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所以他才不忍心伤害她吗?
袭冰焰感到一阵心伤,十根纤指深深地陷入缎被之内,用力地握成拳头,她敛眸瞰见了自己白皙的腕上有著他所留下的鲜红握痕,一时之间,她的心底不禁感到惘然……
自从那一天起,她就像一个被关在华丽牢笼中的囚犯般不得自由,在她起居的院子里日夜替换了两班守卫,随时跟在她的身边,身旁的仆从除了珠儿以外,也都被慕天绝撤换了,目的就是为了要看照她,让她没有可以召唤的贴心下人,行为就会安分一些。
她可以吃到任何她想吃的束西,太医精心炖煮的药物也都按时送上来,几名太医就镇守在沐英宫里,任何药都不许他人经手,这是慕天绝所下的旨意,他怕她暗中动手脚,把胎儿给堕了!
她怎么会呢?能够名正言顺不吃别宫送来的补品,她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跟自己过不去呢?
只是,他不再来探望她了!
从那一天起,他就没有再踏进沐英宫里半步,似乎只要她能够平安生下他的孩子,她这个生孩子的工具对他而言就一点用处也没有了!
随著肚子渐渐隆起,她的心情就如潮水般起起落落,想笑的时候不多,忽然想哭的时候却多不胜数,她真怕啊!怕自己的坏心情传给孩子,让他一出生就是张苦瓜脸。
「主子,吃炖品了。」珠儿端著一碗刚熬好的鸡汤,趁热送到主子面前,打断了她的沉思。
「嗯。」袭冰焰在侍女的搀扶下,坐到桌前。
看著主子缓慢地喝著汤汁,珠儿突发奇想,「主子,今儿个天气挺不错的,吃完了炖品,珠儿陪你去御花园里散散心,如何?」
「好。」
她柔笑著点头,似乎觉得自己对这个提议没有反对的立场,是该出去走走散心了!或许,她的心真的快要被闷坏了,否则,也不会在夜深人静之时,想起不该想念的人……
御花园里,一池绿水幽幽,掩映著夏末秋初浓郁的荫色,不时有风拂来,吹得树叶沙沙直响。
「这几天郡主并没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她按照皇上的吩咐,不仅三餐正常吃喝,就连太医开出来的补方,她也都按时吞服。」一名被派在沐英宫里当差的宫人将袭冰焰的一言一行如实向慕天绝禀报。
他静静地听完之後,过了片刻,才沉声问道:「那孩子呢?她有对任何人提起孩子的事情吗?」
宫人摇摇头,「没有,郡主这几天少话,除了宫女们替她准备吃食时,她会说几句道谢的话以外,其他都没有再多说什么了!」
「退下吧!没有朕的吩咐,不许任何人打扰。」慕天绝扬手挥退宫人,也同时将身旁的近身侍卫给屏到外头,心里想著待办的国事,却有更多的心思在想著那个怀著他孩子的女人。
这时,御花园外起了一阵骚动,似乎是有人想进来这里,却被他的侍卫给挡在外头,他回眸望见了一道熟悉的纤细身影,颔首示意手下放人。
袭冰焰缓缓地走了进来,她原本想要走开的,却不料被他瞧见了,也就只好过来了,她福了福身子,隆起的肚子似乎已经造成她行动上有点不太方便,「冰焰参见皇上。」
「平身。」他忍住了想要扶她一把的冲动,冷声问道:「这些日子,你身子还好吧?」
「多谢皇上关心垂问,一切尚好,没有什么大碍。」
「吃的、穿的都不缺吗?」
「皇上已经给得太多了,冰焰什么都不愁没得用,皇上放心,孩子有太医好好养著呢!」她心里也知道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对於这一点,她的心里不无恼怨。
「你说那是什么话?是故意在惹朕生气吗?你好歹都是孩子的娘,对这孩子你就真的一点感情也没有?!」他一脸阴沉,对於她的回答感到不悦。
「我都照你的话去做了。」她淡淡地陈述一个事实,若非她太了解这个男人,会以为他是在为自己争取她的感情,而不是孩子。
「那样最好。」他硬声说完,领著侍卫离开御花园,他知道自己的内心此刻正盛怒不平,再继续待下去,很难保证她与孩子的安全!
夜深沉。
月牙的清辉也同样照落在沐英宫,袭冰焰躺在软靠上,昂眸望著天边的一轮明月,美丽的瞳眸就像覆了一层冰雾般,有种迷蒙的深邃,却又清亮得
像会发光似的。
她回想著今天下午与慕天绝的不欢而散,心里觉得好笑,他在怪她不爱自己的孩子,她怎么可能不疼爱自己的孩子呢?
只是不愿呵……如果教慕天绝知道她吃睡一切正常,只是为了不伤害肚子里的骨肉,他会露出什么表情呢?
他大概无论如何都料想不到,她会疼爱他的孩子吧!
她并不是不知道,这些日子以来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在他的监视之下,或许,她说过的每一个字、流露出来的每一个眼神,宫人们都会回报给他,她在他的面前连一丝自由都谈不上,总不能连真心都教他给看穿吧!
夜深了,宫人都睡下了,每天也只有这个时候,她能够放心地表现出对腹中胎儿的关爱,说说母子之间的悄悄话。
她轻轻地哼著一首南方的小曲儿,嗓音和缓温柔,「儿啊!好好睡,乖乖睡,娘要你一天天长大,平安长大,娘会守在你身边,你好好睡,娘会永远都在你身边,你别怕呵,别怕呵……」
是的,她曾经恨过……
在最初知道自己怀孕的那一刹那间,她真的恨起自己,也恨肚子里的孩子,可是,那恨意来得快,去得也迅速。
现在她非但不恨,还想好好把他生下来,只是,慕天绝一定不会相信她的话,当她是存心要欺骗他!
或许,是他赐予她的特别待遇,教其他妃子眼红了,她们并不乐见她受宠,她怀有皇子对她们而言,更是一大刺激!
在南方时,她曾经与几名巫医见习过,略懂一些药草,所以,她立刻就发现从别宫送来的吃食补品都放了少量的药,药量不多,寻常人吃了没有什么反应,不过,要是有孕的人吃了,只怕孩子就不保了!
他绝对不会相信她所说的话,相信她竟然会想要保护属於他的骨肉!袭冰焰轻轻叹了口气,对著月亮,不停地对孩子哼著摇篮曲……
秋去,冬来。
才刚过完了年,袭冰焰就已经甚少出外,太医交代她要在暖炕上好好歇息,说孩子随时都有可能出生。
但她实在闲不住,总觉得他们小题大作,有时候还是会坚持下炕走动,但这两天,她总感觉肚子格外地沉,有时候,她会觉得脚步也跟著沉重,就快要走不动。
「孩子,是你要出来见娘了吗?」她笑著小声对肚里的孩子问,虽然知道他不会回答她,却还是继续温柔地说道:「我真希望你父皇不要你,这样娘就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你,不过,娘总是喜欢惹你父皇生气,或许他真的会不要咱们母子……但没关系,娘会保护你,就算没有你父皇,娘也会好好把你抚养长大。」
她笑著说完,咚地一声,双膝不支地跪倒在地上,美丽的脸蛋显得有些苍白痛苦。
「珠儿……」
第六章
「要生了?!」
慕天绝心里感到震惊,他没有料到这一刻来得如此之快,原本他想把太医召来问清楚,可是,在这个重要的时刻,他要所有的太医都在沐英宫里等著,要是有什么突发状况,可以来得及抢救!
他命令德顺去探问情况,只见德顺匆匆地跑出紫宸宫,过了片刻又急匆匆地跑了回来。
「怎么了?太医怎么说?」
「据太医说,郡主的身子有点虚弱,孩子胎位不正,想要顺产只怕很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顺过来,德顺就连忙禀报。
闻言,慕天绝觉得心口一阵冷凉,「朕不管,传令下去,如果郡主有任何差错,朕绝对不饶!」
「是……」
接下来,德顺几趟来回,禀报状况。
慕天绝对这种缓慢的传报速度感到不耐烦,下令一批人都在沐英宫里等著,随时回报消息。
这时,才稍稍清闲下来的德顺突然发现了不对劲,急忙地喊著:「皇上,请快松手,您的手掌在淌血了!」
慕天绝坐在御案之前,手里紧紧地握住那根他原本要赐给袭冰焰的簪子,尖锐的一端刺进了他的掌心,泛出了血光,「滚开!」
「皇上……」
「朕教你滚开,你听见没有!再罗唆就小心你脖子上的脑袋!滚!」慕天绝眯细的黑眸之中绽出如冰刀般冷寒的光芒。
他一直都记得自己最後一次看到她的情景,那是在过年时的家宴上,他允许她以後宫妃子的身分入席,还记得她那时候的脸色不太好看,除了隆起的肚子以外,她自己本身并没有增加多少重量。
家宴过後,他召来太医痛骂了一顿,责备他们没有好好尽守职责,这才从太医的口中得知她肚子里的孩子成长太过迅速,导致她的身体有点不堪负荷,并且有一点胎毒攻心的症状,他们正在想办法,希望在生产之前能改善这个情况。
但没有。
一直到她快要临盆之前,体内的胎毒一直都没有消退,所以太医们叮嘱她要躺著好好休息,以求减少母体的损耗,才能够母子平安。
她为什么就不肯乖乖听话呢?明明要她别轻举妄动,为什么她偏偏要起来呢?慕天绝眉心深锁,沉重地叹了口气,紧紧地握住了簪子,任由它刺痛了掌心,他却恍若未觉……
好痛!
袭冰焰觉得自己的身子就快要被这强烈的疼痛撕成碎片,她感觉自己就快要不能呼吸,新鲜的空气对她而言是奢侈而难得的。
她紧紧地揪住产婆塞给她的布条,用力地、死命地拉扯,就像溺水的人要求得一线生机般,但她好痛,真想不求生,而求一死了!
「主子,撑著点,别放弃啊!」珠儿在一旁替她加油鼓励,但她实在是很想放弃。
「用力,再用力一点!」产婆也跟著信心喊话,可是,她已经痛到没有力气了!
算了吧!她真想跟所有人这么说,就这么放弃她算了,继续活下去也不见得会快乐,就让这撕心裂肺的疼痛淹没她,并且迎接死亡。
「再用力一点,郡主,你要是再这样耗下去,孩子只怕很难存活,你的命也保不住啊!」产婆眼看著情况不对,著急地喊道。
她的命不重要……一点儿都不重要,但是孩子……不能死!对,孩子不能死,她必须活下去,才能够保住孩子!
对不起,孩子,娘真的一时疼晕了!否则怎么会想到要放弃你呢?袭冰焰在心里不断地责怪自己,用力地咬住了嘴里的布垫,淋漓的汗水之中掺入了两行泪,她想忍住不惨叫,可是疼痛却还是逼出了她的叫声。
「啊——」
「主子,主子你不要紧吧?」珠儿被这声惨叫吓得手忙脚乱。
「对!对!就是用力,就快了!孩子就快出来了!」产婆看见情况大有起色,不禁喜出望外。
天晓得她是怀著多么戒慎恐惧的心踏进这间产房,太医们个个对她耳提面命,说皇上有旨,要是郡主出了差错,谁也逃脱不了责任。
但生孩子这档子事情,谁也说不得准,更何况母体本身就不够健康,要是稍有差错,能保住母子其中一个就已经是万幸了!
每个人的心里都有各自的心思,袭冰焰却恨不得自己的脑袋里能够一片空白,什么都不想,不想疼痛、不想放弃,也不想起慕天绝那个男人!
她怎么能够想起他?!是他把她折腾成这副德行的呀!她不要……却偏偏无助地想著他,他知道她快要生了吗?知道她痛得想要放弃吗?知道她正在想著他吗?!
够了!真的够了!
她究竟想要逞强到什么时候呢?明明就想著他,却还要努力将他从脑海中抹去,她实在没有那么多力气了!
一瞬间,她为自己挣扎著想不想他而觉得可笑,一咬牙,彷佛已经疼痛到了极致,她反而不痛了,取而代之的是一阵释然……
清晨,曙色渐渐地洒落在宫殿高合上,空气之中弥漫著一阵阵清冽的薄雾,殿门口依旧迟迟不见前来回报的宫人。
德顺心里急得跳脚,他看著主子紧握住簪子,血流了停,停了又流,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他跑到殿门口观望著,只见一抹人影迅速地打这儿奔来,一瞧清是前来禀报的人,他大喜过望,连忙揪著那个人就往殿里跑。
气喘咻咻的宫人片刻都不敢停留,咚地一声跪叩在慕天绝的跟前,「启禀万岁爷,焰郡主生了,是一位健康的皇子,奴才恭喜皇上。」
闻言,德顺带领著所有的宫人、侍卫一起下跪恭喜,慕天绝则是面无表情地颔首,缓缓地放松了大掌的力道,尖锐的发簪掉落下来,鲜红的血滴也顷刻得到释放,一滴接著一滴淌落在地上。
不片刻,滴落的血珠就形成一小摊血水,德顺在一旁张罗著,在旁的宫人连忙取来白巾替他包扎,却不见他脸上的表情有丝毫改变,彷佛受伤的是别人的手,而不是他的。
「郡主呢?太医怎么说?」他低沉的询问就像是从幽冥而来的声音,神情犹是一脸凝重。
「太医说郡主失血过多,玉体虚耗,需要好好静养,不过只要善加调养数日,应该很快就会康复才对。」
闻言,慕天绝沉默了久久,过了片刻才又开口说道:「朕有一件事情交代给你,听著……」
一丝红色的烛光刺痛了她的眼睛,袭冰焰缓缓地睁开双眸,虚弱的转头望向桌上的烛台。是晚上了吗?要不然怎么会掌灯呢?
她看向窗户,窗外一片黯色,怎么时间过得那么快?她还记得自己闭上眼昏睡过去之前,才刚好是太阳升起的清晨呢!
她到底睡了多久?她已经都胡涂了!
珠儿一看主子睁开眼睛,就立刻飞奔了上前,喜极而泣,「主子!主子你终於醒过来了!太医们个个提心吊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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