、彻底,忽视了那个背影的底色原来竟带着悲伤与沉重。
  我收拾好痛楚的心情站起身,走出屋外,想为哥做些什么。举目望见孤眉般的冷月下哥孑立遥望的身影,发现,我其死后什么也做不了,最好什么也不要做。
  “哥。”我走近他身旁,轻声叫唤,不自然的挑起话题,“你想远方的家吗?那个遥远的,曾经有爸爸,妈妈,还有爷爷的家,”那个家,对我而言不算完美,但我感谢上苍给了我一个爱我的哥,一个宠我的爷爷。
  “现在并不想。”哥没转身,停了停,带着笑意幽然道:“雨儿,其实你已经有答案了,对吗?”哥身上沉重的金属盔甲在苍凉的月色下蒙了一层清冷的光辉,反射出一派幽森肃穆的银白。哥立在这里,伴着一棵枯树,显得形单影只。
  “没有,哥。”我否认的言语苍白而单薄,“我……还没有答案。”
  “唉,你还是一只憨傻的鸵鸟,雨儿,把那些事统统在心里埋着,藏着,掖着,要等着它们发酵酿酒吗?”哥砖头,桃花眼一眯,眉眼带花,轻快调笑,我见了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雨儿,从小到大你一直缺乏安全感,怕受伤的时候,就一定将感情包裹严实,不让任何人进驻。我早与你说过,你自我保护的意识太强烈,已经到了偏执的程度。”
  哥平静的声音、平缓的语调冷不丁滑过我的心,勾动了某根弦。
  “其实你已知道自己爱上了楚王,就不该再龟缩下去。”
  我神情一滞,被哥一语点明答案,我脸上一阵虚白,又听“楚王”二字心便又揪痛起来。半晌后我低若蚊吟般讷讷,“我……我和他,其实不会有结果。”
  “这是你理智在害怕,不是 你的心,雨儿。”
  “我不知道,哥!我只知道我和他有太多不可能。太多的人和事,他抛不下,我也抛不下,我和他之间有太多阻隔。我没办法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我从来不是个好人,可我不希望他为我,为我……伤害其他人,他会……难受……我……也会难受。”
  再度思及楚王遇伏身亡的传言,我忍不住碎碎的呜咽起来,语不成语。哥一把搂我入怀,轻拍着,“这世上,谁是好人?谁又是坏人?哪个能说得清?你呀,本不该顾虑这些。”
  “哥,这是现实,不容回避的现实。”许久之后,我起伏的心绪终得平静,徐缓说道:“我有我的骄傲,即使我爱他,若不得唯一,我终会离去。若得了唯一,宁毓儿又该如何是好?她是个美好的女子,让人不忍伤害。”
  “我的傻雨儿。爱情本就是自私之物,三个人的爱情注定需有一人退出,没有伤害,就不会有幸福的结局。”哥的下巴抵着我的头,“不过,那些该是楚王思量的问题,不该你顾虑。你该顾虑的人是景王。雨儿,其实,我心底更希望你仍爱着景王。这样你或许会少受些波折。”
  “哥!我……”
  “听我说,雨儿。无论你最终做了怎样的抉择我都支持你。只是,你还需有些心里准备。”哥抢过我的话,“景王与楚王不同。你若选择了景王,楚王大概会默默祝福。但你选择了楚王,景王岂会善罢干休?他已爱上了你,就绝不会放手,就如他所说,除非他死。否则,只怕你难与楚王修得正果,这其中的苦楚必是言语难尽。”

  哥收回看我的目光,“景王,实在是个太难对付的一个人。他惊才绝艳,谋略过人,能忍百事,却也手段狠辣。”
  更是武艺绝伦,我心中暗加了一句,“所以,他不可能在逸莲山受伤。”
  “他确实受伤了,整支御林军都可作证。”哥低眉淡笑,叹息一句,声音悠远而去,“有些事或许该让你知道。”
  有些事?我略抬眼睑。
  “雨儿,现在帝都的太子,已不是原来的太子……景王受伤,太子代掌国玺,极可能是景王布下的一个局。短笺上本来还记载了一个逸莲山传言——太子拥兵弑上谋逆。”
  “你说什么!”我的心湖轰然翻起巨浪,“我曾经为太子诊治过,他虽有古怪……但……不可能是冒牌货……局?弑上谋逆?太子向来以仁孝着称,怎会搬石头砸自己的脚?”难道太子已为谦益操纵,真成了局中棋子?
  哥叹了口气,“虽说弑上谋逆目前只是传言,我却肯定此事与景王脱不了干系。太子,人还是那人,但心,肯定已不是原来的心。”
  我越听越迷糊。有一点又越来越清楚,以谦益的能耐,不可能在皇位之争中,让太子渔翁得利。
  哥蹙眉轻声道:“太子若还是原来的太子,就绝不会断绝与墨阳王府的来往。他此前之所以点选德颜为太子妃,其原因是拉拢不了江东王府,早已答应全力支持他登基的墨阳王府,就成为太子党的砥柱中流。洛朝四大藩王中,多年来,只有麓山王和江东王一直没有明确表示支持哪位王爷。但在太子选妃之前,景王曾在麓山王府出现过。这件事虽未必说明麓山王拥戴景王,却令太子心中有隙,这就是宜凌只能做太子侧妃的原因。”
  “只是现在想来,这一结果恐怕也是景王故意为之。”
  “否则他的行踪又岂是随便什么人能探知的?麓山王府或许早就归附了景王。而景王或许一开始就打定了注意扶植宜凌登上太子侧妃位。至于目的,不得而知。但若此次太子谋逆罪名坐实,依据大洛律令,妻、有子女之妾、子女,与夫同罪,当凌迟处死。而无子女之妾只获发配边疆为奴的刑罚。若是娘家颇有背景的妾室,花些银子,连边疆奴役之苦也不必受了,仍可嫁人。”
  我屏住呼吸,静静的听,已完全失了判断。
  只得一个感觉:谦益,从来也不是我认识的谦益。
  第二卷 水龙吟  第19章   猜想圭怒
  哥的意思相当清浅,他要告诉我,谦益太不简单。
  关于帝都新近发生的一切,他其实所知不详。但他曾是太子党的一员悍将,因而他凭借此前了握的信息能猜出几分端倪。他猜谦益布了一个局,一个设计太子为其所用,助其夺嫡的局。
  这其中,很有些曲折。不知怎得,与麓山王府及宜凌沾染上关系。在哥看来,宜凌或许是谦益所布的局中穿针引线之人,所以谦益布局之时为宜凌留了后路。即便太子谋逆罪名坐实,成群妻妾子女惨遭凌迟处死。身为太子侧妃,宜凌亦能免受牵连。
  日后或许更能大富大贵。
  只是对宜凌而言,这代价……并不小。
  那么,实情若真是这般,那会是怎样一个不可以思议的局?
  局的结果已现,过程却消失在了流逝的光阴中。谦益曾是如何环环紧扣步步为营?如何诱引太子入局?又如何制造了逸莲山皇上遇袭意外?
  这些都无从得知。只能猜。
  哥在猜,我也开始猜。
  心尖挑得一语,我蓦地一惊。
  “狗急了会跳墙,太子急了呢?”
  说这话时,谦益的前话仍停留在夺嫡所需的“借口”之上,当时的他尚欠一个光明正大的夺嫡“借口”。
  难道……“太子弑上谋逆”便是他煞费苦心设计的“借口”?
  若真是,实可谓一箭三雕了。
  既除了皇上,又以弑上罪名套牢了太子?太子一除,身为皇三子的他,就是所剩的嫡长子,又是救驾重伤之子,忠孝勇义都全了。朝堂上那帮捋须托腮严守祖制的肱股之辰,乡野间那些不问朝局习惯祖制的平民百姓,谁又能光明正大质疑他继承大统的资格?
  他成了顺理成章的皇位继承人。
  ……唯一有资格否决他的人…九五之尊的皇上已经驾鹤西去了!
  那么,谁又能为皇上嘱意的储君候选人…楚王,正名?
  这岂非又多了一雕……
  “丫头,你觉得我无情么?”
  “夫君是指……?”
  “父皇。”
  “其实你心里是爱皇上的。”
  “或许是吧,但这已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从未爱过我。”
  那时的谦益温柔的笑着,波澜不兴,平和无浪至无懈可击。
  但那时,他恐怕也已下了狠心,杀心吧?对太子,也对皇上。那样的对话,当初听时候,晦暗难明,今日回思,却又似早蕴了另番乾坤。
  之前种种自此思来,我心神一泠,曾经风华隽永的人,胸中万千筹谋定是早早勾画了出去,一兵一卒如何排布也早早立了定案。我那时信誓旦旦说要助他,愁苦他未予我良机,他其实又何曾需要我相助呢?他那人,心思,早运筹帷幄于千里之外了。
  狮子……即便沉睡的时候,也还是狮子,绝不会是温良的帽和狗。
  羽睫扇停,我心思停滞,我所求不过是难得糊涂。可这夜色冰凉如水,孤眉清月引我犯错,竟又将我的思绪拖回那七拐八弯的谋思之中,揣度出这番东西。
  我,也不是个单纯的人呢。单纯的人又岂会揣度出这番暗霾曲拐东西?这是我的揣度,也是我的暗霾曲拐。
  我忽然望月苦苦一笑,笑不尽自嘲。
  暗霾曲拐,这本就是我。暗霾扭曲的白湛莹,虚伪笑闹的江暮雨,自以为是的慕容植语,不幸担待的妮雅……哪一个不是我?!这样的我,不会被允许得到幸福吧?
  我心下一阵抽痛。
  天上的月都看着,都看着呢……
  “我便如那房上月,南北东西陪着你,只有相随无别离。”
  南北东西,东西南北,潜光,你曾自寓为月,但求相随无别离,如今却在何处陪着我?你可要好好记住你说过的话,要继续'陪着我,天涯海角陪我活着。
  我不奢求什么,只求你活着……即使相隔天涯,只要你活着就好。
  “丫头。只有痛过的人才真正懂得选择。”
  是啊,谦益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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